二 七月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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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的七月好久没有下过这么一场畅快淋漓的大雨了。倾盆的雨水模糊了窗台的玻璃,远远望去像是一层玲珑的绸缎。
叶芯此时正一个人坐在寝室里发呆,整幢女生寝室楼估计也只有她一个人了。今年暑假留校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出了防空洞的事情后,整个学校都笼罩在一层无以言表的压抑与诡异当中。
叶芯一个晚上都在忙碌如何治疗王若阳的事情,今天早上终于熬不住一觉睡到了下午。等到睡醒时,外面就已经是倾盆大雨。她昏昏沉沉地走到窗前去看雨景。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她焦头烂额,她皱起了眉头想重新梳理下头绪就不自觉地又想起了王若阳。叶芯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当初李彤彤会拒绝王若阳的求爱,她敢肯定如果当初王若阳追求的是她,那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王若阳的求爱。那么浪漫的求爱方式,即便是求婚,她也会答应,更何况王若阳还是那种既有些帅又有才华的男生。虽然有些恃才自负玩世不恭,但是处处散发与众不同的气质。叶芯对自己看人的本事还是很有自信的,像王若阳这样的潜力股的男生显然比那些呆头呆脑的只知道读书的男生更有可能成为绩优股。
叶芯想着想着就看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她不觉得自己有哪点比李彤彤差。金陵大学的校花只有她跟李彤彤才有资格竞争。现在几乎全校同学都知道他跟王若阳的关系暧昧不清,可王若阳对她却迟迟不肯表白。他的眼里似乎总有一种难言之隐的沉默。
叶芯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就在此时,一声雷鸣。寝室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肯定又是学校年久失修的电路经不起雷雨的袭击。视线重新望向窗外,对面的寝室楼在雷电交加中忽隐忽现,就在一个霹雳的同时,叶芯的余光似乎看到了斜对面寝室楼的阳台上正站着一个人。一个寒战像一簇电流顿时让叶芯从脚心冷到了头顶,全身上下的汗毛竖了起来。不可能,叶芯在心理暗暗说到,对面的寝室楼不是昨天就已经封楼了么?怎么还可能有人。用手轻轻的把窗户上的水雾擦干净,她贴在玻璃上重新又看了一遍。就在把脸紧贴在玻璃上的同时,她突然吓了一跳,一声清脆的声音,手中的水杯掉在了地上。她发现站在对面寝的那个人也正死死的盯着她看,一双幽幽的眼睛正在对面的黑暗中独自散发着诡异的光。虽然天色有些黑但是在闪电的一瞬,对面的人却清晰可见。叶芯有些毛骨悚然。
难道是李彤彤,恐惧过后的叶芯努力镇定着自己的心情。虽然两幢寝室楼隔了有几十米的距离,但叶芯还是一眼就从对面人影的体型和装扮认出了李彤彤。毕竟这个学校能够让叶芯自惭形秽的身材和气质只有李彤彤一个女生。
叶芯心中一阵大喜,如此看来李彤彤没有失踪,一直在寝室里。但转念一想,对面寝室楼已经封楼十几天了,没电没水李彤彤怎么可能还住在里面。难道那不是李彤彤……想到这里,再抬眼望去,对面的那个人早已经不见了,刚才站过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学校统一的暗黑色窗帘。
难道是我看错了,产生幻觉了。叶芯问着自己,可是似乎对面总是有双眼睛在默默注视着她,让人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铃声伴随着绿幽幽的手机屏幕光响了起来。叶芯犹豫了一下,心中的悸动再次忐忑起来,她觉得刚才对面那人的眼睛就像是手机屏幕此时发出的光芒一样冰冷一样幽深。
不会真的有鬼来电吧。
喂,叶芯在拿起手机的那一刻,渐渐的不再那么坚定。
王若阳准备妥当后把那件压箱底的衣服找了出来,然后又跪在地上朝祖师爷的方向咚咚的磕了几个头就行色匆匆的消失在夜幕中。
暴雨过后的天空,星月暗淡无光。幽静的校园像是一座寂静的死城无声无息的坐落在金陵市的郊外。一阵江风吹过,影影绰绰的树木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的躯壳伫立在道路两旁。穿过这条名为“情人坊”的小路,前面不远就是那座防空洞。因为屡次发生失踪的事情,学校已经在防空洞的周遭加固了一层两米来高的围墙,由一扇防盗门锁着。旁边一个半人高的木牌子上写着几个鲜红的大字——禁止入内。
王若阳走到了木牌的旁边然后朝身后警觉地望了望,看看有没有人跟来,然后一个跃起踩在了木牌子的上面紧接着一个跟头就已经站在了围墙的里面。只见围墙里面杂草重生,一年前的学生会校管部开垦出来的小路早已经被荒草湮没。王若阳取出当年在学生会多配的那把门钥匙,“嘎吱”几声推开了这扇封藏着诡异的大门。
猫着腰迈步走下石梯,石梯的上面已经布满了潮湿粘腻的青苔。王若阳穿着的是特制的防滑鞋子,这种鞋子登高踏冰都不会滑倒。王若阳大踏步的前行片刻,然后在拐了几个弯后停住了脚步。在他的前面和后面都已经是无尽的黑暗。他压低了声音转过身朝后面的黑暗里喊道:“别躲了,出来吧。”
说完又等了一会儿,黑暗里终于走出来两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陈锋和叶芯。原来陈锋跟叶芯怕神经兮兮的王若阳出点什么意外就暗自交待宿管要注意王若阳的一举一动。只要王若阳一出门他跟叶芯就会暗自在后面跟踪保护。其实王若阳在翻围墙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跟在后面的陈锋了,他本来以为陈锋会知难而退,没想到陈锋还真有两下子也跟着翻了进来。至于叶芯在接到陈锋的电话后也跟着来到了防空洞,幸好叶芯身材苗条,在陈锋连拉带扯的帮助下也翻了进来。王若阳起初没理睬他们,走了一段后见没有甩掉他们,又怕他们在防空洞里迷路后遇到什么危险索性就跟他们会合。
“你们还是回去吧。”王若阳冷冷的说。
“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再往里走太危险了。”陈峰回答道。
“这是我的使命,我必须往里走。”
“使命,”陈峰有些疑惑不解的问,“我看是你脑子烧坏了,你快跟我们出去,否则我要给你记个处分。”
“太好了,最好全校广播通报批评,这样我又可以出名了。”
王若阳取出两道黄符分别要两人各自带上。陈锋并不领情,在王若阳的一再要求下才勉强放在裤袋里。叶芯大概经过刚才寝室里的事情觉得的确有些诡异就乖乖的带上了,然后又说起刚才看到对面寝室楼里李彤彤的事情。王若阳听完后沉思了片刻对叶芯说,等到我出去后会去那楼看看究竟。说完就要往防空洞里走,被陈锋一把拽住。
陈锋说,“学校禁止学生到这里,你怎么还往里面走呢?要是被学校领导知道了我们要被开除的。”
就在此时,王若阳突然伸手捂住了陈锋的嘴巴。这时候只听到岔路里面一阵女人尖厉的哭声传了出来,不过声音已经极其微弱,夹杂在风中如果不仔细听是听不到的,看样子是风经过了多次转折才把这声音带到了这里。
“听到了么?”王若阳松开手问陈锋。
“恩,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叶芯在一旁疑惑的问,她的听力没有其他两个人好。
“怎么会有风呢?难道这个洞的终点是通向什么地方的么?刚才那一阵女人的哭声又是怎么回事呢?”陈锋不禁问道。
“现在你知道这个洞不寻常吧,如果你有兴趣往里走并且听我的话那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就当免费探险了。”
陈锋点了点头说:“不过我进去并不代表我也跟你一样迷信,我恰恰是要证明你是错的。”
王若阳笑了笑说:“现在无论遇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你们两个都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切忌要跟紧我走,不可以私自行动,说话要尽量小声。”
陈锋道,“王若阳你别装神弄鬼,醒醒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肯定能找到比李彤彤更好的女孩。“
王若阳笑了笑说,“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说完又随手从行李包中拿出了一个罗盘,就在这时站在前面向洞深处观望的叶芯突然大叫了一声“有鬼”。王若阳刚掏出的罗盘上突然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来的好快。”
“来得好快,”王若阳说完一个箭步抢到了叶芯的身前。罗盘的指针360度的摆动了几圈之后突然在2点钟的方向停下了。王若阳朝那边看去,一片黑洞洞的什么也见不到。他把手中的聚光手电朝那照去,忽然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陈锋和叶芯这时候也举起手电朝刚才王若阳照过的那片区域乱射过去,三个手电在墙壁上映出了斑驳陆离的光影,倒让本来还算平静的防空洞映得越发阴森诡异。
“刚才那是什么?”陈锋小声地问王若阳。
“不知道,王若阳摇了摇头回答,不过既然这个罗盘动了,肯定有什么东西在附近。”
“不会真的是鬼吧?”叶芯声音发颤的问。
王若阳说,“说出来也不怕吓着你们,只要这个罗盘动了,就说明非妖即鬼。你们要是怕了不如现在就回去。”
说完王若阳从手里拿出一捆墨红色的线,让他们两人跟着自己放下的红线往前走。
“陈锋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叶芯拉着陈锋的衣角说,颤抖的声音听起来倒有几分撒娇。
不过陈锋一脸严肃地说,“我不回去,作为一名员的我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世界上有鬼,我一定要去看看这洞里究竟有些什么。”其实陈峰决定跟着王若阳往里面走跟党员不党员没半点关系,主要为了在叶芯这样的美女面前表现自己的勇敢。一切以泡妞把妹为基本中心点。
王若阳故意拿叶芯开心说,“大小姐你要是怕了就自己回去吧,只要往回走上几百米再拐几个个弯就差不多到出口了。我敢保证你这么漂亮的女孩一般的鬼怪肯定不忍心伤害你,不过如果是色鬼就不一定了。”
叶芯气得直跺脚,完全不顾淑女形象破口大骂道,“好你个铁石心肠的王若阳,亏我还把你当成可以托付的好男人。你个没良心的活该被甩,一辈子打光棍才好。”
王若阳听到这里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幸好在黑暗里没人看到他的那幅尴尬表情。他吐了吐舌头心里自言自语道,王若阳王若阳,看来你又要辜负了一个好女孩的一片真情了。谁叫你偏偏长得这么帅,帅并不是你的错,可是那么多女孩子被你的风度翩翩迷得神魂颠倒就是你的错了。
王若阳还在那里自我陶醉着,陈锋突然一拍大腿说到,我还以为是什么高科技产品,原来你手里的这个罗盘就是个微缩的司南。
“司南?就是古代人用来定方位的指南针的司南?”叶芯问道。
“对,就是那东西,只不过它这个罗盘上写的不是东西南北而是其它乱七八糟故弄玄虚的东西,差一点就连我也给唬住了。”说完陈峰就把自己的手表凑近王若阳手里的罗盘。
果然王若阳手里的罗盘在陈锋手表接近的刹那就开始三百六十度剧烈的转动了起来。陈锋面带喜悦的说道,看吧,我就说要相信科学么,这个罗盘会抖动无非就是磁场原理。
王若阳被陈锋这一招弄得很尴尬,生怕叶芯来揪自己的耳朵。
“怎么可能,罗盘难道坏了?”。王若阳一边说着一边像敲画面不清的电视机似的拼命的敲罗盘。
“别敲了,科学面前一切迷信都将不攻自破。”
叶锋得意洋洋起来,抬起头却看到叶芯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嘴巴张大几乎成了一个“O”型。
陈锋一直都对叶芯有那么点意思,毕竟叶芯长得实在不能叫一个身心正常的男性不想入非非。以前陈锋在法学院当主席的时候对叶芯只能远观一直不敢觊觎,现在他当了代理的校学生会主席终于可以明目张胆的利用职务之便对叶芯发动攻势。
“我说叶芯妹子,你也不用这样崇拜我吧。”看着叶芯的表情,叶锋激动得都有些得意忘形了,就差扑上去给她个热吻。
没想到叶芯这时候却一下子扑到了王若阳的怀里,陈锋顿时醋意大发正要发彪却发现叶芯脸上的表情好像不是对自己的崇拜而是惊恐和害怕。
“你、你、你的肩膀上有只手。”叶芯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
陈锋此时正沉浸在自身幻想的喜悦中,他本来以为自己破除了迷信将得到叶芯妹妹热情地拥抱。没想到叶芯正用奇怪的表情盯着自己,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陈锋一时没有听明白,忽然他觉得自己的肩膀上似乎有什么正在朝脖子上移动,陈锋一个哆嗦他顿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直冲脊背。他转过头去,发现搭在自己肩膀上果真有一只手。那只手并不大,却煞白煞白的没有丝毫血色,就像一只已经死去很久的婴儿的手。陈锋整个头皮都发麻了,他张大嘴巴,却吓得忘记了惊叫,只有嘶哑闷在喉咙里像濒死的鸭子发出的声音。
陈锋眼睁睁的看着那双小手上锋利的指甲像匕首一样即将划破自己喉咙上的血管。就在这一瞬,一条寒光闪过,王若阳手起刀落。那只诡异的婴儿般的小手顿时从陈锋的肩膀上掉了下去。然后几个人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嘻嘻簌簌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攀着陈峰身后的墙壁墙壁消失在黑暗中。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在电光火石中完成的。
就在此时王若阳手上的罗盘也突然停止了转动。
“你没事吧?”王若阳拍了拍陈锋的肩膀问道。
没想到陈锋直挺挺像一具僵硬的尸体向身后倒去。幸好王若阳手疾眼快一只手臂就托住了有点发福的陈锋。王若阳开玩笑的说,“看来学生会主席的油水还真多。你的肚皮都能塞几个篮球了。”
经过王若阳一番掐人中按百会**的折腾后,陈锋终于醒了过来。
陈锋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叶芯我们回去吧。”
“得了吧,我才不跟你回去呢,你胆子比我还小呢。”
陈锋朝王若阳摆了摆手,把王若阳叫到身旁问,“刚才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王若阳随手从地上捡起了半个巴掌大的肉掌说,“就是这个,大概是只蜥蜴的前腿吧。”
“什么,蜥蜴的前腿,”陈锋从地上跳了起来说,“可它颜色是煞白的。”
“我想大概是你穿的体恤是白色的,蜥蜴大概能根据你的体恤变换颜色吧。”
“那只蜥蜴呢?”陈锋问。
“跑了。”王若阳耸了耸肩说。
“怎么能让他跑了,我要亲手宰了他。”陈锋恨恨地说道。
叶芯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时候陈锋对叶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干吗?反正我是肯定不会跟你一起回去,要回你自己回。”叶芯鄙视道。
陈锋有些尴尬的说,“想必大家都该知道刚刚惊吓过度的人往往会有内急,所以我请你们能不能转过身去,当然其实这是非常正常的生理现象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王若阳觉得陈锋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还打着官腔顿觉好笑。
陈锋一阵稀里哗啦的开闸放水之后,又恢复了以往精神百倍的形象。不过之后他可再也不敢像先前那样口无遮拦了,他跟在王若阳的后面不停的打探王若阳的来历。
王若阳被他吵得心烦意躁,终于忍不住说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你现在该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了吧。”
陈锋惊讶道,“道士?”
“恩,”王若阳点了点头应道。
“怎么可能,”陈峰说,“你明明是大学生。”
“道士就不能考大学了,你脑子考研考傻了吧?”王若阳没好气地说,“他这辈子最讨厌别人看不起道士。”
叶芯听见王若阳说自己是道士后,大惊失色的叫到,“啊你是个道士,那道士是不是也跟和尚一样不能娶老婆的。”
王若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陈锋在旁边插嘴说到,“听说道士跟和尚是不一样的,道家只有掌门不能娶老婆,其他的弟子都是可以的。”
叶芯丝毫没有理会卖弄知识的陈锋,心里默默地想,瞧王若阳那笨头笨脑的样子肯定不会是做掌门的料。
王若阳独自一人走在最前面,眼睛时刻关注着手中的指示罗盘。他的心里并没有后面两个人那么轻松,在他的眼里这个漆黑的洞中,每一次空**来风都代表着一次潜在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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