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将军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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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未完全散去,尚让军便摆开了阵势。号角声声中,将校士卒们在不断调整自己的位置。随着渐渐消失的号声,一阵急促的鼓声冲天而起,伴随着扑天盖地的呐喊声的,是沉闷而繁杂的脚步声。无数挥舞着兵器的敌军再次向海州发动了进攻。
第二轮的攻击就把海州城的北门击破了。当那些推着撞车的杂兵发现城门里面并没有封死后发出了阵阵欢呼,他们冒着城上泻下的金汤、煤渣、石灰甚至还有檑义夜和狼牙拍迅速地散开,给后面跟进的刀盾兵留下攻击通道。然后再跟在后面清理俑道。然而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那狂啸而入的300多名精锐刚冲进城,又如同撞上巨石的浪花,快速地反卷回俑道把他们挤出城门,让他们再次承受城头的攻击。然而,恶运并没有结束。看着一队队的长枪兵离开战列线,迅速向城门奔来。他们知道如果往回跑,那一支支长枪会毫不犹豫地贯穿他们的身体。唯一可能的活路就是穿过俑道冲到城里。
当第四队长枪兵冲进城门时。绝望地发现前一队士兵站在城门口的尸体上,冒着金汤,煤渣用九尺长枪和对方的丈二长枪隔着木栏对刺。这些丈二长枪是用“归义都”和“怀义都”换下的一部分兵器改制的。其余剩下的,秦隽扬都拨给“归节都”和“跳荡都”作备用。他早在一个月前就筹划在城门口给敌军的意外一击了。
然而到下午未时,战局的发展出乎了秦隽扬的意料。东门的敌军虽然也策动了几次攻击,都给慕容呈挫败了。北门的城楼的防战一直在持续中,但也没出现特别重大的险情。倒是北门瓮城防守出现了麻烦。壕沟已被尸体填平了,城门口处的檑义夜和狼牙拍由于频繁的使用已经损坏。至于金汤煤炭**和长枪阵。敌军也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他们用冲车上拆下的巨木两边附以木板,人躲在木板下抬着巨木,前面的士兵更遮以大盾不断地撞击木栏。
唯一能减缓敌人进攻的是安排在两侧塞门刀车后面的几十个弓箭手。但他们也在敌军的弓箭反击下伤亡惨重。秦隽扬不由大悔当初拒绝部下要求多储备滚木勒石的建议。而敌骑出现在北门更是让人揪心不已,随着木栏和土台在撞击下不断倒塌,敌人不断地驱赶蒙了眼的战马冲击土台上的长枪阵。现在双方都象紧绷的弓弦,就看哪一方能持久了。
秦隽扬望着接连倒下的长枪手心如刀绞,尚让的部下居然这么顽强。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又想以迎头痛击来摧毁敌人的士气,却是给了敌人破城的希望。如此的苦战,枪阵溃了,自然万事休矣!胜了,自己仰仗的蔡州兵还能有多少活下来?猛然抬头对着鼓手吼到:“秦王破阵乐”。
在激昂的鼓声中,海州军战意高涨。但敌军似乎在鼓声的刺激下也益发的疯狂。秦隽扬看着自己设计的山寨版瓮城在对手的冲击下不断倒塌。脑子有点走神:真是尽信书不如无书。为什么曹操可以在渭水边聚沙筑城,马超都攻不破。老子的冰冻瓮城挡不住尚让的草寇军?满清凭一本《三国演义》可以入主中原,老子别说《三国演义》,连《三国志》都翻烂了,却连尚让这个土匪头子都拿不下。真是岂有此理!
边上侍卫发出惊呼声,打断了他的自哀自怨、自悔自怒的无奈。顺着侍卫的视线望去,原来是张风府带着几个悍卒冲过木栏一枪挑飞敌盾,一同冲出悍卒趁势刺杀了几个扛着巨木的敌军,瓦解了敌人的一次进攻。虽然身被数箭,但总算又跃回枪阵中。回过神来的秦隽扬暗暗地告诫自己:大敌当前,自己却象个妇人。身为主帅在这危急时刻怎么可以走神,要定下心来,天无绝人之路。转折点,转折点,转折点在哪呢?尚让难道真无一点破绽吗?秦隽扬苦苦思索着。

城外的尚让军的将台上,尚让愤怒欲狂,按着横刀的右手青筋暴突。但看到边上众将紧张的表情,终于还是稳定住了自己情绪。摆手示意败退下来的武仲幸部属下去疗伤。
长垣起兵的时候就开始跟随自己的武仲幸。十年的南征北战,陷饶州先登;克澧县,杀刺史李绚;信州会战,斩杀淮扬名将张璘的五虎将中有他;战潼关,是他带突骑绕击关后,一举而破。这样的百战悍将居然在海州的门楼下让人给乱枪捅死了。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吗?尚让默默地看着周围众将,半晌无语。
看到众人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却没一个人开口说话。尚让不由万念具灰,吩咐骑将曹珂兴:“把某的坐骑牵来吧。武兄弟跟随了某十年,如今他去了,又岂能忍心弃他的尸首不顾?”说罢,不再理会众人。转身让侍卫帮他系紧盔甲。
“尚公!”都将王全惊呼。
尚让顿了顿,又低声说道:“某若战死,汝等自寻生路吧。倘若实在没有去路,就是投海州,也不可回徐州了。切记!切记!”
“尚公何出此言?我军伤亡虽重,可城破在即。何必去向人哀怜求生呢?”曹珂兴听了,不禁大叫起来。
“正是,伤亡再大,拿下海州自然绝处逢身。降来降去的,这几个月来还没看够别人的脸色吗?”指挥成西翰挥舞着手臂嚷道。
听到“降来降去”这四个字,尚让不禁身体一僵。缓缓转身,盯视众人。
诸将在他的逼视之下,也只得点头,附合成西翰之意。
“好!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我兄弟就再努力一次。但求胜!不惜死!”尚让声嘶力竭地吼道。
“诺”诸将轰然答应。
“去告诉所有兄弟,倘若收兵,夜里蔡州贼就会修复壁垒。胜负就在今日这最后一击了。某亲率骑队突击城门,王全、成西翰攀城。其余各部为骑队合后。都去准备吧。半个时辰后出击。”言罢的尚让回到马扎前坐下。
“诺!”
看着众将分头离去的身影,尚让思绪万千:自己和王仙芝、黄巢一样文才、武艺哪样不是高出那些高官大臣十倍?可就是屡次进士不第,不得亡命做了盐枭。当年的举兵,还不是宦竖柄朝,垢蠹纪纲,铨贡失才吗?
攻破汝州后,自己代黄巢传檄:“各宜守垒,勿犯吾锋!吾将入东都,即至京邑,自欲问罪,无预众人。”虎视中原,何等不可一世啊。
进长安时,自己告谕百姓:“黄王起兵,本为百姓,非如李氏不爱汝曹,汝曹但安居无恐。”名扬天下。
黄巢称帝后,自己贵为宰相之首的太尉。可惜这盐贩子皇帝,烂泥糊不上墙。坐困长安,军心涣散。军中缺粮,以至自己三败于李克用的河东军。
如今,更是挫于这蔡州竖子之手。盖世英名,付之流水。时也命也,夫复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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