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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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五,晴。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明媚动人的早晨。
寒翠湖畔,杨柳依依,一**燕正欢快地穿梭其间。
远山迷蒙,倒映入水,宛如水墨画中的仙境,微风掠过,绿水泛起粼粼波光。
忽然远处蹄声响起,一人一骑,正朝这里飞驰而来。
马一看就是名种,毛色乌黑油亮,不见一根杂毛,唯独四只蹄子洁白如雪。
马上的人大概二十多岁年纪,衣白如雪,面白如衣。
马蹄如飞,转眼间就已经来到湖畔。
看见寒翠湖,马上的人眼睛不由得一亮,轻轻一拉手中的缰绳,马儿会意地放慢了脚步。
在和煦的春风中,他冷峻的脸色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收疆勒马,他翻身跃下,牵着马缰沿湖缓缓而行。
四周十分清静,并无人迹,只是偶尔听到一两声燕子的呢喃。
白衣男子走到湖边,蹲下身捞起一捧清冷的湖水,水从手缝中落下,闪动着银光。
他的嘴边微露出一丝笑意。
这时,一阵车辚马嘶传入耳中,他的眉头微微一皱,迅速转身从马鞍上取下一顶黑纱斗笠,戴在头上。
来的是一辆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马车,普通得在随便一家车马行都可以租得到。
不过赶车的人看起来一点都不普通。
他看上去三十多岁年纪,修长魁梧的身材,肌肤呈现出饱经风霜的黝黑,浓眉如刀,目光如电,微微下垂的嘴角带着一种冷酷的意蕴。
更特别的是,他挥鞭的时候,手腕不用动,鞭子就自动飞了出去。
这样的赶车人,恐怕这世上一千个中都找不出一个来。
赶车的人当然也看到了湖边的人和马。
微一迟疑,他还是停下马车,跳下车辕,大步朝白衣男子走了过去。
白衣男子仍然一动不动地背着手站着。
赶车人在离白衣男子一丈远的地方停住,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沉声问道:“很抱歉打扰尊驾,请问这里距青州城还有多远的路程?”
白衣男子一声不吭,好像完全没有听见有人在问话。
赶车人眉头一扬,似乎有些怒气,但他并没有发作,而是把刚才的话再问了一遍。
白衣男子终于转过头来,只听他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瞎子?”
这句话听起来很不客气。
赶车人当然不是瞎子,他的眼睛看起来比很多人都亮堂得多。
“我不明白尊驾的意思?”他的语气已经隐隐带有怒意。
“如果你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我也不过是个过路人?”
赶车人一愣,脸上的怒色顿时消失。
“原来尊驾也是路过,既然如此,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微一拱手,转身欲离去。
“等一下。”白衣男子忽然开口说道。
赶车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尊驾还有何指教?”
“这里距离青州城还有五十里路,如果赶得快,日落之前应该可以到达。”
赶车人的脸色沉了下来。
“尊驾在耍我吗?”
白衣男子忽然笑了,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讥诮。
“我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我不认得路吧!”
“你…”赶车人已经忍不住要发火了。
“方叔,等一等。”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
随后车门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
一个年轻人。
一身长袖青衫,带着一股书卷气,面容斯文俊秀,虽然看起来略显稚嫩,却隐含着一种让人不可轻视的威严。
“大……公子。”赶车人叫了一声,赶紧快步走到他的身边。
年轻人清澈的目光扫了白衣男子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了旁边那匹马上。
“好马。”他微笑着说道。“这想必就是传说中能够日行三千里的‘乌云盖雪’吧!”
“哦,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到识马之人,难得。”白衣男子口气虽冷,却明显带着些惊讶。
“在下不过是偶然从书中看到有关这名驹的记载,由此大胆猜测而已。”
“你的眼力和见识倒是相当不错。”白衣男子淡淡说道。
“过奖了。”年轻人谦虚地说道,“敢问兄台是否也是要赶往青州城?”
“是又怎么样?”
“既然有缘相遇,在下斗胆邀请兄台同行,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你知道我是谁吗?”白衣男子忽然问道。
“还未请教。”
“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他说道,“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走?”
说完这句话,他回身翻上马背,也不理两人,策马飞驰而去。
“公子,这小子简直太嚣张了,下次再碰到他,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赶车人在旁边咬牙切齿地说道。
年轻人并没有生气,而是拍了拍赶车人的肩膀,笑道:“方叔不必为了这点小事动怒,其实那人说得也没错,我们本来就互不相识,突然提出这种要求总是显得唐突了些。人家拒绝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他对公子也太无理了。”赶车人还是不服气。
年轻人又笑了:“他既不知道我是谁,又何必一定要尊重我不可?”
他把目光转向白衣男子远去的方向。
“更何况我有一种感觉,我们和他一定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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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余晖散落在青州城中,给这座城市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街道虽然宽敞干净,但是人并不多,道路两旁的店家有很多都已经关门,有营业的也是门可罗雀。
通常这个时间,应该是工作了一天的百姓休闲放松的时候,也应该是所有店家生意最红火的时候。
可是现在这里看起来十分冷清,一点都不像是锦江中游最大的城市应有的景象。
白衣男子正牵着马在街上走着。
一个黑纱遮面的人,加上名驹在侧,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路上已有不少行人望着他窃窃私语。
无视别人诧异的目光,他慢悠悠地来到了一间看起来相当豪华的酒楼前。
酒楼的牌匾上写着“清波楼”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见到有客上门,店小二立刻迎了上来,但是一看到白衣男子的样子,职业性的笑容顿时僵住。
“不好意思,客官,能不能请您换一个地方吃饭?”他小心地赔笑着说道。
白衣男子的眼神冷冷地透过黑纱落在店小二的身上,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店小二仍然感觉到一阵寒意。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吃饭?”
“呃,这个……本店已经被人包下了。”店小二有些支支吾吾。
这明显是谎话。
整座酒楼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几个客人。
“如果我一定要在这里吃饭呢?”白衣男子声音更加阴冷。
“客官,请不要为难小人了。”
“咦,这么巧啊,原来兄台也到这里来吃饭。”正当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楼上忽然有一人从窗口探出头来,朝白衣男子微笑着。
这不正是早上在寒翠湖畔马车里的那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吗?
“小二,这位是我的朋友,麻烦你请他到楼上来吧!”他说道。
店小二踌躇了一下,对白衣男子说道:“客官,楼上请。”
白衣男子并没有动。
“请兄台不要疑心,”看出了白衣男子的犹疑,年轻人笑笑说道。“相信兄台也注意到了城中的情况,现在大部分的店家都已经打烊,要再找吃饭的地方也很难,既然两次相遇,你我也算有缘,何不一起吃个便饭。这家酒楼的糖醋鱼和红烧蹄?还是做得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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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小半个时辰,楼上的桌上就摆满了精致的酒菜。
糖醋鱼和红烧蹄?当然也在其中,另外还有一壶二十年的竹叶青。
菜确实做得不错,酒也是好酒。
桌旁坐着白衣男子和那个年轻人,之前的赶车人并未跟在旁边。
白衣男子仍然带着黑纱,一语不发,面前的酒和菜几乎也没有动。
年轻人却好像很开心,三杯酒下肚,年轻人的脸上泛起了红潮,眼睛看起来也更亮了。
“好酒,好菜,果然不愧是青州城第一的酒楼。”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看起来对这里相当熟悉啊!”白衣男子忽然开口说道。
年轻人一怔,随即笑道:“实不相瞒,在下乃是青州青阳镇霍家村人士,自然对这里很熟悉。”
白衣男子身体微微一震。
“听说霍家村十年前遭到一场莫名的大火,早已变成了一堆废墟。”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
年轻人眼中掠过一丝悲伤,他没有说话,仰起头饮下一杯酒。
“在下年幼之时就被送去京城,侥幸逃过这场大劫,不过家母和大姐以及一位至交在这场大火中失踪,至今还没有找到。”
白衣男子的身体又颤抖起来。
忽然,年轻人一拍脑袋,歉然说道:“瞧我这记性,居然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他笑着对白衣男子说道:“不知兄台能否告知尊姓大名?”
一阵沉默后,白衣男子开口说道:“我姓锦,名暮言,锦绣的锦,暮色的暮,言语的言。”
年轻人一愣,眼中异色闪现。
“锦兄的名字听起来竟然和当今太子殿下一样,实在是巧合啊!”
“我不认识当今太子,也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任何关系,”白衣男子冷冷说道,“名字是我老子取的,不想要也得背一辈子。”
说到这里,他盯着年轻人。
“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
年轻人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
“在下姓简,名傲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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