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时候，海城下了第一场雪，那场雪是在半夜开始的。司徒小雪从梦里醒来便听到屋外簌簌的飘雪声。她裹了毯子便出了碧琼居，屋外早已成了一片莹白的世界，她缓缓地走在风雪中，唇色变得乌紫。
走到那辆株前几年栽的梅花下，迟迟不开的花苞终于在这凌厉的天气缓缓地舒展，雪花落在花蕊上，颤了颤，与梅花融为一色。司徒小雪眉眼带笑，伸手折了那枝梅。
把花插在瓶中之后，司徒小雪替自己泡了杯茶，喝下。没有睡意，拿了本书研究上面似是而非的字句。然后静静地等待黎明的到来。
清晨，林之碧打电话给司徒小雪，兴奋地告诉她下雪了。她笑，城北和城西虽是有段距离，但还不至于会有这么大的区别。
司徒小雪耐心地应答他偶现的稚气，司徒小雪说：“我知道，林之碧，我看见了。”
林之碧发了一番感慨，语调始终像个快乐的孩子。最后他约她出外堆雪人，到山上看雪景，她拒绝了。
之前，他们频繁的见面终引来了司徒凌云的注意，前几日，老人就暗示她不要再和林之碧有来往，她沉默，表示答应。在司徒府，司徒小雪一直是个乖女儿。
挂了电话后，司徒小雪出门走向主宅。冬天，司徒府的人普遍的晚起，此时整条路上只有她一人。司徒小雪走进主宅的厨房，烧开水，著司徒凌云喜欢喝的咖啡，还有冬天早上司徒凌云和蓝仪爱喝的白粥。
当司徒小雪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司徒凌云和蓝仪已经坐在餐桌旁了。蓝仪朝她点头微笑：“今天又是这样早，还做粥，这些事交给刘嫂她们就可以了。”
司徒凌云从报纸里抬起头看了司徒小雪一眼，面容冷肃，斥道：“身体是自己的，要顾好。”
司徒小雪温顺地点点头，感到冬日独特的暖意。司徒府的人近来都叫她顾好自己的身体，这阵子她似乎又瘦了些，前几日和司徒如枫玩闹的时候，他抱起她时就皱着眉头对她说：“你怎么轻得跟羽毛似的。”
司徒小雪没有应蓝仪的要求在主宅吃早餐，没胃口，请了安就出来了。
屋外又开始下雪。路上有些湿滑，司徒小雪一步一步小心地走。远远地看见司徒如枫朝主宅的方走过来，而她已经到了通往碧琼居的小径入口。她想，他们总是有机会见面的，近日就不必特特地等着他上前来打招呼了，想着就往碧琼居去。
司徒如枫也看见了她，本以为她会等他，见她转身就走，忙跑上来叫住她，心下仍不免有些气恼。司徒小雪拍拍他肩头的雪，看着他衣上的濡湿微微皱了下眉，随即展开。
司徒如枫身后的脚印一点点被覆盖，雪是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司徒小雪有些烦，倦倦地抬起眼睑看他英俊的脸：“如枫有事吗？”
司徒小雪觉得他是明知故问。司徒如枫说：“姑姑，今天要出门吗？”她向来是极少出门的，除非是府里的几位少爷小姐还有林之碧拉她出去，司徒小雪到是宁愿待在碧琼居里发霉，她嫌外面闹。
司徒如枫咧嘴笑着道：“那等会儿我们去堆雪人。”
她应了声“好”。
他笑得愉悦，似是满意她的答案。他说：“你回去添件衣服，外面很冷。”说话间已然握住她的手揉揉搓搓。
直到自己的手被握住，司徒小雪才觉得自己的手真是冬天的冰雪还冷些，她抽出手，小声催促道：“快去爷爷奶奶那吧。”
堆雪人这种游戏，他们已经好些年没玩了，最后一次是在司徒浩进司徒府的那年冬天，海城也是下了场大雪，那天他们几个都很兴奋，一起结伴向司徒凌云夫妇请安后就到“紫逍园”里玩儿。
他们甚至搬来椅子堆了个两米高的雪人，司徒如枫将自己的外套和帽子套在雪人身上，因为衣服小雪人很大，以致让雪人看起来格外滑稽。作品完成之后，他们几个站在雪人旁边拍了张照。
司徒小雪后来仔细研究那张照片才发现那张照片里真正笑得开心只是她自己而已，那些站在她身边的少年少女们各有各的烦忧，各有各的梦想，各有各的怨尤，只有当时的她一个人笑看冬日，像极了一只无忧的金丝雀。
小婢看她回来，抓了件外套就冲过来给她披上。司徒小雪笑着说：“慢慢来，慢慢来，别急。“
小婢偶尔也会大胆地训斥她，只是偶尔，大多时候，小婢都是恭顺谦逊的。今日小婢想是对她非常的不满了，嘟着嘴抱怨她：“小姐大雪天出去，为老爷夫人熬粥，以后病了，还不是小婢操心。”
司徒小雪笑看着小婢嘟着嘴的样子，很是可爱。她问：“小婢，你多大了。”小婢好似陪了自己好些年了，可自己还是不了解这个女孩，她想小婢应该比自己年轻。
“小姐，我二十五了。”
司徒小雪轻轻的“啊”了一声，二十五呢，比自己长，她有丝疑惑，为何年轻的自己会比小婢显得老气。
小婢看着她沉思的脸，“小姐你太静了。”
司徒小雪抬头望着她，“小婢，你说什么？”
“你明日别去帮老爷夫人熬粥了。”
“不行，我高兴去。”
小婢看着她一脸固执的表情，转身咕咕哝哝地念叨：“整日的这样小姐不像小姐，怎么行。。。。。。”念了一回回来把熬好的姜汤端给司徒小雪，“喝吧，可别又病了才好。”
司徒小雪笑着乖乖地喝下，小婢偶现的大胆总是让她觉得温暖呢，有一丝家人的感觉。
司徒如枫是午饭过后许久才到碧琼居来的，那时司徒小雪倦倦地缩在贵妃椅上研究夜里折来的梅花，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清香，她很享受地吸气呼气。
司徒如枫走到她身边摸摸她的发，拍拍她的脸，像在对待他屋里那只受尽恩宠的猫。他也不道歉，司徒小雪对他的种行为习以为常，他对她的承诺都是不牢靠的。
司徒如枫只问她是不是等很久了。她仰头看他和平日一样温柔的笑脸，摇头，问他：“在那边待了这么久干了些什么？”
司徒如枫无奈地回答说：“还不是下棋，喝茶，报告公司的进度。”
他把头枕到她柔顺的发上，鼻尖用力嗅了嗅，闷闷地说：“刚才无聊死了。”司徒如枫不自觉地皱起眉头，随即展开，和司徒小雪一起笑看屋外的皑皑白雪。
司徒如枫仍记得方才的不悦，早上他本请了安就可以过来的，谁知会在起身的时刻好巧不巧地遇见向婉。他只好在司徒凌云的命令之下不得不陪向婉去玩。司徒如枫还不想为这些小事和司徒凌云发生冲突，于是匆匆应付完向婉就赶来碧琼居。他知道无论如何，他又是让她等了，而她从很久以前的不习惯等待到最后忘了自己其实是可以不必等待的是可以生气，可以发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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