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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无边
七块石。
已经初冬,天色早早地就黑下来。西风呼啸,枯黄的干草在风中瑟瑟地抖动。
鹰翔天生起火,坐在火堆边上发怔。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小龙非得让自己神神秘秘地一个人出发,跑到这个叫七块石的小山谷里等着。
他已经等一整天。
……
远处有隐约的马蹄声。
鹰翔天抽出马刀放在身边。据说,最近草原上又出现盗匪。
一辆马车迅速地驶进山谷。他看清来人,松口气,把刀子收起来。因为赶车的人是龙海生。
马车停在火堆边,龙海生大笑着跳下来。
“一定等得心焦吧,小鹰。”
“你,怎么打扮得像个蛮子啊?”龙海生的身上,是花花绿绿的袍子。
“啊,这件衣服,是找我的乖徒弟泽祥借的。给你也准备一套。”
“为什么啊?”
“你看看车里。”
鹰翔天推开车门。一个女人,也穿着蛮族的长袍子,笑嘻嘻地倚在车里。
……
草原上的夜色,充满浪漫的气息。
一顶小小的帐篷里,躺着三个人。
“喂,岳三娘,快告诉我们,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青竹红玉。”
“嗯,好听。几岁?”
“女人的年龄,是秘密。”
“还秘密什么啊,看你眼角的鱼尾纹,至少有四十多岁吧?”
“胡说,人家才二十岁嘛。”
“十八年前,定国郡主就领兵南征,原来你两岁就能带兵打仗。佩服啊!”
“唉,人家现在二十八岁嘛。”
“嘻嘻,当年国王陛下专门为庆祝定国郡主年满十六周岁,举办过盛会。小鹰,那是什么时候啊?”
鹰翔天急忙掰着手指头算,可手指头也不够用,又加上脚趾头才算清楚:“是十五年前。”
“你们这两个坏蛋,明明知道人家已经三十岁半,还在这里问来问去的。”
“你呀,以后别白天黑夜地算计别人。瞧瞧,才三十岁,皱纹就这么多。”
……
红玉默然。
表面上看,她总是谈笑用兵,洞察先机。
可是,在不为人知的背后,是多少个不眠之夜啊。从十二岁开始,她就成为母亲的得力助手。别的女孩子还在后花园扑蝴蝶、绣鸳鸯的时候,她已经带着兵马四处杀人放火……
转眼间,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们都高高兴兴地成为新娘子,她却连想也不敢想。
她的出身与地位,吓得青年男子们敬而远之。
唯一敢于向她求婚的,是那个其蠢无比的表哥纳维……
她只好继续忙于事业,把成家的想法放在一边。
******************
三年前的岳家村。
红玉躺在破床上,奄奄一息。她的伤口发出可怕的臭味。
岳老三扶着她,喂她吃药。
她断断续续地发着高烧,清醒的时候很少,大部分时候都在昏昏沉沉地睡觉。
喂完药,岳老三把她轻轻地放好。打来一盆水,给她的伤口换药。
岳老太太黑着脸走进来,声音冷冷地说道:“都躺四个多月,还是这么半死不活的,干脆扔出去喂狼。”
已经花去四两多银子买药,还看不出什么效果。本来刚开始的时候,岳老太太觉得还挺合算,白捡个大姑娘,模样还怪俊的。将来给老三当媳妇,省下一大笔财礼钱。
哪知道却是个病秧子,现在用来治病的钱,已经足够娶个儿媳妇。
岳老三坚定地摇摇头:“娘,这件事我不能听你的。我一定要把她救活。”
这个女子偶尔清醒的时候,会绽放出可爱的笑容。
岳老三一下子就被迷住。
在他的世界里,并没有这样可爱的女人呢。他把攒下娶媳妇的钱,全用来买药。
又过两个月,红玉才恢复清醒。
她知道岳老太太的意思,既然已经在自己身上花掉那么多钱,当然要把自己留下当儿媳妇。
可是,岳老三却说:“姑娘,你放心。等你的伤好利索,我就送你回家。”
他并不打算趁人之危。
他知道,这个姑娘,并不是生活在荒山野岭的村姑,她的世界是他难以想象的。只是,由于偶然,她流落到这个小山村。终有一天,她是要离去的。
红玉的伤,却让她只能在床上躺着。半年后,她才能下地走路。
这段时间里,岳老三才明白什么叫光阴似箭。因为快乐的时光,总是显得那么短暂。
每天除去外出打猎,他就守在红玉的床边。她会讲那么多好听的故事啊,他还会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幸好这里非常偏僻,要是有人听到一个猎人一边扛着野羊走路,一边唱着只有在帝都的宫廷里才能听到的《梨花春晚》,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红玉在小屋里纺线。
她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这个破烂的木头房子里,摇着古老的纺车。
不一会儿,她的手臂就感到又酸又疼。
因为严重的内伤,她的内力,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十多年苦练的成果,就这么付之东流。
不过,红玉并不伤心。能把这条小命捡回来,已经很不容易。
正是因为感受到身体空前的软弱,岳老三的细心呵护,才让她知道什么叫宠爱。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会这样深情地看着她,虽然是……偷偷的。
她知道,每天晚上她睡下后,岳老三都会悄悄地来到她的门外,默默地坐上大半夜。
他,已经爱上她。
终于,在春风吹过山谷的一个夜晚,红玉打开门,拍拍正在发怔的那个傻瓜:“进来吧,一个大男人,干什么胆子这么小啊?”
“我……你不用可怜我。”
“傻瓜,我要嫁给你。”
“我不信。”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是那么地美丽而高贵,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天鹅。
“原来,你不喜欢我啊。”
“不是,可是,你一定会走的,我……”
“傻瓜,什么时候我要走,一定会带着你。我要嫁给你,明不明白啊。
后来,红玉发现自己怀孕,打算生下孩子后,再和岳老三一起离开这个小山村。
没想到,在思盈出生前,他就一病不起。
最后,红玉只能独自带着那个不受欢迎的女儿,黯然离开。
****************
龙海生一巴掌拍在红玉的**上,问道:“想什么呢,一会儿微笑,一会儿流泪。”
鹰翔天懒洋洋地翻个身,说道:“那还用问,肯定是想起她从前的男人啦。”
“岳老三对我真的是很好,现在想起来,忍不住要哭嘛。”
“我对你也不错啊!当初要不是我收留你,你保不准就要横尸街头。”
“才不会呢!人家怀里带着匕首嘛。等天黑后,就找个人抢劫嘛。”
“听听,高贵的郡主居然要改行做劫匪。”
“那还能怎么办?我要活下去,当然可以不择手段。”
“喂,小龙,你干什么脱我的衣服啊?”
“嘿嘿,小鹰,大哥我看你不好意思,就给你帮个忙嘛。”
“我不要,你先来吧,我……要先看看。”
“看什么看,给你,好好地补课吧。”龙海生摸出一本春宫图,扔给鹰翔天。
小鹰赶快就着马灯昏暗的光,认真地学习起来:“天啊,原来是这样的啊。”他的脸,渐渐地红起来:“是不是……这样,就能生孩子?”
“那当然啦,敢情你真的是个毛孩子啊。你都二十六岁,还这么缺乏常识啊。”
“你比我,不过大一岁嘛,干什么叫我毛孩子啊。”
“什么?你们两人,还只有二十六七岁啊。”
“有很多男人十六就娶亲啦。我们为等你,多打十年光棍,真是可怜啊。”
“可是,我不能嫁给你们。”
哪有一个女人同时嫁两个男人的。再说,她也不打算成亲。在岳老三去世的时候,她就已经下定决心,从此保持岳三娘的身份。她无法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唯有如此,才对得起他的一片深情。
“我们可不敢想着娶你,只不过……嘿嘿,想从侍卫上升为……侍妾。”
红玉轻笑,她并不是古板的人。在宫廷里,许多贵妇都有男宠。
“那也不能……你们两个人……”
“哈哈,我和小鹰从前是死对头,现在是好兄弟。以后我们要齐心协力地看住你,不要让别的男人得到机会。”
小鹰终于看完书:“嗯,理论呢,我现在明白啦。小龙,你先示范给我看一下。”
现在轮到小龙的脸红红的:“好姐姐,麻烦你给帮个忙,你到底有经验。”
红玉大笑,原来他喊得挺凶的,敢情也是空有理论,没有实践。
“你们俩可要想好。要是跟着我,以后就再也不能碰别的女人。”
“明白!姐姐的意思是说,以后不能和别的女人亲热。但是和别的男人嘛,就可以随便亲热。”
红玉一把按住他:“先让你尝尝我的厉害,看你明天还能不能起得来。”
小龙惨呼:“救命啊,我后悔啦。小鹰,快救我。”但是,他年轻的身体已经疯狂地激动起来。
小鹰拍手大笑:“原来就是这么……简单啊。”
机不可失
风吼山。
春花和秋月站在路边。
春花快步走到车边,笑道:“唉呀,你们真是姗姗来迟。我还以为你们要私奔呢。”
红玉的脸红红的,不说话。
鹰翔天赶快低下头,认真地研究起手指头。
龙海生笑嘻嘻地说:“她太老,脾气又坏。两位姐姐呢,倒是年轻美貌。要不,叫上小鹰,咱们四个一块私奔吧。”
“好啊……可是,要是没跑掉,还不得让她给千刀万剐。”
“死丫头,别拿我开玩笑。快说,无容的人,来到没有?”
“没有啊,昨天就应该到的。”
“那……来往的客商,有什么异常吗?”
秋月满脸的疑惑,报告说:“从前天开始,就没有商队从望月城方向过来。可是,去往城里的商队,并没有返回啊。”
“笨蛋秋月,那就是说城里只准进,不准出。”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红玉低下头,微微皱起眉毛,深思起来。几个人都不敢打扰她,静静地等着。
猛然间,她笑起来:“哈哈,这回我可要捡个大便宜。春花,立刻飞鸽传书给水镜先生,就说我已经知道城里兵变的事。让青川明派秦路带五百精兵。另外从龙骑兵中挑五百人,让瑞雪带着。准备好攻城的工具,立刻赶来风吼山。”
她从怀里摸出兵符:“秋月,你带着十个人在此等候。等人马到齐,就代替我来指挥。要是城里放红色焰火就攻城,蓝色焰火就埋伏在山里等着。”
秋月答应着,收好兵符:“可是,您怎么知道城里兵变呢?”
“只进不出,就是要封锁消息,还要让外界看不出来有异常情况。不是城主乐天古要对付手下的杰普将军,就是杰普已经发动叛变。具体情况要进城后才能知道。”
“那,把我们精锐都调来,有什么用啊?”
“笨蛋啊,”红玉轻轻地敲着秋月的脑袋,“趁着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咱们正好混水摸鱼嘛。”她绽放出天使般纯洁的笑容:“保不准能一口把整个望月城都吃下呢。”
旁边的四个人一齐打个冷战,这回轮到望月城倒霉啦。
巧取豪夺
大滴的泪珠,从乐安琪的脸上滑下。
杰普从她身上爬下来,开始穿衣服。
“真是的,白长得跟仙女似的。在床上就跟死人一样,真是扫兴。”
乐安琪把头扭向墙壁。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是哭泣而已。
杰普冷笑一声:“我可没有耐心看你哭,到底要不要嫁给我,快说。”
……
“不说话!好啊,来人,立刻把罗米欧的脑袋砍下送来。”
“不要!我……答应你。”
“那明天就举行婚礼。记住,可不要自杀啊。你要死掉,不但要陪上小罗的命,我还要把你的衣服扒光曝尸街头。”
他大笑着离开。乐安琪痛哭起来。
为什么,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或许,天妒红颜,每个美人的命运,都是悲惨的。
其实,还有更多的丑人,因为他们是平凡的普通人,从来没有渴望过更多的幸福,所以反而能够珍惜现有的一切,从而在内心里感到满足。即使面对生活的磨难,也能如野草般坚韧。
而美人呢,既然已经有了倾国倾城的美貌,又想要称心如意的姻缘,又想要永葆青春美丽,又想要豪华奢侈的生活,老天爷就算是瞎眼,也不能样样都给她呀。
****************
望月城里,秩序井然。
街上的店铺都在正常营业,只是行人很少。
无容简要地介绍城里的情况:“三天前,杰普杀死乐天古,控制住城里大部分地区。但忠于乐天古的七八百人占据着城东的军械库,罗米欧手下的五百人占据着城北的粮库。但罗将军被杰普关起来,具体地点不详。明天下午杰普就要和乐安琪举行婚礼。因为无法出城,我已经向朔州城飞鸽传书,让您不要来。”
“送到我嘴边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小容,这城里有没有适合存东西的偏僻地方?”
“城北有个破庙,很少有人去。”
“好,就定在那里。在今天天黑前,你要查出来罗将军的下落,把他救出来,送来破庙见我。另外,把你手下熟悉地形的人,留下四个给我。”
和红玉同来望月城的,有三十多人,红玉留下几个人负责守卫,其余的二十多人分成四组,每组六人。
“嗯,春花、小龙、小鹰、小风,你们领着这四组人,先找几个落单的士兵,换上他们的衣服。然后嘛……这城里有许多店铺和富户,你们尽管明火执仗地……去抢劫吧。”
她看看龙海生紧皱的眉头,补充道:“当然,尽量不要伤人。记着啊,只要没有记号的金子银子,别把那些又粗又笨的古董搬回来啊。都机灵点儿,紧紧跟着向导,可别走丢。”
她看看四个人,轻笑起来:“干什么摆出这么怪怪的表情啊……我当然不仅仅是为抢些东西嘛,主要是要把城里的秩序搞乱,无容才好趁机救那个罗将军啊。”
青川风小声地说:“可是,我不会抢劫啊。”
他出身世家,一向知书达礼,哪里当过强盗。
“这个……还用我教啊?拿着刀子和火把,踹开大门进去,随便找个活人,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瞪大眼睛,嘿嘿一笑,他自然会双手奉上银子。临走时,往屋子里浇点油,把火点着,就可以啦。”
“怎么好意思啊!”
“真是笨得可以!春花,你先带着他去抢几家,他就学会啦。”
******************
破庙里。
金银,陆续地送来。
黑暗正在降临。
金银,渐渐地堆成小山。
红玉蹲在地上,双眼放光,爱不释手,念叨着:“啊,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她顺手拿起一块金砖,拍在呼尔泽祥的大脚丫子上。泽祥吃痛,一下子坐倒在地,手里的刀子也掉在地上。
“真笨啊,干什么鼓起那么大的杀气啊。离我还有三尺远,我的汗毛就全竖起来。”
泽祥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我的仇,什么时候,才能报啊。”
“要怪你自己嘛,反正我总不能伸着脖子,等你来砍吧。”
“……”
“不要哭嘛,你哭起来很难听的。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好好努力吧。”
……
青川风领着六个人,抬着一个大筐,气喘吁吁地走进破庙。
红玉皱起眉头,其他三个小组已经回来过四五次,青川风的小组才第一次回来。
“小风,怎么这么慢啊?”
青川风笑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却没有说话。
他背后的赵大全抢着说:“二公子要先向他们道歉,然后帮着把屋子里的家具、被褥、衣服、窗帘、锅碗瓢盆都搬出来,才让我们点火。”
赵大义说:“有的人家,非要把门窗拆下来,我们还得帮他们拆。结果没有可以点火的东西,只好用刷子在墙上再涂一层油,才能放火。可把我们累死啦。”
“小风留在庙里休息吧。赵大全,你带着人去干吧。”
凝视着青川风那年轻的脸庞和清纯无邪的双眸,她漫不经心地微笑着,心里却想,这位公子,看来得抓紧时间给他补补课,否则就他这么心慈手软的样子,把望月城交给他,哪里有本事守得住。
******************
黑夜笼罩了望月城。失火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城中的混乱不断升级。
由于红玉派出的四个小组都是飞檐走壁的高手,城里的军警根本抓不住他们,只好报告说有些军人在抢劫,但身份不明。
杰普立刻怀疑是瓦特或者是汤姆的手下在捣乱,派他的弟弟杰瑞去警告那两位。
没想到,一言不和,居然就在瓦特的军营里大打出手,结果是杰瑞肿着两个大黑眼圈回来。
还没把瓦特摆平,军警头子又跑来报告说是城里的流氓地痞也趁机抢劫**,连宫泽老头子的家都被抢劫,老头子正举着拐棍在外面要找他算帐呢。这宫泽老头在教廷里有很大的势力,杰普还指望着老头子将来帮自己说几句好话呢。
他赶快把宫泽大爷请进来,好茶伺候,赔上无数笑脸,保证包赔全部损失,老头子才气哼哼地离去。
杰普只好把手头的机动兵力全部调动到街道上维持秩序。
但是,黑夜和火灾妨碍了警察和军队的工作效率,居民们哭喊着,领着老婆孩子,抱着被褥衣服,端着锅碗瓢盆,在火光下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跑。
杰普气得直跳脚,吹胡子瞪眼地骂人。
他想不明白,一直平平安安的,怎么忽然就大乱?
杰瑞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哥,不好啦,不好啦。”
杰普一脚把杰瑞踹倒在地:“说话一点也不吉利。发生什么事?”
“罗米欧被救走啦。”
“怎么会呢?不是有四十多人在守着他吗?”
“哎呀,先是抽调十人去街上救火,后来旁边的房子也烧起来,又派去十几个人。没想到突然有高手来到。对方有二十多人,个个武功高强,剩下的十几个人根本顶不住啊。”
杰普摸摸胡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看来,有人为要救走小罗,才故意扰乱城里的秩序。
不可能是瓦特或者汤姆,他们救走小罗有什么用?应该是小罗的军队干的。
可是,这帮人都在粮库里,不可能跑出来救人。老乐的军队在军械库里,也出不来啊。
看来,是有新的势力进入望月城,而且是今天白天刚来的。
否则,应该在三天前自己刚发动兵变时动手,那时候城里的秩序不稳,应该是动手的最好机会。
而且,他们的人手不会很多,否则可以直接冲进来救人,何必要先扰乱秩序才动手呢?
他们既然救走小罗,下一步……必然要来救乐安琪。
他嘿嘿地笑起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家伙,敢在老虎头上拔须子。”
威逼利诱
罗米欧是望月城里公认的第一美男子。
他出身军人世家,从小受到严格的训练,故而行为举止敏捷端庄,言谈高贵,再加上高大挺拔的身材和俊俏的小白脸,让人一见就觉得名不虚传。
他走进破庙,见到居中摆着一张长椅,一个戴着面纱的黑衣女人倚在垫子上,知道是她派人搭救自己,于是深深鞠躬道:“多谢夫人!可否赐告姓名,在下今后必当报答。”
“今后?我可没时间等着!现在就要你报答!”
罗米欧没想到只是说句客气话,对方立刻就跟上来,只好微笑道:“在下当修书一封,请家父罗思寄来白银五千两以报答夫人救命之恩。”
“嗯,五千两嘛,不多啊。什么时候能送到我手里呢?”
“十天之内。”
“好啊,听说明天杰普就要和乐小姐成亲。不知道他会不会等到十天之后才进洞房呢?”
罗米欧大惊失色,他早就看出来杰普对安琪不怀好意。
“那,在下愿帅本部军马,为乐小姐誓死效忠。”
“杰普不是傻子。发现你被人救走,必然会想到你要去救乐小姐。他必定已经有所防备,埋伏好等着你送上门去。就你手下那五百人,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罗米欧脸色苍白,他知道,这位夫人说的有道理。
可是,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妻被杰普……
他痛苦地握紧自己的手指,牙关紧咬。
青川风在一边看得不忍,轻声说:“岳堂主,你想必是有办法的,不如说出来……”
罗米欧立刻深深地鞠躬:“如果夫人有办法救乐小姐的话,在下必当倾尽所有,报答夫人。在下有祖传的庄园,价值上万白银。”
他发现这位夫人好像很贪财,马上诱之以利。
“我这个人呢,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要是在明天中午前把银子送到,我就出手救人。”
可是,现在已经快到半夜,哪来得及啊。
罗米欧只好诚恳地说:“我小罗一向讲信用,这整个望月城里的人都是知道的。”
“罗将军,赔本的生意,我向来是不做的。明天去救乐小姐,不知要赔上我手下多少人命,保不准连我自己都会没命。这么大的风险,就凭你一句空话,我就睁眼往火坑里跳?”
罗米欧扑通一声跪下:“我……请夫人明示,如何才肯去救人。”
他是聪明人,知道这位夫人既然一步一步地把自己逼到角落里,必有其他图谋。
红玉微笑,这个小罗倒是很机灵啊。
“罗将军,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我的条件嘛……只有一个……我的奶妈缺个老公,你就娶上她,然后给我做个侍卫吧。”
罗米欧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
青川风见小罗几乎要昏倒,实在不忍心。他刚张嘴要说话,红玉立刻冷冷地看他一眼,目光锋利如刀,吓得他赶快捂住嘴。
“罗将军不必生气,这也是生意嘛,谈得成就做。谈不成嘛,咱们还是朋友,以后还有别的机会啊。”
罗米欧额头上的青筋都鼓起来,脸色苍白如纸。
他已经和乐安琪有过海誓山盟,订下终身,现在却要……
“罗将军当然是对乐小姐一片痴心。可是,爱情的最高境界,就是为对方牺牲自己。眼看着心上人要落入虎口,像罗将军这么高尚的男子,当然要不顾自己的生死去救她。可是,就算把命赔进去,也救不了她啊。我想,要是乐小姐遇到同样的情况,也一定会舍身来救你的。”
罗米欧咬牙的声音,三尺外都能听见:“我……答应。”
“好啊,真是值得尊敬的自我牺牲。今天正好也是个月圆之夜,你就先成亲吧。夜长梦多啊!先入洞房再说,也免得你反悔。”
***************
在破庙的一个小房间里,草草地贴上一个喜字,当作小罗的洞房。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子边上,仿佛已经死去。
泪水不断地流下,往日甜蜜的回忆一幕幕地闪过。
那么多的海誓山盟,都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跌得粉碎。
他仿佛听到自己的心,正在“喀嚓喀嚓”地裂开。
他的新婚妻子,正局促地站在屋子角落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是个胖胖的中年女人,老实巴交的,具有劳动人民的一切美德,比如勤劳啊,善良啊,淳朴啊,节俭啊。而且她的奶水很好,将来有孩子,肯定也能喂得胖胖的。
当然也有一些小小的缺点嘛,比如稍微有些发福啊(只不过二百斤嘛),皮肤稍微有些发黑啊(只比呼尔泽祥黑一点嘛),牙齿有些发黄啊,睡觉打呼噜啊,说话的声音有点嘶哑啊,没有文化啊。
这些都是小毛病啦。瑕不掩瑜嘛,优点还是占大部分啊。
红玉在门外干咳几声:“嗯,罗将军的动作嘛,最好快一点,我们还等着你一起出发呢。再晚一会儿,天就亮啦。”
罗米欧抬起头,冲着他的新娘微笑:“来吧,我们……上床。”
他的笑容好灿烂啊,如璀璨的流星划过夜晚的天空。
*************
青川风撅着嘴:“干什么非要逼着可怜的罗将军和那个又胖又丑的奶妈成亲啊?”
红玉根本不理他,领着人离开。
鹰翔天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二公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啊。”
“我当然知道。我老爸想让我和那个乐安琪结婚,好继承这个望月城。可是,就这么把人家一对情人活活拆散,多么残忍啊。”
“这当然比杀掉他还难受。可是,造化弄人,从来都是如此。”
“可是,这些都要怪岳三娘,是她一手造成的悲剧。”
“我说二公子,你说话公平一些好不好啊。要是我们不来,乐小姐必定落在杰普手里,照旧是悲剧。”
“可是,我们可以让罗将军和乐小姐团圆啊!干什么非要拆散人家啊!”
“你真是太幼稚。她是什么人啊,没有天大的好处,她会豁上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吗?”
“这些事,我也明白。可是,心里……总是觉得不忍。”
他自己此时并不知道,人……是会变的。
若干年后,历史学家对青川风的评价,是高度概括的四个字:狡诈残忍。
月圆之夜
一轮明月,高挂在夜空。
柔和的月光洒满大地,远处的山川和草原,都看得清清楚楚。
呼尔泽祥独自坐在破庙的屋脊上。
他现在已经能够轻易地跃上屋顶。这在一年前,是想也不敢想的。
一年前的今天,他正在回家的路上,也是这么明亮的月色。他坐在篝火边,兴奋得睡不着觉。他轻轻地用手敲击着那个新铁锅。阿妈的眼睛已经瞎啦,可是,她会用手摸呀。摸着崭新的铁锅,阿妈一定会说,孩子,挣几个钱不容易啊,不该乱花啊。可是,她心里会很高兴,恐怕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先摸摸这个新的锅子。他还给尼娜买件新袍子。原来的那件已经有大大小小五六个洞啦。尼娜一定会高兴得蹦起来。他还给没有出生的孩子买个项圈,套住这个小家伙,不让恶鬼捉去,好让他(她)能平平安安地长大**。他想到这些,高兴得睡不着觉啊……
可是,第二天傍晚,他赶到家的时候,整个营地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秃鹰在烧得焦黑的残骸上盘旋着,焦臭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他的族人、亲人、房子,都变成黑乎乎的一片……
泪水,不知不觉中,打湿衣襟。龙海生悄悄地走过来,为他披上皮袄。
“师父,我……好恨啊!”
“我知道。她在十年前,就以强横的功力独战苍山四老。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虽说现在内力失去,但招数还在啊。你才练功不到一年啊,当然相差很远。你是学武的好苗子,或许再过三五年,就会有机会的。”
“可是,我每天一闭上眼,就会作噩梦,梦见亲人的惨死。”
“我知道,你在夜里经常大叫着醒来,当然不是什么好梦。”
“……师父,要是有一天,我真的杀死她,你……会不会怪我?”
凄凉的微笑浮上小龙英俊的面孔:“无论是过去、现在或者是将来,她每天都是生活在危险中。说不定有一天,会有人成功地杀死她。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有什么区别呢?”
呼尔泽祥沉默不语。原来,师父虽然每天都是笑嘻嘻的,可心里却藏着伤痛啊。
两个人都不说话,想着各自的心事。
好大好圆的月亮啊,照耀着默默无语的大地。
似曾相识
宫泽家。
宽阔的大厅里,居然摆上一张床。
红玉倚在床边,背后垫的,是教皇送给宫泽的羽毛垫子。
这个羽毛垫子,据说是来自洪荒时代的圣物之一,价值连城啊。
平时在圣城,都是用金盘子盛着的。
当年要不是因为宫泽帮过教皇一个大忙,教皇才舍不得慷慨相赠呢。
宫泽的心,疼得好像是在流血。可是,他却不敢说不行。
红玉轻轻地皱着眉头:“这是什么破垫子啊?一股怪味,好久没洗过吧。”
她的手下,提着明晃晃的刀子,正陆续地把宫泽的家人带到大厅里。
红玉看看吓得发抖的大人小孩,慢慢地用手指过去:“这个穿红衣服的,这个小男孩,这个穿黄衣服的……”
一共有六个人被挑出来。
红玉挥挥手,春花就走上前去,捏住他们的鼻子,硬把一个红色的小药丸塞到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有种奇异的香气。
五个大人吓得面无人色,知道不会给自己吃下什么好东西。
宫泽的小孙子才四岁,倒是觉得很好吃:“阿姨,这是什么糖啊,这么甜?”
红玉微笑,指着躲在桌子下面的小狗,笑道:“阿姨先给你做个实验,你就知道啦。”
无力抗拒的旺财也被迫吃下药丸。
它觉得味道怪怪的,扭头就想跑出去。
可是,它被春花捉住,提着后腿吊在空中。
红玉嘿嘿一笑:“各位,一定要注意听啊。这种药丸呢,性能很奇怪哦,是节水办公室最新专利产品。如果各位觉得口渴想喝水或其他各种液体的话,就会这样。”
一个蒙面黑衣人端来半碗水,捏着旺财的鼻子灌下去。
可怜的小狗,惨叫一声,口鼻流血而死。
小男孩吓得哇地一声哭出来,扎进妈妈的怀抱。
宫泽的脸色更苍白,知道对方肯定不是一般的强盗。
“夫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吧。”
红玉挥挥手,大厅里的人,又被拉走。
空荡荡的一间大厅,只剩下红玉和宫泽两个人。
她慢慢地解下面纱。
宫泽脸色大变,仿佛白天见到鬼:“你……你是……安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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