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羊皮卷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百年前。盈月山大雪纷飞,好冷。可是族长阿里的心里却与这鬼天气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心里暖融融的。他在的生命中,如此快乐的时光是少有的。有人说,人生中最喜乐的事情莫过于这四件: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而在这四件喜事中,最让人激动兴奋的恐怕又要数“洞房花烛夜”了。其实,在洞房花烛夜感到最兴奋的人不是新郎新娘,而是他们的父母。阿里这种少有的快乐足以证明这点。
二十多年来,阿里常常以孤家寡人自居,这在拜月族的族人们看来最正常不过了。因为他们知道,阿里无妻无子。其实,阿里心里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孤寡之人,自己有个儿子,西狼就是。阿里一直认为西狼就是自己的骨肉,所以在这二十多年来,他总是在暗中护着西狼,在解决西狼与桑决的矛盾纠纷时,他那种舔犊之情表现得尤为明显,尽管他平时与桑决走得近一些。阿里知道桑决和西狼同时喜欢上了紫钰,他就找了个看似恰当的理由干涉桑决与紫钰的交往。他的工夫没有白费,紫钰终于决定嫁给西狼。婚事在即,阿里为儿子西狼兴奋不已。
西狼要娶紫钰了。这事盈月山人人皆知,但桑决是个例外。桑决只知道西狼快结婚了,但他不知道新娘是谁。因为没人敢告诉他。桑决冒着片片飘飞的雪花去了阿里的居所。
桑决来到阿里家时,阿里正在裁红纸,见桑决来了,他笑脸相迎道:“桑决,快过来帮忙啊。”
桑决明知故问:“阿里叔叔,你裁这些红纸干什么?”
“做礼盒啊,西狼快结婚了,我这个做叔父的总不能无所表示吧。”阿里兴致很高,而且比以前和蔼了不少。
“西狼什么时候结婚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啊?我说桑决啊,你不要整天只知道和那臭和尚下棋,你要多出来走动走动,关心一下族内的事情。”阿里说这话时虽用责备口吻,但仍然显得很和蔼,他接着道:“七天之后,西狼就要和紫钰结婚了,你也准备点礼物吧。”闻得此言,桑决如被五雷轰顶,惊问道:“西狼和谁结婚?”
“当然是紫钰啦!”
桑决一把将桌上的红纸掀在地上,激动地吼道:“紫钰是我的,西狼不能娶她!”
“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阿里愤怒地吼道。他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桑决,仿佛要将桑决撕成碎片,要在平时桑决一定会被他这模样镇住的,但今天桑决一点也不怕他,桑决拍着桌子,高声道:“你明知道我喜欢紫钰,为什么还要让西狼娶她?”
阿里阴沉着脸,指着桑决道:“西狼和紫钰是自由相恋,我不过是个证婚人,他们结婚,与我没有关系,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桑决满腔怒火终于压抑不住了,狠狠的一脚踢碎了身旁的凳子,他指着阿里激动地吼道:“你真以为西狼是你儿子吗?他不是!他是云姑和沈振义生的野种,你为他做的一切不过是替人做嫁衣裳!”
阿里脸顿时变得煞白,全身激动得颤抖起来了,一把揪住桑决脖子下面的衣襟,将其扯到自己跟前,喘着粗气咬牙切齿道:“你再胡说一句我就宰了你,”语毕,狠狠地在桑决脸上抽了一巴掌,然后用力将桑决推倒在地。桑决捂着脸,爬起来狂奔了回去。
桑决走后,阿里心中那份喜悦之情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万分的沮丧和疑虑。他对西狼的身世也开始产生怀疑。看云姑与沈振义那亲密的样子,他想,桑决说的也许是真的!倘若西狼是沈振义的儿子,那这些年来,我在西狼的生命中充当的是一个怎样的角色呢?阿里这样想着,忽然有了一种万劫不复的绝望感。他想找个人将心中的苦闷倾诉出去,可找谁去呢,不管他是否是西狼的父亲,西狼的身世都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现在,就连那个常愿意倾听他心事的桑决也和他决裂了。阿里被痛苦得狼狈不堪,在以前,他遇到烦心事的时候,总要唱那支他自创的《情殇》。现在也唱唱歌吧,兴许能够驱除烦恼。阿里这样想着,不禁唱道:夜深人静邀杜康,饮至癫狂见楚王……他一边唱着一边在桌上的羊皮上写下了曲谱。唱了许多遍,他还是意犹未尽。当心中有了痛苦,就得通过某种方式把它宣泄出来,唱《情殇》不能让阿里达到目的,他就写日志,他把这天发生的事情也记在了羊皮上。

阿里写完日志就呆呆地看着羊皮发呆,最后猛然想到,这日志也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他忙把羊皮卷起来塞进了墙缝中。终究不能释怀,于是抱起一坛酒狂饮起来,宇宙在他的眼里变得混沌了,烦恼与他一同沉睡了。睡梦中,他感觉到有人掰开他的醉给他灌下了一杯苦涩的汁液。这一睡,他就再也没有醒来。
阿里族长死了。桑决成了凶手。族人要桑决偿命,桑决逃跑了,离开了盈月山,离开了他的家。西狼当年在承命仪式上的表现仅次于桑决,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接替了阿里的位置,当上了拜月族的族长。而沈振义也稳稳地坐在了大巫师的位置上。盈月山的月亮从此暗淡了。
若干年以后,盈月山的武士驹云和靖苗偶然发现了那张写有阿里日志的羊皮。于是他俩便率领着那群愤怒的月神子民把沈振义一家包围了,那场面绝不亚于当年桑决被族人围困的场面。沈振义见到这些群情激愤的人民,还仍做镇定状,和颜悦色道:“各位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事你妈个头,你行啊沈振义,当年你当上大巫师,我们就知道其中有猫腻。怪不得云姑极力举荐你,原来你和云姑是一对奸夫淫妇!西狼是你们的野种!”驹云义愤填膺地说。
“驹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妖言惑众,你这样污蔑我是何居心?”西狼怒不可遏地吼道,他已拔出了一支利箭。
驹云指着西狼道:“我谣言惑众,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他说着就把那羊皮扔给了西狼。西狼接住羊皮,逐字念起来,没念几句,他的的声音就小得再也听不见了,这时候,人们注意到他的脸色已变得惨白。但他还是故意激动地朝驹云吼道:“你休想来污蔑我,这一定是你的阴谋,这根本就不是阿里叔叔的笔迹!”西狼说着又挥手对那些愤怒的族人道:“你们别信他的,这是他的阴谋,他居心叵测。他背叛了月神,我现在以族长的身份命令你们杀了他!”
族人都冷冷地瞅着西狼,谁也没动。西狼见状慌了,一步一步向后退着,沈振义也急了:“西狼,那羊皮上到底是什么?”
“你自己看吧!”西狼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向沈振义抛去了羊皮。羊皮刚一脱手,他就要逃跑。这时,驹云一声令下:“杀了他们!为阿里族长和桑决报仇!”他的话音未落,族人们便举起武器蜂拥而上。沈振义还没来得及看养皮,胸口已挨了一刀。这时,沈振义像一只被惹怒的豹子,凶相毕露了。他和西狼左冲右突,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带着云姑逃出去。那羊皮也被沈振义**了盈月山。后来,不知是谁把这羊皮做成了衣服,最终到了项毅桓手里。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