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郁血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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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红罗将匣子擎在掌上,只见它平平板板没有一丝花纹,然而玉质古朴,浓黑似夜,让人没来由的心底一沉。匣口精锁已毁,想是已被秦天斩强行打开过。
阮红罗看了丈夫一眼,掀开匣盖,登时便觉一股冷气阴寒之极,自那小小匣中扑面袭来,全身激灵灵的一颤。
定睛看时,原来这墨玉匣子乃是将整块的玉砖剖开,上下盖皆是实心,只在内膛中心处并排挖了三个同样大小的半圆形凹孔,上下膛凹孔的位置正齐,合上匣盖便刚好扣成三个空心的整圆,每个圆槽中各放着一颗龙眼大小的圆球。
阮红罗心知此物不凡,仔细端详,只见旁边两颗瞧来一般无异,皆是半透明状的白珠,通体晶莹闪亮,寒气逼人,仿似冰晶,两颗冰珠中间是枚黑沉沉的药丸,看起来毫不起眼,却是魅香诡异撩人,那气息如缱似绻,搔得人心里痒痒的。
阮红罗耐不住心中好奇,伸手便想拿起一枚来看个仔细。
秦天斩轻喝道:“别碰它!”抬臂在她腕底一格。
阮红罗一愣收手,转过头来看着他。
秦天斩皱眉道:“说你莽撞你还不服!黑鸠门炼毒的本事何其了得,你随随便便就敢乱抓乱碰,不要性命了么!”
阮红罗自知理亏,却也并不甚以为然,满不在乎的一笑道:“是了是了,数你唠叨,我以后事事小心还不成么?”顿了一顿,摇头忖道:“可是天哥你瞧,这么大热的天,人都恨不得要化成水,这两颗冰球却居然半点不融,你不觉得奇怪得紧么?”
秦天斩缓缓道:“你该听说过‘血玲珑’吧?”
阮红罗一惊,低头仔细端详那三枚圆珠,低声道:“难道——这便是‘血玲珑’?江湖传言,它不是早在十几年前便同《黑鸠绝魂卷》一起不知所踪了么?”
秦天斩沉吟道:“我也只是猜测。想当年黑鸠门的毒术和易容异术并称双绝,他们独门炼制的‘血玲珑’更是武林中人人眼红的至宝。听闻配制此物极费工夫,调量火候都大有讲究,历时数十年,日日怠慢不得,稍不留神便要前功尽弃,所用药材又俱是极为奇异珍稀之物,是以天下间仅只一副。这三颗药珠的模样同当年江湖传闻中的‘血玲珑’颇其相像,而最令我起疑的是,当时柳若眉中我一掌,原本已经奄奄一息,可一见我翻出这个匣子来,却突然拼尽了全力扑身来抢,便似被我夺了心肝性命一般。可惜她只叫了个‘血’字就咽了气,来不及仔细盘问,不过据我猜想,这多半就是那‘血玲珑’,料不会错。”
阮红罗将匣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仍微有迟疑,道:“倘若这当真是‘血玲珑’,那柳若眉又怎会有这般耐心,留到今日还不服它?”
秦天斩将眉一挑:“你可知道‘血玲珑’究竟异在何处?”
阮红罗怪丈夫小看了自己,心中不服,白他一眼道:“‘武林三宝’之一,江湖上哪个不知!传说‘血玲珑’乃是武林中的无尚圣药,习武之人服之,武功进境胜常人数倍。只可惜便宜不是白占的,此物本身却也蕴有剧毒,若不以黑鸠门的独门秘药克解,便连命也要搭上。如何,我说的还对么?”说着挑衅的看着秦天斩。
秦天斩拱手笑道:“秦夫人博闻。那么你一定知道这解药如何配法了?”
阮红罗“哼”了一声道:“倘若是个人便知道,那还叫什么独门解药?”
秦天斩生于武林世家,家学渊博,又天性喜欢四处游荡,江湖上的奇闻轶事他自幼便耳熟能详,笑了一笑道:“我小时候倒隐约听我爹一个苗疆回来的朋友说起过。据说‘血玲珑’虽有神绝之功,其毒却也阴猛无比,而最奇之处在于,服药之后,毒性并不是立即发作,而要在体内潜伏一十七年之久。这十七年间,服药人可保安然无事,内功外劲亦有大益,可若在第十七年整那一日的午时之前还不服解药,厉毒立发,那人便势必要穿肠腐心而死,状极惨烈,当世无人救得。”

阮红罗不禁咋舌,道:“穿肠腐心,这么霸道?”
秦天斩道:“黑鸠门毒术素以阴狠歹毒著称,这又算得了什么?听说他们以独门秘法,结百毒之精合炼成汁,投入千年冻潭潭底,凝得两枚玄冰丸,盛夏不融,火烧不化,可只消触及活人肌肤,冰丸便会立即化水,瞬间渗入血液之中。这百余种剧毒需在体内循环流转一十七年才能够完全融合,褪尽毒性,生成药力,正可化解血玲珑的异毒。”
阮红罗皱眉道:“可药在血里,却又怎样取法?”
秦天斩唇角泛起一抹古怪的冷冷笑意,缓缓道:“取是取不出的,若想自己活命,便须得生饮那人融了药力的心脉之血。‘血玲珑’所以名列‘武林三宝’之一尚有另外一个原因,便是一旦被吸尽了心血,那作‘解药’的人自然必死无疑,而他毕生功力郁结心脉,随着血液一同被吸走,经过药力催动,便能同服血人自身的内力合二为一。这样一来,那服血之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又可白得他人几十年的功力修为,岂不是天大的便宜!”说到这里,冷漠的眼神中带了一丝悲凉。
阮红罗听得身上一阵发麻,柳眉微皱,道:“什么‘武林三宝’之一,简直便是丧心病狂!怪不得那‘黑寡妇’专搞些鬼里鬼气的邪门勾当,原来全都是从师门那里学过来的——嗯,不过我还是不懂,既有这等便宜事,那鬼婆子更该迫不及待的把药服下才对,反正她天天喝惯了,也不会嫌人血恶心。”
秦天斩微笑道:“你说来自是简单,可要想找个既保险又称心的‘解药’,又谈何容易?一十七年非是朝夕,足够发生太多事情了,或许那‘解药’死了,躲起来寻不到了,什么都有可能。他人性命是草芥,自己的命却是千金不换的,谁肯轻易便拿自己的命打这样的险赌?虽说冰丸有两枚,可以同时另做个‘副品’备用,可毕竟还是要冒上极大的风险,再者说,既然可以凭空得来别人苦修几十年的内力,那‘解药’的武功造诣自然是越高越好,我猜,太厉害的人柳若眉多半不敢下手,而太平庸的她又必不甘心,这么多年来,她大概一直都在忙着左拈右选的挑肥拣瘦。不过她贪心也有贪心的好处,倘若她早服了‘血玲珑’,只怕我们今日也就没命回来了。”
阮红罗若有所思,道:“那……若是十七年后没被吸血,那个被种下了‘解药’的人又会怎么样?”
秦天斩一怔,道:“这我倒没想过。不过既然毒性在体内可以自行化解,大概也就不会怎样了——你问这个作什么?”
阮红罗出神片刻,合上匣子放入怀中,一笑道:“那最好找一个年纪轻身体好,又甘愿为那服药人豁出命去的笨女人来作‘副品’,这样过了十七年,正牌还在自然最好,大家相安无事皆大欢喜;就算正牌解药没了,至少还有个绝不会半路落跑的副品可以稳稳顶上。”
秦天斩道:“你怎知那甘愿做‘副品’的就定然是个女人?”
阮红罗“哼”了一声,道:“‘痴心女子负心汉’,自古的道理!会蠢到这般地步的当然只有女人!”
秦天斩无奈的摇头一笑,道:“是么?”
阮红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怎么,不服气么?那若是我服了这‘血玲珑’,你会不会情愿作我的‘副品’?”
秦天斩不禁有些头大,皱眉道:“谁不好学,偏要学那个‘黑寡妇’算计怎样谋杀亲夫,你嫌我的命太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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