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问题。
陈宇翔这一次很耐心地想了一下，脑海里转过五六个有关张凡身世的问题，比如：
她父母是干什么的；
她家实际上富有到什么程度；
她现在到底有没有工作；
她在哪儿读的幼儿园、小学、中学和大学；
她今年芳龄几何；
她的家乡在哪里；
这些问题就在嘴边，可是陈宇翔忽然发觉，他对张凡的过去有些害怕，内心里，他很好奇张凡的故事，但似乎又不情愿听到她的故事。
因为他们两个的身份相差实在太过悬殊，张凡每一次真实的答案，都会使他们之间的距离更加遥远。都不啻于一次重重的打击。
陈宇翔默默地，自己给自己作了回答：
无论她的父母干什么，他们都一定很有背景与实力；
她家的富裕程度，让现在的陈宇翔无法想象；
她其实根本不需要工作；
她就读的任何地方，都在陈宇翔熟知的范围之外，是不属于他的另一个圈子的学校；
她应该非常年轻，所以追求者更是浩如烟海；
她和陈宇翔同乡的概率很低很低；
一番内心的自问自答，彻底浇灭了陈宇翔了解张凡的渴望，她仿佛上天赐给他的神秘魔盒，原封不动地，静静的欣赏，就永远属于他，一旦打开这个盒子，她本不属于陈宇翔的世界，就会扑啦啦一下子，飞走了。
看着陈宇翔踌躇不决的样子，张凡扑哧笑了，说：“你可真有意思，问问题的时侯这么害羞，你们咨询顾问不是都挺能言善辩的嘛。”
陈宇翔被张凡一激，情急之下，灵感的念头嗖地冲到了嘴边，问道：
“你家住在哪里？”
问完陈宇翔就后悔了，这个问题听上去既冒失，又暧昧，电视剧里的情节发展都是这样的：男主角问：“你家住在哪里？”女主角说：“就住在某街某号某室。”于是男主角说：“让我送你回家吧。”
即便要问，现在也真不是时侯。
张凡倒不生气，开玩笑说：“你是想去我在美国的家呢，还是在中国的家？”
陈宇翔硬着头皮回答，当然是说中国的家了。
张凡说：“我住在上海市兴郭路五号，欢迎有空来玩，只是我一天到晚在外头跑，来之前，记得先电话预约一下哦。”
陈宇翔心下感慨，张凡是如此聪慧的女孩，三言两语，就把两人之间些许的尴尬抹去了。
张凡又伸出右手细细长长的无名指，说：“第二个问题，提问，回答，结束。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咯。”
陈宇翔笑了，这是今天他第一次放松的微笑，他恍然觉得之前所有的紧张和踌躇都是没必要的，是的，他被张凡的气质和美深深震撼了，可是现在他终于领悟，对面的张凡并不是神，她也不想被当作神，不妨把她看成一个亲切体贴的**，谈话会轻松有趣得多。
这时候，他不再犹豫，他深知自己最想知道的是什么，这个问题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陈宇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张凡......哦......我很好奇，像你这么优秀的姑娘，一定有一打男友吧？”
陈宇翔觉得自己的心事，被房间的灯光照得一清二楚，稍稍低下头，不敢正眼看张凡的反应。
张凡第一次陷入沉默。
不过很快，她好像从遥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自嘲似地笑了一下，说：
“我没有男友。”
陈宇翔的眼睛亮了一下，惊讶地抬头看着张凡。
没想到张凡紧跟着又说了一句：
“记得上次我听到的故事是，你有一个相恋六年的女友？”
陈宇翔猛然想起珊珊，今天不仅爽约，还背着她来见另一个异性，真是平生第一回，内疚又一次袭上心头，可是当一个男人幸运地遇到象张凡这样的女人，又如何能够说不呢？
张凡再一次释放了陈宇翔内心的交战，她说：“下一次也带我见见你的女友，我们说不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陈宇翔赶忙说：“好，没问题，她也一定很想见见你。”
这个谎撒得实在不够高明，而且听上去怪怪的，张凡眨眼一笑，倒不作声了。
热烈的谈话嘎然而止，这时侍者敲门走进来，重新砌了一壶茶，陈宇翔这才发觉，自己桌上的茶壶茶杯，还没怎么碰过。
张凡说：“好了，三个问题问完了，谢谢捧场，还有问题的话，就留给下一次见面吧。”
“接下来，轮到你了，你最近怎么样？”
陈宇翔如释重负，马上把X银行项目的前前后后，流利地介绍了一遍，他又找到了上次在精英俱乐部时那种滔滔不绝的感觉，张凡是一个极好极好的倾诉对象，世界上又有几个富家千金，绝色美女，愿意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认认真真地听一个初出茅庐的白领，讲述那些枯燥无趣的工作事情？
张凡却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插些话，问这问那，陈宇翔仿佛找到了知音，绞尽脑汁地，尽量说得生动一些，于是埃里克呀，阿曼达呀、弗兰克呀、丽贝卡呀、斯蒂芬呀，在他俩的嘴里，全都成了活灵活现的人物。
张凡说：“我生活的世界还是太小了，真想走得更远，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陈宇翔问：“那你最想去哪儿呢？”
张凡想了想，说：“应该是西藏吧。”
她说，她看了不少有关西藏的书籍和照片，那儿宛如一个与世隔绝的大陆，到处是城市里看不到的雪山和草地，还有虔诚的佛教徒，在她的梦境里，西藏是一个可以忘却一切，重新开始的地方。
陈宇翔有些惊讶，西藏对他来说还很陌生，或者说在他的概念里，还是一个贫困落后的地方，没想到张凡眼神中透出如此热切的向往。
回家的路上，陈宇翔原想张凡总有车来接，她却说：“我住的酒店很近，你愿意陪我一道走回去吗？”
陈宇翔说：“当然，当然愿意。”
从鸿喜茶庄到四季酒店，他俩一共走了十五分钟，送完张凡，陈宇翔踏着秋天萧萧的落叶，一个人又从四季酒店到鸿喜茶庄，原路走了回来，他觉得空气里还飘着张凡的气息，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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