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衡山风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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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朝廷而杀嵩山派。
何亮稍稍说两句,童非便豁然开朗,大概清楚五星会到底打什么主意。在小说中,侠客与官府自古不两立,官府说江湖人为草莽,粗鄙不堪,江湖人士骂官府为狗官,贪赃枉法。侠以武乱禁,刘府之中这些不管黑道白道绿道的侠客们,哪个手头上没有几条命案?官府没有直接发放他们海捕文书,一是这些江湖人士或有不少产业,当地素有声望,或是彼此勾结,牵连甚广,难以根除,二是侠客自古以来屡禁不止,一雄灭则又有一雄兴,官府也不想逼迫他们太甚。由是,两者虽然两两对立,相互之间少有来往,但在一定程度上都默许对方存在。
但是,官府绝对不会容忍江湖人士肆意击杀官员,这又不是乱世,一旦武夫犯大禁,全国通缉,让其无处可躲,以重罚警世人。五星会引草市巡检士兵、衡阳县衙走卒到惨案现场,一旦哪个门派敢击杀这些官兵,五星会中官员身份玩家立即可上报朝廷,举其谋反之罪。越是产业大的门派越是对此无奈,嵩山派再强,还能敌过朝廷几万雄师?
听得何亮所言,童非觉得自己应该去现场一看,不说能否混水摸鱼,看护华山派不掺于其中却是必须的,华山派有恩于他,他童非也自当为其做点事,哪怕这仅仅是个副本,他也秉持知恩图报理念。
童非心中,刘府这些自命侠客的江湖人百分之九十八不合格。所谓,礼仁义三者并存,无仁之义作不得真正的义,这些“侠客”各个秉持的侠义大都是无仁之义。无仁之义,可为一夫杀万民,可为一言灭自身,但终究局限于狭义恩仇。当然,童非自认为也担不起这个侠义,但即便他不是礼仁义智信的人双耳轰鸣,首当其冲的万大年面色一奄,吐出一口心血。便是岳不群也是脸色陡变,这突然而来的女声实在霸道,连岳不群自己都感到一阵心血上涌。此时大堂数百江湖人士,一小半脸色苍白,群雄相顾骇然。这女声来源于群雄之中,声音却从四面八方响起,略涩声线显然是想掩饰自己身份。
这女声仿佛音杀,声音暗含内劲。
国术里有虎豹雷音一说,人学虎豹雷音,用声音不断震荡凝萃骨髓,以达到修炼自身效果。虎豹雷音学成后,又可布罡。小说中常出现某人内力外放,可避刀箭,仿佛身体外有一层由内力构建成一层薄膜,按照国术理论,这般算作布罡,外布罡气,内结金丹,这是武功大成境界。
布罡有大布罡,小布罡之说。
习武之人平素累积元气,待发力之时,让暗劲冲出毛孔,以暗劲配合身体强度,才能做到断铁链、碎石板,不然以人自身结构是万万不能与石板、钢筋比较的。而小布罡,便是让这种暗劲在皮肤表层形成一个循环,平素如元气一般强化自身,遇敌之时,能减缓力道,比气囊还管用。习武之人表演时,别人以铁棍击之,他只要把暗劲首先凝于被击打部位,铁棍来时,被暗劲一缓,力势就消了,人看起来却是文风不动,站如直松。这只是运暗劲凝于一处效果,小布罡却是全身或部分暗劲流转,可隐约在毛囊内形成涡旋。
大布罡大都是通神地步,但独音功不然。音功大成,可以音伤人,可以音索魂,可以音布罡。习练音功者,以音布罡,用的却是虎豹雷音,用科学来讲,却是运用全身骨骼震动频率。音功者看似以口发音功,实际上却是全身都在发音功。大家都知道,有时候听到某种音乐,会突然心生恐怖,听另一种音乐时却是心情舒缓。人的心情调控比一般运动更迅捷更猛烈,练武之人一个闭毛孔苦练许久,也不一定能有成效,但是普通人一遇冷风,或者突然紧张,毛孔立时紧闭,鸡皮疙瘩一身。练武之人发力也是这样,练骨骼也是为了练习如何更能快速闭毛孔。但毛孔、血液都是有一定限度的,一旦超过身体掌控,体内内腹、大脑交感神经往往逆反,很多练武的人最后都是死在一个元气流失。音杀功就通过身体发出频率较高的“一会让人紧张、一会让人舒缓”,身体一旦适应不了这种频率振动,内腑、神经就会调控错乱,体内的血液、精气、暗劲都要造反。普通人大多直接昏迷休克,而练武的人由于底子厚,反而受到的伤害越大。
有一些人,认为音杀功是不入流的功夫,对高手没有效果。其实,音杀功要求的底子高,你要想弄得别人内腑、神经调控错乱,首先自己得能适应这种快速转变。而且音杀功主要在出其不意,一旦对方防备,效果就差了许多。这就好比,你在发射无线电干扰频率,对方为了避免自身震荡,直接暂时掐断音频调制器,你再发射,我不接收,你能奈我何?
故音杀功一般是辅助修炼,以音杀功的厚底子,习武者自然有其他绝学。
这女子到底是谁,怎会有这么深厚内功?群雄脑海同一时间闪现出这个问题。譬如岳不群如果提前防备之下,这般音杀功对他不会起什么大效果,顶多心神不宁几秒,但他还是面色凝重,这不是仅仅担心音杀功,而是担心此人实力。
陆柏受到的攻击比万大年更甚,只不过到底他内力深厚,强咬牙关把上涌来的心血又吞了回去,既惊又恼:“陆某少见寡闻,不知尊驾为谁?若是五岳剑派有得罪之处,这里还请赎罪则个。”陆柏虽然恼怒,却也不忘构陷,不说嵩山派得罪对方,直说五岳剑派。五岳剑派同声同气,容易暴躁的尼姑已走,刘正风是陷于激愤,泰山派华山派也不会跳出来反驳他。
女声又道:“好一个廉不知耻的嵩山派,这么痴迷于杀人,怎么不冲上黑木崖?欺软怕硬,胆小鼠辈。”这一句话说的实在刻薄。
陆柏正要开口,却被费彬拦住。费彬道:“这位女侠,今日是我五岳剑派清理门户,是我们自家的事情,却与外人无干。”
女声又道:“滥杀无辜,便与我有关。”
费彬冷然道:“刘正风这叛徒勾结魔教,若是不能逼他说出曲洋下落,魔教之人滥杀无辜又算谁头上?慈不掌兵,我五岳剑派若是今日放他刘正风,明日又出来其他以画相交,以酒相交,以武相交,也尽放去?如此这般,我们五岳剑派散伙算了!”费彬这一席话说的大义秉然,令许多江湖人都心里暗自赞叹,毕竟他们仇视魔教很多年,自己又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刘正风一家杀了便杀了。
女声又道:“魔教曲洋,嘿嘿,梁上君子莫是等你朋友儿女尽戮才肯现身么?”就在女声说话期间,突然一声响亮口哨响起。女声话未落音,从檐头突然掠下一个黑衣人影,伸臂扯住刘正风道:手已经挥出几把黑血神针,这黑衣人正是曲洋。这一连串的急剧变化,让群雄都几乎忽略那一声响哨。
曲洋黑血神针一撒,顿时引起群雄慌乱,嵩山派诸人心中担忧未露面女子对自己不利,也不敢分身单独去追。便是这一耽隔,曲洋已经拉着刘正风掠过好远。
费彬心中大怒,由于莫名女子,也不敢下令即刻屠戮刘正风一家,只得准备吩咐嵩山派前去追踪。
就在这时,刘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外面一人大声喝道:“锦衣卫办差,刘府之人一人不能私走。”说话间,刘府大门已被重重踹开,当头一名千户,千户身边跟随一百户,二位锦衣卫后面却是十来个官兵。
锦衣卫之名一时之间恐吓不少群雄,对于这些天天过着舔刀口生涯的江湖人,不怕官府,不屑官兵,但对于锦衣卫还是有点杵。锦衣卫不但人多势众,更主要的是其中很多人手头上功夫都很硬,不亚于普通江湖人,甚至很多锦衣卫都来自于江湖。
这两个锦衣卫明显是玩家,当头这个千户童非不认识,他后面的那个百户却是何亮。童非心思:“那个周天平也是锦衣卫,这个何亮原来也是锦衣卫,难道他们这帮人走的都是官方路线不成?”在武侠小说里走官方路线,这一招可谓别出心裁,只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费彬皱了皱眉,锦衣卫神通广大,消息灵通,而且代表官府。对于单身闯江湖的锦衣卫自是没有什么,但是嵩山派这样大派却不能轻易招惹锦衣卫。尽管嵩山派在朝廷上也有人照抚,但是锦衣卫可以越级上报,不比寻常官员,这般情景肯定是有心人所为,这些令费彬不得不防。

不待众人讲话,何亮已经冲上大厅,轻车熟路检验一番死尸,大声道:“这些死尸大都是刘大人弟子,其中刘大人公子死了。”
丁勉、费彬、陆柏三人都有些变色,对方如此了解刘正风家眷,定是早有预谋。丁勉左手动了动,想杀人灭口,费彬轻轻拦住,向他使了个颜色,瞄向那个锦衣卫千户。锦衣卫千户道:“刘大人公子也被杀了?怎么死的?”
何亮又道:“刘公子被一剑自背心直刺心窝,明显是故意杀害,以下官来看,这当是嵩山派一门功夫。”何亮这话一说,费彬的脸色陡然也变成白色。
锦衣卫千户接着道:“哦,那三个傻愣愣站着的,似乎是嵩山派的贼子。过来,爷爷问你们话,是不是你们杀的刘公子?胆敢杀害朝廷命官,莫非想反了不成。”
锦衣卫千户指的却是丁勉、费彬、陆柏,这下嵩山派弟子脸上都现出阴森杀机,这锦衣卫分明故意挑衅。他在群雄之中能够直接指出三人,显然对嵩山派有所了解,这番作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锦衣卫千户是在故意折辱嵩山派。
群雄都是桀骜不顺的主,虽说见得嵩山派杀人有点心惊肉跳,但却对官府更是不忿,此时群雄都忘记刚才一干事情,一心想对付狗官。有几个想结交嵩山派的江湖人,蠢蠢欲动,其中一人更是道:“便是我们杀了,又如何?我们江湖上恩怨,轮不到你们官府来管?”
何冲冷笑道:“哼,刘大人已经被朝廷钦封参将一职,岂能再和你们草民混为一谈?肆意杀害朝廷命官,不是谋反,也是大逆不道,怎轮不到我们锦衣卫管?我锦衣卫为国为民,也要斩杀蓄意谋反的豪强逆徒。”
说道这里,却要说说明朝这参将一职。这一段内容曾用来和别人探讨笑傲江湖发生年代,在这里可为下文做铺陈。用史书来研究小说,本来就是搏大一笑而过,无甚他意。无兴趣者,可直接跳过。
金老爷子在这里狠狠忽悠大家一次。原著中有这么一段:
『来到刘府的一众宾客虽然并非黑道中人,也不是犯上作乱之徒,但在武林中各具名望,均是自视甚高的人物,对官府向来不瞧在眼中,此刻见刘正风趋炎附势,给皇帝封一个“参将”那样芝麻绿豆的小小武官,便感激涕零,作出种种肉麻的神态来,更且公然行贿,心中都瞧他不起,有些人忍不住便露出鄙夷之色。』
但参将在明朝真是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小武官么?
明史职方志云:总兵官、副总兵、参将、游击将军、守备、把总,无品级,无定员。
很多人看到这里就以为参将真是什么“无品级”的小官了。
事实呢?明朝的军制管辖是五军都督府、都司、卫所体系。五军都督府是中央军事最高机构,都司是地方军事最高制度,都司下辖卫所,各都司所帅卫所隶属于五军都督府,而听令于兵部。此军事体制中,五军都督府每府设左、右都督,正一品;都督同知,从一品;都督佥事,正二品。一旦遭遇战争,朝廷就要往下派遣总兵,以左右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及公、侯、伯充任,也就是说,总兵最少也是个正二品的官。
这个无品级,是指的是没有特定品级。
这个无定员,是指总兵这个职位是为战争,根据需要而下派设置的。湖广总兵有印,称平蛮将军,却是有活计的实职常设总兵。
明史职方志又云:镇守湖广总兵官一人,旧设,嘉靖十年罢,十二年复设,万历八年又罢,十二年仍复设,驻省城。分守参将三人,守备十一人,把总一人。
明湖广布政司,大概范围就是今日湖南、湖北,这么大的地方的总兵帐下只有三个分守参将,而总兵最低品级为正二品,参将能低到哪里去?明湖广总兵可挂帅印,称平蛮将军。湖广之中,将军之下,众人之上,这官难道还小?即便他非赴本地上任,可还是地方中一人之下。话说,衡州府的郧阳就驻守一个分守参将,刘正风想来就是赴的这个职位。
这里说参将是个芝麻小官,或是金老爷子再忽悠人玩,或是借此来张宣出这些江湖人士的粗鄙,不懂官职调配。
PS:跳过上一段的读者,只需知道我的意图是说明参将这个官职还是蛮大的。
刘正风家的刘公子是嵩山派在群雄面前格杀的,费彬却不能推脱责任,倘若他推脱责任,说不是他杀,或是说其他诸如“刘正风贪污受贿”“刘正风即当官职,便更不能结交魔教,我等是也是为国为民”理由,那么他嵩山派在群雄面前发威望立时就没了。
锦衣卫可杀不?可杀!杀了锦衣卫,在群雄中声望会更高,但不能就这么明目仗胆的杀。一旦走漏消息,立刻为嵩山派引来灭门之祸。若是乱世,被官府定为反贼是荣耀,但在和平年代,却是祸乱之源。左冷禅志向远大,每年对朝廷中人都有孝敬,而且产业之中多有乡绅,士子风评也好,对宦官也有孝敬,可谓方方面面都打点过。
这锦衣卫为什么来?受什么人指使?这些关节搞不明白,就不能妥善处置这件事情。费彬不禁头痛起来,本以为这一趟不过是处罚一个叛逆,博得声望,立威于五岳剑派,谁知道事情起了这么个变化,连官府都掺杂其中。
群雄都是不安分的人,很多人都持武器,只等谁大呼一声,立刻将这十几个官兵斩为肉酱。只是这些官兵目标直指嵩山派,嵩山派几名当事人不发话,他们这些人却也不能越俎代庖。
锦衣卫千户此时更摆出小人得意忘形之态,轻薄道:“哼,嵩山派的兔崽子们,是不是认罪了?好好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这一声“嵩山派的兔崽子”哄的引起群雄轰动,费彬看出眼前这局势若再不阻止,即便能解决这场冲突,也难以挽回嵩山派名誉损失,恐怕自此嵩山派在江湖地位将会一落千丈。以后江湖人谈起嵩山派,就说:“嵩山派派不过如此,一个锦衣卫千户就可指着鼻子大骂。”五岳剑派之中恐怕也不会再让左冷禅做盟主。
此时群雄有人已经低声议论嵩山派,有人却大声道:“罗嗦什么,直接砍死这官差不就得了。”一时之间刘府如菜市场一般。
岳不群皱起眉头。
嵩山派此时不作为已经大大影响五岳剑派名声,虽然岳不群一向对嵩山派没有什么好感,但也不能容忍五岳剑派声誉在自己眼前被诋毁。
岳不群已经打算站出来说话。若是任凭锦衣卫千户如此嚣张,虽然这些锦衣卫不是针对自己,但恐怕也会有江湖人说他胆小如鼠。况且,在嵩山派不济之时站出来,也是提升华山派影响力的行为。
岳不群仔细思量一番,就要站起,却被后面童非扯住。童非低声附耳道:“师父,那些官兵都已蒙死志,劝不来的。”岳不群扭头低声斥责道:“胡说什么!”
岳不群虽说斥责童非胡说,目光却瞧向那些官兵。
那个锦衣卫以放肆的态度吸引众多人目光,江湖人又大多对官府不感冒,故基本上没有多少人仔细观察那些官兵。岳不群仔细观察一下那些官兵,发现情况确实有点怪异。官兵虽然不都是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但此刻以十数人面对诸百豪强,怎么也得有点紧张吧?可眼前这些官兵却仿佛置身事外,不过仔细查量,便发现这些官兵虽看起来依旧威风逼人,但实际上目光黯淡,已经流露出淡淡忧伤。
已蒙死志?这些官兵来这里就是抱着寻死念头?岳不群此刻已经有点相信童非的话语。
不过,这些官兵寻死却是为了什么?魔教?左冷禅的阴谋?诸多杂念扑朔迷离,岳不群一时半会猜不透这些官兵做何打算,又暗中猜测这是不是左冷禅的阴谋。故岳不群又安稳坐起来,仔细观察各方,看能不能找出些许破绽。
思而后行,岳不群可不想轻易中了别人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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