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韩琦的眼睛真是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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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熟睡中被一种超高分贝的音响惊醒的。我刚睁开眼,就看到我妈大义凛然地对我吼,钱瑭,你还不起来!太阳都晒**了,你知不知道!如果公交车的司机叔叔们都像你这样那我们的城市还有秩序吗如果农民伯伯们像你……
我赶紧打断她,让她再数下去我准要口吐白沫。我说,妈您先出去我就起来了。
我妈没动,说,韩琦已经在下面等你去晨跑了。都等了好一会了。
说起晨跑我就郁闷。都是我妈挖坑害的。我放假回来没几天,她就很看不惯地说我每天就知道吃喝拉撒,就知道看电视,睡觉和上网,说我是社会主义的米虫,是人民的仓老鼠,是不事生产没有目标的钱家罪人。她在数我的时候又拿韩琦来跟我比,说韩琦大冬天的每天早早起来晨跑,练几个小时钢琴,要多勤奋有多勤奋,要多上进有多上进。那样子,恨不得韩琦是她儿子。
我被我妈搞得特别郁闷,在这妇人眼中,韩琦怎么着都比我强。可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不是。
我说,得,以后我每天和韩琦一起晨跑。
说完这句话我都后悔。我这人从小就爱和我妈别扭,她叫我向东我就偏向西。我妈就摸准我这狗脾气,总是反向刺激我,我狗性一发就跳进自个儿挖的坟墓去了。真是死不瞑目啊。
说真的我实在不愿意一大早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去吹冷风。每次我都要赖那么一下,其实赖床是我根深蒂固的习性了,我估计我得带着它进棺材。
我妈就走出去了,走出去的时候,她又说,钱瑭,过十分钟你不出来,我可要轰你出去。那样子,真的,我觉得我真不是她女儿。
我起来,梳头,刷牙洗脸,十分钟冲出门。虽然我赖床赖得人神共愤天地难容,但我动作可是标准的宇宙速度,雷厉风行得牛都能吓死。
我走到外面,看到韩琦站在一棵悬铃木下,穿着白色的PUMA的运动服,戴着顶棒球帽,玉树临风得跟个王子似的。他也确实摆着个王子的造型站在那儿。跑步还弄这副样子,看得我乱刺眼一把的。
我发现韩琦真的很喜欢白色,患有严重的王子病,像我,也喜欢白色,就没什么公主症状。我说,干嘛,一大早就弄个西洋鸭的样子,想害我啊。
他不睬我,说,八点二十分,乌龟。
我知道他在笑我,因为我拍着胸脯保证过,我一定可以起来,也许要赖一会,但最迟不会超过八点,否则就是乌龟。韩琦有机会笑我肯定是不落人后的。
我跑在韩琦后面,感觉头晕晕的,有些头重脚轻。我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缘故。昨晚我和江楠一块打游戏,打到了凌晨两点。爬上床时我发现下雨了,就跑去关阳台上的窗户,一阵冷风过来吹得我立马冲回被窝里直打哆嗦。
我说,韩琦等等我啊。说完眼前景物一晃,我就跟头葱一样地栽到地上去了,眼前立马满天都是小星星,疼得我都想哭。
韩琦跑过来,一看到我的脸就有些慌张,他说,钱瑭你的脸怎么白得跟纸似的。
我一听,心里想,不可能吧。一个跤能把脸的颜色都去掉吗?铁定这厮吓我。
我说,没事,没事。不就一个跤吗?我就想生龙活虎地站起来,可刚站起来我就头昏目眩眼前一片白茫茫。我感觉我又要倒下了。我心里大喊,不要啊!于是我真的没有倒。
因为,韩琦把我抱了起来。他抱着我冲到马路上打了辆车,就直往医院奔去。
医院离我家其实很近。车差不多到了医院,我缓过劲来,眼睛也能看东西了。我说,韩琦,没事,我好了。
他只是看着我,好像在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没什么事了,栗色的眼睛里有着无可藏匿的担心,像是突然涌起的云雾,无边无际的扩散,突然,一整个天空满布,犹如大氅,覆盖而下。盖得我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就傻傻地看着他的眼睛。韩琦可是那种特别形于内的人啊。能看到他
脸上有这样温柔的表情可是不多见的啊。
我想,韩琦的眼睛真是好看啊!

……
突然,我听到司机说,医院到了。
他这一句话,像是一阵狂风,把刚刚奇怪的气氛呼啦一下,全吹散了。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有点郁闷。韩琦把头转到窗外,好像微微的呼了一口气,才转过来看我。
我说,韩琦,不要去了吧。
韩琦不睬我,打开车门抱着我就奔进医院。我看着他特严肃的表情,都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我突然想到电视里的情节。伤痕累累的英俊男主角韩琦)抱着垂死的女主角(钱瑭)奔跑在医院里——让我和韩琦来客串一下演出吧。一路鲜血的淋漓,一路凌乱的脚步。转切镜头:男主角
韩琦痛苦焦急的脸和女主角钱瑭奄奄一息的呻吟。走廊跑了一个世纪(为什么医院的走廊老是这么长),此用脚步暗示。终于带眼镜的老医生出场。韩琦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救救我女朋友,救救我女朋友!急诊室门关上。镜头转换,韩琦一身的鲜血,双手不安的抓紧。又一个世纪过去(长镜头,长长的走廊,韩琦坐在椅子上,惨白的灯光,换镜头,手术室里好几只手晃来晃去,医生头上的汗珠。)门开了。韩琦担忧与期待的脸部镜头。医生摇头。脸部特写:韩琦木然的脸,定格三秒。然后韩琦疯冲进房。镜头顺着韩琦的视线,白色的病床,床上的人脸上有白布。女主角钱瑭双目紧闭,神态安详。换镜头,韩琦的眼泪一泡而下,犹如黄河决堤。
当然一切都没有发生,我只不过低血糖+感冒+有点发烧而已。其实,像今天晕的这种情况,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了。因为我有轻度贫血,低血糖尤其是低血糖+生病的时候就比较容易晕倒。为这个我妈对我调理来调理没少调理操心,但我这身体就是油盐不进的老样子。因为这毛病我都晕出经验了,眼前一花或一变白我就不顾一切地抓住边上的人当依靠,就是倒了也有个人当人肉垫子。韩琦最倒霉,小时候他都当过几回我的人肉垫子了。所以这也练就了他现在比较眼明手快的本领。
不过,我好像也挺久没晕了。看来是昨天没睡好。
从医院走出来,韩琦淡淡地问我,你今天出来,什么都没吃吗?至少,也要喝杯牛奶吧。
我说,没。同时心里嘀咕,还不是你早早来等我,害我被我妈威胁着出门。
他看我一眼,似乎有点无可奈何的郁闷,说,你有贫血,什么都不吃,容易低血糖的。
咦,他这是在关心我吗?我抬起头看他,他的眼神淡淡的,好像有什么云雾在飘荡,好像又什么都没有。我看不清楚。因为,我没带眼镜。
我突然想起来以前读中学的时候,韩琦都会多带一瓶牛奶,怕我忘记带早餐了。我还记得牛奶瓶的那种温热的暖度,还有韩琦脸上淡淡的表情。就跟现在一样。他总是说,你不用感动,我是怕你晕了,那我还得照顾你,太郁闷了,还不如给你带牛奶。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脸热一下。可是,我为什么要脸热啊!我钱瑭一个这样有个性的女生,脸红也太那个了吧。太不像我了。我就想抽自己一下。
但我还是不太敢看韩琦了,我低着眼睛说,韩琦,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他低下头来看我,过了一会,缓缓地说,我和你之间,用得着说谢谢吗?
这句话让我有点紧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不自在。我赶紧说,那,就不谢了。
他没有回答,说,我们回去吧。
然后,我们走出医院,一路走回我家。太阳已经出来了,淡淡的,微温的洒下来,落满在我和韩琦的肩膀。落满在一路植满悬铃木和榕树的大道。也洒满在我日后所有明媚和忧伤的岁月里。只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
在我家门口,韩琦站在这样冬日的阳光下,白色的运动服反射出明亮的光影,他微微笑着,说,钱瑭,明天见。
他的笑容也带着一圈淡淡的却眩目的影子,好像所有的樱花突然一下绽放了。
我突然有一点点的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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