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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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男人,蓬头垢面,站在夏涛身后,一个魁梧,满脸胡茬.一个削瘦,贼眼凌厉.两人着装一样,都是泛黄而陈旧的白衬衫,发灰的绿军裤,露趾的解放鞋.
我发现,那个削瘦的家伙,手里拎着刚才我们击中的野兔,野兔身体虽然还在微微颤动,但凸眼外睁,泻出一道必死的光
叔叔,那是我们击中的兔子,快还给我.我打破霎间的僵局,喊叫着,从草垛上连滚带滑,俯冲落地.
是啊,是我用弹弓,击中它的腿.夏涛反应过来,也追了过去,一把抓住兔脚.
嗨,这两小孩,撒谎可不代眨眼儿,你击中的腿,就凭你那把弹弓,能将它打个血窟窿.削瘦轻蔑的傲着头.满嘴东北口音.
不信,你撬开窟窿,里面肯定还有残留的石子儿.夏涛争辩道.
好小子,咱就来个现场解剖,让你俩,心服口服地,活。说完,削瘦从裤袋里摸出一把匕首,退出刀鞘,一道锋芒的光,使我和夏涛在烈日下也感到心寒.他才是不带眨眼,一刀捅进兔子受伤的血窟窿.在窟窿里穿针引线,撬来撬去。兔子早已泛滥一股死气.但血,仍在流.终于,他撬出了一颗血肉模糊的石子儿.
我紧张的心,顺然化为得意.
削瘦将血淋淋的石子儿在脏西西的裤子上蹭了蹭,慢慢的摊开手掌,阳光下那颗带血的石子儿,竟然变成一颗金光四射的弹头.那是用枪,射击的弹头.
我和夏涛,顺然,纳闷.
哈哈,小兄弟,学着点儿,你那把破弓,别说是打野兔,就是打小白兔,也伤不了它皮毛.只有这个真家伙,撂倒几个人儿,也没问题.魁梧释怀地笑着说,并拍拍腰间衬衣下隐隐透着的枪形.
叔叔,你们是解放军吗.夏涛只好无奈的转移话题.他摘下头顶的军帽,当扇子,扇风。(读啦网)
是啊,我们在执行特别任务,你们还有其朋友在附近吗.削瘦机灵的接过话题,瞳孔里好像有只觅食的老鼠,偷了东家偷西家,黑黢黢,贼溜溜,左转右转,即慌张又诡异。
没,今儿,礼拜天,就我和表弟出来玩.夏涛将我变成他表弟.我想他是想用表弟来将我俩的关系拉得更亲密,说亲兄弟,长得不太像,令人生凝。
你们没听说,城里抓坏人吗。削瘦这句问话,硬是有些空**来风,表情还有点责怪的味道.
没有啊,抓什么坏人,没听过.夏涛又将帽子戴回头顶,侧身看看我,仿佛向我征询答案.我也无从知晓,耸耸肩,摆摆手.
那你俩,可千万别向任何人透露见过我们,这可是机密啊,说出去,就象这兔子一样.魁梧说话的力度给听者一种匿影藏形的压迫.
叔叔,这兔子是你们先给了一枪,我呢,再补了一弹.按理说,是你们打死的,但我的作用,是加快它的死亡时间,双方都应记功,这样吧,我这里有盐,还有馒头,我们一起将兔子烤着吃,就当晚餐吧.夏涛对机不机密并不感兴趣,倒对兔子,念念不忘.又好象是作为交换条件.
魁梧和削瘦,凝神相视,觉得提议不错,齐声说,好.
我和夏涛哈哈大笑,因为想起上次去看电影,我俩对付夏茹的态度.场面,顿时变得轻松,热闹.
削瘦扑风捉影的脸上也绽开笑容.他叫我,跟他在附近掇柴火,魁梧和夏涛剖兔垒灶.
4人同心合力,不久,这片空地就炊烟袅袅.鲜血淋漓的兔肉,被一条树枝穿过,在魁梧的手中不停翻滚,簌簌的火苗,很快将它变成蜡黄的颜色,香气四溢.我们围坐一圈。削瘦返到草垛里,从军大衣内搜出一瓶老白干.他喜悦地对魁梧喊,大哥,今晚,咱接着喝.

我和夏涛都不太饿,我也不喜欢吃兔肉,关键是享受涉猎的过程,就象钓鱼的人,并非为了吃鱼.兔肉烤好后,我们就分了一小部份腿部的肉.夏涛将馒头分给每人.削瘦三两下,馒头就在嘴里化整为零,魁梧同样也狼吞虎咽,他们看上去饿极了,狼狈的样子使我倍觉蹊跷.但瞬间,又在削瘦巴望着我手中没有咬上一口的馒头的眼神里找到可怜的安慰.
叔叔,我的馒头给你吧,我不饿.我对削瘦说.
他接过馒头.不忘分一半给魁梧.夏涛又将他的馒头,分我一半,我接过来,同样又给了峭瘦.他很感激,跟我点头笑,我也对他笑.
他扭头跟魁伟说,你看这孩儿,长的多俊,那双眼睛转起来,就象刚才那只欢蹦乱跳的野兔.
魁梧也说,两个都好,人家爹妈,咋生地.
真羡慕他们的人生,象张白纸。削瘦说完,在衣角上揩了揩粘满兔油的手,伸过来,捏了捏我细嫩的脸蛋.
夏涛赶紧插话,叔叔,我们一起干一杯吧,庆祝我们有缘成为朋友.
魁梧说,好,我们一同干一杯.
没有酒杯呀.削瘦说.
我俩不太会喝酒,就用瓶盖当杯,表示表示心意,就可以了.我跟大家想了一个办法.
好.这孩儿,就是聪明,会说话.削瘦极力赞成,乐呵呵地捡起地上的瓶盖,倒满酒.递给我俩.我俩接过酒,象征性的敬了他们一杯,于是,一人一点,将酒舔了.魁梧和削瘦也轮换着酒瓶,各自,一饮而尽.
后来,我和夏涛又同样滋了几杯,一瓶酒被我们四人轮番轰炸,一扫而光.不知是夕阳的颜色,还是酒的润色,我们全都红脸红脖子,连头发也映着红色.
酒足饭饱,地上的骨头也被蚂蚁哄抢搬光.只有扩散在空气中的兔香是无法带走的。魁梧起身,伸伸懒腰.说,小兄弟,告别了,我们还要去其它地方执行任务,如果有缘,下面再见.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见过我俩。破坏部队的行动计划,是要被枪毙的.他说下面两个字,用手指指地面,他说枪毙两个字,读音很重.我以为魁梧醉了,说话,声东击西.
削瘦将我拉到一边,那张熏黄的腊脸,夹杂着污渍的线条,翻吐着古怪的表情,他从兜里掏出那把匕首,递到我跟前.小兄弟,这把匕首送给你,你要多吃粮食,长高些,今后,遇到坏人,也不用害......话没说完,魁梧锐目间扫过来一道杀戮的光.
一股莫名的胆颤,袭上心头,我笨拙的推开匕首.
叔叔,我,我不要,我拿,拿不动.
一紧张,我的话,就出现拙劣的语言.一把匕首,怎么会拿不动呢,我狠自己,没有找到更好的理由搪塞.弄不好,只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削瘦将我掌心,搬开,将匕首放进来,再用力,将我掌心慢慢弯曲.我便牢牢握住了匕首.削瘦没说什么,转身爬上草垛,他的动作敏捷如虎,几乎是一跃而上,他取了背包和大衣,魁梧伸手搀扶着他,两人都有些晕晕沉沉,走路也踉踉跄跄.
一抹夕阳映红他们远去的背影,不知深处,路在何方.再回首,又跟我俩挥了挥,转眼,没入暮色如血的荒草芦苇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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