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八回 倾爱疗伤共处生死危难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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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楚云枫先是嗅到一阵清淡芳香,张目看时,不觉哑然失笑。自己竟不知从何时起,已将娉婷揽在了怀抱中,此时娉婷正自睡得如同一只柔弱猫咪一般,是那等的恬静、那等的使人不自觉地产生爱怜之心。
略微陶醉了片晌,云枫忽想起童未泯,说不定他此刻正在身后嬉笑着看着自己二人,心中不觉暗叫一声“羞也”,赶忙将手臂从娉婷身下抽了出来。如此,娉婷即也被弄醒转了过来,嘤咛一声,张开眼来望着楚云枫,有些责意道:“枫哥,你干吗?人家睡得好好的。”云枫见自己一时卤莽,扰了娉婷酣梦,心里也好生不落忍,尴尬道:“哦,对不起,婷妹,我……唉,人家瞧着呢。”
娉婷见天光已亮,自知也不能再睡了,当下揉揉眼,起身来环视一下周遭,见除了自己与楚云枫便再无一人,笑嗔道:“哪里有人啊?不愿我依着你,也断不用如此唬我啊。”
云枫听得一怔,紧忙回头查看,见到果真没人,童未泯已然不知了去向,禁不住“啊”了一声,道:“童、童兄弟呢?”
娉婷这也才纳过闷来,微“咦”一声道:“是啊,童未泯呢?怎的他不见了?”
云枫叫奇道:“我记得昨夜睡倒时他便在我身边,怎的一宿醒来便没了踪影?哎,我还与他结拜来得,这不会错啊!”
娉婷似笑还嗔道:“错不了,我也见啦。只是他此时……哦,他该不会出去了罢?”
“这般早,”云枫举目向外张望一番,见到晨雾尚未消散,说道,“他能去哪儿呢?”
突然,娉婷略有惊异地叫道:“枫哥你看!”说着便举手指向一根梁柱。
云枫不解,抬目看去,只见那柱上似乎有字,依稀是以手指运注起内力而在上面留下的,辩读之下,心内紧是一愕。
只见柱上写道:大哥,弟因要事缠身,不能多陪于你了,待来日再与兄长痛饮。
楚云枫不禁颓然,仰头一叹,自语道:“赶问来日是何日啊?兄弟,唉,你缘何如此啊?哥哥知你寻师报仇心切,但你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啊!你该不是怕哥哥耽误了你罢?要知你我已是手足兄弟,你之事便是我之事,我又怎会误你呢?”说时,面上隐隐现出一片惘然伤痛。
一旁娉婷忙握起云枫手掌,温柔道:“枫哥,你怕是误会童兄弟了。想他不告而别定非如你所想之用意,我想他一定是想到自己遭人追杀,不愿你我也牵连入内罢。”
楚云枫被一语惊醒,心想:不错,我怎能如此小瞧了兄弟呢!当下点首道:“对、对,还是婷妹你说得对,一定是如此。不过,童兄弟如此,却也是多虑了,我怎会在乎那些!”
娉婷又自劝道:“哎呀,枫哥,你瞧你,人家童兄弟都能为你着想,你怎么就不为他想想?不管他是否多虑,至少他已经是麻烦缠身了,你我如今也是有很大的麻烦(此指她被季清臣追缉一事),不能再将这些事带给童兄弟了呀!”
云枫听得连连点头,暗想道:到底还是婷妹心细,确实该当如此。随后又自叹道:“兄弟啊,看来你我是只有相识之缘而无团聚之份啊!只能托望日后啦!”
娉婷见云枫仍然愁苦,便道:“枫哥,其实你也不用那般沮丧。童兄弟不是说了么,他在中原寻不到师父,便打算来关外碰碰运气。哈,刚好你不也正要去额尔古纳河寻找干将剑么,咱们这一路上都是在塞外,说不定不日便又能与童兄弟碰上。”
楚云枫听得一喜,乐道:“对啊,我怎的就没想到!婷妹,还是你聪明,哈哈。”说着,便展臂拥起陈娉婷,情不禁地在其娇靥上印下了一轻吻。
娉婷立时娇羞万状,轻斥了声“讨厌”,随后便一头倒入了云枫宽实的怀中,宛若一只撒娇羊羔。
此后,云枫与娉婷二个便一路为伴,双双寻着额尔古纳河那极北的苦寒之地行去。但一路上,娉婷为了不被师父发现行踪,便求着云枫从辽东一带绕远前行。楚云枫一是拗不过娉婷,二又再想:若是从辽东绕行,那边女真人地境城镇较多,说不定还能见到童兄弟,最不济也总能碰上师兄啊。于是,便即爽快应了下来。
两个人儿一路上闲游漫荡,纵情观览着北国风光。本来,若依着楚云枫的性子,他实是想尽快赶路,早些赶到额尔古纳河才好。但娉婷说什么都不依,偏要楚云枫伴着自己边走边玩,还对他说:“枫哥,你那等着急做甚?走慢些不好么?可以将沿路风光瞧个真切。再说,你不是想找寻童兄弟么,走快了碰不上怎好?”云枫也知是道理,但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为着干将剑,便道:“婷妹,咱走快些,到了额尔古纳河可以见到不少江湖人物,向他们打听童兄弟的消息不更方便些?兴许亦还能碰上呢!”陈娉婷道:“童兄弟现在可是在逃亡,你怎能到处去打听他,咱们只能碰运气。况且,你那么早赶到那里,还未必真个能得到宝剑,而晚去也不一定就得不到,这也都是运气的事情。”云枫想想也是不错,便就不再争辩。
楚云枫就这样随着陈娉婷且走且逛,虽然一路都没有丝毫有关童未泯的信息,但能得与一名知心红颜独处同行,却也好生惬意悠闲。而且,值得庆幸的是,至少一路上都未曾再碰上过陈娉婷的师父。只是,云枫总微微觉得娉婷似是有意不想让自己赴额尔古纳河一般,每每将要行到一处边城,她便立时又要改道。云枫百思不解,但一时也好不发问,只是由着娉婷。毕竟,无论绕多远的路,最终都还是要赶去目的地的。
这日将至白城,眼看又将是一处边城。在距城还有不到三十里时,娉婷忽然又再叫着改道。楚云枫早已料到,无奈一笑道:“好罢,婷妹,你愿意怎么走便怎么走罢,但咱们终归还是要过去的呀。”
娉婷见云枫面上似有些不快,忙问道:“枫哥,你生气啦?”
楚云枫苦笑道:“怎么能呢?只是,婷妹,我真的搞不懂,你为何就是不愿意离开这边而过去呢?”见到娉婷有些迟疑,便又接着道:“或者说,你为何就是不愿意我去寻剑呢?咱们在辽东边陲左兜右绕也有个把月了呀!”
陈娉婷闻言眉头微蹙,驳道:“那你为何一定要去寻剑呢?难道与我一起游玩一番不好么?”显然她心中也是起了些许不快。
云枫欲言又止,气鼓鼓地瞧着娉婷好一晌,才道:“我……我不说,除非……你先告诉我,我才告诉你。”他其实也并非不想说,在他来讲,心中已再没有什么可对娉婷隐瞒的事情了,只是此事他真的是不知该如何出口,他怕说出来娉婷会不相信,会只以为自己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想要再得天下而去找寻干将。确实,楚云枫的苦衷又有几多人能够理解?若非身在其中,真是绝难以明了的。试想,一个被人夺了皇位的皇帝,如今不远万里不辞劳苦地去寻找一件可以争雄天下的宝物,有几人会相信他不是为了再夺回政权、有几人能够想到他只是为了替别人保住江山呢?

别人想不到,陈娉婷当然也想不到。她听了楚云枫的回答不觉更是来气,只道他是借口回避无理取闹,当下轻斥道:“原来你也是那等世俗之人!”
“我……”楚云枫本就有苦难言,而今又被心爱之人误会,心中又是伤痛又是愤恨,一时没能抑制住胸中火气,骤然破口嚷道:“我世俗?那你说,你最开始为何也要往北来?不会是一早便想到能和我在这里闲荡罢!”
“我……”娉婷其实也是有苦说不出。她起先确实也是想去寻剑,但她寻剑的目的是为了破坏父亲与师父的阴谋诡计,她想只有亲自得了宝剑,父亲与师父企图残害武林同道的奸计才不好得逞。但是,她却也只能够暗中行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真相,她知道那会害了父亲,虽然她不喜欢父亲、不齿父亲的作为,但那毕竟是她亲生的父亲,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娉婷一时无法做答,不觉也是气火上涌,大声冲着楚云枫回嚷道:“你管咱们两个这样叫‘闲荡’?哈,竟是我碍到你事了,你嫌与我在一起厌烦了!好,那好啊,咱们以后大道通天各走一边,谁也碍不到谁便了!你愿意与那群江湖莽夫为着一柄破铜烂铁争个死去活来,好,那就去!我……我……我再也不管你啦!”说完,竟是“哇”的一下哭了,泪水如喷泉般飞涌而出。
娉婷这一哭,倒是把楚云枫给哭软了,心情登时也为之平静了下来,暗骂自己方才的种种不该。当下,赶忙赔礼道歉连说温言软语,只求娉婷莫要再哭。
女孩子家轻易不好生气,但真个气起来却也急难劝慰。陈娉婷此刻尚在气头上,才不管楚云枫的连番好话,只是自个儿哭个不停,而且越哭越发的厉害起来。
云枫不知如何是好,心下一急竟忍不住伸臂去搂抱娉婷,希望能籍着此举稍微安慰她一番。怎知道娉婷硬是不依,微挣之下没有挣脱,火上心头,娇斥一声“走开”猛然一掌直向着云枫当胸推去,暗中竟还运加了五成功力。楚云枫不防,冷不丁被娉婷纤掌拍中,闷哼一声倒跌开去,趔趄四五步才自立稳,怎奈身形方定便忍不住“哇”的一口喷出一股殷红血箭。要知道,楚云枫胸口早前本就受过创伤,虽然伤愈已经将近两月,但若真要好得彻底还尚需半年光景,如今旧伤之处再遭新创,饶是娉婷并未用出全力,他也是难以承受的。喷血之后,云枫又接连咳嗽了七八下,这才喘息着停住,抬起眼,一脸痛苦地望向娉婷。
娉婷此时也已不再哭闹了,怔怔望着楚云枫,浑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出手将之打伤,一时间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轻叫了声“枫哥”。
云枫“呸”地一口将口中残余血水吐在地下,然后挥袖揩去嘴边污渍,勉强微笑道:“没事,婷妹,你……不生我气了罢?”声音直是是有气无力,好生虚弱。
娉婷心中又惊又乱,身子不住发颤,一时间竟是忘了答应,更是忘了去查看楚云枫伤势。
云枫又自勉强一笑,道:“你只要不再生气,我……”怎知话方说至一半,头中猛然一晕,眼前一黑,登时便失去了平衡能力,倒头栽了下去。
娉婷这才清醒过神志,急忙猱身抢去,赶在楚云枫仰头倒地之前将其揽入香怀,哭叫道:“枫哥、枫哥,你醒醒,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与你怄气了!你睁开眼,来打还我啊!”
一时,云枫果然又缓缓将眼微张开来,望着娉婷,只无力地说了句:“傻丫头。”之后便即没了知觉。
“啊!”娉婷大叫,急从怀里取出救命丹药,将药瓶中剩余的三粒白色药丸尽数喂到云枫口中,只盼他能够醒转,眼中又自禁不住涌出泪水,然这次却是真正的焦急伤心之泪。良顷,只见云枫面色依然惨白并无好转,心下更急,暗骂自己一声“混蛋”,左右开弓狠狠抽了自己两记耳光,只将原本娇嫩莹白的面庞抽得又红又肿,不过,也因着这一下,竟是灵光乍现,暗叫道:陈娉婷你太也糊涂,你怎的就不能以内功给枫哥疗伤呢?心中如是一想,便不再怠慢,使力将云枫扶坐起来,与其四掌相抵,默念两句口诀,猛运起内功,将原本自身下腹丹田中的一股暖气通过手臂转送给云枫。
娉婷这一举动本也没什么不对,所处地方也还算僻静(二人一路来都是走小路或偏僻山路、林路,遂此间除去她俩便再无旁人),只是她却选错了时候,或者说事情偏偏太巧。
就在陈娉婷运功将至一个周天时,蓦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响动,声音越来越近,竟似是细碎的脚步声,但是听起来又仿佛比常人脚步轻得许多,吧嗒吧嗒,距离似以颇近,其间除去脚步声,竟似还夹杂着粗沉的喘息声。娉婷心下奇怪,便张目去看,但手上气功却是不敢有丝毫停滞,生怕一个不好引得云枫伤势加重。要知,陈娉婷为楚云枫运功疗伤已将一周天,正是关键时刻,此时气息绝不可有丝毫阻滞,不然,轻则楚云枫伤势更甚,重则二人双双走火入魔,呕血而亡。
然而,娉婷就算是不收功,此时她与云枫二个也已是无端处在了生死绝崖的边沿、处在了险绝恶绝的关头。
陈娉婷张目看时,不觉竟倒抽了一口凉气,差点便被眼前景象骇晕过去。只见距离自己两人身在之地不足五尺处,赫然矗立着一条吊睛白额大虫,那虫如若是人立起来想必足有丈三,这刻正张着血盆大口,双睛不瞬不眨地望着这方,当真是“虎视眈眈”。
一步,两步,那虫步步逼近。陈娉婷已能清楚瞧见那虫满口骇人心魄的锐利坚硬的兽牙,她甚至已经感觉到了那牙咬穿自己肚腹时的痛苦滋味,她知道再不逃就逃不掉了。然而,娉婷却仍不敢移动分毫,并不是她真的怕了那虫,而是她自知只要一动,自己的心爱之人立时便会喷血而亡。但是,她不动又能如何呢?
动,楚云枫必死;不动,娉婷与云枫也一样都难逃劫难。
陈娉婷真的已然束手无策,只得在心中暗自叫道:枫哥,既然天命如此,那妹妹也没有法子了,好在最终咱们两人是死在了一处。想着,眼中禁不住又是热泪盈眶。
但听一声响彻天际的兽嗥,那大虫已然发动,但见其后足猛蹬,高高跃起空中,牙似坚锥爪若钢刀,看来随意一个举动,便足以在瞬间将陈娉婷柔弱的娇躯撕裂。
正是:荒林恶虎现,生死一发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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