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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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必须要逃跑。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设想,逃跑是唯一的选择。
这是一条用作物资传输的通道,长达十二公里的钢铁通道将宋家的地下实验室与地面上的补给室相连。通道采用了超导技术,里面的物资的平均时速可以达到六百公里。往常,地面会施加三万伏高压电来使得物资自由传送,但今天,所有的设备都停止了运转,连应急灯都没有打开。
单调的脚步声响起在黑暗中。男子剧烈的呼吸着,汗水暴雨般从他的额头滴落。每跑一步,他大腿上的肌肉都会穿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依然执着的奔跑在狭长的地下室内。
“没必要这么拼命的,把我交出去就可以了。”雏嫩的小女孩的声音在通道中响起,但却看不到说话的人在什么地方。
男子稍微放慢了速度,他拍了拍背上硕大的书包,温柔的说道:“抱歉,这我可不能答应。”
“许辉……”夏娃的声音中充满了担忧,“可是,你的肌肉已经超过了最大承受量的两倍,呼吸频率是正常状况下的三倍,心率是……”
“数据是会骗人的。”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许辉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加快了速度,“有些时候,人类这种东西是不能用数据来衡量的。”
“不懂。在我看来,世界就是一片雪白的数据。人类也好,动物也好,摆在架子上的实验仪器和器材也好都是数据。虽然我的数据库中有时间和空间这两个词的定义,但我实在无法理解人类所形容的玄妙的感觉。时间是个数据,空间也是个数据,每天在time变量为7:00的时候将数据电供应至空间变量30:90:70,然后再负责处理其他的变量问题。所以,我实在无法理解世界为什么不能用数据来解释。”夏娃的声音中充满了苦恼。
“那么我呢,当你看到我时候,你有什么感觉呢?”
“真的要说么?”
“嗯,我洗耳恭听。”说这话的时候,许辉的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微笑。
“一开始,我还以为许辉先生是病毒来着。刚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但越往后,那股异样的感觉就越深,每次见到你,程序似乎都会异常一下。当你睡着的时候,我会不由自主的将监视器打开,然后观看你的睡姿。父亲大人并没有给我安排这样的程序,所以我想,应该是……”
“爱与被爱的感觉吧。宋先生真是个天才,不仅给了你人类的智慧,甚至给了你人类般的感情。这样一来,我就没什么遗憾了。”
“许辉先生……”
“喂,过家家玩到这里就可以了吧,该办正事了。”
通道内的应急灯猛的打开,刺目的灯光瞬间冲破了整片黑暗。许辉迅速用手遮住眼睛,等到眼睛慢慢适应黑暗后才松开。
站在前方十米远的地方,是一名十八岁左右的少女。通道内的气温为零下十三度,但她仿佛是从海边度假归来一般,穿着牛仔短裤和暴露面积极大的泳衣,丰满的胸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满溢出来。
她的头发有着淡蓝色的金属般的色泽,硕大的深蓝色墨镜将她的眼睛完全遮住。她戴着黑色的皮手套,双手各握着一把十公分左右的小刀。接触到许辉的视线的时候,她妩媚的一笑,表情与动作中的成熟度都远远超出了她的实际年龄。
“这个样子才对么,白雷,装淑女一点都不适合你。”
“不要岔开话题,许辉,虽然不想打扰你玩电脑,但我也是有任务在身的。不知可否将你背后的那台电脑交给我呢,现在这种时候耍小性子可是不对的。”
不知是否是错觉,许辉从白雷的声音中听出隐藏的很深的愤怒。
许辉的回应是从贴身的口袋中抽出一把沙漠之鹰,沉重的枪口正对面前的女孩。
“你应该知道我叛逃的原因,那你也应该清楚我的回答。”许辉看着对方坚定的回答道。
“真是的,男人喜欢玩电脑没问题,但太沉迷就不打对了。赶快从2D的世界中出来,好好看看现实世界的美女吧。”
子弹猛的弹出,强烈的后座力使得许辉的身体向后退了三步。初速1400米的子弹精确的向女孩的额头飞去,但却在接近女孩的瞬间改变了方向。子弹在女孩额前二十公分的位置开始做圆弧运动,绕过女孩,在其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了浅浅的弹痕。
在女孩手上,两把小刀张开了蓝色的电弧,子弹击中女孩之前便被环绕在女孩身边的磁场挡开。
这便是女孩的力量,可以轻松在体外释放上亿伏高压电的力量。属于宋氏集团秘密部队的她可以自由的操纵雷电,并借用这份力量游刃有余的保护着宋家的安全。
“对我这种美女你还真舍得开枪啊。”女孩脸上的惊愕一闪而过,随即又露出了悲伤的表情,“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对我开枪”。
“子弹对你无效,咱们相处八年了,这点我很清楚。抱歉,发展到这一步是我未曾预料过的,我实在不想与你为敌。”
“那就交出你背后的那个烂玩意,然后老老实实的和我回去!”
“抱歉,我拒绝。在我背后是我一切的希望,我绝对不会转身向后迈一步。不过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宋氏集团已经堕落了,宋先生的去世,宋微目前下落不明,那么这个集团还剩下什么?目前居然又要毁灭夏娃,你真的有考虑过上层在想什么么?”

“没有,那些东西关我什么事。我的眼中只有你一个人!”看着坚决的许辉,女孩吼叫般的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说出口,“好吧,既然你主意已定,我只好动用武力了。上级的命令是将夏娃完全毁灭,至于你则死活不论。”
“看来我没你值钱呢。”笑着拍了拍后背的背包,许辉艰涩的摇了摇头,“本来想出去就给你买件新衣服的,看来不可能了。”
“许辉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被困在这个笔记本中舒服么?”
“系统机能太差,很多功能无法正常施展。”
“没关系了,马上就会有一个更好的环境供你施展了。你不是无法理解人类的空间和时间么,现在就是你理解的时候了。”
“许辉(先生),你(您)要干什么!”女孩和夏娃的声音同时响起,从女孩手上窜出雷电向许辉奔涌而去,被雷电击中的许辉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但随即化为温馨的微笑。
“白雷,多谢你的电了。夏娃,汇报充电情况。”
“是,充电状况43%,许辉,你要干什么?”大量异常数据涌入夏娃的处理器中,让她不知道该优先处理什么。
“强制状态,A级启用,**代换开始。”
潜藏在夏娃体内的优先处理系统开始启用,夏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从背包内的笔记本中延伸出无数细小的电线。这些电线仿佛嗜血的水蛭,接连不断的将探头伸进许辉的身体,鲜血源源不断的从许辉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具身体的逐渐成形。
“不要,不要!停止,程序停止!”夏娃慌乱的喊着,笔记本在她的喊叫下出现了磨牙般的咯吱声。
“异常数据混入,是否停止?”与夏娃声色完全相同,但无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呆板的询问道。
“继续进行,无视所有停止命令。不,请加入一条语言命令:‘夏娃,我爱你。’”
“是,遵从你的吩咐。”
看着疯狂攫取自身血肉的电线,许辉的意识逐渐模糊了。过去的回忆流水般的重现,一件件往事后退着向自身的初始位置走去。他看到前些天因实验的突破性成果而欢呼的众人,自己与夏娃相处的点点滴滴,初见夏娃时的震撼与感动,自己强烈要求调往这里时将军失望的面孔,以及宋微万事尽在掌握的笑容。
“想再见到你的女儿的话,就成为我手下的棋子吧。”这是使他成为宋微属下的最大诱惑。
“现在,该给你的,我终于都给你了。”看着逐渐成形的新的躯体,他闭上了眼睛。
站在远处的白雷呆滞的看着这一切,直到电线缠满了许浑的身体才清醒过来。当她弄明白许辉想干什么之后,她声嘶力竭的尖叫了起来:“你要干什么!你要对我的许辉干什么!”
她飞快的冲向被电线保围的许辉,脸上满是绝望的杀意。手中的小刀不断的挥舞着。各色的电线被不断的砍下,但迟迟找不到许辉的所在。
“来得及,来得及,一定来得及的。你不会死的,你是属于我的,来得及的!”
终于,在一次猛烈的挥砍后,白雷终于看到许辉的头发,她奋力向下砍去,终于露出了许辉的脸庞。
“太好了,赶上了。”满心欢愉的白雷向许辉的脸庞伸出手,但就在她碰到许浑的瞬间,许辉的身体仿佛信纸燃烧后的残渣,无情的消逝在空中。只余下许辉的头颅,脸上还带着熟睡时安逸的表情。
电线潮水般的褪去,最终回到笔记本中。曾经许辉待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可爱的不像话的小女孩。她什么衣服都没穿,比雪更白的的皮肤和比夜更黑的头发让她有着撕裂一切的美丽。她从地上捡起许辉的衣服抱入怀中,醉心的闻着上面许辉留下的气味,然后将其披在自己的身上,向出口的方向走去。
白雷抱着许辉的头颅,泪水落了满地。她猛的回过头,对那个踉踉跄跄望前走的小女孩后吼道:“夏娃,把我的许辉还给我!”
夏娃停了一下,用不带起伏的声音说道:“他是我的丈夫。”
“他是属于我的,永远都是!”
白色的雷电在白雷手中浮现,锐利的雷光仿佛箭矢般向夏娃冲去。但夏娃只是抬手挡在前方,迅猛的雷电便烟消云散。
“没有用的,我的本源是硅基,雷电对我是没有用的。能告诉我我现在的表情是什么么?”
“跟我一样。”白雷拼命阻止自己的眼泪下落,但毫无用处。她放弃了追击夏娃的努力,抱着许辉到头颅不断的踌躇着。
“为什么?”
“因为爱人的失去,并且无法挽回。”
“悲伤么?原来如此。”女孩抱着笔记本向遥远的出口走去,透明的液体从她的眼眶滑落。
原来,这就是悲伤,这就是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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