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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周末,陈宇翔正在家里,和珊珊一起吃午饭。这天他们约定不出去瞎晃了,就由珊珊展现一下刚从厨艺书上学到的手艺。
陈宇翔用筷子搛起一块红烧肉,放到嘴里嚼了嚼,忽然闭起眼睛,筷子悬在半空。
珊珊有点紧张,问:“你怎么了?”
陈宇翔笑了一下,说:“珊珊你现在做的菜真棒,以前我也说好,但那是哄你开心的,今天我说好吃,是真好吃。”
陈宇翔叹息了一声,又说:“真希望能天天吃到这样好吃的饭菜。”
珊珊嘴巴一抽,两眼一下子全湿了,呜呜地哭起来。
陈宇翔刚想说两句安慰的话,电话铃声响了,他记不起来刚才把手机扔在何处,在房间里乱转,一边问珊珊你把我手机放哪儿啦。
珊珊每天在家里,喜欢把杂物分门别类理得整整齐齐,见不得陈宇翔回家后的乱丢乱放,他扔一件,珊珊就跟在后面收一件,所以陈宇翔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了,第一反应就是问珊珊。
珊珊还在哽咽着,说:“别是你刚才洗澡时,忘在卫生间了。”
陈宇翔冲进卫生间,手机果然伴着越来越响的铃声,在洗脸盆旁不停地转动。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赫然亮着“弗兰克来电”。
弗兰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说:“麦克你准备一下,明天晚上赶到北京来,加入我们的项目组。”
说完就挂了。
陈宇翔有些晕,他期盼了这么久的事情,真正来临时,却是如此地平常,甚至有些黯淡。他忘不了一个星期前巨大的失落和嫉妒,那么今天理应兴奋和幸福才对。
可是他现在感觉不到一点哪怕针扎一般的刺激,既无激动之情,也无痛楚之心,他想明白了,这是他到艾利特总要面对的宿命,早来迟来,其实都没什么差别。
他走出卫生间,看到珊珊正望着他,陈宇翔说我要出差了,就是北京那个项目,明天就走。
珊珊问:“那什么时候回来?”
陈宇翔说:“一个星期吧,如果项目组同意的话,下个周末可以回来。”
珊珊咬了咬嘴唇,半晌不说话,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两行清泪忽然又从珊珊本已汪汪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陈宇翔忙去拿纸巾,帮珊珊把泪水擦干,说:“你看你,还像小孩子似的,不就出个小差嘛。”
珊珊说:“这不是小差,你说过一旦进了项目组,每周都会在外地,只有周末可以回来,我们本来天天在一起,现在我要一个人孤零零地从周一呆到周五。”
她又说:“我这次到上海来,还不是为了和你在一起,你现在一走至少一个礼拜,我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陈宇翔自从进了艾利特,就在心中反复盘算着,真要开始出差了,珊珊这关能不能过得去,后来他又想,其他同事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想来习惯就好,可是今天事到临头,发现原来并不容易。

他觉得珊珊说的也有道理,他去了北京,珊珊一个人留在上海,还不如回到青云县的父母身边。
但他又希望至少周末,能在上海看到她,这样即使是在外地奋战的日日夜夜,心中至少还有一份温暖的盼头。
陈宇翔一时摇摆不定,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说不出话来。
珊珊的神情却渐渐坚定,也不哭了,柔声说:“我来理箱子,先理你的,再理我的。”
这个晚上,陈宇翔没有睡好,在床上辗转反侧。有时想象着自己到了北京后的工作与生活;有时又想着珊珊独自站在火车站瘦弱的背影;有时想到埃里克和丽贝卡,他们现在说不定还在热火朝天的加班呢;有时又在心中一闪而过张凡的面庞,和她握手时那种微妙的触动。
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有过和今天类似的心境,那时他只有十八岁,考上了上海的全国重点大学,全家、母校乃至整个青云县都喜气洋洋,度过一个梦幻般的暑假后,当陈宇翔踏上南下的火车,才猛然发觉自己在告别什么。
他告别了一个曾经多么熟悉的生活,在那里,有父母的照顾,珊珊的陪伴,老师的勉励,同学的羡慕。
火车驶向的另外一端呢,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陈宇翔完全无法预知会有什么等待着他,那个夜晚,在火车的卧铺上,他和今天一样,久久不能入睡。
明天就要坐上飞往北京的班机,他会被引擎的动力抛到三万英尺的高空,然后轻轻放到一个陌生的土地,然后,珊珊也好,张凡也好,刘哥也好,现在租着的小家也好,还有剩下最后一点对大学生活的纪念,都被远远的甩在身后了。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陈宇翔很清楚会有什么等在前方,日以继夜的工作,暗地里较劲的同事,阴晴不定的经理,甚至蛮横刁难的客户,都在等待着他一一面对和克服。
他忽然觉得张凡说的不错,“这么艰难的工作,其实不要也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为了什么呢?我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付出了珊珊的眼泪与陪伴,换来的是什么?
是艾利特三个字无上的荣耀,还是那份薪水带来的满足感,抑或是越是艰难的挑战,自己越是不懂得轻易退却?
陈宇翔觉得头昏沉沉的,无数杂念在脑海中交战,一切冷却后,北京项目组仍然像块强大的磁石,牢牢拉扯着他。
我不是你,张凡,你天生就有的东西,我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双脚去争取,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理想和心境。
明天是别离,明天也是启程。陈宇翔转过身去,珊珊也没睡着,正看着他,脸上挂着一轮涩涩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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