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野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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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皎洁,把喏大一个沙漠照得亮如白昼。我们知道,黑虎帮的人不会再追来了,于是放慢了赶路速度。这一路大家都变得异常的沉默,只有参差不齐的马蹄声为大家解闷。白竹也觉察到了这样赶路没什么意思,于是主动对我道:“你怎么不说话!”我说:“没有知音倾听,讲再多的话也没用,既然没用,何必要讲话。”
“我难道不是你的知音吗?”白竹道。
我说:“我不了解你,我相信你也是不了解我的。”我说完这句话又下意识地闭了嘴。白竹也没再说话。彼此沉默良久,他才突然对我道:“唱首歌来听听吧,你就当是自娱自乐。”
“这个主意不错。”我清了清嗓子就唱起来了。“夜深人静邀杜康,饮至癫狂见楚王。借问凭何拥仙女,只道意浓情亦长。痴情蝴蝶苦恋花,花却执意把情绝,叹春独待芬芳谢。劝君多情付东风,捧着金樽度日月……”
“好好好,今晚明月高悬,注定又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客官纵情高歌,为今夜增添了不少的情趣。如此良宵,没酒可不行,各位到我这小店里饮两杯如何?”我的歌声被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发现前方站着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他旁边有一个巨大的帐篷,帐篷里面灯火通明,这帐篷似乎专为我们设的。白竹道:“老头,你是哪条道上的,这么晚了还不打佯,是在特意等我们吧?”
那老头答非所问地笑道:“老夫常在这条道上做生意,像今晚生意这样好的时候实在不多。你们一行不下五百人吧?”
“是啊,是有五百多人,这么多人你招呼得过来吗?”白竹笑道。
“酒都在帐篷里面,你们进去自斟自酌吧。”
“你那酒醉人吗?”我问道。
“那些都是上等的女儿红,当然醉人。”老者捋着胡须道。我说:“既然醉人,想必是好酒。”
白竹道:“我们恐怕没这个口福了,因为我们没有带银子。”
老者道:“没关系,把你们的剑留下就行!”
“剑,你居然也要我们留下剑!”龙越惊讶地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他说着就驱马上前,想看清楚那老头的长相。这不看则已,一看他便来了气。龙越突然愤怒地吼道:“又是你!上次抢走我们剑的人也是你吧!”老者镇定自若:“客官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别再伪装了,你上次虽然蒙着面,但我记住了你的眼神。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抢走我们的剑!”龙越说着又打马过来向白竹报告:“帮主,上次我们从中原回来,刚到敦煌时,就是这老家伙抢走了我们的剑!他今天晚上分明是不怀好意!”白竹没有理会龙越,只高声对那老头子道:“我这些兄弟中很少有用剑的,即使有那那么几个,他们也未必舍得把剑留给你!上次是否是你抢走了我兄弟的剑,我现在不想再追究。我只希望你卖个面子给我,放我们过去!”
那老头笑道:“面子是可以卖给你的,但是你得用你们的剑为代价!”
“如果我不同意呢?”白竹的声音冷冷的,我能感觉到他正怒不可遏。龙越不失时机道:“帮主,这个老家伙是存心来找岔的,别跟他罗嗦,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不成!”龙越的这把火果然烧得恰倒好处,白竹打开铁扇,向那老头发出了最后通牒:“老东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识相就快点滚开,否则,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那老头狂笑起来,他突然抓起身旁那条系在帐篷上的绳子一掀,那个巨大的帐篷随即飞上了高空,呼啸着在我们头顶上盘旋不止。月光已被帐篷截住,我们人马全被黑暗笼罩着,看不见身旁的人了。再看前方,只见刚才那片被帐篷罩住的空地上插满了蜡烛。烛光里,我清晰地看到了那个老者,他的眼神我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到在哪儿见过。此时,他正奋力摇晃着那条大绳,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我们头顶的帐篷。四百多人马在黑暗中惊慌失措了,大家都驱马想逃离这片黑暗区,可一勒马缰,无数马匹就像无头苍蝇似的彼此撞在了一起,它们痛苦地嘶鸣着,终于不敢在黑暗中奔跑了,只在原地惊慌地打着转。我们的阵脚全乱了,马的哀鸣声和人的唏嘘声响成一片,给这个夜演绎了一曲生动的交响曲。白竹骂声不跌,但全被淹没在了鼎沸的惊叫声中。他于是不再骂了,开始用力拍着我的肩膀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你快想想办法!”其实这个时候,我比他还手足无措,但我还是故作镇定道:“你不必惊慌,我飞上去劈开这帐篷就是了,当月光照下来的时候,我们就可冲出去了。”其实,我这只是说说而已,我知道今晚要全身而退很困难,那老头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他现在出手可谓是以逸待劳。我对白竹说出这句话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提醒他:我比他优秀——在危难之时我能坐怀不乱,而他却不能。我记不清从何时开始,自己就养成了同白竹攀比的习惯。

“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你快飞上去把这破帐篷劈开!”白竹用命令的口吻对我道。
“好的,你坐稳了。”话一出口,我的身体便飞窜而上,我刚到高处正要举起馋鬼之时,那帐篷却给我来了个泰山压顶。随着轰然一声巨响,帐篷就坠了地。顿时,帐篷里乱成一团,受惊的马匹在黑暗里狂蹦着,有人不慎跌下马背被马践踏致死,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直听得人毛骨悚然。却说我被压下之后,坠在了一个角落里。我感觉自己周围有马匹在狂蹦,为了不遭马蹂躏踢下,我便不停地挥舞着馋鬼,对接近我的马匹大开杀戒。一时间,帐篷内更乱了,马叫得更凶了。有人撞在我的刀口上,惨叫一声就丧了命。我无法瞧见这些倒霉鬼的惨状,我只感觉到他们的血渐在了我脸上。我忍不住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黑暗里,我把这只沾满鲜血的手送到了嘴前——我又开始舔血了,我发现自己对鲜血有了一种特别的依恋感。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嗜血狂魔,我很苦恼,但我抵制不住鲜血对我的诱惑。
正当我津津有味地舔着鲜血时,帐篷顶上突然穿了个洞。一束月光穿洞而入,给漆黑的帐篷内送来了一丝光亮。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又有无数的洞眼在帐篷的顶布和侧壁訇然中开,月光乘虚而入,帐篷内又明亮起来,活人死尸与活马死马皆清晰可见。人们逃生的**更强烈了,大家纷纷驱马,要冲出这个可怕的帐篷。就在这时,无数条绳索从帐篷上那些洞口骤然而入,其速度之快无可形容。千百条绳索在帐篷内蜿蜒穿梭,彼此交织,四百多人马在慌乱之际被这些绳索死死地缚住了,再也动弹不得。我也没能逃脱这些绳子的束缚,四肢皆被绳子缠住,想抓一下痒都成了奢望。这时,帐篷外又响起了那老头的声音:“各位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此举是老夫不得已而为之,谁让你们这样顽固呢?早先把剑交出来不就没事了吗?”
“老家伙,你到底想干什么?”白竹愤怒地吼道。
“我想看看你们的剑!”那老头说着已擎着蜡烛走进了帐篷。他进帐篷后就逐一地检查起每个人的兵器来,当他看到剑的时候,会凝眸注视一阵子那剑的主人,然后又将剑拿在手上仔细琢磨一番。可他每次完成这两项动作时,都会叹气把剑放回原处。谁也猜不出他到底想干什么。这时,帐篷里很静,四百多人皆默不作声,那老头抽剑、弹剑叹气的声音清晰可闻。他已举着蜡烛来到了我旁边,当他看到我时,脸上立刻有了些惊讶神色。我斗胆向他道:“老家伙,你看什么看,我用的是刀,想找剑到后边去!”
“用刀好,用刀好……”他自言自语着又向后面的人群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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