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拐杖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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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带着一群女人回到“大漠第一家”时,天才刚刚放亮。客栈静悄悄的。只有房顶那个破旧而孤独的风车偶尔发出一小阵吱嘎声。我不想扰人清梦,于是站在门外静候着,静候着小二起床来开门。可能是长途跋涉太过疲倦的缘故,那群女人竟打起瞌睡来了。见她们昏昏欲睡的样子,我也忽然有了些睡意。
良久,门吱嘎一声开了,小二揉着惺忪的睡眼探出个脑袋来,见了我,他不由得一惊:“您回来了?”
“回来了。”我说。
“掌柜出门了。所以我睡了个懒觉,现在才来开门,让您久等了。”小二一脸歉意地笑道。当他看到那群女人后,他又不免一阵惊讶:“这些姑娘……”
“这你别管,暂安排几间房子让他们住下。”我对小二道。
“好勒,姑娘们,请跟我来。”小二乐滋滋地把这些女人引了进去。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带着满身的灰尘就往床上一躺。隔壁有了响动:说话声,撒尿声声声入耳。这是采薇她们起床的讯号。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下午,夕阳的余辉从窗口照进来,洒在我的脸上,我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李宣房里有砰砰的响声。我听出,那是捣药的声音。我忽然有些感动,李宣为了解我的毒,可谓不遗余力,可是我并不能给他回报什么,我又欠人一笔债。
我踱步到李宣门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采薇。采薇见我显得非常高兴,忙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没骗她,我说我早晨就回来了,一直在房里睡觉。采薇笑道:“桑决大哥,你做事总是悄无声息的,像鬼一样,你说你带我去找白蝙蝠,你怎么一人就走了?”
我说:“听说白蝙蝠这东西挺凶猛,我怕伤着你,所以独自去了。”
“对了,白蝙蝠找到了吗?”
“找到了,还拔下了它的牙齿。”我笑道。
“真的?”采薇抑制不住惊喜。李宣也放下了铁杵。用不太信任的语气道:“你真的找到了?”
我从怀兜里掏出那包牙齿递给李宣。李宣一把接住,慌忙打开布包,拈起一枚嗅了嗅。笑道:“兄弟真是命不该绝啊,这么难找的东西你居然找到了。你先坐下,我马上给你配制解药,万事俱备,就欠这东风了。”
李宣很快把那些牙齿捣成了粉末,又熟练地将这粉末与其它几味药粉拌匀。然后将配好的药装入一个小瓶中递给我道:“每日一次,兑酒服用,不假十日,你体内的毒便可完全化解。”
我坏着感激之情接过了药瓶。这客栈里没有酒,我也不知道哪儿能买到。最后我觉定去找白竹,他应该有酒的。
我是在天风镇找到白竹的。听完我的来意,白竹毫不吝啬地送了我一坛酒。我不想逗留,抱着酒坛就要离开。白竹见此,忙叫我留步。他凑上来问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开乐坊?”
“你对这件事好像很热心。”我说。
白竹说:“乐坊一开张,必定有很多江湖人士上门。那些跑江湖的可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主啊,如果有这样一批人给我们提供黑虎帮的情报,那我们就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没想到开乐坊除了能赚钱外还有这个好处。可是这乐坊开在什么地方,由谁来经营,我目前都还没计划好。”我说。
白竹道:“这你无须考虑,我看这乐坊就开在天风镇吧,你经营不过来,我可以让传令客来帮你经营,有飞马帮给你作后台,你没有必要担心。”
“那好吧,我们分头行动,你派人修建乐坊,我回去让那些女人操练乐器,好使乐坊早日开张。”我说完就迈开了脚步。
白竹话犹未尽,但一时又想不到该如何启齿,最后急忙扔给我一句:“你打算给乐坊起什么名字?”
我说:“你看着办吧。”
白竹道:“就叫桑飞乐坊吧。桑决和飞马帮的合称。”
白竹这个提议我没有反对。他这句话让我心里美滋滋的,白竹到底没有忘了我,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匾额上让无数顾客来瞻仰,那我的名字会不会长留顾客心中,并且伴随着悠悠岁月成为一种永恒呢?我想把江湖遗忘,但不希望江湖把我遗忘!这些天来,我心里产生了一个愿望: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凭着馋鬼征服江湖中一个又一个的强者。最后我成为大漠之王,雄霸一方。
采薇知道我要开乐坊了,忙找我问这问那,我说我想让那些漂亮的女人担任乐工,但那些女人不通音律,一时又找不到良师训导,我很苦恼。采薇感到莫名其妙:“你不是说那些女子是你花高价请来的乐工吗,她们怎么会不通音律呢?”
那天采薇问我那群漂亮女人的来历,我慌称是我请来的乐工,而今一时糊涂,我竟前言不搭后语了。无奈,我只好坦白:“这群女人不幸遇到坏人,最后被迫堕如风尘,我见她们可怜,便替他们赎了身。采薇听后,又对我生出了几分好感,我开乐坊一事,她表示支持。她说我为那群苦命的女人铺了一条求生之道。她还说:“我房里的姐妹大都是伶人出生,你何不求她们教教那群苦命的姐妹!”
我欣喜地说:“你这主义好。”当我把采薇的意思告诉那群不够美的女人时,她们都喜出望外,当即表示愿意投身乐坊,作一名普通的乐工。
“桑飞乐坊”在白竹的组织下,很快就建成了。那群漂亮女人通过勤学苦练,各自也能使用一两样乐器。乐坊开张那天,来了很多人,李宣父女也来捧场了。在众多的宾客中,采薇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因为她的美貌盖过了任何一个“乐工”,无数男人的眼光在她身上聚焦,就连白竹也不禁痴痴地望了她一阵子。只有夏猛的目光特别,他没把目光停留在采薇或者“乐工”身上,他只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李宣,我不知道李宣身上有什么值得他研究的地方。那群乐工演奏了一曲又一曲,优美的旋律把这大漠的萧索都冲淡了。有很多男人并未陶醉于丝竹之音。他们只被乐工的美貌吸引着。看着那一对对发直的眼睛,我很得意,正如我预料的那样,大部分顾客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大家兴意盎然之时,客栈小二忽然来报:“一队响马正在客栈打劫。”
白竹很惊讶:“那响马是哪条道上的?”
小二说:“他们自称是黑虎帮的!”
“黑虎帮?又跑来撒野了,他妈的,欺负我飞马帮没人吗?”白竹咬牙切齿道,“桑决,你去帮我收拾了那帮兔崽子,乐坊这边交给我和传令客就行了!”
“好的,我过去看看。”我说着就跟小二朝客栈跑去。
客栈里一片狼藉,几个杂工躺在血泊中早就断了气。一批住店的客人聚在一起顿足捶胸,互吐苦水,据说他们的贵重财物让响马劫去了。见我持刀而来,他们立刻变成了惊弓之鸟。惊叫一声就向四处逃散了。小二见此,连忙解释:“各位客官不用害怕,这位是来对付响马的。”
听小二这么一说,这批人都止了步,有人叹气道:“现在才来救兵,晚了那帮强盗早跑了。”
小二哭丧着脸道:“要是掌柜在,就不会出这种事情了,各位客官放心,你们的财物是在本栈被劫的,掌柜回来了,一定会想办法赔偿你们的。”
“赔偿,拿什么赔偿?喏大一个客栈已经被洗劫一空了!”一个房客道。
我猛然记起阿摩洛给我的那支拐杖还放在房间里。那可是一支藏有秘密的拐杖,千万别让黑虎帮的人给劫去了。我跑进房间,发现里面乱得一团糟,不用说,响马已经来过。幸好,拐杖还在,我不由得松了口气。当我拿起拐杖的那一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记得这拐杖原是很光滑的。可是现在怎么变得如此粗糙了,我低头仔细看了一阵,终于发现了一样,拐杖上原本有十一个蝇头小楷:我看到了昨天,我知道明天。不知何时,这些字不翼而飞了,种种迹象表明:阿摩洛那拐杖已被人偷梁换柱。我手上这支不过是个冒牌货而已。为了隐藏于拐杖的那个秘密,我必须把它找回来。

我想,那帮响马满载而归,走得应当比较缓慢,现在一定没走远。我找来一匹马,跨上马背就追出了客栈。我快马加鞭,没过多久就发现了目标:前方约莫有五六十人马,许多马背上都载着货物。我没多想,一个凌空七步就掠了上去,冷冷道:“我要让这些不义之财物归原主,还不快下马逃命去!”
“哈哈,听夫人说你受了伤。这么快就好了吗?不要逞强了。所谓山不转水转,风水终于转到我这里,该我赢你一回了。你记住,我不会给你落荒而逃的机会,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果然是黑虎帮是黑虎帮的人,讲话的这位和我可谓是老熟人了,他就是多次被我挫败的酒糟鼻。这家伙真是煮熟的鸭子嘴硬,他总想胜我,可总是胜不了。他听云姑讲我受了伤,所以这一战他抱有必胜的信心,与酒糟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旁边的毛胡子。却说这毛胡子,自打在**楼被我教训了之后,每次见了我都怯怯的,今天也不例外,见拦路的是我,他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不感说一句话。
酒糟鼻见了毛胡子那架势,便觉得毛胡子是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于是火不打一处来,指着毛胡子便骂:“你这蠢货,别他妈的萎靡不振的,打起精神来,别让人笑话!”
毛胡子怕我,但他不怕酒糟鼻,面对斥责,他以牙还牙地做出了回应:“秃驴,别他娘的对老子指指点点的,我不是你的手下,知道吗?”
“你狗日的还给老子顶嘴,你算个屁,**楼毁于你手这笔帐帮主还没跟你算呢。”酒糟鼻大骂道。
毛胡子也不示弱:“你他娘的少在帮主面前给老子穿小鞋,你以为你是谁,你对帮主进谗言他就一定信你吗?”
“别吵了,狗咬狗有意思吗?快把货物卸下来滚蛋!”这是我的最后通牒,他们若是不从,我将让他们成为我的刀下亡魂。
酒糟鼻脸上杀机顿现,高声命令他的手下道:“给我上!”
那帮小喽罗闻声而动,举起利刀就向我冲来。好久没杀过人了,我真有些想念那些殷红的鲜血,馋鬼也是,馋鬼用鲜血来洗涤,会越洗越亮的。
我狂叫着杀光了这帮小喽罗。鲜血把馋鬼洗得亮程程的。我很兴奋,为飞溅的鲜血兴奋。我舔了一下溅在手上的血渍,感觉很腥很咸,但我由衷的喜欢这种味道,我开始舔食谗鬼上的血液。
酒糟鼻一挥谗鬼就杀光了他所有的手下,又见我正津津有味地舔食着血液,忽然一反常态,对我惧怕起来。一不小心竟从马上跌落了下来。他像发了疯一样,指着我不停地说:“你不是人,你是野兽,你不是人,你、你、你是野兽……”他说着就慢慢地往后退,最后不慎被一具死尸拌倒。恰好这具死尸旁边竖立着一把刀,这刀扎进了酒糟鼻的心脏,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毛胡子见酒糟鼻已死,终于沉不住气了,将手中长矛向天一抛,跳下马来就跪在我面前不住地求饶:“大哥饶命,小弟不是有意要得罪大哥的,小弟为生计所迫才为黑虎帮卖命的。其实,小弟内心对黑虎帮充满了怨恨……”
见毛胡子那战战兢兢是样子,我很开心。当然,我没把喜悦之情表现在脸上,我紧绷着脸。冷冷地说:“毛胡子,你别张口大哥闭口小弟的。谁是你大哥,谁是我小弟,别跟我套近乎。”
毛胡子听我这么一说,立刻改口称我为大侠:“大侠别生气。”
“大侠?这大漠中有谁配称大侠?”我冷笑道。
“当然只有您哪!”毛胡子一脸的媚笑。
“我是大侠,我是大侠,哈哈——”我说着就一脚踢朝毛胡子题去。我很气愤,“侠”这个称号对我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毛胡子的恭维让我自惭形愧。毛胡子当然不知道我为何生气,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只颤声道:“大侠息怒,大侠息怒……”就这样,毛胡子不停地叫大侠息怒,我不停地踢他,他抱着头在地上翻滚着,但嘴上仍不丢那句话:“大侠息怒。”我想这毛胡子比我还蠢,不给他讲明了,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何被打,我于是嘎声道:“别叫我侠,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毛胡子慢慢地把护头的双手挪开,抬起头无辜地看了我一眼,嘟哝着:“不叫您大侠叫什么啊?”
“还是叫大哥吧。”我皱着眉头道。
“好的,大……大哥。”毛胡子道,“大哥,饶了我吧。”
我用命令的口吻道:“起来说话!”
毛胡子慢慢地站起来,却不敢直起身子。他用惊恐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地拉下眼皮,做出副听候发落的姿态。
“拐杖呢?”我问道。
“不知大哥所说的是、是什么拐、拐杖?”
“你们刚才偷走了我的拐杖,还想装蒜吗?”我有些气愤。
毛胡子无辜地看着我说:“大哥,我们抢的都是些贵重的财物,您的拐杖我确实没看到啊。”
我一把揪住毛胡子胸口的衣襟,瞪圆眼睛道:“你真的没看到拐杖?”毛胡子怯怯地摇着头。我的心凉了半截,把毛胡子使劲一推就去卸马背上的货物,我希望拐杖藏着某件货物里。我打开每个箱笼,发现里面除了金银珠宝外,别无其它。我绝望了。
毛胡子替我把那些箱笼又装回马背上,然后走到我身旁道:“大哥,快回吧,一会儿项毅桓就带人来了。他说好会来接应的。”
丢了拐杖,我无心恋战,不愿再与项毅桓正面交锋。于是跨上一匹马就赶着马队回客栈去。
毛胡子快步跑到我的马前下跪道:“大哥,收下我吧,我愿做你的马前卒。我若回到黑虎帮复命,免不了一死!”
“你真愿意跟我,任我差遣?”
“沈振义的气我受够了,我要跟着大哥与黑虎帮为敌。请相信我吧,大哥。我若对您不忠,天打雷劈!”毛胡子信誓旦旦,让我无法拒绝。其实我也不想拒绝,为了称雄大漠,我必须招兵买马。
“上马吧,毛胡子。”
“谢大哥。”毛胡子欣然地跨上了马背。
路上,毛胡子对我讲,自打消魂楼被他经营垮了之后,他在黑虎帮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沈振义父子对他动辄辱骂,酒糟鼻也常对他冷嘲热讽。近日,在沈振义父子的默许下,酒糟鼻正伺机除掉他。
“沈振义现在何处?”我问道。
毛胡子说:“他经常在外面,只是偶尔回帮里安排一些事情。他现在在哪儿我也不太清楚。”
“你好像知道黑虎帮很多事?”我试探着问。
“不瞒大哥,黑虎帮的事情我还真知道不少?”毛胡子有些得意地说。
“你知道醉剑客项毅桓为什么要加入黑虎帮吗?”
“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不过听酒糟鼻子说,这事好像是和风月楼的名妓冷秋君有关。”毛胡子说。
我想象不出项毅桓加入黑虎帮和冷秋君有什么关系。提到冷秋君,我忽然对她有些想念。不知她是否中了草香剧毒。如果是,我可以把解药分一点给她。李宣配制的解药的确很管用。现在,我的毒基本上解除了。我掐捏自己的虎口**,若非很用力是不会晕倒的。我决定去风月楼,一来确定冷秋君是否中毒,二来让冷秋君写下《情殇》的曲谱,好让桑飞乐坊的女人们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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