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围三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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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隽扬吃完夜宵正想着该怎么劝说丁仕亮。秦翼来报说司田参军事刘进源求见。秦隽扬一惊,怕是那些战俘出了什么问题。现在海州没有人种田,所以讯问俘虏的交给他了。一问之下,原来老刘担心的是丁仕亮桀骜不逊,再三苦谏不可留此人在世上糟蹋粮食。秦隽扬展现了他虚心纳谏的一面,表示严重同意他的观点。再三劝说他放心,才把他劝走。看着他的背影,内心充满了鄙视:你要拍马屁,我可以理解,可借用别人的人头就有点过分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一直到中午,海州所有的官员都到这来了一遍,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丁仕亮来的,只是每个人都顺便提到对招降丁仕亮的看法。基本上都认为丁,仕亮对忠诚的理解和妓女对贞洁的理解,没有什么显著的不同,并且普遍认为他的脑袋对敌军有莫大的威慑力。
秦隽扬对他们的看法一一表示了赞同和支持。等最后一个离开后,秦隽扬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刘进源鄙视实在是不公平的:人家只是表达了对使君和海州的忠诚,这是尽一个部下的职责,这和砍什么人的头并没有什么关系。就象司法参军事王辛所说的,对于可能会给海州带来威胁的,哪怕是他的家人,他做为一个司法部门的高级干部也不会心慈手软的。但秦隽扬还是婉转地拒绝了他请求监斩的要求。
秦隽扬并没有因为众人的劝谏而改变自己的决定,睡足了之后才再次招见丁仕亮。向他严正指出了,在官军的眼里,尚让所部只是当初做为分化起义军的手段而收养的野狗而已。杀将夺军只是时间问题。而秦家军继承黄王一脉,海州的环境似危实安。重新归队正当其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云云。
一番恳谈,丁仕亮痛哭流涕地诉说了由起义军蜕变为朝廷走狗的痛心历程,当然责任都在尚让,他和其他人都是受了蒙骗。秦隽扬认同了他的说辞。
秦隽扬对于谁蒙骗谁的问题并不感兴趣,忠诚与否更是瞎扯。他身边的人,哪怕是秦翼,他是所给予的信任也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
在这个时代弟杀兄上位,子弑父夺权数不胜数。男人的之所以忠贞只是背叛的代价太低,女人之所以贞洁只是诱惑不够。在这世道,时刻面临生死抉择,那些不实用的东西还是藏到胳支窝里去,等到太平盛世再掏出来自我标榜吧。
对于重新归队的丁仕亮他很大度,把他原来的部下还给他,还答应战后会给他独立一营。至于目前的任务是让他带着部下躲到附近的山里去勾搭出来砍柴、找食物的老同事来展现他的能力和诚意。想入伙怎么可以缺少投名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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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让已经35岁了,僖宗乾符二年(875)在长垣爆发的盐贩暴乱﹐是王仙芝和尚让﹑兄长尚君长一起发起的。那时候黄巢还在贩私盐呢。王仙芝战死后,他带着弟兄去投奔黄巢。几番折腾,黄巢那厮也是虎头蛇尾。一进长安跟换了个人似的。
眼看着黄巢不行了,疯狂的让大家寒心。虽然哥哥尚君长是去求降给官军诱杀的,但在危急关头自己还是赌了一把,降了时缚。赌赢了,时缚没杀他,让跟着李师悦去追剿黄巢。斩杀黄巢,招降林言。自己可是出了大力的。可朝廷什么赏赐也没有,只是由时缚委任了自己一个兵马指挥使的头衔。这几个月就不对劲了,时常克扣自己和林言所部的粮草补给,这是存心逼下面士卒兵变啊。
徐州容不下自己了。原本是指望出兵蔡州获胜后找一个落脚点,现在秦家小儿占了海州,对自己可是天赐良机。只要抢在别的官军前面夺回海州,再寻机把林言所部吞并,只自己手下的兵马还在,有了立脚点,未便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秦家小儿初次掌兵,又不见修城防,自然无心坚守,此行犹如探囊取物一般。想到这心情总算好了点,回身对侍卫说:“传令安营,命斥侯探察30里。再传武仲幸来见”。自有侍卫选个避风的地方打开行军马扎侍侯着坐下。
一盏热汤刚端到手上,前营左厢指挥武仲幸匆忙赶到,下了马见完了礼,尚让把手里的热汤递了过去,武仲幸也不多礼趁着热几口喝完,把盏递给侍卫,也不多话叉手站在一傍。尚让这才皱着眉头说道:“快申时了,大军今晚就在这宿营。刘铎那边断粮了,你和儿郎们辛苦一下,去领30石粟送过去。告诉刘铎今晚让大家吃顿饱饭。30里路,赶快点戌时前可以到,天黑了多打点火把赶路,不用担心海州那几个乡兵。”。“喏!”武仲幸转身大步离开。

一月的海州虽不象北方冬天那样风如刀割,雪似鹅毛。可那阵阵寒风如针般的直刺入骨。时而飘雪时而细雨更是可恨,泥泞的路面使双脚都冻的麻木了。尚让的双脚在注满热水的铜盆里轻轻搅动,嘴里发出轻微的呻吟,身上的寒气似乎在一点一滴的逼出体外。这是出征以来每天唯一的享受,十几天的急行军已经有几十名士卒一头载倒在路边,还有的是早上给人发现蜷缩成一团的身体已经僵硬。
部队的士气在一点点的下降,但对此尚让有他的办法,他告诉将士们:“海州有上万石的粮食,还有4,5万人口,落城之后大索三日”。自安禄山长安大索三日以后。“大索三日”的政策风靡一时,当然也有牛人实行“大索五日”,“大索十日”的。“大索”原本是大力搜索的意思,例如秦始皇二十九年,张良率力士刺始皇于博浪沙,误中副车,秦始皇大怒,“乃令天下大索十日”。但是自安禄山起“大索”成为有组织的烧杀淫掠的委婉语。
刘铎和他的部下总算能饱餐一顿了,对于尚让大索的承诺能否兑现他们深表怀疑。事实胜于雄辩,海州的斥侯肆无忌惮地在大营周围窥视,附近的山林更是吞噬了数股出去采集薪柴小股部队。附近的树木已经给砍完,再过一,二天连取暖和照明的薪柴都没有了。他们现在只希望尚让能尽快带离这儿。敌人这么嚣张,怎么看都不象是会鼠窜和不堪一击的样子。这种气氛在一顿饭的时间就感染给了武仲幸和他的500名部下,武仲幸心里暗暗叹息:尚公啊,你对上万将士的承诺要是出了岔子,你可。。。。。。。
再优秀的将领,对战局变幻的把握也不可能丝丝入扣。尚让军感觉到了预判有误,但不能说明海州军已经稳操左卷。只能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刚巡完城的秦隽扬静静地坐在书房。对于丁仕亮的能力还是非常肯定的。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一叠血誓,他相信如果不是尚让在昨天赶到的话,派人把这叠誓书往石磨镇大营里一射,那支队伍就完了。这就是这个时代军队的致命之处:兵为将有。包括他的部下也是如此。如若现在他部下的哪个营官背叛了他,一刀杀了的话。那这支部队的战斗力连义勇营都不如。
即便尚让没来,他也不会这么做。只要自己这边没有即将陷城的迹象,敌军官兵对尚让的信任危机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会迅速蔓延直至爆发。他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想把尚让击退了。他自问不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把一只逼到墙角的饿狗再放走?虽然有些风险,但如果取得一场辉煌的胜利,那对他个人和海州将来的发展来说有莫大的好处。一场辉煌的胜利能震慑正在窥视的敌对势力,可以极大地巩固自己在海州集团内部的权威。他不相信什么忠诚,也不相信情谊。特别是现在他领导下的这个新生的团队要想能走的更远就需要两个因素:利益和希望。利益是指整个团队的利益能够公平地分配给每个成员,希望就是对领导人能力的绝对信任,相信他能带领团队取得更大的利益。
不愧为沙场宿将,尚让在城外的一番布置确是精妙。他自己带着中军5000人在石磨镇后5里安营和刘铎互为犄角。另遣爱将钟万年领3000人,翻过孔望山于盐河以东离海州东城门20里扎寨。再拼凑了一支300人骑兵饶过海州北门和东门插到锦屏山脚下窥视南门。唯有西门虚留,皆因西门为沐水码头因为地域狭窄无法驻兵。这就是标准的“围三阙一”。
城中的人要想逃跑的话要么夜渡沐水,不然就是硬闯锦屏山。夜渡沐水,对几乎都患夜盲症的人来说,那真是盲人骑瞎马。走南门,骑兵不会阻击的,必然是尾衔追杀。在北门城楼眺望敌营的众人个个面沉似水,心里忐忑。尚让一到,秦隽扬就把前段时间嚣张异常的斥侯骑兵全数撤入城中,只留少许细作隐藏在山林间。对手的老辣,使海州城内的士气急速下降。秦隽扬看着远处驰骋的敌骑心里不由苦笑,自己倒是轻视了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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