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助“海豚”战“奥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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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早晨,郑正道驾车在北京兜圈儿,这是他喜欢的一种休闲方式。假日清晨车稀人少,正可以纵车飞驰。气势恢弘的长安街两侧闪过座座金碧辉煌的建筑,上二环,顺三环,奔四环,一路转下去,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初冬的阳光暖洋洋的,路两边雪松油松榆叶梅碧桃依然是碧叶青青,生机昂然,结缕草羊茅草像绒绒绿毯一路向远方延伸,街心花园、公寓、别墅时不时从车窗掠过,打开音响,沉醉于现代都市韵律之中。
兜够了风,转回自己的小区,远远的,他目光忽然被一处景致吸引,在8号楼和9号楼之间有一片花园,花园前的小场地画好了线,竟成了一个遥控足球场!线画得很标准,从远处就能看得十分清晰,四边还围着浅黄色的木板围档。有六、七个大约五年级的小学生在场子里玩。
真难以想象,才几个月这小玩意儿就风行到这个地步了?整天忙着上班,小区诸事恍恍惚惚,稍一留意竟处处有新意。郑正道把车拐进地下车库,然后出来打算去看看热闹。
孩子们玩得兴高采烈。有一个穿天蓝色羽绒服的孩子,拉链敞着,头戴天蓝色毛绒帽,帽顶有两个拴线的蓝绒球球不停地随头晃动。他不断地对其他孩子发指令,显然是充当着队长的角色。孩子们手拿遥控器,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小车,动作十分熟练。他们正在练S形行进,每个车都顶着个小“足球”往前小心翼翼地拱。
“‘螃蟹’,你跟着上啊,拐,拐,左边拐,真笨。”
那被称作“螃蟹”的小孩操控的车顶上画着白石老人风格的墨色河蟹。
“注意控球,”“队长”又发话了:“拐弯的时候慢一点,别把球推出去……‘虾米虾米’,拐慢点!米佳佳你听见了吗?”
那被唤“虾米”的小孩穿着黄色带兜帽的风雪大衣,他一会儿耸双肩拉上兜帽,一会儿又扒拉下来。他操控的小车顶上有一只卡通风格的黄色大虾。
郑正道看得饶有兴趣,便打算多呆一会儿。一些人在不远处花圃旁小道上打太极拳,一些人在踢毽儿跳绳。朝阳的曚曚辉光洒在楼群、树丛、草地,四周一片祥和。
一个烫花短发的中年女人拉着显然是她丈夫的中年男子往这边走。
“就那儿,我都看了好几天了。你看你看,多好,多健康。”他们来到场子边,女人继续说:“你呀,赶紧把儿子叫下来,成天闷在屋里上网游戏,网毒瘾了!什么都不干。你到是快去呀。”
“我叫了,他那屋门锁着。”
“砸呀,你一个大男人管干什么的,连个十二岁的孩子都治不了。”
“啧,这不行。人说网瘾是一种病,得找专家,说是人脑子里有一种什么‘奖赏系统’,得吃药。”
“你别老说那些‘哩根儿啷’的,你看看人家这帮孩子。报纸上都说了,九成青少年犯罪都是因为网瘾。”
这时又有三、两个人慢慢围过来,他们边议论边观看“螃蟹”“虾米”们训练。
几个小“运动员”旁若无人一心只盯着自己的小场子。
“哎”,螃蟹冲着虾米道:“‘拿破仑队’那个‘巴顿’,丫那个‘足机’拐小弯真棒,日日日,就跟小蛇似的。”
“那当然,他爸从上海给他买的,射频遥控,我问他了,锂镍电池,最新的。我表哥后天去上海,我让他给我带一个足机。”
足机?就是“遥控足球机器人”的简称吧。郑正道不由微微一笑,他听明白了。有道理,既然外形不定,小汽车也罢坦克车也罢,总得有个通用的叫法吧,倒好,足机——手机,正相对。
这时一个穿红色羽绒服背着双肩书包,头戴红头盔,脚蹬滚轴滑冰鞋的小男孩,微微俯身双臂轮流后甩,风驰电掣冲过来,他向“队长”嚷道:“小元,我来了。”眼见就要撞到马路牙子,他右脚一戳,一个急转身:“来也!”
“张跃,剑鱼!”孩子们欢呼起来,看来这个张跃是个孩儿中骁将。
张跃刚要弯腰解鞋带,两个蹬滑轮鞋的女孩子从他旁边绕大圈滑过,“笨鱼!”嘎嘎笑着唰唰滑走了。
“大胆毛贼!”张跃追去。
“回来,别理麻辣子!”“队长”小元唤张跃。
张跃放缓速度滑行着,那两个女生也回过身,个子高点儿的把双手拢在嘴边做出喇叭状向小元喊:“元菜头,你给人取外号,我要告你——”
“不怕你告,麻辣椒,欢迎——”
“告你上军事法庭,军法处治——,砍元菜头——”
喊罢她们迅速滑走,张跃又急起直追。
那个女孩儿叫马腊梅,是另一个班的,她们弄了一个“少女队”,公然想和小元他们的“海豚队”叫阵。
四周观看的大人们现出微微笑容,互相说着闲话。
“张跃,别理她们”,小元又高声叫起来“下午还得比赛哪,快练。”
张跃追了几步转身又一个急冲回来:“来也!”不想收不往身,脚一前伸“咣”的一下撞翻了两块档板,仰身一屁墩儿坐在地上。
“呀,真流氓,”几个孩子叫起来。
“罪过,罪过,”张跃坐在地上双手合什“阿弥陀嘞佛嘞,呃呃呃呃……”
张跃加入以后,队长小元很权威地布置下一个练习项目:“该练‘二过一’了啊,剑鱼在前头防守,吕勇和小东一组,带球过,螃蟹……”

又有些遛早的人停下来看。一个白发稀疏的老者拄着底下四个爪儿的拐棍由小保姆搀着慢慢踱过来。这时,大院带轨道的电动活动栅栏门那边,七、八个粉脸浓装老又不老的风流老太们嘻嘻闹闹的过来了,她们穿著红花锦袄绿纹绸裤粉绣花鞋,手拿大长折扇和花棍,刚跳完大秧歌回来了。拄拐老头儿拄定了扭过头声带嘶哑音量挺大打招呼:“扭完了?”
“扭完了!李老,您也扭扭去?”
“不行喽,跳不动喽。看看这个还行。”“李老”指指场子里说。
大家正闲话着,只见七、八个骑山地车头发染了各种颜色的男孩子从大院另一个门那边过来了,他们差不多都比海豚队高小半个头,脸上一股蛮霸,个个以为是江湖中人。他们把车乱糟糟撂一边径直进场就玩,视热闹的场子如无物荒地一般。
“嗨,你们干吗呀,哪校的?”
“傻×,问得着吗,你们哪校的?”
“我们是园庄二小的。”
“我们是八小的。”
“你胡说,没有八小,是八中的吗?”
“是八大的,你们管得着吗?”
大男孩中有一个穿黑皮短大衣的,嘴唇涂得乌紫好象刚吃完一盆槡葚,头发前半边染成赤色,自诩少年黑风煞。队长小元一点也没被吓住,上前跟他们交涉:
“我们先来的,我们先练,我们练完你们练。”
“先来管屁用”“乌紫嘴”不屑道:“我们是大腕儿,遥足大腕儿。”
“你们打得过‘拿破仑’吗?”
“‘拿破仑’算什么,我们是‘奥特曼’。听说过吗,笨蛋。”
“我们是‘海豚’。”
哈哈哈哈,染发一族无理狂笑起来:“无名鼠辈,吃屁!我们那‘钻山豹’叫你们统统吃屁。”
“你们吹牛,谁吃谁呀。”
“嘿,小嘎吧豆子还不服?算让着你们,和你们‘叉’一盘,输了你们走人。”
“比就比,三球先胜,好吗?看谁先胜。”
“好嘞。看怎么秃撸了你们。”
围观的好几个大人有心要问问这些流里流气的男孩是哪儿的,看他们两边说要比赛,暂且算了。
战场摆开了,一个穿齐膝黄色皮大衣,小瘦脸流着稀鼻涕的大男孩,突然嚷起来:“用我们的球,我们的球!”他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橡胶球,比一般的球小多了。
“我宣布,我是裁判。”乌紫嘴举起手蛮横地宣布。
奥特曼队的遥控玩具车都是坦克或装甲车,比海豚队的小车速度慢,可是个儿大力足相貌凶。
“钻山豹,挡住他。”
“虾米”小车刚要冲过去抢球,那辆名为“钻山豹”的装甲车就面对面挡住了他。另一辆坦克趁机对着小皮球正正地开过去将球吞进两履带之间,坦克车后面的档板将球拦在里面,车子转身隆隆开向对方的球门。这时才看出他们用小球的奥妙:大球是吞不进去的。
球门没有网子,坦克将前来阻挡的螃蟹小车撞向一边,进了大门又得意地从门柱后绕回场才退着把球“吐”出来。
“死啦,哈哈,一比零。”
“你们耍赖,”海豚队叫起来:“你们手球。”
“进球有效——”乌紫嘴扬声叫着,不理海豚的抗议。
小元、张跃、米佳佳又气又急,看看大男孩人凶势猛,只好凑合着赛下去。
重新开球,与刚才一样,一辆坦克又吞了小球隆隆向球门驶去。
“‘星矢’,闯进天使禁猎区,叫他们横尸街头,哈哈!”
“屠杀吧,我的空中兄弟,拔掉他们的舌头!”
“二比零~~~”
大男孩们怪叫,得意之极。
“你们是臭无赖。”小元和张跃气急大叫。
“小孩你怎么骂人?”稀鼻涕过来搡了张跃一把。
张跃不服:“你们犯规。”
“犯什么规了?我是裁判,”乌紫嘴叫道。
“你们把球卷进车里,算手球。”
“你规定的?败军之将,走人。”那辆“钻山豹”的操手嘲弄道。
这时场地周围人越来越多,大人们看着外来的半大小子逞凶狂越看越别扭,想要管管,可是孩子们到底是在比赛,从哪条哪款管起呢。一个戴眼镜眼纹细细的像个退休教师的妇女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们哪,玩也得讲规则,没规则不成了胡玩了?看你们个儿比他们高一头,怎么还欺负小同学呢?”,众人点头。拄拐“李老”也附和说:“呃…,得讲文明,讲文明,啊?”
“谁欺负他们了?”乌紫嘴冲老女教师嚷道。
“别理她,老瘪柿子,多管闲事多吃屁。”稀鼻涕说。
“你这孩子怎么骂人?”女教师气了。
“谁骂人了?”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吃柿子,怎么啦,糟老太太。”
“这孩子怎么不讲理?这儿是文明模范社区,你们是哪儿的?我正要问问,哪个学校的?”
“管着吗?”
“你要不说我叫保安去。”
“谁怕保安?算什么玩意儿?土老杆!我爸是警察,警察管保安。”黄皮大衣呛得退休教师撞火冒烟,她气得镜片乱颤:“你爸是哪儿的警察?我找你爸去,看他是怎么教育的?”
“电击他!”看有大人帮忙,海豚队气壮了。
“你敢?”稀鼻涕过来就要抓张跃的肩膀。
一直观战的郑正道觉得该说点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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