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心窍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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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昏昏沉沉地躺在怡红院的床上已经三天了。他形容憔悴,发着高烧,一个英俊的美男子已经折腾得不成了人样。他双目紧闭,嘴里不停地念叨:“黛玉、黛玉……”忽然间又坐了起来,哈哈狂笑,涕泪直流,他甚至将滴到嘴边的晶亮鼻涕给吃了下去……
警幻仙姑坐在一乘华美的轿子里,隔着珠帘远远地打量着宝玉,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这时迎护法上前跪地请示道:“禀仙姑,此人实在已疯癫得不成样子,看来对我们已无什么用途了,不如将他放了吧……”
仙姑冷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此人果真疯癫焉?亦或我辈在痴中也?怡红剑侠,本座知你此症因何而起,待本座为你一诊如何?”仙姑后一句话是向着房内说的。
“黛玉、黛玉,啊哈哈哈……”宝玉仍在床上不停地折腾,还用头撞床柱,袭人、晴雯等不得不上前将他按住。
“探护法,将‘绛珠仙子’带来此地,与这位怡红剑侠一悟,看他可识得乎?”警幻仙姑昭示道。“是!”探春领命而去。
一会儿,一名面色冷峻、貌如天仙的女剑手跟在探春后赶了来,向警幻仙姑乞示道:“仙姑唤属下前来所为何事?”“绛珠,你可认识房中之人?”警幻仙姑伸出纤手指向宝玉。那名叫绛珠的仙女模样的女子上前看了看,冷漠地摇头道:“启禀仙姑,属下不识。”“好,你且站到一旁。”珠垂手站到一边。
“怡红剑侠,你的黛玉就在你的面前,可惜她已经不认识你了,她现在是我的心腹‘绛珠仙子’,你可有话要说?”警幻仙姑冷冷向房内道。
宝玉毫无反应,只是痴痴地傻笑,一会儿又掩面嚎哭……
迎春、探春等人都上前道:“禀仙姑,看来此人果真是疯了,他已经不能识人尔!”警幻仙姑冷笑一声:“他若真的疯掉那再好不过。不过本座希望他朝着对我幻境有利的方向‘疯’,而不是成为一个无用的傻子!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一定要将此人看好,绝不能掉以轻心!”
“是!”众女剑手一齐答道。
三姐欣赏完了面前的男人,依旧把衣服扔给他,让他遮住羞部,并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呛然望着远方,悠悠吟诗一首: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乱山深处水荥迥,借问一枝如玉为谁开?
轻寒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哈哈,‘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三姐吟完又凄笑了两声,忽然如一只雨燕凌空疾飞而去,直窜上了山岗……
湘莲却听得呆住了,以至忘了穿上衣裳……这三姐其实对他是用情至深,刚才那一番举动以及吟出的这一首秦少游的《虞美人》皆是透露相思之意,而且三姐依然是尊重他的,虽然狂荡但并不淫猥,实际上是维护了湘莲的自尊的。但很可惜,他的头脑被只被愤怒充斥,对三姐的爱视而不见。
衣袂飘动,三姐眨眼又掠了回来,望着他笑矜矜道:“怎么样,柳公子,可想通了?”
湘莲偷眼瞄了三姐一眼,但见三姐果然生得仙姿玉容,比之黛玉、湘云毫不逊色,以至他的心跳都骤然加速,脸上也似浇了滚油。但却色内厉荐道:“你这个的女人,我柳湘莲岂会受你妖色蛊惑?你就算貌比西子、嫦娥那又如何?”“柳公子,看来你的气还不小啊,那你到底要本姑娘怎么样呢?为了你,我连仙姑都背叛了,躲在这深山里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为何只是骂不够呢?”
湘莲眼珠一转,冷哼道:“你果真有诚心,那就把林小姐找回来!”三姐叹息一声道:“原来你是为了她……好吧,姑奶奶就为了你再走一遭!不过,我还得点了你的**道——毕竟要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男人还是很不容易的。”三姐说着突地又以剑柄撞击湘莲胸部,湘莲顿时又成了一根丝毫不能动弹的木桩,任由三姐往肩上一扛,大踏步而去。

宝玉的高烧越来越厉害,到后来时时刻刻昏睡,连傻笑嚎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看守他的这八个丫环只得又去请示仙姑。仙姑却不置可否。袭人咬着牙根对晴雯道:“看样子仙姑打算让他自生自灭了!”晴雯冷漠道:“自生自灭了倒好,省得在这世上受罪!”秋纹道:“我实在不明白仙姑的意图到底是什么?既不让人家死,又不让人家活?让我们看住他,一个疯子有什么好看的?”麝月道:“我说你们怎么回事?一个个都成了大‘善人’、关心起人的生死来了?不要忘了仙姑平常是怎么教导我们的:对任何人都不要有妇人之仁,杀手的眼里没有‘人’,只有畜类,只有飞禽走兽!”
“水、水……”宝玉忽然睁开眼睛糊糊地叫道。袭人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把一碗水端到了宝玉唇边:“贾公子,请!”
宝玉喝了两口,忽然问道:“贾公子是谁?”袭人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微微一笑道:“就是你呀。”“我是贾公子?”宝玉大惑不解。
“看来他真的不是装糊涂,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站在旁边的秋纹偏头对晴雯和麝月道。晴雯上前一步,盯着宝玉的脸道:“你知道怡红剑侠吗?”
“姨哄捡虾是什么?是不是很好吃的虾米?”宝玉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什么是“姨哄捡虾”,看来他的确忘了在什么地方吃过这种“美味”了。
四个女孩子都笑了起来。秋纹道:“是呀,你是不是很想吃‘姨哄捡虾’?”“不,我不想吃,虾米吃多了会伤胃。”宝玉摇摇头道。
“格格格格……”四个女孩子笑得前俯后仰。
太阳看起来很暖和,一点也不晒人。袭人等人簇拥着宝玉在大观园里闲逛。宝玉目光呆滞地盯着那些楼台亭榭、奇花异草、走兽珍禽,提不起一点兴趣。袭人道:“贾公子,这园子是不是很美?”宝玉机械地点点头:“什么是‘美’?”秋纹答道:“美就是很好看,就是你眼睛看着舒服、喜欢……”宝玉便盯着秋纹细看了一阵,傻乎乎道:“姐姐真美,我看着舒服、喜欢。”秋纹的脸皮顿时绯红,晴雯、麝月则朗声大笑。
前面出现了一片桃林,千万枝桃花如火焰一般怒放,粉红色的花瓣铺了一地。宝玉在桃林中信步前行,忽听前方传来欢声笑语和兵器碰撞声。他走上前一看,只见有几个绝色女子正在那里练剑,其中一个穿素色衣服的女子容貌格外俏丽,那剑也舞得如行云流水。宝玉盯着那女子仔细在脑海中搜索着印象……
那女子忽然间已来到宝玉面前,手中剑一抖,催发出一股强大的剑气,“沙沙沙”林中顿时如刮过一股旋风,摧得那树上、树下的花瓣都纷扬了起来,接着碎成了无数细块,尤如满天的红泥。
“你是何方来的蠢物,为何偷看本座练剑?”那女子的剑忽然指到了宝玉的咽喉前,厉声喝道。袭人忙上前见礼道:“绛珠仙子请息怒,此蠢物是仙姑的客人,冒犯之处还望仙子谅解。”那绛珠仙子眼里毫无光泽,只有一股被人为灌输进去的煞气,她不耐烦地挥了挥剑道:“快带此人走开,莫要让我再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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