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谁是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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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黑白双鹰回到桑飞乐坊时,天色已晚。客人早就三去,乐坊的那帮女人聚在门口正观望着一场好戏,她们眼里不时地闪出惊恐的光。毛胡子被绑在石柱上,已被折磨得不**样,夏猛手拿皮鞭正对毛胡子严刑拷打。见我们回来,夏猛又狠狠地抽了两皮鞭。他这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夏猛此举,分明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不单这样,他还有向我挑衅的意思。我不再客气,跑上去一把夺过夏猛手里的鞭子,厉声道:“夏猛,一人做事一人当,项毅桓是我放走的,你有火冲我发,别把气往毛胡子身上撒。”
夏猛冷笑道:“能为小弟出头,是块做大哥的料,我们在江湖上混,讲一个‘义’字,这你懂,可是毛胡子不懂。昨晚,我们险些丧命,为什么?因为你眼拙,收了个吃里爬外的人做小弟!”
“你的意思是毛胡子出卖了我们。”我说,“你可有证据?”
这时,毛胡子忍住呻吟,用微弱的声音抢白道:“大哥,我没有出卖你们,是、是姓夏的血口喷人。”
“毛胡子说了,他没有私通黑虎帮。”我对夏猛道。
“他当然不敢承认,你相信他的话吗?你也不想想,他当初为什么会投奔你,依我看,这一切都是沈振义精心安排的。”夏猛振振有辞,他认定了毛胡子是叛徒。不过他并没有证据,他所说的不过是他的主观臆断而已。我觉得毛胡子没背叛我。如果毛胡子真是奸细,但以他胆怯的个性,他出卖我们之后,早就应该逃之夭夭了。至于叛徒,必定另有其人。
“没有真凭实据就判定毛胡子是奸细,这样做,未免太武断了吧。”我说,“黑白双鹰,快给毛胡子松绑。”
“是,大哥!”黑白双鹰说着就要去执行我的命令。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喝:“你们敢乱动就是我飞马帮的敌人!”声音如雷贯耳,我和黑白双鹰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见王妈红着双眼,一脸怒容。王妈后面,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他表情冷漠,眼睛微闭,不时地摇晃一下手中的铁扇,整个人显得淡泊而深沉。这人就是飞马帮的当家人白竹,我不甚了解的白竹!刚才那一声怒喝虽出自王妈之口,但那却是白竹的心声。很多时候,王妈都充当着白竹的代言人。
“你来了,白帮主。”我说。
白竹睁开眼睛,淡淡地说:“你该叫我帮主才对,因为你是飞马帮的舵主,我们是自己人。”
“谢谢你还把我当自己人看,舵主这个位置,我现在已不太在乎,我在乎的是毛胡子的死活。”我说的是实话,当初,我确实为当上飞马帮的一舵之主而高兴过一阵子,渐渐地,我发现这个舵主不过是个虚职,根本没人供我使唤。我需要权力,实实在在的权力。飞马帮给不了我这个,所以我不再把自己当成飞马帮的一份子。
白竹收起铁扇,有些严肃地问我:“毛胡子活着怎样,死了又如何?”
我说:“毛胡子活着,我依然当你是朋友。毛胡子死了,我会很伤心,如果你是我的朋友,你是不会让我伤心的。看到朋友伤心,自己心里不会好受。”
“如此说来,你早不把我当朋友了?”白竹说着已跳下了马背。
“此话怎讲,我一直当你是朋友,毛胡子不被处死,我的心就不会变!”
白竹激动地说:“你既然当我是朋友,你怎么舍得让我伤心。你本可以杀了醉剑客,可你却放了他,嘴剑客不死,我的心伤就不会好。”
我摇摇头道:“人生有很多无奈,当你眷顾一个朋友时,有可能会伤害到另一个朋友,你运气不好,成了被我伤害的那个朋友。”
白竹道:“那你那个幸运的朋友就应该是风月楼的冷秋君了吧?”
“没错。”
白竹冷笑道:“可笑,我在年心目中的位置竟然比不上一个婊子。婊子,玩玩就算了,你怎能把她当成朋友。你没听过婊子无情这句话吗?她用什么花言巧语蒙住了你?”
“她没有蒙我,我愿意当冷秋君的朋友是因为她会弹琴。”
白竹听我这么一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王妈也笑得前合后仰。“弹琴?门口这些女人都会弹琴。”白竹说着就手指着门口,“你怎么不把她们当朋友呢?”
王妈道:“桑决,你这个理由编得太荒唐了吧。你还不如直接告诉大家,你喜欢上了冷秋君。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而背叛朋友,讲出来也不会很丢脸,毕竟忠义难两全。”王妈总是以为自己很聪明,可以准确猜度出别人的心思。其实她错了,对于这种毫无自知之明的人我不想理会。于是把头扭向白竹道:“冷秋君能弹一支特别优美的曲子,而门口那群女人不会。”

“一支优美的曲子就值得你不顾对方身份而与之交友吗?”白竹对我的回答非常不满。
“那不是一支普通的曲子,那支曲子能带我回家,回到我的海棠树下,让我看到那个为海棠凋零而伤感的女子……”不觉间,我的眼泪就滑落了下来。王妈嚷道:“什么跟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白竹冷笑道:“你倒说说,是什么曲子有如此大的魔力?”
我没有回答白竹,只从怀里取出那支竹箫,我又吹起了那支久违的《情殇》。箫声响起,大家都一脸肃然,只有王妈是个例外。我想,应该是她对我的厌恶影响了她的审美情趣。我不怀疑自己的演奏水平。曾几何时,高傲的阿摩洛也拒绝不了《情殇》对他心灵的震撼。此刻,白竹微闭着双眼,似已陶醉。黑白双鹰低着头若有所思。夏猛愠色尽消,表情平静而祥和。
曲终,白竹笑道:“如果我没说错,在恩公的百美宴上,你也演奏过这支曲子。”
“你的记性不错。”我淡淡地说。
“不是我记性好,而是这支曲子好,听到它,我也有回家的感觉,好温馨。可惜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幻,曲终时,我才发现自己没有家。漂泊了这么多年,我好累,我好想回家。你的曲子能解我的思乡之苦,所以你这个朋友对我而言是不可或缺的。”白竹道,“黑白双鹰,你们把毛胡子解下来吧。”
王妈脸色骤变,高声劝阻:“帮主,毛胡子是奸细,怎么能说放就放,如果帮主为了个人私交而不顾帮中兄弟的感受,势必会影响我飞马帮的凝聚力,还请帮主三思而后行!”
白竹瞟了一眼王妈,冷冷地说:“你应该明白,桑决也是本帮兄弟。还有,你不应该讲这么多话。”
白竹那看似平淡的言辞,实则是对王妈的警告。白竹的脾气王妈是知道是,所以王妈低着头,怯怯地道了声是后便不再开口。白竹需要像王妈这样知趣的手下。叛逆的奴仆很难讨得主人的欢心,就像飞马帮上一任传令客,因为不听白竹的话,白竹就一刀杀了他。做奴仆的本分就是对女人绝对服从。
黑白双鹰已给毛胡子松了绑,并且扶着毛胡子走进了屋里。夏猛见此,失落极了,猛叫着一拳打在石柱上,顿时,手上鲜血直流。
白竹叹了口气说:“好啦夏猛,我知道你此刻怨恨我。我的确有些可恨,要是我当年听传令客的话,招集飞马帮人马给黑虎帮致命一击,也不致于我现在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我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当年传令客向你买刀,你却不卖,而且还杀了他。”
白竹语气沉缓地说:“其实,那时我何尝不想接受传令客的建议。只是我答应过恩公要放下屠刀。如果我让传令客带领大批人马与黑虎帮决一雌雄,恩公一定会怪我的。传令客要逼我下令,所以我只有让他死。”
“帮主当年不听传令客良言,所以有了今日祸端。现在又一个传令客向你建议,你还是不加采纳。帮主一意孤行,将来一定会后悔的。”夏猛走过来,朝白竹语重心长道,“帮主,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把握住机会,不要把懊悔和遗憾留在未来呀!”
白竹有些不屑地瞟了夏猛一眼,冷冷地说:“传令客,你记住,上传下达才是该做的事,飞马帮需要的是守本分的人。”
夏猛终于不再讲话,悻悻地离开了桑飞乐坊。白竹也跨上马背,临走时,他问我:“桑决,我够朋友吗?”
我的回答是肯定的。白竹大笑着策马而去了。王妈却带着怒气跟了去。
天黑了,明月高悬于空,乐坊也亮起了万盏华灯。毛胡子在屋子里呻吟不跌,我没进去看他。我在外面瞻仰天空的的月亮,黑白双鹰也对月久久凝眸,他们大约是想家了。
“月亮升起来了,你们盟誓吧。”
黑白双鹰应声跪地,信誓旦旦地说:“明月为证,黑白双鹰在此盟誓,我们永远追随大哥,如果食言,不得好死!”
我双手扶起黑白双鹰,一时竟激动得语无伦次:“好、好兄弟,大、大哥……大哥不会亏待你们的。”
我告诉黑白双鹰,现在他们可以带走各自喜欢的女人。黑白双鹰谢过我之后就进了乐坊。不一会儿,他俩各自搂着一个女人出来了。两个不甚美丽的女人脸上都挂着一抹浅笑,全然不见我预想的那副愁眉苦脸,那淡淡的笑容告诉我,他们找到了幸福。黑白双鹰搂着自己的女人从我身侧走过时,我的心忽然一阵刺痛。但我不后悔,我相信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事实上几天后所发生的事也证明了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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