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血战巨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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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绅高声呐喊着冲向南军阵列的时候,他能看见前面不远处南军士卒们那惊惶而又恐惧的眼神,他们在出现敌人的突然冲击下,原先整齐有序的步伐被打乱了,脚步凌乱地向后退着,把刚才指向西方的兵器向北调转过来。外围的士兵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猛地向内收缩,占据了内层士兵的活动空间。如果挨得太近,不但挥不开兵器,还容易在混乱和拥挤中造成自伤,显然此时的南军已经犯了军中大忌。内层士兵的兵器还没来得及调转过来,外围士兵的脊背已经贴到胸前了。他们再向后退,同样的情况又向后发展。
本来每个队方阵是以正常的作战锋面与敌人作战的时候是有纵深掩护的,第一二排是举盾持短兵器、第三四排是拿长兵器。短刀巨盾后面是枪、枪后面是矛,矛后面是拿着最长杀伤距离的弓弩,形成一个立体的攻防。在当时,只要是正规的步兵,都是基本按队形排列的,所以作战时最怕把侧翼暴露给对方。不论多大的阵列都是由百人队作为基本作战单位,队无论攻击还是防守,都是由位于中央的百夫长为核心来指挥的,而不是每个士兵在各自位置上擅自改变身体转向的。但是当受到敌人突然攻击其侧翼的时候,想把锋面也就是攻击面调整过来面向敌人已经来不及了,这就陷入了极端被动的局面。后面士兵的武器无法挥动,而前面的士兵却已经被敌人一个个地击倒了。往往是兵器还没有顺过来,北军的兵器已经到了面前。
位于队列第一排的吴匡手中的长刀劈砍起来从来没有如此顺手过,顺手到简直不像是打仗,而是在收割农田里的庄稼一般。他面对的恰好是南军的弓弩手,在侧翼被攻击的情况下,弓弩手是最没有防御力的。原本应该躲藏在前方战友身后,在战友的掩护下从容不迫地向敌人射箭,并且利用箭矢构成的箭雨来掩护前面的战友前进。可现在的他们即不能对战友掩护也受不到别人的掩护,就这样**裸地暴露在露着尖牙的敌人面前。在慌乱中射出了第一次箭矢后,敌人已经冲到了面前,只得扔掉了弓弩,拔出了护身的短刀,但是短刀在战斗中毕竟太短了,往往离对方胸膛还有一段距离,敌人的长刀已经劈到身上。紧贴着吴匡的是凌风和吕释之,他们互相配合着,凌风挺着长矛朝着敌人身上扎去,而站在前面的吕释之则用手中的枪撩拨着对方刺来的武器掩护凌风。而最后面张龙的箭总是带着尖利的呼啸,从他们的头顶上飞过射向敌人。每当他射出一支箭,总要大叫一声,以提醒前面的战友低下身体,以免被他的箭误伤了。
而杨绅站在队的中央,大声吼叫着不断提醒着他的士兵们注意保持战斗队形。一个既勇敢又配合默契的百人队几乎是无敌的。而胜利的诀窍其实很简单,就是用自己的攻击面也就是锋面去攻击对方的软肋也就是侧翼。但是即使如此,南军的抵抗还是极为顽强的。吴匡用刀砍翻一个弓弩手后,嘴里念叨着:“又一个!”话音刚落,前方刺来一支长矛插进了他的肩窝。他大叫着向后倒去,吕释之赶忙跨越他的身体挡在他的面前填补他留下的空位,拼命挥舞手中的枪抵挡着刺来的武器,后面凌风的长矛则奋力向胆敢前探的敌人刺出致命的一击。张龙则不失时机地寻找着目标来射出他的箭矢。
北军主力突然从大泽畔出现完全出乎孙威的预料的。他原先想的是怎么尽快地将这支人数处于劣势的北军包围并且一口吃掉。如果他事先知道在大泽还埋伏着北军主力,他就会把阵形重新排列,固守待援。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虽然心中有些懊悔,但是只要能把部队收缩回来使劲地顶住北军的猛烈攻击,他相信这支彪悍的部队有这实力。只能能应付过暂时的混乱,只能能稳住,胜利就还是属于他的。他有信心能坚持到将军三路大军合围的时候。
他骑在战马上在军阵的空隙中来回奔驰着并且大声地吼叫着,传达着一个个即时的命令。在经历了混乱之后,他那随着北军前锋向西偏转的军列终于收缩回来了,并且在损失了大量士兵后,总算把受到猛攻的侧翼变成了第二个锋面。但是原先面对北军前锋的那个作战面却由于后方的部队收缩而造成纵深不够,仿佛失去了支持,战斗力意志力顿时大减。
这时更令南军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原先那支北军前锋部队,在成功地造成了他们整个阵势进行偏转,使北军主力能够猛攻自己的侧翼,却没有转头进攻。而是依然按照刚才的运动轨迹,斜刺向东北前进,不再理会刚才还在激烈绞杀在一起的南军第一作战锋面。这一行动仿佛在广袤的平原上划过一条美丽的弧线。
这被后世学者称为“巨鹿的半月”的意外行动使南军第一作战锋面不知所措,如果紧随着北军那支部队进行运动,势必就等于被这支部队从自己的本队分裂出去了,这样的结果就会造成在南军的军阵出现一个巨大的裂痕,使原先完整的军阵成为分离的两块,如果裂痕被北军抓住而突进去。那就太危险了;但是不去理会那支径自向东北移动的北军,调转阵形去支援侧翼正受到猛烈攻击的本队,又怕那支部队会绕回来对着自己的侧后发起攻击。那也是同样危险的。
顿时使这支南军的前锋部队在战场上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状况,即不敢果断地追击向东北方向运动的北军前锋,也不敢全力以赴地回援自己的本队,兵力虽然暂时没有什么损耗,但是在观望和迟疑中已失去了其作为参战部队的作用。

南军原先在兵力上的优势,此时由于北军主力的参战而荡然无存,并且受到了北军的猛烈攻击。但是训练有素且装备精良的铁卫军有足够的兵力可以抵抗。孙威虽然对自己过于轻敌有些后悔,但是他并没有感到害怕,毕竟他相信铁卫军的战力,而且旁边还有武安国和鹿零的十五万大军,主将萧龙的十五万大军肯定已经从棘原扑过来了,只要自己能够顶得住,只要自己能在顽强地抵抗中消磨掉北军的锐气,即使不能如自己所愿一举将这些北军击溃,也能按将军的意图把他们拖在这里。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一股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在自己的军阵的背后传来……
溃败来临了……
由王睿率领的五千多精兵从背后杀进了北军的军阵。注意力都集中在西北两面随时向前面进行着增援的南军纵深部队忽然听到脑后响起了一片激烈的马蹄声,他们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来时,北军骑兵的马蹄已经从他们的背后踏过,闪亮的刀光,喷射的鲜血,原先整齐排列的队形顿时变成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此时尹尚陪着周旦在三千亲卫的扈从下站在不远处的高地上观看着战场的态势。战斗完全按照他和何洋以及王睿所预先设想的那样进行着,先利用大泽附近高低不平的土丘隐蔽了主力部队,又利用一条已经干涸的旧河道隐蔽了骑兵部队。先只把二万的前锋亮出来,吸引对方出击而后前锋一个漂亮的偏转扯开了对方的侧翼,然后主力对已经暴露出来的侧翼发动猛攻使其遭到重创。现在,是用骑兵**敌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冲杀把他们彻底打垮的时候了,再怎么凶猛顽强的敌人也经不起如此一而再,再而三且一次比一次意外,一次比一次凶悍的撞击。
北军在两个锋面的战斗之中已经损失了大量的士兵,军心已经有些动摇了。如果没有新的打击,或许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但随着王睿的骑兵呼啸着杀入军阵之后,如铁锥般的撞击搅乱了阵形,冲散了队列,战斗的胜负已经决定了。数面受敌的南军,根本不知道该把自己的兵器朝向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应该面对何方。兵器在忙乱的转动中碰到了一起,而兵士们则在移动中纠缠在一起,一个庞大的方阵彻底崩坏了。
任凭孙威如何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也无法使业已崩溃的军队重新组织起来了。此时的王睿在混乱的军阵中来回冲杀着寻找那面写有孙威字样的大旗。发现不远处有人正在来回奔跑着维持着军阵的完整性。他明白了那就是敌军孙威。他立刻策马向那冲去。那些挡在面前的南军士兵被他的大戟无情地砍杀,这时被失败急红了眼睛的孙威也注意到他,从他那有如死神般的魁梧躯体,明白这就是带领这支骑兵杀入阵中的主将,而正是他才使自己的军阵最终崩溃了。
他不顾一切地组织起自己的部下向那人杀去。虽然这时候整个南军军阵已经濒临崩溃,但由于王睿冲杀得太快,已经和自己的部下分开了,此时的他面临着极大的危险。他一手执戟,一手拿刀,把一个个朝自己扑来的士兵劈倒砍翻。但毕竟孤身一人始终无法冲破敌围近在咫尺、骑在马上指挥着士兵向他围攻的孙威。正在焦急的时候,就听到张大彪如雷般的吼声:“将军莫急,我来也!”话音刚落,将王睿里三层外三层围住的南军包围被撕开了。这时有人发一声喊:“快跑啊!不然没命了啊!”那些南军士兵早已没了斗志,只是摄于孙威的压力勉力为之,现在再也不能阻止自己为了保命了,众人四散奔逃。
当孙威从愤怒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乌黑的战马已经载着那名年轻的将军冲到了他的面前,而那把寒光闪闪的黑戟已经来到了他的头顶。他赶忙横出自己的大枪去格档了一下,就知道单打独斗决定不是这人的对手。他的军阵已经无力回天了,和敌将的个人搏斗也决无胜机,剩下的只能逃了。但是在这匹出色的黑马面前,恐怕连逃的可能都没有了。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黑戟的第二次攻击再一次朝他劈下来,他竟然没有举起长枪进行抵挡,可以说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戟刃落到了自己的脸前。孙威两眼一黑一头从马上栽倒下来,他到死都没有弄明白这个致他于死地的人是不是那个传说中的王睿。
太阳开始朝着西面的地平线倾斜的时候,南军孙威部已经被彻底击败了。北军顾不得打扫战场,何洋只是给了一点时间让刚刚战罢的士兵吞咽干粮,就立刻挥动他的大军朝着孙威的大营扑去。
望着绝尘而去的大军,目瞪口呆的周旦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只是三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那支号称“百胜军”的铁卫军竟然就这样被击溃了,望着战场上,他久久不能平静,“想不到,就这样胜利了!”尹尚微微一笑,望着周旦,拱手说道:“殿下,再怎么完美的计划,如果没有好的执行者去执行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庆幸的是,殿下您拥有大周数一数二的战将……”没等尹尚说完,周旦笑着插话道:“还有最好的军师!”尹尚不由得地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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