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喋血燕支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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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顿等拼命跑出数十里后,见后面没有追来,才停了下来。等各部清点了下人数,只剩四万多残兵了。冒顿仰天长哮一声,“天啊!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想着,想着不觉意气索然,这时千答摩拍马过来,说道:“大汗,不用伤心。只要回到大漠登上大位,此仇终有一天能报。”冒顿打眼望着他,就见他左手用布裹着,惊呼道:“你怎么了!怎么受的伤?”“噢!没事!”千答摩微微一笑,“刚才被流矢射中了!大汗无须操心。”
“小心点好!箭头取出来了没有!”冒顿担心地走到千答摩的面前,摸着他的手臂,“我离不开你啊!”千答摩感动地哽咽了,赶忙翻身下马,“末将即使死也定保大汗回到草原!”“不!我还要和你共享富贵荣华呢!”冒顿一边搀扶他起来,一边笑着说道。这时塔木提等将也走了过来。
“来!我们合计合计,现在该怎么办?走哪条路?”冒顿往地上一坐,问道。众将也纷纷席地而坐。千答摩沉思一会后,说道:“我看就只有走燕支山了!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刚才不是说好进攻张掖的吗!”塔木提不解地问道。
“我观王弘策用兵可谓是算无遗策,他定然会算到我们会铤而走险,放弃无人走的峡谷,而去进攻张掖!”千答摩说道,“若我猜的不错的话,张掖必定是埋伏重重,只要我们攻打城池,包围就会四面而起,到那时我们就插翅难飞了。而我们就反其道而行,偏走那峡谷。”
听到这话,众将不由得点头表示赞同。冒顿说道:“恩,说得有理。那我们就走燕支峡谷!”既然决定了,众将又没提出什么更好的意见,纷纷告辞回自己的部队。冒顿见众将都走了,走到千答摩跟前低声问道:“峡谷真的安全吗!”千答摩向四周张望了下,说道:“不!”“什么?你说什么!不安全,不安全你还让我们走,难道你要让我们去送死吗!”冒顿一把揪住了千答摩的胸部,狂吼道。
千答摩默默忍受着,等冒顿发泄完后,才低着声音说道:“大汗!其实我们早以在王弘策的掌握之中!走哪都没有机会了!倒不如走峡谷拼一把。总比去死磕城墙机会大的多!”说着,他跪了下来,闭上眼睛说道,“如果大汗要杀,就请动手吧!”冒顿瞪着眼睛看着他许久,握着刀柄的手始终没有把刀抽出来。他一句话也没说就大步离去,亲卫牵过马来,他翻身上马后喊道,“你的命先留着,等回到大漠草原再杀你不迟!驾!”战马飞奔而去。
千答摩对着他的背影重重得磕了个头,然后起身在亲卫的搀扶下翻上了战马,回复了本来的神情,大吼一声:“跟上,保护大汗!”
不一会儿功夫,乌孙的残兵已经过了山丹。这里弱水河道渐渐由窄变深,两岸的祁连山和燕支山遥遥相对。纵马奔驰半个时辰,便能到 “得胜亭”。汉时,骠骑将军霍去病在此大败匈奴,匈奴举家离开此地时,曾有“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的歌谣。经此一役,汉朝打通了与西域的通道,并设置了河西四郡,将河西之地正式纳入了自己的版图。后人为了纪念此事特地在古战场上修了这么一座亭子以做纪念。悠悠岁月,五六百年过去了,过去的古战场已经成为了寻常的山野之地。而在这片山野西边,就是燕支山了。极目远眺“得胜亭”,冒顿不禁感慨万端。
“大汗!燕支峡谷就在前面了!”千答摩用手一指,高声提醒。
冒顿恍然抬头,但见数里之外两座高山耸立,一条小溪如银线般隐隐穿行在两山之间。山色苍黄泛绿,秋风浩荡呼啸,一片荒僻无人的景象,不禁感叹道:“终于到了!”
“正是!”
“好!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回了!大家冲啊!”
……
峡谷两边直插云天的山峰,此时看上去特别的阴森恐怖。当他们才进入峡谷之时,十分小心,深怕又遇到埋伏,有人甚至还打好遇到敌人返身就跑的主意。即使山上有一块岩石因为长期的风吹雨淋而风化掉了下来,也让人吓得半死。就这样的一支部队颤颤巍巍地行进在峡谷中。
走了约半个时辰,千答摩指着前方高兴地说道:“大汗,只要转过前面的山脚,我们就能走出燕支山了!”
“回家啦!终于能回家了!”众将士们相互转告着这一好消息,想到多日的苦难终于能结束了,不由得让他们喜极而泣,有的甚至拥抱在一起高兴地跳起舞来。
“走!”冒顿将手一举,刚才还畏畏缩缩地乌孙兵现在挺起了胸膛,趾高气昂地迈着大步踏上他们的回家之路。此时,谁又知道前面还有最大的一关正等着他们呢?
当他们刚刚拐出山脚时,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住了。在峡谷的出口处扎着一座大营,正好将出谷的通道堵了个严严实实。就这他们目瞪口呆之时,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响起,随着隆隆的鼓声,一个步卒方阵从营门中开出。在夕阳的照射下,但见西镇大军黑衣黑甲,步伐整肃,矛戈刀枪像一座移动的森林。随着战鼓的节奏,军阵朝着乌孙大军推进。
虽还隔着半里地的距离,但整齐的步点如同雷声般震撼着乌孙兵的心中,不觉得往后退着。这时就听“咚”的一声鼓响,西镇军阵停了下来。这时就看有一人骑马走出阵前,一身黑甲手持一把长戟跨下黑马,说不出的英武。突然听他高声喊道:“冒顿出来答话!”
通过空谷的回声,传到了乌孙阵营。突然听见对方阵前指名道姓的要他出去回话,冒顿虽然感到诧异,但却也不能不出去。想着,他便策马来到自军阵前。他说道:“你找本汗有何事?”
王睿第一次见冒顿,仔细打量了一番,就见他虽然披头散发,衣甲破烂,满脸血污,却丝毫没有掩盖住他那从身上散发出的百战之士的英气。他看着不禁点了点头不愧是打败骱狳的猛将。他笑着回答道:“我想和你做笔买卖!”
“买卖!什么买卖?你说?”
“我们可以放你回去,只要你让出柔远、车车尔勒格!”王睿不紧不慢地说道。“什么!”冒顿一听,不由得怒火中烧。如果把这两地割让给西镇,那以后西镇的部队就可以直接打到大漠了,这是坚决不能同意的。“不行,我绝不出卖自己的领土!”
“噢,是吗!”王睿轻蔑地笑了笑,说道,“现在你的性命还捏在我手上呢,好好考虑考虑啊!”
“不用再说了,我不会同意的!”半步土地还未得到,却要割让出数百里的疆土,这对一心想要成为草原霸主的冒顿来说是坚决不能接受的。
“那好!只要你能冲出去!也能让你出去!”丢下这么一句后,王睿回转马头走入了自己的军阵中。当军阵再次合拢之时,有些乌孙人预计自己的生路也断送了。

冒顿回到自己阵前,抽出了宝刀,说道:“乌孙的弟兄们,现在生路只有一条,我们也许都会死在这荒凉的山谷之中。但我们乌孙人不怕死,我们坚决不向汉人投降!想要回家的,就拿起你们的武器,打起你们的精神!给我冲啊!”
反正不冲也是死,冲还有一线希望。抱着这样的念头,乌孙军发起了敢死的进攻。当他们的骑兵离军阵越来越近的时候,突然一阵鼓响,前列的弓弩手开始发威了,箭矢如狂风暴雨般射向乌孙骑兵。瞬息之间,人喊马嘶,骑手纷纷落马,进攻的浪潮骤然受阻并且开始大乱!西镇军的强弩却丝毫没有停息的迹象,在扑倒前面的骑兵后,箭雨又往后延伸而去。整个突前的骑兵攻击队型被箭雨封锁了。由于没有遮蔽物,乌孙的骑兵暴露在这闻所未闻地箭雨面前,箭矢肆意地朝着它们的目标扑去,到处是“扑!扑!”的着箭声。而后续的骑兵则被箭雨压得抬不起头来。
当三段弩阵发射停当后,原先空荡荡的谷地已是躺满了尸体,山谷中一片哀号之声。天,就一波攻击就这样了,再进攻还有命活吗!才鼓起的士气立刻就消失的一干二净。有人开始掉头就往回跑。但是才没跑几步,又跑了回来。原来山脚那边黑甲骑兵已经将退路堵住了。
“回不去!拼了!”既然无路可跑了,那就只能拼了。想到这,乌孙兵也发起狠来了,就见他们脱下了身上的披甲,袒露出臂膀,手提着刀就朝着军阵冲去。
这边西镇军见状,鼓声节奏一变,弩手退入阵中,秦放的折冲兵挺到阵前,就见他们手持着长约两丈余(7米左右)的长矛,身披着重甲,发一声喊,将长矛放了下来,前列朝前后面一个接一个斜放在前面一人的肩膀上。秦放令旗一挥,“冲!”折冲兵高喊着,平端着长矛就朝前方冲去。
当西镇的枪阵有如一只庞大的刺猬般扎向乌孙军时,那些乌孙兵还没有够到,身体就被长矛刺穿了。不只是士兵的身体,就是跨下的战马也被长矛贯穿了。虽然有人让过了前面的几支长矛想要继续前进,但是后面的长矛还是没有让他们得逞。在这层层喋喋的长矛下,每前进一步,都会有乌孙士兵被刺死倒地。
这样一个特殊的情况就出现了,由于扎了很多人,使得长矛阵的威力始减少。看到这情况,冒顿马上命令亲兵突击。而此时西镇营中鼓声又是一变,原来站在折冲兵后面的轻步兵跑出了阵列,他们身披着轻甲,一手执着长柄刀,一手抓着盾牌,跑起来飞快,很快就来到了枪阵后面。这时鼓声又响起,原来密合得好似天衣无缝的枪阵,突然出现了无数的龟裂。
那些乌孙兵正苦于无法突破之时,突然出现了这些龟裂。无不高兴万分,就在他们想从龟裂处寻找突破时。从那龟裂的缝隙中却冲出了轻步兵。
而那些轻步兵在吴远的带领下,有如猛虎下山般,扑向乌孙兵。这些彪悍的士兵为了对付乌孙骑兵训练了多时,今日上阵,果然是威不可挡。推进的步卒每遇骑兵,左手举起盾牌抵挡骑兵战刀的劈击,右手便猛地一刀砍断马腿。饶是乌孙号称马背上的民族,再马受到攻击扑倒在地的时候。上面的骑兵轰然落地,不及翻身,便被随之而来的长刀削去了脑袋。那些轻兵大是惊骇,呐喊一声,回马便撤。此时,轻步兵也没有继续追击,只是停了下来,等后面的枪阵和弩阵前来布阵。
不到两个时辰,冒顿三万多骑兵,竟干净彻底地几乎全部躺在了这片狭长的山谷之中,其中还包括塔木提和马酥达等将。鲜血将小溪染成了红色。
此时的冒顿面如死灰,瑟瑟发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王睿信马来到冒顿面前,笑着说道:“现在是否可以进行买卖了?”
冒顿浑身颤抖着就要摔下马来,突被后面一人扶住,他回头一看,正是千答摩,就见他面色煞白,“大汗,先答应下来!”
“好吧!我同意割让两地!”冒顿咬着牙说道。
王睿面带着笑容,好象嘲讽地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当下,就在西镇军营里,冒顿签下了割让柔远、车车尔勒格两地的“耻辱之约”。待冒顿画押后,王睿笑眯眯地说道:“以后乌孙右部和我西镇就是盟友了,只要您有什么要求。我们西镇一定拔刀襄助。”冒顿听了那个气啊,你倒说话不腰疼,真要把你们让进来,你们还会走啊,但是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强迫自己挤出笑容,说道:“那是自然!”
因为盟约的成立,冒顿从俘虏一跃成为了座上之宾,当然必要的行动限制还是有的。但当晚宴开始之后,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活力充沛的客人了。
“要说到喝酒!还得属我们乌孙人!”此时的冒顿,大碗喝着美酒,大块吃着肉,张大了嘴巴哈哈大笑,谈笑风生,得意之时还唱起了乌孙的民谣。事后,有人曾这么评价“那哪像是在唱歌啊!简直就是头水牛在叫”,虽然得到这样的恶评,可冒顿仍然不停地动着他的嘴巴。
等宴席撤下去时,大帐里已经弥漫着酒香,光是酒坛就有足足上百个之多。而冒顿则迷迷糊糊地躺在酒坛堆中喃喃自语着:“我没醉!没醉!”千答摩扶着他去营帐时,王睿关心地问道:“大汗没事吧!”千答摩忙说道:“没事,没事!”
等回到自己的营帐,冒顿躺到床上无比清醒地说道:“怎么办?想不到最后得到最大的胜利的却是他们汉人!”想着想着,他不甘心地一敲床板就要站起来。千答摩忙把他按住,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我们右部精锐尽丧,回到大漠。我怕老修屠也不肯就范!现在惟有先与汉人修好,积蓄实力,再做打算!”冒顿叹了口气,躺了下来。
一夜无事。
翌日,冒顿等提出要回国。王睿倒也没有阻拦,还奉送了马匹和武器,冒顿是照单全收。当离开峡谷一段距离以后,冒顿回首望着峡谷,恨恨地说道:“此仇终有一天我要你们十倍的偿还给我们!”
突然他想起什么,对着千答摩说道:“我们马上去车车尔勒格,只要我比接管的军队先到。就可以否决这项条款!”说完,他就催动战马朝着车车尔勒格奔去。而千答摩虽然想说什么,但知道此刻他是听不进去的,只得带着剩余的几千残兵紧随其后。
当他们奔驰了一上午,将要到达车车尔勒格的时候,就见城上的旗帜已经从白熊旗换成了黑龙旗,至此,冒顿知道自己远不是王弘策的对手,只得意气萧然地朝着他的王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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