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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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世,顾名思义,就是隐藏于现在社会之下的世界。这里有非政府的武装力量,非人类,炼金术与星象学等。
宋氏,这个曾经在隐世中声名显赫的名字,不仅代表着绝对的力量,同时代表着绝对的秩序。在他们凌驾驭于隐世的三百年是隐世最为安定的三百年,虽然杀戮与背叛时有发生,但至少希望这种虚无缥缈的事物还是出现在隐世当中。
如果按照这种势头发展下去,隐世取代现世是必然的结果。但这一发展趋势被人强行遏制了。一夜之间,宋氏全部退出隐世的势力范围,正如他们当初的到来一样突兀。失去了监督者的隐世再次成为混乱与无序的聚合体,重新匿形于历史的暗流中。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追求,而作为宋氏者的一员的宋微,其最大的愿望便是寻求最广阔的知识。但在此之前,他务必要将整个宋氏连根拔起,完全毁灭。让自己的一切化为狂暴的飓风,疯狂的将属于宋氏的一切彻底摧毁。为此,他必须努力。
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凭借自己的知识很快的完成目标,但他发现自己错了。只不过是张家的一个小辈便有能够抵挡自己的力量,那么做为权利与力量的统一的宋氏到底隐藏了怎样的力量?孙维身体的瘦弱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自己以往对于武道的蔑视与不屑。
现在看来,只注重知识是不够的,在自己没有更好的训练方法情况下,偷窃他人的技术成了最好的选择。
在房间中用过佣人送上的简单的膳食后,宋微躺在地上小憩了一会,直到佣人将他叫醒。换上白色的练功服,宋微跟随佣人走过长长的木质长廊,来到为密林包围着的房间。普通教室大小的房间中只有微弱的烛光,脱鞋走进房间,脚步在草席上留下了沙沙的声音。
“你来了。”年迈的声音在房间的东北角响起。这个声音如此衰老,甚至就此倒下都不足为奇。
“是的,老师。”宋微双手合十向墙角行礼。
“今天我依然能听到你心中的声音,这个声音如大海般沉静,但内藏澎湃的暗流。你做的很好。”
“谢谢,老师。”
一个身影慢慢从角落中升起,在昏暗的烛光下,他身上的皱纹如同地下的树根般凹凸不平,褐色的皮肤上是颜色更深的老年斑。他左手的位置空荡荡的,右手上也只有食指和大拇指。当他完全暴露在烛光下时,宋微看到老者的身上满是烧伤、刀伤和子弹伤。他的眼睑下凹,空洞的眼眶准确的指向宋微的方向。
“今天你想学什么?空手道?合气道?截拳道?关节技?还是散打?摔跤?拳击?”
“学习真正的知识。”
“那么是从古代流传下来的古武学?还是整合了无数前人奥妙的结晶的新武学?抑或是那些缥缈的道士所遗传下来的奇妙的道法?”
“我需要的是正确的知识。”
老者空洞的眼神长久的落在宋微的身上,随即赞许的点了点头。
“不盲从,不盲目,你的眼睛如天空般清澈。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使得你变的如此坚定和纯粹?”
“我找到了我真正的目标与理想。”
“不,那不是你真正的目标。我能听到你说出理想这个词时,你内心的激荡。在那份纯粹的海水中,我闻到了血的气息。告诉我,为了你的理想,你准备牺牲多少人?”
“直到它实现为止,无论路上有多少尸骸与鲜血。”
老者沉默了。终于,他用缓慢的如同海风的声音说道:“我无法帮助你。你的心超过了我的耳,你的路长的让我看不到边界。或许你在路上便会死去,也许你会失去你最重要的事物。告诉我,即便如此,你依然要寻求自身的理想么?”
“我别无选择。”
“好吧,那么我就只能尽我所能的帮助你,告诉你我在武道上所领悟的一切。”老者站起身,霎时间,他瘦弱的身体变得如山岳般高大,脸上也浮现出凌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
老人缓慢的移动起来,只是最简单的出拳,踢腿,但在他身上却犹如艺术品般充满了美感。每个动作都如同瀑布下的石子,经过千锤百炼的磨炼变得光滑自然。
没有花哨的动作,老者的演练古朴异常,但又充满了奥妙。每一个摆手与转身都有着历史悠久的古韵。下午的时间一晃即逝,宋微一直保持着正坐的姿势,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老者的每个动作,忠实的将每个动作记在心中。
老者终于停了下来。他变的比之前更为衰老,豆大的汗珠止不住的从他的额头滴落。他痛苦的咬紧了牙关,好半天才能说出话来。
“看清楚了么?”
“看清楚了。”
“理解了么。”
“不到一成。”
“足够了。”
老人艰难的回到墙角,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他的气息沉寂下来,似乎是墓园的墓碑了无生息。
宋微再次向老者行礼,问道:“为何帮我?您应该清楚我不是张云行。”
老者没有说话,在等待了十分钟后,宋微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就在他穿上鞋子的时候,老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为了我所向往的真理。”
宋微穿上了鞋子,对着掩藏于黑暗中的老者说道:“如您所愿。”
他的声音坚定而纯粹,没有一丝迷茫混杂在里面。
宋微很少记住某人,但老者无疑应该算一位。宋氏者所追寻的是精神上的永恒,那么这位老者便是在寻找**上的不朽。老者的道路已经走的相当深邃,但距离所谓的真理还相去甚远。
“何为真理?”走到房间外的院子中,看着漆黑夜空中的繁星,宋微这样问着自己。真理是一切的真相,是这个世界最真切的反应,是凡人无法企及的彼岸。它就像一个永远存在的黑洞,将所有渴望真相的人一切吸收进去。
“自己或许也是只飞蛾吧,明知自己的理想遥不可及,却依然执著的向其飞奔而去。这样的自己真是让人恶心,却又无法抛弃。”
“少爷,您不用晚饭了么?”看着站在原地的张云行,旁边的佣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必了,某种程度上,我已经吃的够饱了。可否让我独自一人待一会么?今晚空气不错,我想在这里散散步。”张云行对佣人露出了亲切的微笑,这个魅力十足的微笑让少女脸红起来,羞涩的低下了头。
“没、没关系的,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请叫我好了。”少女紧张的说道,然后匆忙离开了张云行。目视少女离开后,张云行随意坐到地上,任凭寒意渗透了自己的身体。
“呜呼,吾乘车而行,御清风,访明月,有酒言欢,无酒赏月,兴尽而归,不亦乐乎。”
古朴的声音从张云行的口中唱出,淳朴的如同上古的清风,四处飞扬。月光之下,身着白色练功服的张云行如同缥缈的浮云,帅气的无法直视。
忽然,他停了下来,伸手握住身边的石子,身体自动调整到战斗状态。他面向走廊深处,声音中带着冷酷的杀意。

“谁?给我出来。”
“抱歉,打扰您了么?”
看着从走廊深处走出的女孩,宋微差点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女孩的身体几乎透明,冰雕一般的皮肤仿佛幽灵一般。她仿佛水仙花一般圣洁,拘谨的表情和怯弱的动作让人想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仔细呵护。
她的头发如同蚕丝般纯白,裸露在外的脚踝和脖颈没有半分瑕疵,丰满的胸部似乎随时都会漫溢出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没有半分生命力,只是装饰品罢了。
“你的眼睛看不到么?”宋微稍微放松了警惕,但依然握着石子。
“嗯,天生的。可以坐到你的身边么?”
“离我三十米远就行。”宋微冷冷的拒绝了。不料女孩走到他的身边,认真的站好,然后扶着墙壁走出了三十步,之后用手扶着走廊坐到过道的边上。
“好了,现在有三十米了么?”女孩努力大声喊道,但传导宋微耳边还是如同蚊子般轻微。
宋微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他挪到女孩身边约一米的位置,说道:“太远了,这样还差不多。”
“啊?”女孩伸出手,用胳膊确认了两人间的距离,“我的胳膊有三十米长么?”
“我说的是曲线距离。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外面干什么?”
“等我哥哥回来,听到您的歌声,我还以为是他来着,可惜猜错了。”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宋微警惕的问道。
“张云行,您认识他么?”
“嗯,算是认识吧。”
“那么,你们是朋友么?”
“从某种程度上说,算是吧。”
“那么,您一定是孙维吧?”
宋微迟疑了一下,然后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哥哥跟我说过,他唯一的朋友就是孙维了。对了,您是怎么进来的,这里不让外人进出的。”
“是这月光让我沉醉,我独自一人漫步在寂寞的街头,纯白的妖精迷惑了我的道路。顺着郁金香铺成的小路,我走过了层层的迷雾来到了您的身边,我最美丽的女士。”宋微轻松的说出了这些台词。不知为何,看到女孩让宋微有了种很轻松的感觉,往日的面具在这里摘了一干二净,浮现出真实的自己。
“真好,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妖精。”女孩毫不犹豫的相信了宋微的玩笑,脸上露出了惋惜的表情。看着这番情景,宋微发现,对方似乎并不能区分神话与现实,对常识极度缺乏的她毫不保留的相信了宋微的话,这种异常的态度让宋微分外好奇。
“看不到没关系,我让你触摸到好了。”温柔的握住女孩的手,女孩的体温传递到宋微的手心。女孩稍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握紧了宋微的手。
“和哥哥的手好像,都那么大。”女孩微笑着说道。
“听好了,首先,你知道妖精是存在的吧?”
“嗯,可惜我没接触到过。”
“它们很轻,可能和蜻蜓差不多大小。公妖精有着蝴蝶般的翅膀,每到夏天,他们的翅膀便会有彩虹般的颜色,在丁香花间尽情嬉戏。”
“丁香花是什么?”女孩好奇的问道。
“这是它的味道。”宋微轻轻的摁了女孩的鼻子一下,用自己的意志将丁香花的味道传送到女孩的大脑。这是宋氏者的基本功,通过生物电的形式给他人以神经上的感觉。
“原来是它,我明白了。”
“母妖精是最喜欢恶作剧的,她们的翅膀像蜻蜓,可以飞的又快又稳。她们喜欢将别人的东西藏起来,然后看对方找不到东西时的焦躁的表情。不过她们并不坏,如果她们看到迷路的小孩,她们会偷偷的引导对方找到回家的路。”
“那么把您带到这里的也是母妖精?”
“是的,是位和你一样可爱的小人物。她有一双小巧的鹿皮长靴,喇叭花一样的长裙和荷叶长伞。当她落到你的肩膀上的时候,你能闻到清新的薄荷的味道。”
“告诉我薄荷是什么味道。”
“就是这样。”摁了下少女的鼻子,宋微准确的将薄荷花的香味传递到少女的心中。
“那么她现在在哪里?”少女急切的问道。说话时,她秀气的鼻子微微的颤动着,看上去分外的可爱。
“不用着急,她很害羞,要一点点的接近。”
随着宋微的描述,原本沉寂的空气开始微微的颤抖,一个透明的影子浮现在半空中。妖精本来就是幻想中的生物,只有通过语言的描述才能将其具体化于现实世界。宋微必须通过不断的对自己进行催眠才能使自己相信妖精的存在,而少女奇妙的世界观使得她可以毫不费力的相信幻想生物的存在,从而使之轻松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宋微的描述越细致,影子上的色彩越浓厚。终于,影子出现了浓厚的质感,蜻蜓般的翅膀微微的振动起来。举着荷叶伞的女妖精出现在这个世界,好奇的打量着将自己具体化的二人。
宋微举起手,伸出食指邀请妖精的到来。妖精畏惧的看了眼宋微,顺从的落到他的食指上。
“要温柔的触摸她,这是仅属于你的妖精。”
少女顺着宋微的引导碰到了妖精的翅膀。感到痒痒的妖精呵呵的笑了起来,她好奇的看着盲眼的少女,然后轻轻的舔了舔她的食指表示忠诚。
“为什么是仅属于我的?它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么?”
它们本来就不曾存在过,现在的它也只是你幻想的产物罢了。这些话宋微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说出来。
“因为它喜欢你,并且希望永远和你在一起。”
“那被别人看到了该怎么办?”
“不用担心,明眼人永远不可能觉察到它的存在。”
少女放下心来,开始享受与妖精一同嬉戏的乐趣。虽然看不到妖精飞舞时的舞姿,但女孩还是能听到妖精翅膀拍动时的声音与妖精风铃般的笑声。终于,感到疲惫的妖精落到了女孩的肩膀,纤细的头颅靠在女孩的脖子上呼呼的睡着了。闻着妖精身上薄荷的清香,女孩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谢谢您,如果不是您的话,我恐怕一辈子都接触不到妖精。”
“下次带你看些更为有趣的东西,那些能让妖精都相形见绌的事物。”
“能问一下,为什么要对我如此亲切呢?之前您我还素不相识。”
“你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那你们的关系一定很好。她现在在哪?”
“在我无法到达的地方。”
宋微仰望着星空,虽然在微笑,但泪水还是无可抑制的流下。
感受到宋微的悲伤,少女握住了宋微的手,柔软的手温暖着宋微的内心。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来填补您内心的空洞吧。”
“人是不可被替代的。”抬起少女的手,宋微轻轻的在上面吻了一下。强烈的睡意袭卷了少女的眼睑,她逐渐低下头,合上了眼睛。
“多谢了,愿你有个好梦,公主殿下。”
抬起熟睡中的少女,宋微走回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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