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董事施压远大增贷,夏天清醒留有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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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王显耀行长把徐东海叫到办公室,对他如此这般地面授机宜,便把调查深圳远大实业发展有限公司增加贷款的任务安排给李国兰单独完成。
李国兰是一个喜欢走门子的部下,她从徐东海手中接受了贷款调查的任务后,首先到了行长室,探一下王行长对这笔贷款的态度。完了,又来到夏天办公室问夏天说:“夏经理,徐经理叫我去汕尾调查黄总的企业,你有什么吩咐吗?”
夏天看着李国兰,不像是造作,便对她说:“到汕尾的目的是了解这个电厂投资,黄辉的企业占多少份额,现在究竟建设得怎么样了,是刚刚开工,还是已经发电了?效益方面计划怎么样?实际怎么样?等等,你去那里,关键是要拿到真实的东西,至于回来后真的贷款多少,那是回来后商量的事。”
李国兰对夏天的提点感谢说:“谢谢夏经理的点拨,我走了。”
夏天看着李国兰走出办公室的背影,自语道:“多重身份:一个初中生,不到三十的年青女人,几个孩子的妈妈,已经离婚的女人(尽管这离婚有人说是为了她老公避债而有点假),又还是比较胜任的银行信贷外勤人员,内内外外几个角色集于她一身。不容易啊!与此同时,她也是一个高危人员,若控制不好,必然出问题。”
这时,原在总行资产防损部工作而现已经调至总行行长室当秘书的陈韵给夏天打来电话:“喂,夏主任是吗?我是陈韵。”
夏天说:“你好,怎么到了行长室,您还忘不了关照兄弟啊?好样的,有什么指示?”
陈韵操着他平时讲话的腔调说:“指示个鬼,关照个鬼啰!现在,要你关照才是真的。”
夏天听出话中有话,问道:“你要我帮什么忙,你说,只要我能帮上,一定照办。”
陈韵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敢开口啰,我想,明天你们行的车有空吗,借我用一天。”
夏天说:“好的,你要座位多一点的,还是要少一点的?”
陈韵说:“我看就是平时小任开的那部就可以啰。不过我说啊:这是我私人向你借啊!”
夏天说:“行,没问题,你放心吧!下午下班的时候我叫小任把车开到总行楼下,等你交钥匙,行吗?”
陈韵说:“行,谢谢你啊!”
夏天放下电话,到了行长室将此事告诉了王显耀,王行长说:“行。下午叫任尔为把车送过去。”
随着年终的临近,一系列与年终有关的工作在各单位之间布署着、展开着。这也是中国的一个特色,湖贝支行也不例外。这天下午,王显耀在行长室召开行务会,会议主要内容都与年终有关,其一是传达总行关于做好九八年末的收官工作,在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不懈怠,把各项业务指标完成得更好。其二是各部门着手开始年终总结工作,支行的总结要在12月14日交到总行。其三是按照总行的部署,成立支行人事考核领导小组。王显耀任组长,成员由陈作业、高丽平、夏天、许爱群和机要员组成,由于韩小妞请假三个月,其工作由营业部抽调来的刘娣暂代,因此人事考核的工作便由刘娣参与。其四是“三防一保”工作,各部门一定要把责任落实好,不要在临门一脚的时间段出问题。
会议结束后,夏天回到办公室,觉得自己部门要完成的任务还是不少的,大家都要搞的年终总结、人事考核工作就不用说了;那一大摞借新还旧业务还是要加快速度;还有清收奖金问题,初步统计仍有七万元左右要抓紧申报,不要拖到明年。
却说李国兰了解了支行领导对远大公司增加贷款的想法后,随黄辉在汕尾海边兜了一圈,看了黄辉说的发电厂正在筹建之中,就是因为他要钱投资到这里,才向银行增加贷款。因此,夏天说的那些调查项目便没有办法完成。这时,黄辉可能看出了李国兰的心思,对她说:“你不要负担那么重,这是总行压下来的贷款,你应付一下场面就行了,看看风景,吃吃海鲜,看看老家,然后带点海产回家,再就是回去好好汇报。办好了,我不会忘记你的好处。”
李国兰说:“黄总说的理是这个理,我要你关照的地方多了。”
黄辉是生意中人,吩咐司机到自由市场买了一大摞海鲜放在轿车的后备箱里,让李国兰带回深圳。
就这样,她在汕尾呆了一晚,第二天下午回到了深圳。但她回来后,没有到支行,而是直接叫黄辉的司机把车开到了她的家门口,拿了海鲜说了声“拜拜”便下了车。
第二天,她分别向两个行长、夏天、徐东海作了汇报。得到行长授意后,不到两天写好了远大公司的贷款调查报告,送到了徐东海的案头上。
徐东海是个性情中人,不到半个小时,就批了字,将卷宗送到夏天管辖的审查岗汪洋手上。
话说汪洋虽然最早是徐东海的部下,但与夏天一起共事也有四年了,知道夏天分析问题讲究根据,不可随便,便对徐东海交来的材料按程序计算、打分,认真复核了一遍。后来,还是不敢将意见写在呈批表上,便拿到夏天办公室征求夏天的意见。
夏天问道:“你的总体看法怎样?”
汪洋说:“对两个单位打分的情况看,还马马虎虎,但是,李国兰提到该企业经营情况很好,投资汕尾电厂回报率很高,则没有根据。而且这个企业有3000多万元的银行贷款都是老贷款了,虽然说远大公司刚刚收购,但也算企业的负债呀,这样算起来逾期率就高了,表明信誉不好。你看怎么写好?”
夏天对分析问题有独立见解的部下一贯都很满意,听汪洋说完,夏天评价说:“你经过几年的锻炼,长进了不少。”然后,看了汪洋一眼,才继续说道:“黄辉敢于花500万元收购这个有3000多万元银行贷款的国有企业,实际上是看中了它的一块地。当然,这个企业问题不会少,它过去就和我原来呆的企业规模相当,一年下来也就200来万元的利润。市里抓大放小要卖掉它是有道理的。因此,我们在评价他们的利润能力和还款能力方面不能太天真,也不能太浪漫。像李国兰一样,在汕尾海边看了一回海景,心里非常写意,猛嚎一声:‘大海啊!我爱你!’就能产生出多少利润来,我看未必。所以要留有余地。”
汪洋说:“但是,这是上面压下来的客户,总不能写否定意见吧?”
夏天说:“这样吧,你的审查意见写:‘经审查企业现有资料,同意调查岗所评信用等级;但该企业刚刚完成收购,实现赢利能力和现金流量计划的或然率不高,在短期内偿还债务能力较差。同意将企业贷款申请上报审批。’你看怎样?”

汪洋赞同说:“我同意。这样,在几个关键点上都表明了我们的态度。”
夏天笑着说:“我这边的意见就写:‘同意本部审查岗意见,报上级审批。’”
汪洋说:“那我就抄上去。”说完,她在贷款呈批表上写上了夏天框定的内容。
接着,夏天也写完了审查科长(主任)的批语。待汪洋准备将贷款资料拿给行长室的时候,夏天对她说:“还有两件事我要先跟你打个招呼,一是你要抓紧将‘两清’奖金造表上报,而且不要张扬。我的看法,哪个部门清收的就归那个部门,这是我一贯的态度,也是深圳的内涵所在。二是到年底有几个借新还旧的企业,像欧深联锁贸易(深圳)有限公司、深圳(神明)灯具实业公司等都是行长的客户,我们这个部门可以放宽结算存款的计分问题,不要与产品开发部在这个问题上闹别扭,以免被他们借题发挥。”
汪洋知道夏天在奖金上的态度可能又会使产品开发部的人有意见,所以在另一方面退让一点。便应承道:“好的,你交办的,我尽量做好一点就是了。”说完,将贷款呈报卷宗拿在手中,对夏天说:“我把这送给陈行长?”
夏天说:“好,你送去。”
第二天上午,在陈作业办公室里,王显耀和陈作业正在审查着远大公司增加700万元贷款的呈报资料,两位行长看到汪洋写的审查意见总是觉得有点怪怪的,怎么看也不顺眼,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一番。后来,王显耀说:“叫汪洋来问一下,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陈作业便打了内线电话叫汪洋前来。
汪洋到了陈作业办公室,看到王显耀行长也在,问道:“行长们找我?”
王显耀说:“没有什么事,坐吧。”
汪洋坐下后,陈作业问道:“我和王行长正在推敲你写的审查意见,这个‘或然率’是什么意思?”
汪洋说:“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是夏经理提出来的。这么说吧,我审查了这个资料后,把握不准,就拿到夏经理那里跟他商量,夏经理对黄总刚刚收购的企业很熟悉,说同意报贷款,但审查意见要留有余地,因为企业的赢利能力不强,负债又重。”
王显耀笑着说:“原来是老夏搞的名堂。”
汪洋解释说:“其实夏经理与黄总还是很有交情的,你们看,欧忠诚都在他手下干了这么久。”
王显耀说:“没事,我俩只是问问。”
汪洋说:“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走了?”说完,看了王显耀一眼,得到他的默认,便离开了陈作业办公室。
王显耀又对陈作业说:“作业,叫老夏来一下,问他是什么意思。”
陈作业打通了夏天的电话,说:“老夏,我正在看贷款资料,有些事想问一问你,你来一下我这里。”
夏天放下电话,来到陈作业办公室,看到王行长也在场,与王行长打过招呼,便站在陈作业的旁边,以便看贷款资料。
陈作业说:“你写的批语我们把握不准。”
夏天笑着说:“不会吧?”
陈作业问道:“你这个‘或然率’怎么解?”
夏天很认真地答道:“这个名词不是我创造的。我的理解,或然,或许、可能的,表明机率的问题,就是现实与可能性之间发生的机率。譬如:保险公司收了保费,在一定时间跨度内要赔出多少呢?这就是或然率的问题。”
陈作业关切地问:“你这样写上去,会不会在总行那么多知识分子中出洋相?”
夏天自信地说:“不瞒你说,早在十年前我写的信贷专业的教材就在广东的金融院校的讲台上使用,我虽然不敢说很像知识分子,但作为半个知识分子还是有资格的。我觉得,在深圳市民银行的信贷、计划、防损部这几摊子,好像我的专业水平还能应付。”
王显耀看着夏天,他好像从来没有听过夏天讲这种说得比较满的话。这话一出口,要他改掉审查结论是不可能的了。于是,他转圜说:“我看行,问清楚了就好了。”
之后,三人对黄辉的为人也作了一番评论。
这笔贷款往总行报了几天之后,郝见光打电话给夏天说:“总行沈行长只答应500万元,你告诉王行长。”
夏天说:“好的,谢谢你关照了。”
后来,王显耀到了支行,夏天向他报告这事,王显耀说:“数额不够大。”
夏天听后觉得奇怪,在心里想:“王行长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为借款企业担心贷款‘数额不够大’呢?”
夏天认为还是有必要提醒王行长,于是对王行长说:“我虽然认识黄辉比较早,但他也不是一个谦谦君子,空手套起白狼来也是一道一道的。一旦钱到了他手上的时候,他就不把你当一回事的了,我们不能不防。”
第二天,陈作业亲自动笔写了一个报告,向总行信贷部强烈要求将贷款金额重新审核为700万元。报告送上后,沈意民副行长仍然坚持只贷款500万元,同时放了一句稍为灵活的话:是否可以考虑两个月以后追加200万元。
这笔贷款办下来后,有一天下午近五时,陈作业从总行打电话给夏天说:“老夏,今天晚上远大公司的黄辉请沈行长和我们,你来吗?”
夏天略加迟疑,说了句客套话:“我就不用了吧?”
陈作业随即说:“那好。”便挂断了电话。
看官听说:这笔贷款放出后不到半年便成为是非贷款,两年后因为黄辉还不上款,市民银行业务监督部对当初经办贷款的人员还做了一番秋后算帐。当时,夏天已经淡出市民银行,而汪洋则在审查意见中得益于夏天提出的“或然率”三个字,被已经成为总行业务监督部主管人员的高友华认为,其实汪洋当时是提醒了领导的,而受到肯定。当问及李国兰的时候,她好像有万般委屈,眼圈一红,口带哭腔嗫嗫地对总行来人说:“我当时听领导的,行长叫我报我就报。”而主导这笔贷款的沈意民副行长还在台上,而且从势头上看大有再往上升的可能,于是,被追查的郝见光、陈作业、王显耀等当事人便像乡下人说的:“死鳖没有尿屙”、“被人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谁也没有透露他在这笔贷款上的关节。这是后话。
正是:
可叹圈中抬轿夫,背尸过溪腻汗流;
抬着轿子轻声问:提携名单有我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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