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说不清楚那一天拓跋力微是怎么度过的。一些分支头领有事来找他，结果全被他的夫人挡了驾。他们问首领究竟在什么地方？夫人说他就在帐篷里。他们问他在帐篷里干什么？夫人说我也不清楚他在干什么，但他有话，不让任何人进去。军帐里似乎什么动静都没有。他夫人几次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军帐的缝隙里观察里边的情况。里边很暗，夫人第一次费了很大的劲才看到他坐在首领的座位上发呆。再仔细观察，他是在流泪。中年汉子的泪水像两条粗大的溪流在他的脸颊上汹涌着。夫人吓得赶快退了回去。这是一早的事。到了中午她又去观察。这次他已经不流泪了，在军帐中央站着，一动不动，他高大的身躯看似军帐里粗大的柱子。下午桦娜跑来了，一见到夫人就又笑又叫：“你家那个该死的究竟怎么回事呀？好几天不见踪影，我那里的鲜奶变成了酸奶，酸奶又放得变味啦。”夫人说：“别说你，现在连我都不让靠近啦。”于是两个女人又去观察动静。结果发现他仍那么站着，好像一直没有动过。他站了多久呀！桦娜回去了，夫人去找嘎岱老伯。这时候太阳已经落了。
嘎岱老伯坐在河边烤肉。他拢起小小的一堆火，把猎物的肉割成细条用木棍挑起来在火上烤着，那肉发出咝咝声，冒着油泡，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香味顺着河风飘向下游。
“老伯，他这是怎么了？”她问。
“怎么了？”
她将今天的情况说了一遍。
“哦，他在孵化。”老人说。
“什么？孵化？”
“直到今天，他只不过是一颗雄鹰的蛋，但他现在正在孵化。因此他很快就会变成一只真正的雄鹰。我们都应该高兴。明白了吗？”嘎岱老人说着，仍在一心一意地烤他的肉。
“我不明白。”夫人说。
“那么我再换一种说法。”老人开始吃烤好的肉，“他原来像一块山里的矿石，现在他把自己扔进烈火里边，他就会变成一块坚硬的青铜。”
“您是说，他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对，他正在变。”
“怎么突然要变啦？”
“他不得不变。”老人哈哈大笑起来，吃着肉，看来老人的牙齿很好，发出响亮的声音。“因为他是一个弱小部族的首领。”老人又说。
夫人叹了口气。河边的风很凉爽，灰白色的天空中一些星星开始显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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