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池文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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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池文希
无巧不成书。林卓帆怎也没料到,会这么快又碰上那一男一女。
回到教室时,已经上课几分钟了。听到林卓帆懒洋洋地喊了句“报告”,数道眼神就剐了过来。班主任兼国文老师阳立梅沉下了脸:“行啊,开学第一天就敢迟到,你真是越来越可以了。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自己到后面站着去。”
这种事早已成了习惯,林卓帆浑不在意,斜背着包,一步一晃地往教室后头走去。
刚走了一半,他不敢置信地回头,正看到先前那个女生站在讲台上笑吟吟地望着他,她旁边那个酷酷的男生也冷漠地注视着他。
竟然真是同一班的?这叫什么来着?一语成谶?呸呸,应该是一语中的。林卓帆在心里道,世事果然难料,缘分一说看来也确有其可信之处。
不过到底是善缘还是孽缘就说不准了,虽然他对那个女孩子很有好感,可是看她旁边那个男生怎么看就怎么不顺眼。
对女孩还以微笑后,林卓帆继续往后走去。他的座位本就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所以到后面罚站也就几乎等同于站在自己的座位上。他把背包塞进桌里,就那么吊儿郎当地站着,听阳立梅说话。
“……所以,未来两年里,这三位同学和大家一起渡过。现在请他们自我介绍一下,大家掌声欢迎!”
在如雷鸣般的掌声中,那个漂亮女生优雅地跨了一小步,双手交叠置于小腹上,微微鞠了一躬:“大家好,我叫杜晓月!”
也不知谁带的头吹的口哨,一时间口哨声、起哄声响成一片,教室里混乱得像菜市场似的,阳立梅吼了几句都没效果,脸不由得垮了下来。
还没等阳立梅发飙,杜晓月面带着既矜持又有几分神秘的微笑,举起手虚按了两下。也不知她哪来的魔力,转瞬间,教室里便安静了下来。整个教室里,就只听得见她那甜甜的、却一点也不发嗲的嗓音飘来飘去:“我从十四中转学过来,除了国学之外,其他科目的成绩不是太好,希望今后能得到大家的帮助和指点。另外我比较擅长古琴,如果有这方面兴趣的朋友,可以和我多交流。我的介绍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静了几秒,林卓帆带头鼓掌,把手都拍红了。过了近一分钟,这掌声的风暴才渐渐平息。阳立梅冲那个一直站在讲台上摆酷的男生点了点下颌:“你继续。”
那男生上前一步,牵起杜晓月的手道:“我是她孪生哥哥,杜晓风。”
林卓帆嘴角了一下。早在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这男生定是个高手。所以这个答案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在每所中学里,都有那么一两个这样的隐藏高手。他们平日里行事低调,从不在外惹是生非,所以虽然有着超绝的实力,却不显山不露水的。
杜晓风,恰好就是这样一个隐士类别的高手。
如果不是和十四中的老大打架打出了交情,林卓帆也不会在一次酒桌上偶尔知道他的存在。只是当时,并没有听说他有个美得让人窒息的孪生妹妹啊。
待讲台下的窃窃私语消失以后,杜晓风继续说道:“我这人不爱惹事,应该说是挺好相处的。来到华昭,我是抱着向各位学习的心态,也很乐意跟大家交个朋友。不过……”
顿了顿,他环视四周,一脸的挑衅,接着甩出一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来,“我妹妹性子温柔,不懂得拒绝。所以别怪我把丑话说在前面,有想打我妹妹主意的,趁早死了这条心。那些敢纠缠不清的,别怪我不顾同学之谊。”
教室里“轰”地炸开了锅,台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谁想得到,一个转学生敢把调子放这么高,刚来第一天就出言威胁班上所有的男生?
林卓帆皱了皱眉,暗忖他们兄妹转学定是因为有麻烦找上了杜晓月,所以转学后,做哥哥的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才一开始就把调子放高点。不过这样虽然可以让一部分人知难而退,却也把他们两人抛入了风尖浪口,后果如何实在难以逆料。
他们只是兄妹啊……想到这,林卓帆就觉得心里有块地方变得酥酥痒痒的,像有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在挠啊挠的……停,是兄妹又怎么样。老子是林卓帆,一心追求无上武道的林卓帆,在练成绝世武功之前可不能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阳立梅明显对杜晓风的话非常不满意,黑着脸对讲台上最后一人道:“你来说说吧。”
人小声应了,抬起头来。“我叫池文希。”声音清脆动人,略有几分童稚,却是男女莫辨。
这人先前一直低着头,林卓帆也没怎么注意他。听到这声音,才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只见这叫池文希的新生留一头遮耳的半长头发,瓜子脸,两条秀气清淡的眉毛,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皮肤光滑细腻,相貌姣好如女子,却是一身男装打扮。
然而林卓帆仔细看时,也没见他有明显的喉结,身材单薄近乎窈窕,却也没有女性的玲珑曲线。这人究竟是男是女,林卓帆一时也不敢妄下断言。
等了半天,也没听他继续说话。阳立梅又好气又好笑,“自我介绍就这么点?你有什么爱好,有什么特长,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话,都讲两句嘛。”
池文希的脸色越见红润,嗫嚅了好久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句话:“我从明陵转学来的,我……我喜欢武术,没什么特长。很高兴能认识大家,希望我们能做朋友。”
也许是很少当着这么多人发言,话一说完,他的脸就红到了脖子根上,衬得他的肤色更是白皙。
当下教室里就有人做呕吐的动作,林卓帆甚至听到旁边有人低声说道:“死人妖,真恶心。”
林卓帆不用看就知道,说话的是班上号称消息最灵通的纪律委员,他的死党何超群。他忙低下身子,小声问道:“那家伙到底是男是女?”
“肯定是男的呗,要不我这么骂他。”何超群不屑地说,“早上我在阳老师办公室里看到了花名册,上面写着呢。”
卦完了,林卓帆失去了兴趣,无精打采地弯下腰,从包里取出那叠信笺,准备罚站时先粗略浏览一下。
抬起头来时,却看见杜晓风、杜晓月兄妹在阳立梅的指点下往教室左边走去,而池文希则往自己这边行来。
“晦气。”林卓帆轻轻嘟囔了一句,知道这人定会坐在自己旁边了,因为现在班上就他一个没同桌了。
何超群已经在那边开了盘口,赌这新来的几天内会灰溜溜地逃走。事实上也曾经有不少人和林卓帆同过桌,可毫无例外都在一个星期内以各种借口找阳立梅申请调开。倒不是林卓帆喜欢欺负人,只不过他就是不喜欢和人同桌。而虽然他在校内并不以打架出名,同班的人多少也还知道一点他的事迹,能不得罪他就尽量不得罪,所以他同桌的位置也就一直空置了。
“你好。”池文希低着头走到林卓帆面前,小声说道。林卓帆偏着头,一脸漠然。站了半晌没得到回应,池文希把头放得更低,绕到林卓帆旁边,有点畏手畏脚地摆好自己的个人物品,埋着头坐下。
待一切平息下来,阳立梅开始讲课。这堂国学课主要内容是简单介绍一下唐代传奇小说,林卓帆没什么兴趣听,连桌上的终端都没打开,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看自己的东西,阳立梅也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对这个学生,她是再懒得多说什么了。
林卓帆在学校很少惹事,也不影响课堂纪律,仅仅是常逃课、迟到、早退,外加从不交作业,可偏偏每次考试都能有十来名,考个好一点的大学基本没问题。
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班主任,她也曾苦口婆心地与林卓帆谈过几次,但林卓帆每每当着她的面唯唯诺诺地应了,第二天仍然是我行我素。次数一多,阳立梅终于明白自己一直在做对牛弹琴的蠢事,也就对他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
翻开第一封信,林卓帆就被那上面的内容深深地吸引住。
也许是天生的,也许是自从林若愚后,自己就已受了潜移默化的影响。总之,看林若愚信中所说的那些武学原理,林卓帆怎么看都觉得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林若愚武学系统的中心指导思想,在于“快、狠、准”。这三字说来简单,做来却难。其基本原理是要做到抛弃无用的花哨,减少无意义的虚招,专练最基本的拳路剑路,以海量的练习形成身体上直观的反应;对敌时,则是攻势为主,以最快最短的路线、最猛最狠的招数攻击对方的弱点,一旦取得先手则后继攻击连绵不断,时刻掌握主动,使对手疲于奔命,颇有点韩国“奕剑术”的味道,却比高丽棒子的“奕剑术”高明不知多少了。
然而在比赛中,林若愚给人的印象永远是风度翩翩、俊朗若神的。“快、狠、准”三字决,就隐藏在他那看似飘逸的动作之中,往往是似缓实快,似优雅实狠厉,似漫不经意却准确无比。
当然,林卓帆自知目前还远远达不到这个境界,不过他的基础却扎实得很。这得益于他十年如一日地锻炼体术,从未懈怠。以“快、狠、准”三字而言,林卓帆自信不输任何人。凭他现在的功底要走林若愚的武学之路,一定是事半功倍的。
虽然并不能完全看懂,但这并不妨碍他从中找到自己一直以来渴求的实现自我突破的可能。如果不是在课堂上,他定会好好比划几招,尝试体验一下林若愚所描述的境界。
沉浸在一个忽然对他敞开的武学新世界当中,林卓帆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才翻得几页,一堂课就已经过了大半。林卓帆抬起头,扭了扭发酸的脖子,眼角的余光却瞥到那个叫池文希的新生一脸的泫然欲泪,头几乎低到了课桌上。
从侧面看,池文希的鼻梁挺而正,耳廓也特别秀美。头发细细的,黑丝绒一般柔顺地披洒。他的唇线也很漂亮,有种超越性别的美感,只是此时上面却多了一排深深的齿痕,微露血迹。
不知为什么,林卓帆就是心中一软,不想再看到他这副表情。他把头扭往另一边,看到杜晓月手托着下巴,脸带微笑地听着课。不时看看自己桌上终端的显示器,偶尔跟她哥哥交换一两句低语。
然后他又把视线移回来,看着同桌的侧脸。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池文希把头埋得更低,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有些晶莹的东西在眼眶里打着转。
林卓帆忽然觉得有些发慌,就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碎了一件精美的瓷器。
我靠,娘娘腔,可别在课堂上哭出来啊,老子最怕女人哭,第二就是怕男人哭!他的脚不安地在地上蹭了几下,终归还是下了决心,微微弯腰,低声道:“我叫林卓帆。刚才你跟我打招呼时我正在想事,所以没理你,不好意思啊。”
池文希的肩像触电般地抖了一下,然后赶紧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来是已是满脸又惊又喜的笑容,两朵可爱的小酒窝在脸颊绽放:“啊,没关系的!其实……”
他忽然闭住嘴,腰杆挺得直直的。林卓帆也直起身,看到阳立梅正一脸冷峻地盯着自己。
林卓帆暗暗吐了下舌头,知道今天是真的把老阳惹毛了。确实,开学第一天就迟到,换做任何一个老师都会生气的吧。于是他不敢再说话,准备接着看那些信笺。
才看了几个字,他觉得有人在旁边轻轻扯自己的衣摆。不解地转头看时,见池文希仍是一脸严肃正经地听着课,手却在桌下比划着让他打开终端。
他想做什么?林卓帆纳闷着开了机,又从抽屉里翻出键盘接上,用自己的用户名登入教室网络。池文希微微侧了一下身,飞快地瞟了一眼他的屏幕,然后运指如飞。几秒钟后,一条信息出现在林卓帆的屏幕上:“我是池文希。你好啊!——1025”
林卓帆又惊又疑,扫了一眼讲台,阳立梅仍然一无所觉地讲着课。“厉害!”林卓帆想,能够绕开系统的监视,给自己发送短消息,这个叫池文希的小子竟然还是个高人。本来不怎么想搭理的,不过对有本事的人林卓帆一向钦佩,于是回了条信息。
“你也好。有事么?——LZF”
“呵呵,其实我们很早就见过了,你还记得么?”

曾经见过?林卓帆一时愣住了。
林卓帆又细细将池文希打量一遍,果然觉得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池文希也不解释,反而聊起其它事来。林卓帆一边搜寻着记忆的每个角落,一边有些敷衍地回答着。两人在终端上来来去去,慢慢地互相熟悉起来。至少林卓帆知道了池文希今年16岁,读初中时跳了一级;是家中独子;喜欢国文,不喜欢理工类科目,不过成绩倒也都过得去。买狗的,能绕过系统的监视给自己发短信,这种水准还仅仅叫成绩过得去?
阳立梅破天荒地没拖堂。铃声一响,她就收好课件,宣布下课。然后用威严的目光往林卓帆这边扫了一眼。
我靠,还让不让人活了,第一天就找我训话?林卓帆大叹晦气,只好对池文希抛了个歉意的眼神,老大不情愿地跟了过去。
一路跟在阳立梅背后,直走进国文组教研室。阳立梅回自己办公桌前坐下,林卓帆关上门,恭敬地垂手立着,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或许是读多了古文,深受古风熏陶,林卓帆平日里虽然不羁,却极为尊师重道。
阳立梅瞪着林卓帆看了半晌,怎么也酝酿不出怒火,倒先泄了气。拿着这学生,她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说他什么也听不进去,骂他也不还嘴,整一个油盐不进。好的不用说,差不了;坏的不用说,改不了。
这么瞪了半天,实在没想出改说什么,最后还是不耐烦地挥挥手:“走走走,别烦我。”
林卓帆嘿然一笑,转身待走,阳立梅又把他叫住:“你这个同桌,人还不错,性子单纯,又好进。先给你打预防针,你可别欺负他,怎么闹我都不会给他调座位的。”
“晓得了。”林卓帆恭敬地应着,一出教研室的门就撒丫子跑了。
回到教室里,一切如同往常,学生们扎着一个个堆,泾渭分明。杜晓风和杜晓月那一桌却是门前冷落,虽有几个色男色女故意站在离他们几米的地方聊天,时不时投一个眼神过去,却始终没人敢上前搭讪。或许是杜晓风的眼神太冷酷,又或许是他先前那番话确实起到了威慑作用。
林卓帆犹豫了一小会,忍住了没走过去,如果讨个没趣就太丢人了。几个平日玩得来的都没在教室,于是他往自己座位走去,想接着看那些信笺。
池文希趴在座位上不知在写些什么。林卓帆一来,他马上手忙脚乱地塞进抽屉里。林卓帆看了好笑,“娘娘腔,这么神秘干嘛?”
“谁娘娘腔了?你才娘娘腔呢。”池文希不乐意了。
“哟,哟,还不高兴呢。”林卓帆懒洋洋地坐下,一双腿架上了桌子,“娘娘腔,想写什么只管写,我没兴趣看的。”
“不许叫我娘娘腔!”或许是先前上课时跟林卓帆聊了不少,混熟了起来,池文希再没了刚进教室时那种畏缩的态度。这一番发作,声音虽然雌了点,气势却足了。
说实话,池文希虽然长相清俊,声音清脆,动作也较一般男生优雅,可说话的语气、用词习惯并不娘娘腔,相反是有几分英气的。胆子虽然小,又爱脸红,不过其实并不让人觉得恶心。
林卓帆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这个人,交个朋友应该不错。
林卓帆盯着他看了半天,看得池文希脸都红了。“好吧,不是娘娘腔。那以后叫你小文得了。”
池文希连忙抗议,奈何林卓帆一向是暴力分子,遇到反抗便饱以老拳。威压之下,池文希也只得屈辱地接受了“小文”这个女性化的称呼。
“小文啊,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见过,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双脚架在桌上,林卓帆优哉游哉地问道。
“就你那脑袋,能记住什么呀。”池文希明显在为新外号而耿耿于怀,把林卓帆比他强大的实际情况抛到一边,略带讽刺地说道。
“哎哟!”事实证明,拳头永远比语言更有力。池文希摸着脑袋上又一个大包,不满地说,“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暴力啊?会痛呢。”
“废话,不痛我打你做什么。说不说?”
“……三年前,你是不是到明陵中学去过?”
林卓帆额头上都要起黑线了:“拜托,我哪个星期不去啊?离得这么近。”
“那次你打了架。”
“你说些有点建设性的好不好?我哪次去不打架啊?”
“暴力分子。”池文希恼怒地转过身,把背对着林卓帆。好半天才继续说,“那是在科技馆的楼梯间里,我被几个人欺负,你救了我。”
“哪一次?哦,等等,那一次啊……我好像想起来了。”林卓帆好不容易从蛛网尘封的记忆中翻出那块长满铜绿的rycard。虽然数据损坏严重,不过倒也能识别。慢慢地,那些灰暗模糊的影子重又鲜活起来。
记不清是为什么事了,总之三年前——也就是初中二年级——的某个夏日的中午,他到明陵中学去了一趟。也不知怎么的,逛着逛着就来到了科技馆。
当时正是午休时间,明陵的校园里一片静悄悄的。
然而在上楼的时候,他却听到不远处有低喝、笑骂和哭泣的声音传来。
林卓帆一时好奇,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看到楼梯间的门半掩着,里面人影剧烈地晃动。
细看时,却是几个跟他年龄相仿的男孩把一个小个子按到地上,正在脱那人的裤子。地上那人正在哭泣哀求,一面拼命地挣扎;那几个粗壮的男孩却并不为所动,只是笑呵呵地,沉浸在欺负人的快感中。其中一人嚷道:“死娘娘腔,你平时不是嚣张吗?还敢去告我的状?今天非要扒了你裤子拍几张*,看你以后还敢嚣张不!”
最初林卓帆以为里面正在上演一起光天化日之下的案,顿时血气上涌,就要冲进去英雄救美。可一听只不过是件再普通不过的欺负人事件,马上就失去了兴趣。
他对正义使者这个职业没什么认同感,向来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而且见得多了也亲身经历得多了,知道被欺负的人往往也有其可鄙之处,便待转身离开。
可是楼梯间里凄厉的哭声却似有勾魂摄魄的魔力,让他怎么也迈不动脚步。眼见着那个人的长裤已经被撕了下来,露出雪白的大腿;几个男孩笑得既残忍又天真,准备去扯他贴身内裤的时候,林卓帆心中几经挣扎,再也忍不住,踹开门冲了进去。
然后就是正义与邪恶的碰撞吧。林卓帆记得自己义正辞严地教育了他们一顿,说得他们满脸通红恼羞成怒——“不对吧,你好像只是冲进来,三两下就把他们打倒了,根本没开口说过话。”池文希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是吗?我没说话吗?恩,不管了,总之他们恼羞成怒,便要杀我灭口。可惜他们找错了对手,我林卓帆身经百战,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哪会怕了他们?于是一招力劈华山,又一招神龙摆尾……”
“错,大错特错!”很明显,池文希对于历史的态度非常严谨,“我明明记得你只是用普通的直拳,五记直拳撂倒五个。”
“是吗?莫非我记错了?不管了。”林卓帆下下打量着池文希,不怀好意地笑道,“话说回来,我一直没觉得他们那是在欺负人。貌似那是在非礼好不好?”
“去死!”池文希的脸“唰”地红了,狠狠一脚踩下。
“啊~~~~~~~”林卓帆以50s的速度猛地跳起,在膝盖和桌子做了一次亲密接触后,重重地跌到地上,只懂捂着痛处“咝咝”地抽冷气。
“林卓帆,你干什么!”数学课的老师李怀明在讲台上怒喝道,周围的人纷纷回头来看,把幸灾乐祸的情绪藏在眼底。
他们俩这一聊就是十几分钟,第二堂课早已开始。
李怀明看这两个在下面明显没听课的人早就不顺眼了,林卓帆还敢高声喧哗,扰乱课堂纪律,是可忍孰不可忍?老李当场就发了飙。“你们两个,都给我站到外面去!”
一分钟后。
“喂,说话啊?”
“……”
“小文,说话撒。哑巴了?”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罚站呢!都是你害的!”池文希剐了他一眼。
从两个人站立的姿势,就能看出谁是好学生,谁又是所谓的不良少年。
林卓帆一只脚往后踩在墙上,吊儿郎当地站着;池文希却是标准的军姿站法,三点一线,挺胸抬头收腹提臀,双手**,中指贴于裤缝。可惜走廊上除了他们俩外空无一人,也不知他站这么帅气给谁看。
林卓帆毫不在意地甩甩头:“那你还是尽快习惯吧。想跟我混,罚站就是必修课。”
“谁要跟你混了?”
“哦,那你还想要我跟你混?好办,来打一架,谁赢了谁是老大。”
池文希聪明地没在“谁跟谁混”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转而问道:“那你还记得那之后你跟我说了什么不?”
“之后啊?”林卓帆挠了挠头,“我有跟你说过话么?”
“哎呀都要被你气死了!”池文希一副快要抓狂的模样,连军姿也不站了,“本来还想先叙叙旧,然后好好感谢你的,你这人呐!”
他从裤袋里抽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林卓帆,“谢谢你的书。我一直都有练,真的很管用。”
林卓帆接过一看,是本纸张发黄的线装书,破损的封面上写着“实用技击入门”六个字。“啊?我说怎么找不到了。你什么时候偷去的?”
“偷,偷你个头!”池文希气不打一处来,抢过书在林卓帆头上狠狠敲了几下,“你送给我的好不好?”
“是吗?这么宝贵的书我会送给你?”林卓帆的眼神明显带着怀疑。“这可是绝版书,到哪都买不到的。我会送给你?”
池文希横了他一眼,把书往他怀里一掷,不再说话。
林卓帆接住书,一页页翻开,闻着那若有若无的书香,许多回忆便随之涌上心头。当年他虽然喜欢练武,却苦于找不到修炼的好方法。虽然市面上充斥着各式各样的秘籍,但真正高明的修炼法却被各大门派视若珍宝,绝不允许外传。
就这么东练练西练练地凑合着,直到有一次看林若愚的专访,他提到有本《实用技击入门》是极好的启蒙教材,里面没有什么花哨的招数,只有最基本的拳理以及锻炼的方法——唯其至精至简,故几于道——这是林若愚的原话。
于是林卓帆揣了数年积累的压岁钱,逛遍了庆阳市的书市,终于在一个旧书摊上淘到了这本2020年第二次修订版第七次印刷的《实用技击入门》,传说中编辑得最好的版本。
这之后,林卓帆勤练不辍,默默地承载了武者必经的单调、枯燥、怀疑、痛苦和执著,直至如今。虽未练成什么惊天动地的神功,基础却是夯得无比扎实。他大小数百架从未输过,便是拜这本书所赐。
一念至此,向来玩世不恭的林卓帆也不由几分感慨。
“你一直在练么?”
“当然有练啊。你说过,只要我坚持练下去,三年以后就不用惧怕任何人了。”
“我说过吗?好吧,就当我说过吧。这话也确实没错。”林卓帆把书递还过去,“既然送给你了,你就留着吧。”
“对了,那几个人后来还找过你麻烦吗?”林卓帆记起当年自己放了话,要是他们再敢去找那孩子的麻烦就废了他们手脚。
“没有啊!”池文希笑道,“看来你名气还挺大的,随随便便就把别人吓住了。后来过了半年,其中有一个人又想欺负我,我就用那本书上教的拳打他,他就再也没找过我麻烦了。”
“那就好。要是他们又欺负了你,还得跑到明陵去废他们手脚,多麻烦啊。”林卓帆忽然想起一事,道,“话说回来,明陵不比华昭差,你转学做什么?”
池文希刚要答话,却被一声怒吼打断:“你们都站到走廊上了还不老实?!给我到办公室去好好反省!”
于是,开学第一天,曾经的好学生池文希就被揪到办公室罚站。用纪律委员何超群的话来说,这是他堕落为跟林卓帆一样的坏学生的开始。
对此,林卓帆只是耸耸肩,悲天悯人地叹了一句“这就是命”。当然,背地里林卓帆有没有偷笑,庆幸自己又多了个一起罚站的伴,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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