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织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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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邦杰凑到陈元铭耳朵边,道:“伯源你不是要宣布章程么?让他们说啥?”陈元铭一愣,随即醒悟到:这个时候的人,还是十分怕官的,让他们在非正式场合发表意见还行,在府衙当着知府大人高谈阔论,还是有些心理障碍。得了,再做回一言堂堂主吧!
清了清嗓子,正要开讲,却见一个门子进来,轻声道:“大人,王总督请您过去,说是有重要的事商议。”陈元铭一皱眉,心道:这个时候有啥事呢?“嗯,知道了,告诉他,我一会儿就到。”摆摆手让门子先下去,转脸对众人道:“我的意思主要是赏罚分明,赏罚有差等,以所产物品质量为准,设旬、月、年赏,每旬一发工钱。还有,不论罚得有多重,至少要保证温饱。这些,老郭,你主持,先商讨一个大略框架。呃,至于销路,我会上奏朝廷,想那西边、北边还有赤斤、朵甘、叶尔羌、亦力把里、喀尔喀等诸部,当不会没有销路。好了,本官要去处理一些公务,你们先议着。等我回来再做决定。”言罢匆匆而去,众人忙躬身送行。
进得王家客厅,王崇古已等在那里了。陈元铭忙弯腰行礼道:“不知鉴川公可有何事啊!”王崇古抱拳还礼道:“这个事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其实就是有些布商向我诉苦,说你的商行太霸道,将所有的销路全占去了,逼得他们快要破产。”
陈元铭心中得意:哥们儿已经发展到垄断资本主义阶段了!面上道:“那些商人倒也奸猾,元铭其实已经明白告诉他们,可以加入官府商行,按股分红,也确实有不少人已经这么办了,很有成效,却不知这些不办的人是何居心啊!”心道:咱是官僚……呃,国家资本主义,不知比你这初级自由资本高级多少,不给点压力,这帮财神爷们就不知道进步。
王崇古叹了口气,道:“伯源,咱们不说暗话,你那官办商行不就是你自己的么?你也是朝廷命官,何必与那商人们争些贱利,无端降了自己身份!依我看,那些蒙古人就不要再做什么工人了,还是去修堤、修路、修城,等到有人愿意彻底归化,给他们找块儿地,也算是正经营生,传续有物了!那些浮财,终归当不得真的!”
陈元铭心道:怪不得那些商人敢不加入我的旗下,感情这老头子撑着腰呢!不过他刚才所说应该是现在的主流了!想扭转这种思想,可不是一番话就能见效的,必须用事实证明。只是现在厂子正好有些危机,弄不好就要裁员,这正面的证明还没有,反面的却已经存在了。该怎么办?投降么?
陈元铭摸着下巴,站起来转了两圈,王崇古看着他,也不说话。陈元铭猛地双手一击,恭敬慨叹道:“鉴川公所言,果然字字珠玑,元铭谨受教。我这就回去将布坊裁撤一些,以后必当恪守君子之行,绝不会再有类似情况。”王崇古满意地点点头,倚老卖老道:“伯源果然是书香世家,这悟性、品行真是一点就通,老夫甚是欣慰。”
陈元铭心道:织局与布坊本就是一回事,只不过布坊规模小些,哥们儿裁了布坊,集中到织局,这资源优化配置,王老头的封建脑袋自然想不通,还以为咱给他面子呢!哼!咱说不会有类似情况,那是说不会再有运转危机,可没说不再做生意。面上道:“为了体现朝廷引领互市之意,元铭以为还是应该保留少许织局,不若就只用元铭下属的人员来工作,其余蒙古人全依鉴川公所言。”
王崇古心道:这小子已经服软了,也不好逼迫太紧。微笑道:“伯源所言不错,好吧!你的六千工人就还继续,其他工人老夫就带走了。”陈元铭淡笑道:“有个事还要告知鉴川公,元铭此次土默特之行,又带回了三千工人,现在元铭之下属除了三千士兵外,共是九千工人。”
王崇古一愣,心道:多了三千就三千吧!不过这小子也算有上万属民了,不说是否真正听从他的,这力量已算不小,在这驱赶土默特两部攻击不里牙惕之战中,一定要小心他的势力的扩张。嗯!回头得向皇上写份奏章。呵呵笑道:“此等小事,伯源自去处置,只要能让这当地商家有活路,就可以了。”陈元铭忙恭敬一揖,王崇古以为他答应了,点头微笑。陈元铭心道:哥们儿这可没有亲口答应,都是你看咱作个揖,就想当然,以后有啥事可不能说咱调戏你。

出了王家,看着街上来往不多的人,心道:现在虽然是冬天,可今天也没下雪、刮风,这大同城却是行人稀少,没什么做生意的。哎!不错,现在这边经济并不发达,随时都有市场饱和的可能,虽然可以搞点多元化经营,却不是根本之计,若想扩大市场,又必须打破小农经济。想到这,陈元铭不禁缩了缩脖子,打破小农经济?这可不是简单的事,那需要让农民脱离土地,现在这么干,只会被当作不顾民生,置民众于水火的人,终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架上。甩甩头,咱还是先干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些大事等有机会再说。
回到府衙,只见郭邦杰坐在偏前面,其他人还是木着脸站着,陈元铭暗自摇摇头,还是要自己来说啊!郭同知一见陈知府回来,忙起身恭迎,其他人也长揖作礼。陈元铭回到座位上,却见几张纸放在手边,拿起一看,竟是各种规章制度,仔细一看,大是惊奇。自己不过是提了一些纲领性的东西,这上面已经对产品质量的分等、赏罚的分等、基本工资等都定了出来,不但具体而且有针对性,翻到最后,甚至连一张考核样表都画了出来。陈大人心道:有人才啊!
陈元铭站起来,眯着眼围着这群木瓜脸转了几圈,只把他们一个个紧张地额头见汗。“哈哈哈”陈元铭猛地一笑,同时就有一个瘦小小白脸“扑通”一声跪倒,哭道:“我说不要妄议官府成例吧,你们还不听!大人,饶了我们吧!”其头头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是被陈元铭的商行兼并的私商,这次不知陈大人到底想怎样,腿有些想打弯又想站直,一个个晃来晃去,那些工人代表则有些莫名其妙,见人家都是这动作,只好跟着摇摇摆摆。郭邦杰心道:陈家小子果然是在做样子让他们钻,只是不知要借题发挥什么。嘿!估计是要找茬罚没一些家资。哎!这小子都赚了那么多了,还要借机敛财,实在是太贪了!忙耳语对陈元铭道:“伯源引蛇出洞果然奏效,这些小人的狼子野心已然昭著,还要麻烦伯源费心处罚,只是罚没还是要适度,莫要寒了商者之心。”此时原私商们再也站不住了,全部跪倒求饶。
陈元铭张着嘴,“啊”了一声,心道:现在政府对商者的压迫有这么重么?难不成经常有找借口盘剥商家的事?对郭邦杰道:“适度?若是适度处罚,他们就不会寒心么?”郭邦杰奇道:“花点钱买个平安,他们有什么心寒的!伯源难道不知道?”
陈元铭抓抓下巴,虽说出身官宦之家,老爹当了多年官,自己却还真没注意这些事。忙安慰道:“大家误会了,本官并没有要处罚谁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章程定地实在很好,禁不住笑了几声,呵呵!莫怪,莫怪!”此话一出,郭邦杰的小眼一下子瞪大了,地上众人相视一眼,一个老者道:“大人可是当真?”陈元铭笑道:“当真!来来来,都起来,说说这章程条款都是谁提议的,我还要重赏呢!”
众人这才起来,陈元铭笑道:“对了,说这章程之前,我有个想法要告诉大家。现在咱们商行做工地点太分散,而且这工人们因为朝廷所命,必须住在桑干河沿岸五地,来回分批换班也太过麻烦,我的意思是,在大同城外重新建一个大织局,所有工人、工具、物件全部汇聚到新织局,工人只留我的属民,再给诸位排定各级掌柜、管带的职位,这样工也好做,人也好管,出货也方便,岂不妙哉!”
话音刚落,小商人们全部又跪下来了,齐齐哭诉自家这点产业得来不易,现在已经唯大人马首是瞻,还请大人高抬贵手云云。郭邦杰暗赞:冠冕堂皇而又釜底抽薪,够狠!
陈元铭心中微微发怒:换个好办公室你们还推三阻四,把咱当成什么人了!大喝一声:“闭嘴!”众人闻声收泪,眼巴巴看着陈元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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