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孟家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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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上八点就出了门,因为,我告诉仙莲与胡媚,自己是九点上班。出门买了一份报纸迅速浏览了一下,发现没有合适自己的工作后,就开始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起来。
我逛完江南大道,接着逛上下九,然后是北京路,我不敢逛天河,怕在那里被胡媚撞见。其实在心情极度不佳的时候逛街,而且又是一个人时,是非常郁闷和辛苦。
在逛北京路时,无意间走到了旁边的人民公园,发现这个地方热闹非凡,唱歌、跳舞、锻炼身体的人比比皆是,让我暂时忘了心中的烦恼。我突然发觉,这个地方倒是一个消磨时光的好场所,决定在没找到工作前,每天都到这里来打发时光。于是我除了面试外,每天都会到人民公园去,靠在公园中的石凳子上打盹。
我承认自己是要面子,是为了躲避胡媚和仙莲,可是既然已经开了头,就再没回头路了,而我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晚上回家。每晚回家前,我都尽力让自己的装成刚下班的样子,然后与二女讲一些我曾经在工作中遇到的趣事,尽管有些事二女已经早已听过多次,仍是兴致勃勃地听我讲述,看着二女的样子,我心里却愧疚得好几次将想实情道出。
我有时会背着包去离人民公园不远的旧货市场逛逛,装模作样地咨询一些旧货的价格。我这人对旧货、古玩之类没什么鉴赏能力,只是好奇心比较重一点,遇到一些独特的,价格比较便宜的东西,也会考虑买下。
从旧货市场到人民公园,要横穿两条车道,两条车道中间的上方是一座立交桥,下方刚好用作等待红绿灯。由于地处繁华地段,来回过往的人很多,有些时候没等行人过完,红灯就亮了起来。
我逛完旧货市场出来时,绿灯早已亮了,过马路的人基本快走完,我背着包慢跑向对面,可刚到马路中间,红灯就不合适宜地亮了,汽车发出轰鸣的声音,似乎在生我挡住它们前进的行程。我正准备加快步伐冲到立交桥下时,却突然发现一个阿婆在慢悠悠地横穿马路。
这个阿婆一身很古典的打扮,有点像民国时期时的装扮,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我的奶奶,我忙调转头去扶这位阿婆。
阿婆大概没想到我会去帮她,当我扶住她的手时,她明显地地愣了一下。我左手扶着阿婆,右手张开手掌向正来势汹涌的汽车挥挥手,意思是让他们等一下。
一辆小车迫不及待地冲到我身前停下,司机伸出头大骂道:“起弦(神经病),找死啊?”
我回骂道:“你才起弦呢!没见到有人在过马路吗?”
这司机一停车,后面的车都被堵住了,不停地按着喇叭。由于我正挡在车头前,司机无法开车,气得他推开车门,跳下车走到我身边骂道:“扑街,想死就死远点,别在我……”
这段时间找工作的怨气,让我憋足了无法发泄,看到这阵仗,刚好找到一个发泄口,我松开阿婆的手回骂道:“你才扑街,你天天出门扑街。”
我俩越吵越凶,车辆越堵越多,交警来时,我与那司机已经准备动手,其实真动手,我肯定会吃亏,但我就是不服软。
交警了解情况时,那司机说:“红灯亮了,他才慢腾腾地横穿马路,而且走到一半后,又退回去……。”
我说:“他明明看见有个阿婆在路当中,就想开车冲过来……”
“什么阿婆?明明是你一个人,你这是找借口。”
“阿婆就在我旁边……。”阿婆不知何时走开了,好在交警看到车已堵满,只教育和调解了双方一下,就放行了。
我走到立交桥下时,看到阿婆正在等对面的绿灯亮,就说:“阿婆,以后你过马路一定要等绿灯亮,如果来不及赶上这次绿灯,就等下次绿灯,要不然像今天这样太危险了。来,绿灯亮了,我先扶你过去。”
阿婆过了马路与我分手说:“后生仔你是好人啊!今日真喺唔乖晒你了(谢谢你了)。”
我心在想,好人没好报啊!像我这样的好人,现在连工作都没着落,也难怪只有好人才会像我成天无所事事,有时间到处去做好事。
隔天我再去旧货市场时,又碰到了阿婆,她背着一个布袋子,这种布袋子广州许多老人常用来装拜神的物品,我不知具体该怎么叫,只好叫它香袋。
阿婆刚好又是要过马路,不过这次我没看到她,而是她走到我身边,说:“后生仔,这次又要唔乖晒你哦。”
没想到阿婆的记忆力这么好,隔了两天她居然还能认出我,我忙扶住她说:“没关系,反正我也要过马路。”
阿婆说:“你不是广州人吧?”
我说:“我不是,是在广州打工。”
阿婆马上用标准的普通话对我说:“你在附近上班吗?”
很少有上年纪的广州老人,能说得一口纯正的普通话,这个阿婆不简单,肯定年轻时的际遇不一般。我不想骗老人,就说:“我现在没上班,还在找工作。”

可能是我说话的声音比较大,惹得周围的人都看向我,还象躲避什么似的,离我远远的站在一边。
我在我想旧货市场转了一圈后,出门口时,发现阿婆在旁边摆了一个小地摊,卖的是一些玉佩、手链、碗筷之类的小玩意。
阿婆说:“小伙子,有喜欢的东西吗?我送你。”
我说:“阿婆,谢谢了,我暂时不需要这些东西。”
只要自己中午在人民公园,我都会将午饭打包到公园里吃,从旧货市场出来后,就到附近一家快餐店打包好午饭,才回到人民公园。
工作没找到,饭却是要吃,越是没找到工作,胃口越好,看到什么都想吃,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烂习惯,可吃东西是要花钱的呀!我现在是每天都在吃陈年粮食,没有新种稻谷啊!
我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水后,正想打开饭盒时,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小伙子,吃午饭呀?”
阿婆不知何时站在我身边,我忙让了让石凳,说:“阿婆,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正准备吃呢!”
我看见阿婆摸出一个烂烂地的苹果,和一个干硬的馒头,一阵心酸。我还认为自己现在是世上最可怜的人,看到阿婆后,才知道我这点打击算什么,看阿婆的样子就知道要么是儿女不孝,要么是孤寡老人,年纪这么大了,每天还要为了生活,出门去卖一些根本没人买的东西,我想阿婆可能也知道自己的东西不好卖,但却没本钱去做其他生意。
我说:“阿婆,你吃我这份饭吧,我还没打开过。”
阿婆说:“不用了,小伙子你自己吃吧。”眼睛却一直看着我手中的饭盒。
我忙将饭盒塞到阿婆的手中,又跑去买了一个盒饭,还给阿婆带了一瓶水。回来时,阿婆已经将饭吃完了,见到我后,她又说了一句:“小伙子,你真是一个好人。”
我说:“阿婆,你贵姓?”
“我夫家姓孟。”
“哦!原来是孟阿婆。”
孟阿婆拿出一串黑色珠子的手链给我,说:“小伙子,这串珠子送给你。”
我推辞着,说:“孟阿婆,你还是留着卖吧。”
“是不是嫌阿婆的东西便宜,不好意思戴在手上?”说完不由分说将珠子戴在我手上。
这串黑色珠子,是街边上那种五元一串的普通塑料珠子,不过戴在手上后,我感觉一切烦劳都好像消失了一样,这大概是一种心里暗示吧!难怪很多人不管信不信佛,都喜欢带一串佛珠在手上。
孟阿婆第二天在我吃饭时,又来到了我身旁,我忙又去买了一个盒饭,以至于后来几天,我先在公园中找到她后,才去买盒饭。我不是那种喜欢做好事的人,只是孟阿婆让我不断在想,假如我是她,或我的母亲是她时,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算起来我与孟阿婆在人民公园吃了七天午饭,每次吃饭时她都会跟我聊起头天的见闻,只是从不谈她自己的事,我怕她伤心,也从不问她。
一个中年男人拎着一个包,走到孟阿婆面前,准备往她身上坐下,我大声吼道:“喂,你干嘛?没见有人吗?”
“你一个人要坐这么大的地方吗?”
我气冲冲地站起:“什么一个人?你没看见这位阿婆坐在我旁边吗?”
中年男人迷惑地看了看我,转身丢下一句话走开:“有病,明明是一个人,哪有什么阿婆……”
中年男人的话让我吃了一惊,孟阿婆明明坐在我身边,他怎么说没人?我朝孟阿婆看去时,发现中午的阳光将所有物体都投射出一个影子,唯独孟阿婆没有。我突然明白了,那天我扶她过马路时,那司机会说是我一个人,还有第二次遇见她时,我身旁的人为什么要避开我,那是看见我一人自言自语,将我当成了精神病。
孟阿婆朝我笑了笑说:“现在知道我是什么人了,是不是很害怕。”
我重新回到凳子上,说:“有什么害怕,鬼和人还不是一样,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孟阿婆说:“小伙子,其实你今天不发现我的身份,我也要告诉你,因为我要离开广州了。”
我听了有些着急:“孟阿婆,你是要去投胎吗?”
孟阿婆笑了一下,说:“不是去投胎,是我喜欢到处走走看,要不是这次在广州遇到你,我早离开了,只是我有些奇怪,你怎么能看见我,你又没生有阴阳眼,后来算了一下,你原来是被人开了天眼。”
我说:“孟阿婆,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比如要不要我给你烧点纸钱……”
“阿婆不缺钱,过年过节烧点给我就可以了,我这里有双卖剩的筷子送给你,以后遇到恶鬼时,你只要将筷子插到地上就能脱险。
孟阿婆送我的是一双竹子做的黑筷子,我将它放入了乾坤袋中,然后回家找了个要拜忌死去亲人的借口,让胡媚和仙莲与我给孟阿婆烧了一大堆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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