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入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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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和黄河之间,横亘着一座邙山。这邙山地势不太高,绵延伸展数百里,向南可以俯望洛阳城。而山上多是幽草丛生的墓冢。一代代王公贵胄,贵妇文人都把这里当作他们建冢之地。而从洛阳城向北望去,邙山逶迤环绕,苍木如云,碧草萋萋,万千墓冢尽藏在这林海青山之中。
望着这些墓冢,尹尚不禁心中感慨万千。生与死,今与古,短暂的繁花与永恒的寂灭,人生这一世是为了什么呢?想着想着,他不禁吟道:
“桥南多马客,北山饶古人。
客饮杯中酒,驼悲千万春。”
……
尹尚和江遂离开建康之后,就连夜渡过了长江。星夜赶路、日夜兼程终于到达了北周境内。脱离了险境,尹尚便放慢了速度。并非白马脚力不好,实则是此时他并不急于进入洛阳城。他想好好地看看这北周,顺便勘察下这北周的风土人情。虽然曾经与他们的军队在钟离城下大战过,但是这个北方的强国,对他来说还是遥远而又陌生的。确切来说,是所闻甚多,却从来没有踏上过这片神秘的土地。对他这个多有游历的学子来说,太有诱惑力了。
他们顺着官道,缓缓而行。这条官道宽约八步,用碎石子铺的结结实实、端端正正,可供六马并驾齐驱。仅此一端,就可以看出北周确实很富裕。尹尚边走边看,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自己又成了那个游学天下的学子,所不同的是多了个江遂。遇到农舍便走进去讨口水喝喝,与主人寒暄片刻。天黑了,就在一家农舍里借住一宿,和主人家一直聊到三更。如此这般,几乎没人拒绝过他。由此可知北周民风朴实,且治安很好。
就这样走走停停,半个月之后终于来到了北周的河南郡,也就是北周都城洛阳所在地。就见这洛阳城雄踞黄河南岸,北屏邙山,南系洛水,东呼虎牢,西应函谷,四周群山环绕,中为洛阳平原,伊、洛、涧、谷四水流贯其间,既是地势险要,又风光绮丽,土壤肥沃,气候适中,漕运便利。
所以自古以来,就有所谓河阳定鼎地,居中原而应四方的说法。
平定诸国的动乱之后,赵的司徒华统一天下。然而在经过和平的三十多年之后,发生了“七国叛乱”,天下再次卷入战火的旋涡之中。最后北方剽悍的骑马民族也大举闯入中原,数以百万计的国人为了躲避战火而南渡长江,成立了南赵。最终这个赵国为大将李镇所篡夺,成立了吴国。
而北方,制压了大小无数国家的燕,则统一了黄河流域。为了与南面的赵国区分开,历史上称其为北燕。就这样,成了南北对立的格局。
这样过去了约一百多年后,燕的第九代皇帝即位。就是这个叫慕容宝的人物,后世给其的讳号为“昏”,因为他确实是昏庸而无能。
慕容宝受先帝的宠爱而长大,完全没有自制心为何物。即使是在其父皇的殡葬期间,他还是照样在宫中饮酒作乐,甚至在下葬的仪式上,有一名大臣因不小心绊了下而摔倒在地,冠冕掉到地上的时候,他能完全不顾场合地捧腹狂笑。
即位后,由于再也没有人能够制肘他,再也没有人劝谏他,从而他更加胡作非为。他几乎不问朝政,**后宫。更有甚者连先帝的妃子也不放过。他最喜欢的就是驾着羊车游荡在皇宫内,当车停在那处就留宿在那。
后来他喜欢上了深夜骑马,甚至跑到皇宫之外去。不光是到处跑跑,还肆意放任马蹄践踏那些沿途的平民,造成了无辜的死伤,使得百姓怨声载道。
当然四处而起的怨声并不会传到他的耳中,慕容宝和他的近臣不仅沉溺在他的酒池肉林之中,还投入了上亿经费修筑宫殿。
为了搜刮金钱,他卖官鬻爵,对百姓课以重税。还经常以“莫须有”罪名,籍没百官或者富豪家产……终于有一天,他给自己掘下了坟墓。
北燕安乐四年五月,当时任平南将军、青州刺史的周定坚以“吊民伐罪”为名,率领着二万大军举起了义旗。
在举兵前,他曾经对着那些忧心重重的幕僚们说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次之。你们好好看吧!”
为救百姓于水火,士兵们作战十分勇猛。到了十一月,北燕屈指可数的名将、河东刺史王猛率军前来投诚。于是,义军更是气势大盛。安乐五年三月,周定坚以王猛为先锋,发兵八万沿着黄河往西,直指洛阳。
惊恐万状的慕容宝集结了四十万大军迎击周定坚。在荥阳大战中,周定坚亲自击鼓,士个个奋勇争先,以一当十。经过一场殊死的激战,王猛将北燕破虏将军慕容轸砍落马下。慕容宝的军队顷刻群龙无首,一下乱了阵脚,被周军所杀者、临阵倒戈者的不计其数。
四月初,周定坚的军队攻破雄关——虎牢关。中旬,大军包围了洛阳城。此时的洛阳城中尚有十余万部队,且武器和粮草充沛,短时间是不可能将其攻破的。
“洛阳城,就是一年也不可能攻破……”带着这样的念头,慕容宝依然陶醉在后宫的酒色之中。果然攻打了数月,城中仍安然无恙。慕容宝旧习难改,仍荒淫无度。后发展到将卫将军张歙的妻子抢进皇宫加以凌辱。张歙忍无可忍,便在一天夜晚,大开城门,放周定坚的大军进入了洛阳城。慕容宝仓皇逃走,被紧追不舍的张歙拦腰一刀。树倒猢狲散,北燕很快就灭亡了。看到这情景,周定坚无限感叹地说:“与洛阳城坚固的城墙比起来,人心的陷落更快!”
十月,周定坚在群臣的簇拥下,登上了帝位,改国号为周,定都洛阳。
……
看到这里,尹尚默默地合上《燕书》,又慢慢地站到邙山,俯望着洛阳城。此时,洛阳城的轮廓在蒙蒙雾霭中渐渐呈现出来。殿阁楼台在暗淡的背景之中寂然伫立。这座充满辉煌与惨痛,欢乐与痛苦的雄伟大城!东方金色的太阳缓缓升起,刺破了填塞在城中的灰暗。开阔的街道在曙光中显得越来越清晰,不时有早起的人开始行走其中。城市苏醒了。等到阳光倾泻在城市的每个角落的时候,城市已经成为沸腾与喧嚣的中心。

虽然历经战乱,洛阳城屡次遭到破坏。但是北周拥有极大的权力,能够控制整个王国的财富。金钱、粮食、布帛、人口源源不断地流向首都。在这些财富的堆积下,洛阳城很快再次繁荣起来……
“大人!”江遂在一旁催促道,“该进城了!”
“嗯!”尹尚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望着洛阳城他心中暗自说道,“洛阳,我来了。”
由于当时北周国政清明,门口的禁军并没有多作盘查就让两人入了城。漫步在天街上,尹尚仔细观察着。洛阳的街道宽广整齐,构成了一种略嫌呆板的恢弘格局。天街宽约四十步,分成三部分,左右两条是供老百姓行走的,中间那条道则是御道,供皇帝使用。
洛阳城的街道东西、南北的干道各五条,除此之外,当然还有许多辅助街道,这些街道把城市划分成一个个坊,每个坊都有城墙,有门。后来才知道原来到了晚上要关门,据说是为以前作战时候而留下的规矩。
他们信步而行,来到了天街旁的一家客栈前。只见这家比起旁边的店铺高出一大截。门厅用巨大的青石砌成,门口蹲着两头汉白玉石狮。廊下高挂两只斗大的红绸风灯,“伊洛”二字远远可见。门下有二名白衣侍者垂手而立。在这天街上,犹如鹤立鸡群一般,显赫而且突出,
尹尚二人牵马来到门前。那两名侍者仔细地打量了来人,脸露笑容地抱拳一拱手,道:“二位爷,请里面走!”一人便伸手接过马缰,一人就在前面引路。
绕过了影壁,便见两排客房夹着深深的庭院,整洁异常。只是每个房间门都紧闭着,好像没有什么客人住过似的。尹尚觉得诧异,正在四处打量,只见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身材修长,一领雪白的长衫,头发也用一条白色丝带扎束,一支白玉簪横插在发束中。年纪约四十岁左右,一双锐利深邃的眼睛,脸庞棱角分明,沉稳的举止中透出一种冷峻和高贵。这显然不是普通之人。
就在尹尚在思恃此人是何许人时,就听前头的侍者停下脚步,抱拳拱手,毕恭毕敬地说道:“主人!”原来是这家客栈的主人,难怪如此雍容不凡。尹尚心里不禁这样想着。
“贵客光临,有失远迎了!”那主人微一抱拳,然后对着那名侍者说道:“好生伺候!”侍者忙应道:“小的明白!”说完,那侍者赶忙双拳一抱,恭敬地说:“二位爷里面请!”
尹尚对着那主人一抱拳,谦逊地说道:“烦劳费心,在下谢过了!”说完,便随着那名侍者走门进去。穿过二进院落,便来到一个院落。正屋是三开间两进,外间还有一个小客厅。朴实得看不出什么特点。与客栈门面以及前面庭院的高雅古朴迥然不同,但是很是幽静。尹尚很是满意。
二人将包裹什么的放置好才坐定。就有一个年轻侍者送来茶水。他一边给他们斟茶,一边笑嘻嘻问道:“二位爷,是外地人吧?”
江遂随口回答道:“是啊!我们是南镇人。”因为二人都是江南口音,所以江遂便说自己是靠近江南的南镇人,加以搪塞。
“我说呢?”侍者释然地一笑,“二位爷,想来一定饿了,想吃点什么吗?”
尹尚笑着说道:“就来几只你们这里的特色菜吧!”“好咧!”
等侍者走出屋子,江遂赶忙关上了房门,又小心地问道:“大人,下面我们怎么办?”
尹尚轻呷了一口茶,竟然是信阳毛尖,就见那茶色绿光润,白毫显露而有锋芒;汤色清绿、芽叶鲜嫩,香气清远。他没有接下江遂的问话,却在一个劲儿地赞赏道:“好茶!饮后回甘生津。”
江遂听了却不是味儿,嗔怒道。“大人,现在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品茶!”
尹尚笑着放下茶盅,轻轻地说道:“我们才到这洛阳,人生地不熟的。再说着急也没用啊!来来!坐!喝口茶。”在把他按下座位后,又乐不思蜀地说“这信阳毛尖可是极品啊!”
江遂被他这么一说,觉得也有道理,只得安心坐下来,喝起茶来。
只见他一碗接一碗地喝着,尹尚心疼地说道:“真是牛嚼牡丹,糟蹋了!”
就在他们在屋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的时候,就听外面有人高喊一声,“二位爷,你们的酒菜来了!”
“拿进来吧!”江遂打开了门。
两名侍者托盘提篮而入,将酒菜一一摆上桌案,却是精致无比。只见中间一个大磁盆,盛着一整条汤汁鲜亮的、且热气腾腾的黄河大鲤鱼。还有一肩烤肉,旁边放着四碟时令素菜,分别是鲜韭、绿葵、藿菜、红苋。另外两只小铜碗,盛着红亮的米醋和黄令的蒜泥。边上一个木盘,摆着一摞热腾腾的白面饼。
“请慢用!”侍者在为二人各斟一杯酒后,很有礼貌地说道。
尹尚道了声“有劳”后,便与江遂一起端起酒杯。两人碰杯后,便咕咚一饮而尽。
“哈!”尹尚轻哈一口气,啧啧惊叹:“这酒竟然如此凛冽!”
旁边的侍者说道:“这是本客栈自酿的酒,比起汾酒酒力厉害多了!”
江遂笑眯眯说道:“我平常喝的酒太软了,没想到在这客栈中竟然能喝到如此好酒!”
“人云,酒为民性之表。有此烈酒,可见主人之凛然风骨啊!”尹尚露出无限遐想,“真想好好拜访一下你家主人!”
那侍者却笑而不答,只是帮他们斟满酒。
“对了!小哥,方才进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一个人啊!”尹尚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那侍者微微一笑:“噢!因为招贤馆在今天有大事发生?”
“招贤馆?”“大事?”尹尚听了似坠入五里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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