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龙潜深渊三·脱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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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狄骑兵进入了峡谷,依旧是赤膊挥刀呼啸向前。由于一路之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拦,使他们相信大周正全力抵御着高丽和东胡的入侵,对他们的背叛并没有察觉,因此并没有提防。只要穿过这个峡谷,就进入大周的领土了。在他们的眼中,大周就象一个娇柔美丽的女子,等着他们的蹂躏和施暴。白花花的银子、美丽的娇娘,林林种种无不使他们燃起了**之火。
当几近二十里长的峡谷一下子塞满这八万骑兵时,就听两岸密林中战鼓骤起,号角凄厉长鸣,滚木擂石夹杂着箭雨隆隆飞下,原先驱动战马呼啸前进的戎狄骑兵猝不及防,被砸倒无数,就在他们惊慌失措摸不着边际之时,就见在东岸的山坡上一股红色铁流排山倒海般压顶杀来。茄郅单于见状大呼:“不好!有埋伏,大家退出去!”旁边的将兵将这命令飞快地告知众人,顿时戎狄骑兵有如潮水般回旋倒涌,朝着峡谷口退去。无奈马前身后都是铁骑汹涌,迎头截杀。西边则是波涛汹涌的御阳河,真是退无可退,逃无可逃。东岸的周军主力以五千人为一个轮次,一波接着一波德发动着强力冲锋,轮番向谷中冲杀!
戎狄骑兵自古以来,就令中原各国大感头疼。赵朝后,北方的骑兵一度横扫中原,直到慕容氏建立起北燕后,才将北方游牧骑兵赶回了草原。到周即燕以后,诸帝又数次对北方用兵,将云中、阴山等地揽入大周版图。自此周人声威大振,北方诸部争相上表求和。可以说百余年来,室韦戎狄与周国没有爆发过真正的战争。周朝日渐衰弱,诸部也慢慢松懈了对大周的敬畏之心。此次叛乱,固然是高丽特使的挑唆,究其根本也是对“周弱”的评价深信不疑。所以举兵南下,竟是势在必得。
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大周居然有如此强大的一支部队埋伏在这里!当那隆隆战鼓如雷鸣般漫山遍野滚动之时,当周军激越高亢的喊杀声震耳欲聋地扑来时,当黑压压的铁流从高山密林铺天盖地而来时,他们顿时陷入了慌乱之中,那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在脑海中闪现。茄郅单于和诸部首领们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下令往哪个方向进攻。
很快的他们就绝望了,周军铁骑威猛地冲杀,显然是要痛下杀手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否则,如何连中原人信奉的“围师必阕”的用兵典训都全然不顾了!
眼见必死,戎狄骑兵在各部首领率领下死命拼杀。从午时杀到黄昏,峡谷中被箭矢檑木滚石击杀者尸骨累累,南北谷口亦被戎狄骑兵的尸体封住了山道。紧靠西山的滚滚御阳河,竟然被鲜血染成了红色!随着暮色降临,周军的方阵变成了散兵冲杀,火把漫山遍野,战鼓震天动地,不管戎狄骑兵叫喊什么,周军只管轮番冲杀,眼看是不许一个人活着站在自己面前!尸横遍野,鲜血汩汩。太阳落山之后,戎狄骑兵只剩下不到两万残兵。他们的斗志被彻底击垮了,竟一个个翻身下马,丢下战刀,拥到河边一齐跪倒在地,哇哇地嘶声哭喊着。
红色的铁流围拢过来,高悬在他们头顶上的战刀兀自在那滴着血……
满身鲜血的董成颤抖了,低声说道:“大帅……放了、放了他们吧!”
黑色的大纛旗下,漠南道行军大总管王睿的左臂尚在汩汩淌血,右手提着黑戟,面色狞厉地冷哼道:“放了?他们都是不知悔改的狼!狼!——砍下他们的右臂左腿,爬回去!”
失去了右臂就再也不能挽弓射箭,没有了左腿则连最基本的上马也不能了。对于生下来就骑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来说,简直就是没顶之灾。有些人试图反抗,当手足寸铁且毫无斗志的他们顷刻间便被砍翻在地。最终,余下的那些人屈服了……
火把下,红色的铁流列成一条长长的甬道。万余戎狄骑兵徒步缓缓进入甬道,每过一个,便有一道划破夜空的寒光,一声凄厉的嘶吼。当月亮爬上山头的时候,御阳河谷外的山原上到处蠕动着断臂残肢的血人,到处弥漫着绝望的哀号和嘶吼,连虎豹豺狼都远远地躲开了这道恐怖的峡谷。
在回军云中的路上,董成拍马来到王睿身旁,问道:“大帅,兵法有云‘围师必阕’,为何大帅今日要把那些胡人赶尽杀绝呢?”王睿深吸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大周开国以来对室韦诸部历来是以诚相待,但他们却趁我大周无力北顾之际,勾结高丽图谋我中原大地!必须借此机会,杀一儆百,以绝后患!如果我们仁慈了,胡人就会心存侥幸心理,屡屡寇边,恐怕到时候边乱大起,悔之晚亦!”董成听王睿这么一说,心中的疑团顿时解开了,他不由得点了点头。
眼看将近云中,远处那座雄关蒙蒙胧胧,仿佛淹没在漆黑的夜中。部队不徐不急地前进着,虽然个个心中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但军令下达,中途行进不得喧哗,违者按军法处置。所以一个个都忍着闷头行进着。

这时,突然从云中城飞出三骑,“沓沓”的马蹄声在这静静的夜空显得那么突兀。“什么人!”前队的校尉高声喝问。
“金箭使者到,闪开!”来骑渐近,却并没有停减速,只是将手中一支两尺长的金指令箭高高举起并大声回答道。虽是夜里,长大的金令箭在火把的照耀下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校尉赶忙说道:“金箭使者到,闪开!”甲士肃然立定,并且“哗”地闪出道路。
金甲骑士高举着金色令箭,飞驰而过。
很快的金甲骑士来到王睿面前,王睿也很惊讶于他的到来,就见来人下马后来到王睿面前躬身行礼道:“陛下驾幸甘泉宫,请大将军立刻前去面圣!”王睿虽然有些疑问,但君命不可违,他只得将部队的指挥权移交给董成,自己带着百余亲兵跟着金箭使者前去甘泉宫见驾。
在前往甘泉宫的路上,王睿独自揣磨着,这甘泉宫乃是“黄帝以来祭天圜邱之处”,是黄帝升仙的地方。大周开国之主以黄帝后裔自称,所以甘泉宫也成为了大周祭奠先祖的圣地。为什么要在那召见自己呢?而且还调用了金令箭。在大周的历史上,没有非常特殊的重大派遣,是从不轻易动用金令箭的。这使得王睿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恐怕这不是什么好事情,上次东胡回来后去找三弟,何洋定然发觉了。但他却没有做出什么举动,而是奏请升了自己的官爵。自己利用汉中悄悄放出点风声,结果孔伦做了自己的替罪羊,结果自缢而死。虽然牵扯到自己的线索已经断了。但自己脱身之计也这样断绝了。就在自己为如何脱身而搅尽脑汁的时候,却传来了戎狄诸部阴谋叛乱的消息,还是自己领兵。但是,突然出来这件事不由担心起来……
连夜赶路,次日清晨来到了北地郡。王睿也没去刺史府,而是径直到馆驿歇息。那管事的驿丞是一个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吏了,从没见过这么大架势的官,慌忙请王睿去上房歇息,并安排属下准备伙食。
王睿独自躺在床上假寐,想着一些事情。门外的亲卫王山持刀肃立在门外,他本就是王氏族人,世代侍奉王家。这次跟随王弘威的大军来到洛阳之后,王睿挑选亲卫的时候,其叔父王弘威指着他对着王睿说:“王山家世代侍奉我王家,忠贞高义,你要善待之!”这句话,使得王山打消了回西凉的念头,留在王睿身边。久经沧桑的王山对着少主人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这位年轻人竟然具有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说话不多,喜欢翻阅那无穷无尽的书籍。凭直觉,王山知道对于这位少主人,你打碎一件器皿他会一笑了之,可要是打搅了他的沉思默想,他定然会大发雷霆。所以,当王睿沉浸在冥思苦想中时,王山永远耐心地肃立在外面的阴影中,等待着……
突然,王山听见了什么!一个纵跃,轻轻落在院中,沉声喝问:“什么人?”
“是王山吗?是我……”话音刚落,“咣!”屋内好象被撞倒了什么,只听一阵急促脚步声,王睿已经快步走了出来。他快步走到来人面前,蹲下身一看,一句话没说便伸手扶住来人将他抱了进去。
他随后走到门口,对着王山以及闻讯前来的军士匆匆说道:“你们小心戒备!”王山等人躬身应命间,他已经大步走进屋内。
来人被平放在榻上,灰尘满面,大汗淋漓,胸脯急速起伏,衣甲上还带着片片血迹。他见王睿进来,连忙挣扎起身:“公子,大事,不、不好……”王睿打断了他的说话,摇了摇手:“你先别开口!”回头对着外面吩咐道:“王山,热酒,快!”
话音才落,王山已经端着一坛冒着微微热气的米酒进来了,王睿接过,双手捧到来人面前。来人热泪骤然涌出,猛然接过酒坛,咕咚咕咚一气饮尽。王睿接过酒坛递给王山,回头拉住来人的双手:“心砚,这是怎么了?”
原来此人正是西镇大将王旭,自从他跟随王弘威来到洛阳之后,由于种种缘由,由西镇军控制了金墉城以及里面的拱洛仓。并且在后来各镇大军各回信地的时候,西镇亦没有让出金墉城,反而留下了一万精兵,主将便是王旭,平时这一万西镇不听从何洋的命令,被何洋视为眼中钉,但是王睿掌握着御营兵马大权,与他互同声气,何洋亦拿其没有办法。曾经上表要求撤换金墉城的驻军,但是不知何故,却没有得到同意。现在身为主将的王旭突然出现在这里,定然有大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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