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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筹帷幄
众人正在说笑间,红玉传唤的三个手下已经到来。
老金的名字叫做金本学,是平州城的守将。
自从西山瑞雪带兵北上以后,镇守平州和安州两座城市的任务,就全压在他的身上。
他是个四十多岁的壮汉,身材高大,腰板笔直,结实得像一座石碑。
显然是因为缺乏睡眠的缘故,此时他那双浓眉之下,一双明眸里布满血丝。
老王的名字是王红梅,是个消瘦的老女人,颧骨突出,有三条挺深的抬头纹,眼睛不算大,但能闪闪发光地看人。
老吴的名字么,据说连他自己也忘记,所以只好叫他老吴。
他已是七十二岁的高龄,可是一点精神矍铄的样子都没有。
他原来有些弯曲的背,现在越驼越厉害,如同背着一口锅。乱蓬蓬的白发很久没有梳理。杂乱得像干草一样的头发和胡须中,露出一块破布片似的黝黑的脸和两个大而无神的眼睛。他的眼白似乎多一点,以致看起来好像总是斜视的样子。
这三个人都是追随安国公主多年的老人,所以红玉也必须要对他们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尊敬。
她娇笑着站起身来。
刚刚从昏迷中苏醒,她的身体中好象有千万根钢针在扎着,剧烈的疼痛使她恨不得大声地吼叫出来。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病痛,否则后果会相当严重嘛。
尤其是不能让不知道内情的这三个老人和钱谷青发现她的虚弱。
她脸上的笑容像孔雀开屏一样灿烂绚丽。
“哎哟,可想死我啦。有四年多没见面啦。”
她满面春风地挽着王红梅的胳膊。
“梅姐倒是越长越显得年轻啦,这件裙子真是漂亮嘛……以后你得喊我姐姐啦……瞧瞧,老吴你这个龙态龙钟的样子嘛,也不好好地打扮一下,看来是非得给你加薪不可啦……辛苦你啦,老金,这两座城能够安然无恙,多亏有你日夜操劳……”
看到她容光焕发的样子,楚天远不禁轻轻地点头。
他最清楚她的病痛有多严重。
他向来看不起女人,总认为她们不仅身体柔弱,而且意志软弱。可是,这个魔女却与众不同。
王红梅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嗔道:“小坏蛋,没大没小的,叫梅姨,否则……”
老吴一面颤颤崴崴地坐在椅子上,一面捋着像干老玉米须一样的胡子,还一面眉开眼笑地说道:“唉,你这一走就是好几年,可把你梅姐给愁坏啦。整天地念叨着,真是烦死人啦。”
金本学却不像他们两个人那样倚老卖老,而是恭敬地行礼:“参见郡主。”
红玉扶着王红梅坐下,自己顺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她必须立刻坐下,否则就要倒下。
她把云山和钱谷青介绍给这三个人。
云山是名人,这三个人也是久闻其名,难免要奉承几句。
钱谷青和这三个人都有过数面之缘,也算是故人,所以相互也寒暄几句。
红玉并没有向他们介绍站在云山背后的楚天远,一来是因为她不愿意让大家都知道他的身份,二来楚天远在江湖上的名气不低,此时却以僮仆的身份站在云山背后,难免令人好奇,所以不如不说。
王红梅侧过头,上下打量着站在春花身边的龙海生,问道:“春花,这位小伙子是谁呀?”
春花笑眯眯地回答道:“梅奶奶您这是明知故问嘛,他当然是飞鹰帮的帮主鹰翔天啦。”
“臭丫头,连我也敢糊弄啊。他明明是小龙嘛。”
王红梅主管情报收集工作,当然明察秋毫。
龙海生微笑着向三个人行礼,却不说话。
他一向保持低调,不愿意在人前显出和红玉的亲密。
红玉笑着吩咐:“春花,你亲自去做几个小菜,也算是给云山先生和钱先生接风洗尘。小龙,你去给她帮忙吧。其他人都退下吧。”
她知道龙海生不愿意参与政事,所以给他离开的机会。
楚天远也随着其他侍卫退下,房间里留下红玉、云山、钱谷青、金本学、王红梅、老吴六人。
红玉微笑着环视一下众人,轻声说道:“有几件大事,要和各位商量一下。”
众人知道她有重要的事情,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第一件事,就是计划在安州城和海宁城之间兴建三座新城。”
她简要地介绍彩虹城、秋水城和通天城的建设规划。
这是多年前水镜就已经拟定的计划,这三个老人都知情,所以都表示赞成。
钱谷青听说是由安州城自行筹措经费建设,不会动用他手里的资金,也就无所谓。
“第二件事,是永平城,这事大家都已经听说。兵贵神速,这里离永平城太远,部队在路上会遇到许多拦截,所以我计划由青川风出兵攻打永平城。瑞雪会带着飞龙堡中的部队在外围配合他。从朔州向东,穿过幽州和海州,就可以走海路。我已经派出三十艘海船北上,可以装载三千人马和攻城的器械。清风的得意弟子李济世已经到朔州。这小李子擅长游说,可以劝说幽州的徐如岳和海州城的刘丰年借路。至于以后如何守城,现在还顾不上。”
王红梅皱眉道:“最好不要让青川风南下。这人虽然年轻,但手段毒辣,连自己的至亲都毫不留情地杀害,只怕以后会养虎成患。再说,他也未必愿意为我们血战永平城。”
红玉笑道:“小风么,刚刚继承青川明经营多年的家底,正跃跃欲试地打算有所作为,肯定会愿意出兵的。等到将来呢,他肯定是个大麻烦。不过,现在没有办法,只好和他合作。”
众人议论一会儿,也没有其他替代的方案可以解决燃眉之急,只好一致同意和青川风合作。
“第三件事,是海宁城。只有占据海宁城,才能保证海上航线的贸易能够顺利地到达安州城。我前几天已经让老金准备好三千骑兵。我亲自带着部队,明天一早就出发,进攻海宁城。”
金本学蹙眉道:“海宁城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只怕是需要三万人马方才能够围困并攻占。”
红玉轻笑:“我半个月前就已经派小容等人潜入城中,到时候里应外合,应该不会太费事吧。”
云山摇头道:“此计不妥。你惯用阴谋,这已经成为众所周知的特点。一旦你兵临城下,张言礼就会加强对城内的控制,又或者是将计就计,来个关门打狗。这三千兵马根本不堪一击。”
“那依你之见,应该如何是好呢?反正必须打下海宁城,否则夷越国从那里登陆,我就完啦。”
云山徐徐地说:“我早就料定你要攻打海宁城,所以已经考虑好计谋。”
他从衣袋中拿出一张纸,递给红玉。
红玉看看,喜道:“此计可行。”
她把手里的纸传递给王红梅。
王红梅看看,点头道:“好……好……果然是妙计。”
众人一一传看,都表示赞同。
“第四件事,就是攻克海宁之后,安州、平州再加上三座新城,我们能够控制的城市就有六个之多,可以成立一个南方联盟以对抗帝都方面。至于盟主嘛,云山的意见是由小朱子来当。他已经被送到某处进行训练,要让他带有些……嗯……王者之气……这样才好唬人……”
红玉介绍小朱子的情况。众人听罢,都觉得好笑,反正不过是个傀儡,也就同意。
“好啦。需要商量的事情就这么多。打下海宁城,我还得去趟夷越。这里的事情,就由云山做主,大家多配合他。财政方面呢,要多依赖钱先生……这时分,晚饭也该好啦,我们去吧。”
老吴慢吞吞地咳嗽一声,说道:“小红玉,小红玉,你先不要着急去吃饭……这永平城打下来之后,如何才能守住,还没有商量呢。要是最后没守住,岂不是白忙?”
“唉,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反正小维肯定会拼命地攻打,就拉锯吧。”
“嘻,你们小孩子啊,就喜欢抢来抢去的。可是,你就这么点兵马,能消耗得起吗?”
云山立刻笑道:“老吴快把高见说出来吧,我们肚子都饿啦。再等一会儿,好吃的菜都凉啦。”
老吴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有玩具,小孩子们才会抢……要是根本没有玩具,怎么抢啊?”
红玉微微一怔:“你是说……彻底毁掉永平城?……太狠吧?……当然,这倒是比较干脆……”
云山长叹道:“老吴,你这主意,我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这个办法太过阴损,要折寿的。”
老吴冷笑着站起身来:“我老头子都七十多,还怕折寿?再说,这办法由青川风执行,历史上的骂名也都算在他的头上,你们害怕个什么?真是的,现在的小孩子起来越胆小啦。”
钱谷青脸色铁青地站起来:“你们到底有没有人性啊?屠城这种事情,居然都能想到啊?”
王红梅重重地“哼”一声,也站起来:“这种事情,历史上多啦。咱们又不是首创的人。”
“那也不行。”钱谷青的脸上,流露出不尽的忧伤和悲凉:“百姓是无辜的,不能如此残忍。”
红玉叹息着站起身来:“好吧,就听钱先生的。我们用飞龙军的人命往里填好啦。去吃饭吧。”
投鼠忌器
夜色渐浓。
春花扶着红玉,慢慢地回到她的卧室。
为表示对云山和钱谷青的重视,红玉只好在晚宴上频频敬酒。
云山颇有酒量,而钱谷青因为红玉最终听从他的意见而异常高兴,也是来者不拒。
这一来二去的,至少有三十多杯酒灌到红玉的胃口里。
她早上只喝过些稀粥,中午时因为昏迷过去也没有吃饭,晚上更是粒米未进。
此时酒力上涌,只觉得头痛欲裂。
春花扶着她坐在床边,回身关好门,拿来一个铜盆,放在她面前。
红玉轻叹一声,举起手,把手指伸进自己的咽喉。“呱”地一声,酸臭的胃液和酒水一起被呕出来。她吐好一会儿,才算是把胃口里面的东西清洗干净。
好在她刚才已经派小龙去向王红梅汇报北方的情况。
小龙出身在朔州,对于当地的情况和青川家族的事情比较了解,王红梅也正想详细地听听,所以两个人刚吃几口饭就退下去。
否则给小龙见到她没命地喝酒,一定会忍不住要阻止她的。
春花端走盆子,倒来一杯热茶,递给她。
红玉接过来喝几口,轻叹一声:“唉,把无尘叫进来吧。看他的样子,想必是已经找到刺客的线索。我们得抓紧时间,小龙很快就回来。”
无尘快步走进来,虽然他的表情如同平时一样严肃,但眼睛里却有沉痛的光芒在闪烁。
红玉低声道:“简要地说,先说结果。一会儿小龙回来,我们就没有说话的时间。”
“是……今早的五个人的确是图穷匕现派的。在城里的内线就是陆老六的媳妇。已经把她抓到。她已经承认是情报处司徒智手下的间谍。这次是杨振择亲自带着刺客来跟她接头的。”
“杨振择呢?是留在城内,还是回去?”这人是后起之秀,如果还在城中,倒要仔细找找。
“他联络完,就回去。好像他在安州城里找到一个什么重要的人物,要急着带那人先走。”
“陆老六此时在哪里?他是否知道这些事情?”
陆老六是平州城中最卓越的工匠,如果他也参与,这件事情恐怕就很麻烦。
很有可能会从他嘴里泄露出平州城最新武器研究的秘密。
“陆老六这一年多来都在军工处。他们在搞新东西,所以一直都封闭着。他不知道这事。”
她略微思考一会儿,笑起来:“嗯,想必是杨振择在安州城里发现钱某人,没想到在回帝都的路上,却让楚老怪把人给抢走……嗯,楚老怪或许也知道有刺客到来的消息。只是他故意不通知我,是想看看我是否能应付得来……主要还是……”
她停住,在心里说完后半句话:因为我偷走他的内力,这老家伙当然要袖手旁观嘛。
“……嗯,按说情报处的间谍都经过训练,尤其是委以此等重任者,哪里会轻易招供……这个女人是不是有孩子?”
无尘无限敬佩地点头道:“主人,您的智慧真是通彻天地,属下对您的敬仰如滔滔江水……”
红玉赶快打断他:“刺客如何混入飞龙军中?城中是否还有其他间谍?孩子的父亲是谁?”
“她招供说是一年前偷过一块令牌。今早让四个刺客冒充影子武士去找金本学,说是要在您演讲时暗中保护您。至于第五个刺客,是在飞龙军集合时由那四个人偷偷地带进去的。她是由司徒智直接领导的。每次都是从帝都来人和她联系。城中是否有其他间谍,她也不知道。”
“影子武士的令牌?这东西也很好偷吗?无尘,你就赶快说明白。我们时间不多。”
无尘略一犹豫,回答道:“她的邻居和无忧有一腿,有一天无忧把令牌落在她家。她正好去借东西,就顺手给偷走。无忧知道令牌丢失,也没敢声张。”
影子武士丢失令牌,可是死罪。不久后,无忧在一次行动中壮烈牺牲。
现在想来,他恐怕也有以死赎罪的想法吧。
红玉冷笑道:“无忧是个傻瓜。你当我也是傻瓜啊。肯定是她本人和无忧私通,所以才有机会偷到令牌。无忧要不回令牌,又不忍心害她,就故意把自己的命送掉。真是蠢不可及啊。”
无尘叹息道:“您对属下一向仁厚。看在无忧以身殉职的份上,请主人留下这孩子的性命吧。”
红玉闭上眼,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把她带来吧……无论如何,我得和她谈谈。”
……
鲁春雁的身材相当匀称而清瘦,两道秀眉,机灵的眼睛。
她跪在地上,毫不畏惧地抬起头来,直视着红玉的眼睛。
“刚才无尘已经许诺留下我孩子的性命,所以我才如实供述。郡主向来以守信著称,天下皆知……我坚信无尘不会骗我的。”
红玉轻笑:“那是他给你的承诺,可不是我的……你的孩子有多大?”
“只有三个月大。陆老六并不知道我和无忧的事,还以为是他的孩子……请郡主代为隐瞒。”
红玉的笑容中洋溢着甜蜜的诱惑:“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可能留下你的性命呢?”
鲁春雁轻轻地,但是很坚定地摇头:“当年司徒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既然答应为他效命,就绝不能三心二意,更不能以假情报欺骗他……再说,我也生无可恋,宁可一死了之。”
红玉慈祥地凝视着她,徐徐地说:“无忧对你如此深情,你该勇敢地承担起责任,把他的孩子养大**……慷慨赴死易,忍辱偷生难啊……只要你以后不再向帝都提供情报就行啦。”
无尘“扑通”跪在地上,哽咽道:“属下替无忧谢谢主人……您的胸怀比大海还要广阔……”
鲁春雁沉默地看着地面,没有回答。
她脸色铁青,两边额角的肌肉颤抖着。
过好久,她终于下定决心,苦笑道:“我辜负无忧、司徒大人和陆老六,也该在这人间多受些苦啊。”
“如此就一言为定啦。这件事,你要终生瞒着陆老六,也免得让他受折磨。好啦,无尘,你把她带走吧。这件事,就此结束。”
鲁春雁又磕个头,和无尘一起离开。
春花笑道:“你现在真是变成菩萨心肠啦……不过,这么倒也好……她看来会信守诺言。”
“唉,我也是投鼠忌器嘛。陆老六是个好工匠,我还指望着他搞出来点新东西呢。”
如果得知自己的妻子是间谍,还与人私通,连自己的儿子也是别人的种,恐怕他从此会一蹶不振。
龙海生笑嘻嘻地走进来:“可真是烦死人,这位梅奶奶啥事都关心,恨不得连青川风有没有脚气都想知道。我要不是急着回来,她能问我三天三夜的问题。”
春花顽皮地笑起来:“好啊,你就留在城里吧。梅奶奶向来不喜欢男人,说不定对你倒是……”
她笑着跑出去,吩咐门口的守卫:“打醒点儿精神吧,说不定今天晚上图穷匕现会来呢。”
红玉在屋里听到了,笑骂道:“这死丫头,别的不想,就想着刺客光顾。”
龙海生也笑道:“我们赶快睡吧,现在都半夜。明天一早儿,还得出发呢。”
……
红玉早已经疲惫不堪,很快就熟睡。
龙海生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在心里默默地说:这时分,小鹰该已经走到运河边上吧。他这是第一次独立领兵打仗,也不知道能否平安回来……
两年多以前,他们还是不共戴天的仇敌,现在却已经成为生死与共的同伴。
或许,在小龙的心里,已经把小鹰当作自己的亲弟弟吧。
调度有方
浩瀚的大运河,在夜色下静静流淌着。水面上闪动着粼粼的波光,就好似闪动着明亮的眼波。
狗蛋欢天喜地地骑在小马上,小嘴咧得如同一朵绽放的花朵,久久地合不拢。
他骑马的技术还不熟练,所以鹰翔天一直跟在他身边,担心他再次掉下来。
远处的群山隐约出现,风一吹,林涛四起,像群山深深的呼吸,给人一种神秘幽远的感觉。
鹰翔天带着部队来到山脚下,传令休息半个时辰。
他们从中午时就出发,现在又走多半夜的路,需要让马匹休息一会儿。
狗蛋跳下马。长时间的奔波,使他的小瘦腿儿直疼。
无喜和无悦笑呵呵地走过来,一边一个,抓住他的小瘦胳膊,把他扔在马背上。
“来,阿姨帮你揉揉。”
狗蛋大叫:“不许碰我……你们是女人,我是男人……要揉,也只能让我爹来揉。”
无喜笑起来:“你也能叫男人啊?才七八岁,只能叫小毛孩子。”
“那也不行……爹,爹,快来救命啊,她们要非礼我……爹……爹……爹……爹……”
鹰翔天只好走过来:“我来吧。”
他对于自己忽然给人当爹这件事,在思想上还没有完全接受。
因为红玉一直闹着让他收养个孩子,他只好去孤儿院里找。没想到阴差阳错遇到狗蛋,就凑合着把他给领回来。更没想到的是,狗蛋因为骑马摔伤而失去记忆,红玉立刻利用这个机会自称是狗蛋的娘,于是鹰翔天就当然地成为狗蛋的爹。
所以,他本人一听到狗蛋喊“爹”,就觉得……很别扭。
可是,狗蛋本人却完全在心理上把他当成亲爹,把红玉当成亲娘。
“爹,你说,这会儿我娘应该已经睡下吧?我好想她啊……”

鹰翔天手下用力,嘴里含糊地应道:“是啊,是该睡下……”
想到此时是小龙陪着她,他心里就酸酸的。
虽然小龙对他很好,可是有时候,他恨不得一刀砍死小龙,好从此能够独占红玉。
“爹,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打仗啊?打仗好不好玩啊?”
“好玩……”
鹰翔天不耐烦起来。他的手指轻轻地拂过狗蛋的睡**。这个小家伙立刻就不吭声。
鹰翔天回头看着无喜和无悦,轻声问道:“这里离落日河还有多远?”
“按照现在的速度,还要走三天呢。”
鹰翔天微微点头,不再说话,走到远处,坐到树下闭目养神。
他平时是个活泼的人,和众侍女常常说笑。现在成为这三千人的领导,有意要表现出端庄严肃的样子。
无喜和无悦知道他是有意疏远她们,不敢造次,悄悄地把狗蛋从马背上抱下来,放在垫子上。然后自己也坐下休息。
这些战士和战马都受过严格的训练,虽然有三千个人和九千匹马,却相当地安静。
因为是临时编队,这三千人分成六个大队。六位队长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战士,不待吩咐,在出发前就派出先头部队前去探路。
战士们都就地休息,马儿啃着地上半黄的草。
只有偶尔的两三声马嘶,在夜风和林涛声中微弱地响起。
鹰翔天休息一会儿,睁开眼睛,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天空像被染过似的漆黑。高悬的明月,在夜空中闪烁着。
他曾经和无言一起带领红玉手下的影子武士顺着运河沿线征服各个城市的帮会。
无言不仅轻功方面已经登峰造极,甚至能够以内力化为剑气。而无言手下的一百多人,也有惊人的武功和令如臂使的严格纪律。看到红玉有如此得力的下属,他羡慕之余甚至有些嫉妒。
相对于影子武士的忠诚和锋利,飞鹰帮那些闹哄哄的帮众们实在不堪入目。如果自己能有这些武士的话,当年在与飞龙帮的争斗中早就轻易地取胜啦。
鹰翔天的目光掠过黑暗中静默的战士和战马。不过是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这些骑兵已经表现出平时严格训练的成果。他们行进的速度与安静的程度,令鹰翔天相当地惊异。
他知道,这是红玉手下最精锐的部队。从他们的武器和服装来看,的确是质量优异。
他从前经常听到红玉说:“每个飞龙军的战士都价值千金。”
那时他还难以理解。现在,看到他们的马匹和装备就价值数百两银子,又看到他们在休息时从背囊中取出咸肉和淡酒作为食物,再想到每个阵亡者巨额抚恤,他终于明白红玉所言非虚。
训练和供养这样素质的战士,的确花费不菲啊。
怪不得红玉每次见到金银就双眼放光呢。
想到平时端庄淑静的红玉面对金银时如守财奴般狂热而激动的神情,鹰翔天不禁微笑起来。
她已经占据他的心灵。为她,他愿意贡献自己的青春和热血。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一骑马在黑暗中狂奔而至。
马上的侦察哨兵跳下来,跑到鹰翔天面前,气喘吁吁地报告道:“前方三十里,发现敌军!”
鹰翔天“呼”地站起来。
他没有想到,刚刚出发,就和敌军遭遇。
鹰翔天沉声吩咐道:“无喜,你把五位队长叫来。无悦安排亲兵警戒。我们商量一下对策。”
几位队长看到前哨有人飞骑来报,知道有紧急军情,不待传唤,就已经跑过来。
十几位亲兵在他们外侧围成一圈,防止附近有人偷听。
那个侦察兵简略地报告道:“三十里外,惠山的山坡上,约三万人马在宿营。看旗号是黑森城的葛哈那和台德城的马文明带领的联军。再向北二十里内,没有敌情。苏队长已经在惠山东侧五里处的山窝中隐蔽,另外派出几个人去打探东西两个方向是否有情况。”
苏必利带领三百骑兵负责前哨的侦察,比他们出发的时间早两个时辰。
正说话间,又有一个骑兵飞马奔来,报告说:“东西两侧二十里内没有发现敌情。苏校尉请示鹰将军,我们是绕过去呢,还是……?”
鹰翔天点头道:“你们两位先坐下休息一会儿,我和几位队长研究研究。”
他转向张勇人:“老张,你说说自己的看法。”
张勇人是几位队长中最年长的,所以鹰翔天先要征求他的意见。
张勇人摩挲着脸上乱哄哄的络腮胡子,沉吟道:“如果袭营的话,应当可以出其不意。对方不可能会预测到我们在这个方位出现,应当不会有什么防备。”
他的外形虽然鲁莽邋沓,经验却非常丰富,而且有勇有谋。
另外四个队长附和道:“这三万人肯定是来围攻安州城和平州城的。我们必须及时地拦截。”
这两座城的精锐有三千人跟着鹰翔天出来,另三千人由金本学的弟弟金本习带着已经北上。剩下的三千人,听说也准备出发。现在两座城中的守卫力量已经相当薄弱。
鹰翔天点头道:“好。分出些人带着备马绕过去。我们分成两组,小王和小赵为第一组,小郑和小刘第二组。第一组多准备些火箭,到近前先点着他们的营帐,然后冲进去转一圈就向北突出去。注意不可恋战。你们的主要任务是点火。第二组等到营里混乱时再冲进去。不要忙着杀人,先看好谁是正在指挥的头目再动手。你们也转个圈就向北突出去。万一你们被困在营里出不来,就放信号弹求救。老张当预备队,情况不妙就负责接应。如果他们尾随追击前两组,你就从后面上来,来个前后夹击。咱们在五十里外的江华山会合。”
他转向两个前来报信的骑兵,吩咐道:“回去告诉老苏,让他带人绕到惠山的西边。如果我们被困,你们就负责救援。如果情况正常,就继续北上侦察。”两人得令,上马飞奔而去。
鹰翔天看看正在熟睡中的狗蛋,微笑道:“无喜,找个可靠的人背着这孩子和备马一起走吧。你先通知城里一下。你和无悦跟着第一组。到营里先潜伏下来。找到葛哈那之后,就给他来这么一下子。”
他的手指在空中虚虚地一划,示意把那家伙干掉。“我也和第一组一起进去。”
老张等人赞许地点头答应,各自下去布置。
他们眼看郡主派来这么个英俊潇洒的年青人当将军,都在心里暗暗疑虑。
虽然已经目睹了他惊人的轻功,却不知道他是否能带兵打仗。
此时见他调度有方,对他的谨慎都颇为赞赏。
深夜突袭
夜色沉郁,凝重而神秘的气氛笼罩着大地。
连绵的军营,从惠山的山坡一直延伸到山脚下。
经过长途行进后,疲惫的战士们大部分都已经沉浸在甜美的睡梦中。
除巡逻兵单调脚步声外,整个营地都静悄悄的。
像黑色的旋风一般,一支乌鸦的庞大队伍,突然腾空而来,降落在山顶上。山顶上几乎所有的树木都为之占据,像是在山顶上绽开一朵硕大的黑花。
它们发出巨大的喧闹,惊醒睡梦中的马文明。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侧耳听听,又倒在枕头上。
“真是烦人哪。”
他用被子蒙上头,含糊地嘟囔着:“真是的,这可不是好兆头。城主也真是,猪油迷心窍,非要出兵围攻平州城不可。这里明明没有便宜可占嘛。定国郡主那个魔女既然还活着,不来攻打我们就算不错,城主还妄想着去对付她。唉……”他叹息着,又要朦胧睡去。
地面微微地颤动起来,滚雷般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营门外,惊恐的哨兵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上千的骑兵自远处飞奔而来。
马蹄的轰鸣声惊动刚刚安静下来的乌鸦群。
它们立刻“呼”地一声飞起来,“呱呱”地叫着,展翅远去。
哨兵慌忙吹响报警的号角。
但是,在杂乱的声响中,号角声并没有传遍军营。沉睡中的士兵们大部分没有听到号角。
但是,他们很快就被惊醒,因为一排排的火箭点燃他们的帐篷。
在营地中空旷的通道上,手举火把的骑兵们旋风般地飞驰而过。
他们宛如光明的使者,把熊熊的火光带给营地中间的每一座帐篷。
不过眨眼的功夫,大部分的帐篷都被点燃。
惊慌的士兵们胡乱地跑着,有的人被撞倒在地,其他人就在他们身上踩过来踩过去,运气差的则被他们绊倒,于是更多的人从他们身上踩过去。
马文明因为还没有睡实,立刻跳下床,提着刀跑出帐篷:“怎么回事儿?”
他看到燃烧的营地和飞速掠过的敌军。
他疑惑地瞪大双眼,喃喃自语道:“不会吧,这个魔女真的来啦?动作也太快吧。”
他们不过刚刚出发两日,离平州城也还有三日的路程,居然就被她料到?这不可能吧。
眼看着偷袭的敌军已经呼啸而去,他大叫起来:“快组织救火……先救火……”
现在天气已经很冷,要是没有帐篷的话,以后再宿营会很困难的。既然来敌只是放把火就跑掉了,倒也不必追赶,还是先抢救帐篷和粮草要紧。
他带来的一万多兵士兵中几乎有一半是没有经验的新兵,所以组织救火的工作遇到很大的困难。
好在敌军已经走远,各级军官各自组织本部人员救火,慢慢地倒也有成效。
马文明指手画脚地喊一会儿,眼看火光渐小,他这才眨着眼想:奇怪啊,哪有这么偷袭的,放把火就跑?这不符合常理啊。
他叫来骑兵队长:“你带人出北门警戒一下,防止他们一会儿再回来。”
那个队长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一个人影在黑暗的角落中跃起。
那人裹在一身黑衣中,手里的尖刀闪烁着寒光,如飞箭般射向马文明。
骑兵队长张开嘴想要警告马文明,一转念间,心里忽然想到如果这家伙死掉,自己说不定能够代替他的位置……
略一犹豫间,那个黑影已经到近前。
马文明见到骑兵队长脸上奇怪的表情,正要训斥他,忽然觉得背心处寒气大盛。他毕竟久经沙场,知道背后有人偷袭,立刻扭身躲避,同时挥动手里的大刀向来人砍去。
鹰翔天的来势甚是迅猛,虽然马文明用力招架,但锋利的匕首还是在他的肩上留下深深的伤口。
鹰翔天一击得手,并不恋战,立刻纵身跃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乱兵之中。
马文明左右的亲兵这才回过神儿来,手忙脚乱地把他抬到帐篷里包扎。
马文明只觉得右肩火辣辣地疼。他咬着牙,吩咐道:“快打开箱子把那根老参拿来。”
他把人参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虽然有微微的苦味,但是这根老参很快地缓解他的剧痛。
他闭上眼,正准备休息一会儿,忽然听到巨大的喧闹。
喊杀声毫无预兆地响起,仍旧是在南门那边。
刺耳的兵器交错之声、士兵的呐喊与惨叫声嘈杂地交织在一起。
一个小校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色苍白地报告道:“又有上千的骑兵,杀进来啦。”
话音未落,葛哈那的亲兵哭丧着脸跑进来报告说:“葛将军被刺杀啦。”
……
狂风卷起枯叶与泥沙,漫天尘土把清晨第一缕太阳的光芒都掩盖起来,天地间一片混沌。
马文明一手紧握长刀,另一手捂着口鼻以抵挡风沙,跨下的战马一瘸一拐,慢慢地走着。
右肩上的伤口剧烈地疼痛,头部的眩晕几乎令他无法坐稳马背。
低下头,可以看到胸甲上鲜血凝固后的酱紫色。肩膀所中的那一刀,刺穿他的铠甲,长长的一直延伸到他的前胸,严重地伤害他的肺部。呼吸之间,嘴角不断地涌出鲜血。
回顾身后的士兵们,前几天**来的一万多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三千人。
看着那一张张惊惶的面容,马文明不禁暗中叹息。
他并不知道,袭击他们的骑兵不过只有两千多骑而已。
夜色与混乱夸大恐怖。由于他所率领的部队有一半是新兵,许多人是被践踏而受伤的。
勉强地勒住马,他咽下一口唾沫,大声说道:“我们就在前面的山脚下扎营休整吧。”
他艰难地跳下马,吩咐卫队长:“你带着三百人在附近找找,发现散兵就带他们回来。”
他毕竟有多年的带兵经验,估计到很大一部分人马是在惊慌中跑丢。
他倚在树上,看着平州城的方向,喃喃地说:“这样也好,反正城主也是心血来潮,非要我带着这些新兵蛋子来送命。现在这个样子回去,虽然会挨骂,但好歹也保住性命。”
后顾之忧
平州城。
天刚亮一小会儿,忽然就暗下来,黄风吹着尘土打旋,树叶满地乱飞,雷声滚滚而来。
远远的天外出现团团乌云,向天空滚来,响雷也随着乌云震动大地,一道电光,划过天空。
风夹着黄豆般的雨点迎面劈来,打得人睁不开眼。跟着又是几声脆雷,暴雨从天上倾泻下来。
看着窗外的暴雨,红玉皱眉道:“还真下起来。”
前来送行的云山笑道:“这雨来得猛,却不能持久,等会就要停的。”
正说话间,春花匆忙地走进来,把手里的小纸卷递给红玉。
“惠山一带发现葛哈那和马文明带领着三万人马在宿营。小鹰已经前去袭击他们。他通知我们也准备一下。”
红玉疑惑地看着云山,问道:“这两人,来得也太快吧?”
如果从九月初十开始计算,现在不过刚刚过去十五天,就算是帝都给黑森城和台德城下命令,他们也要准备十来日才能出发啊,怎么这么快就到跟前呢?
智者多疑,他们敏锐的智慧往往给他们带来更多的烦恼与疑虑。
云山蹙眉沉思一会儿,朗声道:“如果按时间推算,这事有点奇怪……这应该是巧合吧……也许他们早就准备要来进攻平州或者安州,正好得到帝都发来的勤王令,就立刻出发。”
“以小鹰的三千骑兵偷袭他们三万人,会得手么?”
云山轻笑:“你这是关心则乱……其实答案很清楚嘛……对方应当不会有防备……”
红玉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她的确担心鹰翔天少年气盛,冒冒失失地陷进去。
如果对方有防备,这三千骑兵可要完蛋。
她忽然很后悔让小鹰只带着三千人就去完成这么多的拦截任务。
可是,现在她手里的兵力有限,实在分不出来更多的人手。
云山看着她脸上的忧色,打趣道:“瞧你这一发愁,老天爷都不敢下雨啦。”
果然,风停雨住,太阳露出笑脸,一道艳丽的彩虹,挂在远方的睛空中。
红玉长吁一口气,站起来,恢复沉静的表情:“好吧,我立刻出发。”
她走到门边,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已经着人去整修城中的听雨别居,打算送给你呢。”
云山一本正经地表示感谢,然后淡淡地说:“我前几日就已经送出家书,让蒋氏全族都迁来平州城呢。这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就一座宅子,恐怕不够用吧。”
他既然追随着她,而且得掌重权,当然要让她安心。
一到平州城,云山就通知族人搬家。
只有把蒋氏全族的身家性命都和她的成败押在一处,她才会没有后顾之忧。
红玉甜甜地笑道:“好啊,反正现在那三座新城中有的是空地,就叫他们盖几个新宅子吧。听说你们家这一代有不少青年才俊,何不委以重任呢?举贤不避亲嘛。”
“呵呵,小和、小权还有小平,都很能干啊。我怕他们的风头会超过我嘛。”
“哦,如果他们如此出类拔萃的话,倒也正好救急。现在人手紧张,你不可以徇私啊。”
云山只好笑着答应:“好的,等他们一来,就让他们给你卖命。”
红玉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这里就交给你。平州城是我们的根基所在,千万不可丢失。”
“你可要快点回来啊……这么重的担子让我一个人挑,压力太大啦……嗯,以三个月为限,如果到时你还不回来,我就把自己的工钱涨一倍。以后每三个月涨一次,看你心疼不心疼?”
红玉哑然失笑:“亏你还是著名的贤人,这么爱财啊……前几天敲诈来的那三十万,不是已经给你吗?真是的,要讹诈也找别人啊,不能拿我开刀嘛。”
“嘿嘿,我可不管是谁,就认银子。”
……
看着红玉渐渐远去的背影,云山轻轻地叹息一声。
他其实……对财富没有任何兴趣。
可是,他不得不时刻摆出追名逐利的样子。
即使是钱谷青那样迂腐的人,也非常在乎名声的好坏嘛。
如果不对名利感兴趣,就说明心里有更大的图谋。
而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又怎么能委以大权呢?
说不定他会趁机弑主篡权呢。
所以,他必须要想方设法让红玉放心。
否则,随着他才能的释放,他的性命就芨芨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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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是蒋氏家族倾力打造的“神话”,代表家族的利益取向,根本不能凭自己的喜恶行事。
在他六岁那年,族长蒋成律依例召集族中全部四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男孩子进行测试。
这就是蒋氏家族世代沿习的选拔。每隔十年,这样的选拔才进行一次。
选出的那个孩子,作为家族这一代人的代表,会被单独培养。
正是这样的制度,保证蒋氏家族每一代人中都有佼佼者获得家族全部资源的支持。
在云山被选出之后,蒋家就把他的本名(蒋维志)隐去,给他起名为“云山隐者”,同时利用各种途径传播他的“神童”之名。
为保护他的安全,蒋成律不惜重金聘请楚天远作为他的侍从。
在十二岁之后,他就开始周游各地,拜访名人。每年交游的费用,总在一万两白银左右。
正是在这样的交游之下,他的相识遍天下,也渐渐积累起名声。
否则,二十年前,他不过十六七岁,何以能和人过中年的水镜等人齐名呢?
红玉在北方再次崛起的消息传来后,蒋成律就和云山商量,要不要直接北上去投奔她呢。
云山思考好几天,认为还是再忍耐些日子再说。
毕竟一山不容二虎。
已经有水镜在她身边多年,自己初来乍到,很难得到重视。
好在不久后,水镜被刺身亡,军师的位子终于空出来。
就在云山犹豫着要不要北上自荐时,红玉跑来请他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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