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狼王之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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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阵!快列阵!”冒顿呼喊着,“快放下你们手上的财物!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
听到这句话,士兵们纷纷拿起了自己的武器,跨上了战马,列阵迎击。
然而如雷龙般扑至的这支全黑军队,却是出奇的强,才组织起的阵列瞬间就被撕裂了。
翼将兀不台吆喝着想要将四散奔逃的士兵收拢重新列队,玄武精骑已经冲到了面前,他忙挥刀抵抗。但只是一回合,长刀飞到了空中,而黑戟挥着一道美丽的弧线将他的头部从头盔与颈部的结合部切开。
挥舞着沾满鲜血的黑戟,陆战如冲入羊群的猛虎一般,驾驭着黑马,在溃退的乌孙军中造成了一阵黑色的风暴,随着黑戟的上下翻飞,鲜血四处奔腾着。乌孙军发出哀鸣拼命地躲避着他。
很快,玄武精骑已经进入了乌孙军的第二道防线。
当户阿术看着如雷云般奔袭而来的玄武精骑,整个脸都是煞白。等陆战杀到他面前时,他只是下意思的顶起手中长枪,“杀!”
陆战也将目标锁定了他,两者展开了正面的交锋。
又是一个回合,阿术的头颅就脱离了他的身体。无头的骑手依然驾驭着他的战马,冲了出去。
当看到第二阵眨眼的功夫就崩溃了。冒顿简直不敢相信,以前出征西镇的时候,见他们就和天狼军战个平手,也没觉得玄武精骑有多厉害,当自己亲自面对时才知道原来能与之抗衡的天狼军是多么的强。自己造反能够成功,真是运气啊。
想到这不由得身上汗水不自觉地趟了下来。这时千答摩驾马过来,说道:“大汗,您先撤吧!”
“什么撤!?”冒顿的尊严不允许他这么做,才登上权利的顶峰,就要灰溜溜地逃走,他接受不了。
千答摩焦急地劝说道:“大汗,撤退不是逃跑。现在人马混乱。必须后撤重新整队才行,否则就真的惨啦!”
听到自己挚友冷静的分析,冒顿作为用兵的能手也知道此言是正确的。但是作为大汗的矜持使他不能马上做出正确的判断。
此时的黑甲军团已经将第三阵突破了,主将也先被阵斩。千答摩几乎是哭着喊道:“大汗,快走吧!否则骱狳就是您的下场啊!”
这番话终于打动了冒顿,这使他想起刚才骱狳的那句话,“你以为你胜利了吗?不!你会输得比我还惨!”
“不!我不能输!”想到这,冒顿下令部队撤退。
撤退这在平时训练时,是很简单的命令。但是在败战的情况下,却是大溃败的开始。那些抢了还多东西的人早就巴不得能早点跑了,只是千答摩杀人立威后,无人敢轻易跨越这雷池半步。现在上面命令撤退,正好遂了他们的心愿。
“哗”的部队全散了,有如放羊一般,当然牧羊人就是玄武精骑了。一场追逐与逃跑的游戏开始了。
……
虽然逃跑途中,冒顿数次想要收拢部队,但是才集结,就被后面衔尾追击的玄武精骑打散了,冒顿一直没有机会很好的组织起反击来,就这么跑跑停停打打,已经是晌午了。
陆战正追的性起时,突然背后有人高声呼喊着:“大帅有令!”他赶忙煞住前进的黑龙驹,他转身就看见一个身背“五”字军旗的人驾马跑来。
“说!”陆战一边问着,一边用手温柔的抚摩着暴躁的爱马让其安静下来。
“大帅有令:穷寇莫追,令将军率部回凉州。”那名虞侯显然跑了很多路,到了跟前的时候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
“什么?”陆战有点不相信,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完全有可能将乌孙军全军歼灭掉。大帅怎么能让我回去呢。
虞侯好象知道他会这么想,从胸口的衣甲缝中掏出一物递给他。陆战狐疑地接过来物,定睛一看,不由吓了一跳,赶忙喊道:“集合!”
原来还要继续冲锋的玄武精骑们听到这一命令,虽然心中有很多不愿。但军令如山,只得拨转马头聚集到自己的主将身边,陆战见都过来,只说了句:“回城!”便头也不回的疾驰而去,那些一时摸不到头脑的部下虽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也没办法只得跟随主将策马回去。
究竟是什么使陆战改变了主意呢?原来虞侯给他的是一面镶着一个“巳”字的金牌,这12面镶着时辰的金牌就是12面令箭,有着无上的权利,见金牌如见本人。
……
随着玄武精骑停止追击,乌孙军终于可以停下休息了。冒顿命令千答摩聚拢部队,当所有的部队集结时,清点下人数加上与狼军作战战死的,原来十二万的部队现在只残存了6万不到,战死的将领更是不下百员,尤其是兀不台的战死。尤其令冒顿感到痛心。
兀不台不仅是员英勇的战将,由于其为人温和,即使对身份低的人亦是相当照顾,提拔了很多低贱之人,在冒顿诸将中是不多的很受好评的人,所以他的死让许多人替他哀悼不已。
但是这时候,没时间让人来缅怀逝去的人了。必须知道现在在哪才行,冒顿当即派出了探子去探路。不一会,就有人回来了,说这里是高越原。
高越原,高越原。冒顿反反复复地将这一地名,突然他想了什么。“快让众将集合!”他对千答摩说道。
但是命令传下去以后,那些将军首领却没有马上过来,等千答摩亲自将他们一个个请了过来。虽然冒顿现在是满肚子杀气,却没有表露在脸上,毕竟现在还要靠他们帮自己回去夺汗位呢。他亲切地招呼着他们坐下,然后开口说道:
“诸位将军,王弘策这老儿不是英雄,趁我们和骱狳老贼才厮杀完偷袭!这不算本事!大家不要泄气,只要回到大漠,我登上汗位!我保证在座的各位每人能得到一万头羊和一万头牛!允许各位自己挑选中意的草场!”
在如此巨大财富的诱人条件下,诸将纷纷跪下高呼:“大汗万岁!”
反正说这些话无关紧要,只要能登上汗位。到时候就是我说了算了,你们不服也不行了,哼哼。正是有这念头,冒顿才出了这么大条件。
“现在说下我们所在的地方,现在我们在高越原。只要我们冲过这高越原,我们就能到达大漠!我们就能回家了。”
听说只要穿过高越原,就能回家。有些人按耐不住了,纷纷站了起来请战道:“大汗,请下令。我部愿为先头,护送大汗回大漠!”
冒顿侧身瞟了千答摩一眼,千答摩朝他微一点头。“好,那诸位将军就为先阵,本汗随后跟随!”
众将兴高采烈地回自己的部队集合去了,千答摩的心中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但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
……
这时的凉州城,完全沉浸在欢声笑语之中。
不论是官还是兵,无论男女老幼齐出动,出城迎接他们的守护者回城。等待多时,翘首期盼的人群有几个眼尖的爆发出惊天的高呼声:“他们来了!他们来了!”顿时爆竹齐鸣,鼓乐喧天,欢呼声震天价响。

就见远方,似乎起了什么骚动,看上去虽然像是天上的雨云在地上的影子,但四处又透出点点光斑,像海浪一般涌动着,那些全都是甲胄和刀枪在阳光的照耀下的反射。
大队的骑兵整齐地踏着划一的步点走过后,王弘策的亲军过来了。就见由前后左右八名精壮的亲卫抬着的步辇走在人群当中。虽然是步辇,却也不是像王侯贵族们所用的无比豪华富丽堂皇之极的那种,只是选用坚固耐用而又简朴的木制品,上面只是用附了一个青色的伞盖用来遮挡阳光,步辇里铺着薄木棉制成的褥子。
而王弘策则依旧以他那惯有风格,一身儒装坐在其上,说不出的安静恬颐。只观其人又哪里知道威震西域,闻王爷爷之名小儿不敢夜啼的盖世英豪原来是这么的风流洒脱。
当步辇来到城门时,王弘文率属官等出来迎接,“弟恭迎大哥凯旋归来!”“属下等恭迎大帅凯旋班师!”
王弘策示意军卒放下步辇,等其放稳后,他走下步辇。疾步走到众人面前。
“哎呀!这都是各位的功劳罢了!本帅又有何德何能啊!”
客套话、恭维话再此省略数百字
……
在华林苑内大肆摆设庆功宴的时候,王弘策在王弘文的陪同下离开了了喧闹的人群,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园。门口的守卫见他们来了,忙躬身行礼,打开了院门。两人也没说话,只是微一点头,前面有间小屋,门口的守卫推开了大门,还未进去就闻到一阵浓浓的草药味。
当兄弟二人进入屋内,漆黑的室内一盏昏暗的油灯在闪烁着,不时传出剧烈的咳嗽声,并伴随着强烈的呕吐。这时王弘策大步走到床榻前,正在医治的大夫见是公爷来了,慌忙站起来行礼,却被他阻止了。
王弘文朝大夫使了个眼色,那名大夫知机地说道:“下官去抓药!告退!”王弘策也不置可否,大夫连说告退便退出了屋子。
当大夫关上大门以后,王弘策坐在床榻边,望着那人幽幽地说道:“想不到一别二载,再相见却是如此境界!人生真是奇妙啊!”
病榻上那人止住咳嗽,气喘吁吁地说道:“世事无常!想不到我纵横大漠四十余年,却被奸人所害!可笑!可恨啊!”
王弘策叹道:“大汗,一生杀戮无数!当知道会有此报,又何必这么挂怀呢!”
听者“哈哈”笑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就见此人年约五十余岁,黑瘦的脸上有着尖挺的鼻子,细细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只是胡须上黏满了尘埃和鲜血,以至于看不出原来的黑色。正是乌孙的大汗骱狳,他被冒顿抓住以后,原来冒顿想要将其带回大漠,但是西镇的大军来的太快,瞬间就将冒顿的前列部队击溃,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冒顿决定将他处死,但陆战狂飙突进让他们感到害怕。行刑者才将他刺了一刀,还未确认,玄武精骑已经杀至眼前,转瞬之间行刑者与受刑者一样躺在了那片死神肆虐的土地上。后来乌孙军被玄武精骑打的四散奔逃后,王弘文率领城内的军士出城收拾战场时,被一名小卒发现。王弘文秘密地将其送至华林苑,等待大哥的处置。
“王公爷,你我相抗已有三十年有余。虽是敌手,但我很佩服你,也算是英雄惜英雄吧!”骱狳喘着粗气艰难地说道,那一刀虽然没有直接命中要害,但在失去大量鲜血情况下并不容乐观。
“这次,我悔不该听那冒顿狗贼之言,贸然率部进攻凉州!给狗贼已可趁之机……”才说了几句,又吐了几口鲜血。
王弘策忙劝阻道:“大汗你们虽为敌手,但本公断不会落井下石!你就在这安心养伤吧!”
骱狳勉力地摇了摇手,深提一口气艰难地说着:“如今我遭此大败,狼军全军覆没,即使不受重伤。我乌孙向来只重视胜者,如我这般下场。即使回到大漠王庭,留下的部众会怎么看我,那些首领还会当我是他们的大汗吗!”
说着,他冷笑了一声,,“其实早在冒顿反逆,抓住我的时候。我已经死了!”说完,他摇了摇头,带着无限的凄凉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王弘策长叹一声,站起了身子往外走去,也没回头只是说了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大汗安心养伤,无须考虑太多!” 王弘文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当兄弟两人漫步走在林荫道上的时候,王弘文不解地说道:“大哥为何不将其被抓的消息告诉大众,这也能大大提高军民的士气啊!”
“哎!”王弘策轻叹一口气,抬头**天空,正好树阴有一处罅隙,阳光正好射了下来,他微一皱眉,回过头来对着他缓缓说道:“我若将其消息宣告大众,何止西镇的军民,恐怕北地、辽东乃至于朝廷也会知晓。到那时定会要我等将骱狳押往京城,或者就地处死!这会让我西镇徒被整个乌孙永远仇恨而已,如此以往其下代可汗定会借机侵扰我西镇,如此我西镇永无宁日也!”
“大哥说的对。愚弟太过浅薄了。惭愧惭愧!”王弘文羞愧地说道。
“就象骱狳刚才说的那样,我和他相斗已有三十年。虽是敌手,此人我亦很佩服之。识英雄重英雄。”此时远处富安正气喘吁吁地往这跑来,他低声说了句,“其实骱狳已存死心,就让他这样默默地安息吧!”
“公爷,您倒是好兴致,和二爷在这散步。可把奴才跑断了腿!”富安跑到跟前,喘着粗气断断徐徐地说着,“外面诸将和属官都在等您开宴呐!”
“你这老狗!”王弘策笑骂一声,对着王弘文说道,“走!别让大家伙等急了!”走着突然想起件事,“对了,富安啊!”
“奴才在!”富安谦恭地回着话。
“陆抗天回来了吗?”
“回公爷的话,陆将军已经回来了!”
“噢!”三人无话,很快就来到了摆宴的花厅,里面已是欢声笑语、人声鼎沸了。
……
宴席当中,有名护卫跑到王弘策旁边,贴耳说了几句。王弘策的脸很快的变了数变,突然他站起来,高声说道:“让我们为这次凉州之战的亡者敬上一杯!”说完,他把满觞的酒撒在了地上。
众人也纷纷撒酒以祭奠亡灵。只有王弘文知道,乌孙的可汗骱狳死了,这个昔日草原大漠的狼王就这样凄凉地死在了异国他乡。
周和帝祥和八年十一月一日,乌孙可汗、有狼王之称的骱狳薨。
当骱狳的尸体被运出去的时候,没有庞大的送葬队伍,也没有奢侈的陪葬珠宝,只有一辆牛车和一名老翁相扶,从此一掊黄土永伴。此情此景,让人不觉得感到世事得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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