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四五回 心惊意凛俞帮主难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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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抡刀猛冲的大汉自然便是屠友勇。只见他将一柄鬼头大刀泼风般地旋舞开起,来一斩一,来两砍双,一时竟无人能近得其身,当真神勇无敌。屠友勇身后紧随着的,乃是一团银色闪亮光芒,只见那团银光左跳右跃,尽将由两面冲杀向屠友勇的敌人圈挡于外,好教屠友勇安心朝前冲锋开路。放目细辨,那团银光非它,正就是终日与屠友勇形影不离的娇妻梅三娘手中的那条家传银丝软鞭。却说梅三娘这套家传的绞龙鞭法确有其独到之处,一条长鞭甩将开来,不仅护了身前的丈夫,就是自己也得保不受到丝毫的侵犯,更了得者,那鞭儿竟仿佛认人,只是圈扫抽打一众来犯敌人,端的不会误伤自己人分毫。
屠梅二人身后不远,随着的就是童未泯等才刚脱出囹圄的云枫那一干兄朋手足,各人也都尽展起生平绝学,在人堆里打杀。一时众人听得屠友勇那句“一起去迎救楚兄弟”的话,便渐渐朝一方围拢过来。其间,各人都是身怀不俗武功,虽说奋力冲出围阵尚不是一会半刻之事,但若仅是在乱阵中凝聚作一团,当还不是何等难事。没半晌,童未泯等即都聚到了屠梅两人身后,更形成一圈朝向四方的圆阵,合力抵御各方敌犯,一尽跟着屠友勇,朝云枫娉婷两人那方挪去。
再说云枫娉婷二人这面,见到那方众亲朋慢慢聚来,心下同着一喜,相顾一回,便待朝相迎去。
岂知不远边那一直呆于会台上的俞百龙也不晓得怎的,此刻竟是回转过来神思,见得云枫他们即时便将与那面“大部队”会合,心下一急,暗叫声“不好”,跟着口上也是大叫道:“四大长老何在?还不出手,莫教那姓楚的跑了!”他之所以有此一句,其一是因为确实见到丐帮四大长老所处之地与楚陈二人相隔较自己这面要近得许多;其二则也是因为他对楚云枫尚存几分忌惮,不敢抢先出手拦驾。然而俞百龙一说完那话,却也还是硬着头皮腾身追了上去。毕竟,身为一帮之主,如何也不能显得太过惧怕敌人。
四大长老听得俞百龙发话,自各均是将眉头微蹙了一下,觉得帮主要自己等人共同去留难云枫委实大有不妥,人家怎么说也还是丐帮请来的客人、还是武林的盟主(他们哪里知晓此前的一番事故及俞百龙心中的鬼胎?),但毕竟是帮主发下的命令,几人又如何敢公然不听。于是,四老也仅稍有迟疑,便即同时提棒腾身,朝云枫哪面掠去,执法长老叶千荪更还于腾身空中之时高唤了一声:“盟主留步!”此一叫,实在也是为了提醒云枫,要其注意自己四人由背后杀到了。
却说正是由于四长老在出击前稍有的那片刻迟滞,致使得行动变慢,未能如早先俞百龙心中所打算好的那般,赶在俞百龙之前拦下楚云枫。端的是俞百龙到来的时候,那四位长老才刚飞掠到了一半的途程。此一下也是着实教俞百龙心中一凛。好在只不过片刻,那四位即已拍马杀到。
云枫先是见得俞百龙倏然挡来身前,跟着又听得脑后四老赶至,心内不免叫苦不迭,自知今朝还是难得轻易离去了。却是娉婷颇显凶横,见到如此情况,疾地一个回身,立时便待要探手入怀,取银针飞射追来的四大长老。好在云枫见机得快,眼角瞥见爱侣动作,急忙举手一拦,并叫道:“婷妹不可!”这全因云枫心中清楚,四大长老其实与俞百龙并非一路角色,甚至还与之颇有些不对付,只因时下情况紧切又再出于是帮主之令,那四人这才会前来为难自己,不然以四大长老的身份地位,也断乎不会四人同时出手来缠斗两人,更加不会毫无原故地对客人动武。如此,云枫生怕爱侣情急之下飞针射杀四老而真个酿成大祸,这才发言喊阻。接着,云枫又在娉婷耳边道一声:“你对付俞百龙!”说毕,也不管娉婷是否答应,便猱身向四长老抢去。后面娉婷见得爱郎已不由分说地冲了出去,惟独留下个俞百龙,心想此人心计险恶,若是把他留在身后岂非是个天大的隐患,于是,自知是不能不听爱郎之言了,只好回身迎战俞百龙,当下口内娇吒道:“俞老头,本姑娘来会你!”同着,即将一只纤掌疾拍向俞百龙面门,暗中更是贯注起七分寒劲,拟算着一击之下便好教对手吃个大亏。
俞百龙乍见娉婷转身打来,心内确是为之一悸,险些还发叫出声来。他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他本就没能料到娉婷会反手杀将过来,而且出手一招就如此犀利——他本以为娉婷也定会同着云枫一般,去奋力招架四大长老,心中早就盘算好,一觑得时机便猛施偷袭,将楚陈二人同时毙下;另外,也还是因为娉婷实在是季清臣的女徒,俞百龙深知季大魔头的武功深不可测而且为人阴毒狠辣,料想其亲传的徒儿也定然不会差到哪里!遂在初见娉婷一掌打来之际,倒是没敢施招硬接,生怕自己会承受不住对方掌上的寒毒——他可是见过云枫被季清臣打伤时的形状的,自算凭自己的能耐,若也挨上那么一下,怕不要当场毙命才怪!
俞百龙当即一个滑步斜退,矮身将迎面一击闪开。娉婷那掌,只贴着俞百龙右鬓划过。俞百龙一时只觉颊畔好一阵寒冷的疾风袭过,心下少不得又自一悸,暗道:这丫头的掌力也真不弱,好在我是多加了小心。心念闪转之间,眼见娉婷又是一掌跟来,紧忙再避,并且心中抱定主意:且不忙迎上,先看看这丫头能了得到何许境地,再作打算。这“再作打算”的意思便是:要么是脚底抹油开溜,要么便挺身迎上招架。
娉婷却是不晓得俞百龙的用心,只道他乃是真个被自己逼住、真个惧于自己的武功。于是,更不多待,只是一掌跟着一掌,内息更也满运至了十成,以为如此一来,俞百龙定然支撑不了多久。
然而,娉婷毕竟还是算漏一着。不错,她那一身伤病确已完全康复,武功也已全部恢复,单在此等条件之下,虽于内力上还不及俞百龙之浑厚,但若是如现刻这般的一交手便抢尽了上风,俞百龙还真是胜算不多。但她却是忘了,早先不久,也就是几个时辰前的光景,她方才给云枫运功驱毒完毕,此间体内真气如何能算是真正十成十地存蓄着,实在是大大打了折扣的,怎么也还要再歇息上两日方才能得复转如常。如此,恶战之下,又是一上手便催动全身劲气,短时间内固然能够稍占胜场,可一旦拖得久了,定然会显出气力不济之象。只是这其中一尽干系,娉婷却是无心多想,全部心思尽都放在了力战俞百龙上。
俞百龙何等老练,端的已算得是个老奸巨滑之人,交战(或应叫趋避罢,想他本也未曾出手)十数招下来,即已瞧出娉婷身上的不妥,先时还只道是娉婷故意显现出来的,乃是为了卖个破绽引他上当,但细一琢磨,又觉着不会,想娉婷此刻又不是奈何不得他俞百龙,完全是占了上风的,因此绝无道理还要故意落败,此番现象定然是真的。但俞百龙为人向来谨慎,即便察觉娉婷是真个有些力不从心,却也不敢贸然出手反击,只还要再观察一刻,更在心内道:不忙行事,小心驶得万年船!
就这样,俞百龙又再闪躲了三五七招,见娉婷一式不如一式狠辣、一掌不比一掌迅疾,脑中霍一闪念,恍然觉道:是了,这小妮子早前是给那姓楚的疗过伤的,难怪会有内息不续的迹象。登时大喜,暗笑道:今番你臭丫头算是栽定了!心念一通,便不再怠慢,觑准娉婷变招换式时因为一个无意识的缓慢而留出的空当,闪身跟进,疾探一掌,直取娉婷心房,上手便是自家最为纯熟的武功“追命连环掌”。
娉婷不料俞百龙竟还能实施反击,心下着实被唬了一跳,也不及再去变招,只将左胸一偏,岌岌逃过俞百龙那轰心一掌,继而又将尚未变换完毕招式的右掌强行打去,欲藉此再把俞百龙逼退回败势去。
然而,俞百龙已然凭着那一下反击抢得了主动,又如何还会再惧怕娉婷那全无章法的勉强一掌,见得掌来,鼻中发一轻哼,先头拍出那手只收在半途便又如灵蛇转首般反拿去娉婷迎来那掌的腕脉。
娉婷见势,知道腕脉乃人身要**所在,岂能给人拿住,哪里还敢再真个将一掌拍实,招式未满,便急忙撤掌,恐怕给俞百龙拿个实在。
俞百龙本就是要迫得娉婷收手,此番见娉婷真个不敢打来,心中更乐,想道:臭丫头,你也有胆怯之时,哼,三招教你倒地!一边想着,手底下已然拍出一掌,乃是一记“苍龙出海”,掌力雄劲,直逼娉婷面门。
娉婷已处劣势,无从反击,只好撤步后退。
俞百龙踏足追进,再接一记“盘龙拗步”,将娉婷全部退避的方向封死,跟着两掌交错一圈,运足全力,使一“怒海翻天”,双掌以排山倒海之势力压向娉婷,比之前面两掌更加霸道难当。
娉婷只感一股浑厚热浪迎面扑撞而来,心内已然料到俞百龙此一招是尽出了全力,端的是立时便要自己躺尸。但是,娉婷因为退路已全被俞百龙先前一掌封死,再不能闪身逃开(至少在这片刻间是逃脱不开的),心叫一声“苦也”,忽而急中生智,娇叱一声:“不定谁死呢!”跟着,手内一晃,再抖,立时间,竟有一团密密麻麻的细小之物闪烁着银光齐罩向俞百龙头面。
俞百龙本不晓得那团光物为何,待不作理会,霍地脑中灵光陡现,念及季清臣早年曾一度以一手致命的牛毛毒针威震天下,继而想到眼前娉婷所放备不住也会是那歹毒之物。——此一念,当真是挽救了他自家一条老命。登只见俞百龙瞬间吸胸纳气,硬将掌上强大力道收敛住,紧跟着一个“细胸巧翻云”,仰身斜纵,空中倒翻个筋斗,堪堪将眼前那团银光让过去身后。莫瞧他俞百龙身形臃肿肥胖,但这番施展起上乘轻功来,可还真不含糊,于空中那团身一纵,端的是足以引来一片喝彩(只可惜此间没人留意罢了),只是那等形状却也不大好看,毕竟因为他身体的肥大,令得那翻腾起来本该如同雨燕盘旋般的漂亮身形反而成了个腾空打转的大肉球。但不管怎么说,俞百龙还是躲过了一重劫数。
娉婷见俞百龙竟能在如此近距离下闪开她的夺命飞针,心下倒是一愕,不觉也对俞百龙稍起了几些佩服,只是现在性命攸关之刻也容不得她多作想法,见得俞百龙落地未稳,急是气贯纤掌,娇喝一声:“俞老头,受着罢!”声毕掌起,只将全身真力运足,直拍俞百龙脑后。
这边俞百龙翻腾了一回,本待喘上口气(毕竟,以他这等身体状况做那般一翻,真不是件容易事),不想娉婷竟是举掌抢拍过来,不禁勃然大怒,再加上先头因为险些便要无端栽在娉婷这小丫头的毒针之下而起的愤恨尚未消去,当即也是动了凶狂之态,再不去顾忌什么“对手掌上寒毒”之类的事情,只奋着全身功力回身迎出一掌,并也叫道:“小妮子,胆敢暗算老夫!”
两掌交并,砰然暴响。俞百龙因身强体重又内力高出一筹,遂并未有所动弹,娉婷则因内功稍逊又女子娇小身轻,竟被大力给震得飞跌了出去,但因有神功护体,也还没有受伤。
俞百龙震飞娉婷,只觉自家手掌隐隐发麻更还由上传到心头几丝飕飕凉意,竟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心内一凛,暗道:小丫头的寒功果然了得。当下不敢怠慢,急忙运气调息,好在娉婷功力不深,片刻便即恢复,再无不适。随着,俞百龙又自想道:他爷爷的,方才若是换成了季清臣,我这条老命怕是就交代了!边想着,额头上却于不觉之间泌下几滴冷汗。旋即,俞百龙又再见到那方娉婷似乎是因了受力颇重之故,此番落在地下尚还未能爬将起来,当下又是一个怒哼,骂道:“小妮子不知好歹,老夫毙了你!”声未落身已动,猱身疾扑而上,贯力一掌,又待要压上娉婷。
“啊——”娉婷由于倒身在地又事出突然,根本无法还击或是躲闪,心里一急,下意识地惊叫出声。
娉婷这一声叫唤,却是将另一方兀自与丐帮四大长老缠斗的云枫给唬了一跳,一时只道爱侣已然遭难,当下也再不顾那许多,口内高叫一声“婷妹”,撇了四老回身查看,见到爱侣虽未真个遭难却也是处在生死关节之处,心头大急,竟然因此将玄功运了个十二成,连自身潜力都一并给激发了出来,断喝一声:“休得逞凶!”腾身一纵,晃如离弦之箭,“挞”地一下即掠来俞百龙面前,怒推一掌,朝俞百龙那掌直迎而上。
却说那本来缠斗云枫的四大长老,起先见云枫转身罢斗,只道他是要逃,于是便待合围而上,不料方才跟进半步,骤然感到从云枫背后猛地扑来一股劲风,立时尽将四人迫得止住了步伐。那一股强流,原来竟只是云枫在腾身之时激荡出的余劲。
再说俞百龙,本来拟算着一击之下娉婷再无生还可能,岂知心念还未转完,眼前便闪电般地晃出一个身影,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重强烈迅猛的热浪,一时正待转念,却又听得一声惊天彻响,继而猛感拍出那掌好一阵**辣地钻心疼痛,少不得足下也是因着由手掌上撞来的一番大力跌步退了开去,此举实为消减一些掌上所受大力,使自己不至受伤。俞百龙退离了足有一仗开外,这才强自拿桩不动,站定后,只觉胸内气海翻腾难以平复,连忙运气调转,还自念道:好强的内力,不知何人!抬眼望去,只见非他,却是楚云枫,一颗心险些便跳出胸腔来,更还因着这番的一个走思,气息未能调得顺畅均匀,竟给自家的喘息之气连带上一些喉咙中的口水呛了一下,连咳数次,才自转好。
云枫端立那方,宛如千年古松,毫无晃动,就连内息也都自觉平稳如常,不禁暗自奇道:方才那一交掌,俞百龙都被震出那般老远,想必两下里都是用足了劲力,怎的我竟无事?尚自倒在地下的娉婷也正是纳罕非常,她也只道这一番交拼之下,以俞百龙的功力,就算云枫已较以前进境不少,那么最好的也还会是个不分伯仲的局面,怎的现今瞧来,竟是云枫颇占了胜场!而远方的丐帮四大长老,也同都在错愕着,他们所琢磨的,却还是方才被云枫那一重余劲迫阻一事,均想:此少真不愧当得武林盟主,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雄厚功力!
其实,几人(包括云枫自己)哪里知晓,就在早前一刻,云枫之内功尚还到不得如此境地,只是因为才刚那一番顾念爱侣安危,心中急过了头,才会将身上所有潜力激发出来,从而竟无端冲破了靠修行尚要耗上二、三十年才能冲破的内功玄关。玄关一破,以后的内功修行便可突飞猛进,内力更可做到收发自如取用随心的境地,当然,这也仅指云枫所习这种武当独门玄功“纯阳无极”,至于其他武功,大千世界,事物百态,不好一概而论,或有如此者,也有并非如此者。这却都是他话。

还说俞百龙因见云枫霍然现身更还能以掌力将自己震退出老远,不免心内发怵,一时便不敢上前,当见得娉婷已给云枫搀扶而起,心内一动,想道:不行,不能要他两个联手,那样我岂有命在!当即向着远端尚还怔愣着的四大长老叫喝道:“四大长老,大敌当前,你等发什么呆病,还不并肩子冲上,先拿下他俩再说!”俞百龙这一叫唤,倒是把四长老喊醒了过来,彼此相看一回,不知该否再作扑击,觉得以四人之力合战云枫一人已然很生不妥了,而今却又要再加上一个帮主俞百龙,岂不更加说不过去,若传扬出去,怕不要被江湖人耻笑唾骂,一时只都踟躇当地,不有所动。俞百龙见了,以为四老存心反抗,怒道:“聋了么,还是想要抗命,哼,违令者家法处治!”四老听说俞百龙搬出丐帮家法,同是一怔,之后又叹,再也不管其他,齐都厚着脸皮,提了打狗棒,说话便待扑上。俞百龙满意道:“这才对,大敌当前,管什么江湖规矩。来呀,结打狗阵!”说着,手下一探,将腰间帮主青竹杖摸了出来,这就要与四大长老结成五人之阵。
这丐帮打狗阵法的厉害程度,委实并不在于人数多少,只要各人武功高强且彼此配合默契得当,便是三人,也同样结得一阵。
云枫娉婷素闻丐帮打狗阵乃天下第一的阵法,一旦被困,就休想再脱得身去,不免在心内叫苦不迭,道是今日无论如何也生还不得了。
这边,俞百龙见四打长老也均摆好势子,不禁放下心来,想道:今日就算你二人武功再高,更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休想再能生离此地!想毕,面上诡谲一笑,便待发令围攻。
正直此际,忽有三条灰色身影无端飞掠入阵,落定后,三人分立三方,将云枫娉婷护于当中,其中一人又亢声说道:“俞帮主,对待两个年少之人也用得如此兴师动众么?劳您将阵收了罢!”
俞百龙闻言面上一热,放目细辨那说话之人,竟是一五旬上下的中年道士,面膛红润且目绽精光,再看其他两个灰色身影,也同是如此,不禁心内一紧,冲口叫道:“武当三侠!”话一出口,就连那四大长老也同都骇然。
不错,所来三人正是云枫那廖、康、严三个师兄,武当三侠是也。
原来,这武当三侠与那方屠有勇等人并非是在一起,自打早间上了君山岛后,几人便分了开来。屠梅二人首先去到约定之处与穆百川的手下人取得联系,之后再一同去营救云枫、娉婷及童未民那一边众人,只因赶到时云枫娉婷早已被“请”去了正位典礼,因此才只将那边的童未泯一干营救出来。而三侠则是先分头在岛上偷偷踩探了一回,重新将君山岛地形熟悉仔细,以备最后离岛时不至于手忙脚乱、慌不择路。三侠何等身手,纵算在平时丐帮内无事,他三个中任何一个也都可于夜晚昏暗时在岛上无人发觉地潜行,更何况今日丐帮逢着盛典,精锐尽都不在岗上,三侠更加出入自如,没多一晌,便将岛上地势摸了个烂熟,相聚一起,议出几处比较稳妥的逃生路途(之所以是几个,乃是为防事情有过大变故),这后才一同赶来丐帮典礼。
而待三侠赶来典礼之时,这里已然是混天乱地的了。三侠入来,即刻便要会同云枫等人离岛,只因一时又无法在人头攒动之中清楚辨认出自己人之所在,遂许久都没能寻着,偏巧这时,娉婷突发一呼,三侠也不辨是谁,只知绝不会是丐帮中人(丐帮中虽也有些妇女,但却只是平日侍侯打扫之人,弟子中是无一女者的),当即便依声寻来,寻见处,刚好赶上俞百龙欲结打狗阵为难云枫娉婷。
却说云枫乍见三侠到来,心内当真又惊又喜,冲口唤了声“师兄”,这一声似足了是一个离开母亲多时而重归怀抱的孩童的那等激动、欢欣、振奋又有些撒娇的哭喊,只是云枫倒并没有哭,好歹也是个大小伙子了,如何还能再哭哭啼啼。
三侠听得师弟的一声亲唤,心内也同都一动,相继转首望了望云枫,眼中各有关切之色,颔一下首,却又紧再转回对向先前的俞百龙及丐帮四老。跟着,廖敬民道:“云枫,你们先走,去找敬常和你那屠姓朋友他们,这里我们应付。”说着又取出一张纸,丢手交给云枫:“这是岛上地图,莫要走迷了路,上有几个便宜离岛的所在,我们都标记了出来,快去罢!”其实他哪里想到,云枫若得与屠友勇等会集,又岂还会迷路,其中可是有童未泯的呀,他还能不熟悉岛上道路?虽说廖敬民这番实在乃多此一举,但也足以现出此人办事细心、处变不惊、临危不乱的良好修养。
云枫接了地图,却并不离去,只还是迟疑着:“这、这、师兄,我……”未等他说完全,严敬铎即又接道:“还罗嗦什么,要你走便快走,凭你,应付不了他们,走!”云枫平日是最怕这个三师兄的,总觉他无论说什么,都象是在对自己发号施令一般,从来对他是不敢有所违逆的。当下,云枫应了一声,又向三人道了句“保重”,这就待拉着娉婷离走。其实,三侠实在也是多虑了,他们只道云枫的武功纵然这些年来有所进境、纵然受过了洞庭怪叟的点拨,却也不过比初离师门时稍好一些,如何会想象得到,就在半刻前,云枫才冲破了玄关而一跃进入顶尖高手之列,想来就算现刻有季清臣在,也很难于百招之内奈他如何,百招以后,也还是尚未可知的,而至于说到应付那打狗阵,虽不好说是否能脱出围困,想也绝无性命之忧。只是这些个中事故,就连云枫本人也还不得而知。
这边俞百龙见云枫欲去,心下一急,就待要抄前赶上,忽觉眼前一晃,竟无端多出一条青锋,闪闪发亮,映射眼球,顺目看时,却是严敬铎执剑在手。
只听严敬铎冷语道:“俞帮主,贫道向你请教罢!”
俞百龙闻言微惊,望了望严敬铎,再转目看看另外二侠,见三人均已取剑在手,心内颇觉为难,实在不知该否与武当三侠这等身份之人结仇,然一时又见云枫越离越远,想到绝不能教其离去,不然后患无穷——此中之“后患”,自然是俞百龙认为的云枫在离去之后定然是要组织武林各派来与丐帮为难,而其中更还有另一“大患”,那就是童未泯了,这已无须多说,童未泯的存在,对于俞百龙绝对是直接的威胁。心念及此,俞百龙暗发一狠,想道:管不得那么多了,他们死总比我死好!当下喝道:“来呀,四大长老,与我结阵!”说时,竹杖一罢,足下微错,首先踏上了阵中方位。四长老见得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无奈,也只好各自取位,挺棒待击。
见阵布好,廖敬民轻轻一笑,举剑道:“好啊,贫道三人一生纵横江湖,会过高手、奇阵无数,却从未领教过这打狗阵法,今日倒要看看有何希奇!”虽然言语上说来很是强硬,但心内委实也是无底,不禁暗自盘算着一会该如何脱身才是。
而俞百龙受得一激,却是不再多待,高啸一声,叫道:“打!”尾音方毕,结阵五人便一同抡棒向三侠冲上。三侠靠拢一处,背脊相贴,守住四面八方,各自展起武当七星剑法应敌。
其实要真是仔细推究起来,那武当派“七星剑阵”的威力端的也不在丐帮“打狗阵”之下。只是,虽然七星阵若得运用自如,无论敌数如何众多,也都可从容应对,但结阵人数却只限七人,多之不可,少之不成。因此,纵然三侠此刻有心结阵,却也是力不从心。一时,只能是乖乖地以自身武功应对。
且说云枫领着娉婷一得走脱,便即朝着屠友勇等人那方寻去。刚好这时,屠友勇等一众也都渐渐杀得近了过来。两方人又自冲杀片时,就会在了一起,彼此相见,无不欣喜异常,只因局势所迫,容不得去作欢庆。
一时,屠友勇道:“既然人齐了,咱们就快散罢(“散”乃黑话,即撤离之意,同“扯呼”)!只不知武当三位道长现在何处?”
经此一提,云枫遽然省道:“啊,我师兄他们正被俞百龙和四大长老困在打狗阵中,咱们快赶去救他们!”说时抬手一指,示意出三侠所在。
童未泯闻言接道:“嘛?打狗阵!叶叶(爷爷的),这俺收(我熟),等俺!”话一说完,即提了竹棒(也不知他于何时顺了一只竹棒在手)跃众而出,三下两下掠来三侠与俞百龙等几人战团左近。见到三侠正被俞百龙等苦苦纠缠,全不知如何应对,在阵中勉力支持,堪堪只能自保,毫无冲出的可能。当下童未泯不及多待,高喝一声:“侧枕(撤阵)!”腾身一纵,觑准阵中破绽所在,挥棒点下——他童未泯乃熊南燕亲自选定的继承人,如何会不懂得打狗阵的破法!
俞百龙及四长老本来已将武当三侠围作困兽,再过片时,想必就能将三侠战下——三侠武功虽高,却因初次遇逢打狗阵,究竟不知该如何下手接应,再因心挂云枫等人,难免会被平日训练有素早已将阵法演练得滚瓜烂熟的俞百龙等逼得手忙脚乱。可俞百龙如何也没料到,斜次里竟还会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来。几人斗得正酣之时,同觉头顶蓦然压来一团黑影,未及反应,即又各自感到手臂上好一阵酸麻,当即抓棒不住,尽都脱了手,再而各人肩头也都或左或右莫名其妙地吃了一下撞击,虽说力道不大,却也因着这么一下,纷纷跌退了一步。如此,阵法自破。
童未泯落下地来,将竹棒一摆,先查看了一回三侠,见均未受伤,这才嘻哈着向俞百龙等招呼道:“啊,既尾(几位),得罪咧!”
俞百龙等本是心中惊疑未定,想不到世间竟还有人能破得自家这打狗阵法,待寻声凝目望去之后,这才恍然,见是童未泯,心中不免安然认栽了。
这边童未泯却并不过多打话,只回身向三侠道:“三尾(三位)快走,莫要溜连(留恋)此阵!”
三侠听得好气又好笑,心中暗道:我等这哪里是留恋,我们是真冲不出去啊!口上却不多作言语。而由于一时尚还未能搞清眼前这蓬头小丐究竟是友是敌,遂也并没依言离走,只都呆立当场。
这边俞百龙却是发话道:“哼,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小孽畜。童未泯,你杀害熊老帮主,欺师灭祖,罪不可恕,今日便待领死罢!”话虽如此说道,却也不敢冒然挺上,只是不住拿眼角觑着四大长老,欲让他们先上。然而这边四大长老见得俞百龙不动,更加不有所动,只怕不是童未泯之敌——童未泯武功尽得洞庭怪叟亲传,又学了熊南雁的打狗棒法,了得非凡,犹在俞百龙之上,此间打狗阵法又难奈他何,众人岂能不惧!
倒是这面三侠听说眼前之人便是童未泯,心下方自一安。
童未泯却不愿与俞百龙多作纠缠,先时听他口气,只道是要开战,不免暗中提了口真气在胸,后又见其不有所动,心下恍然,偷偷一笑,回道:“玉(俞)护法,你们不打,俺走咧!”他只喊俞百龙作“护法”,实际也是暗中挑明,他并不承认俞百龙这帮主。一语说毕,童未泯便待转身带三侠脱离,不想此一举动倒是将俞百龙逼得急切了,只听俞百龙大喝一声“上”,便即当先举掌扑来,其身后四老自也没有不跟上的道理。童未泯见状,情急之间不及回身招架,灵机一动,将手中竹帮猛地一抡,横着在地下一扫,竟是催动着内力以一根竹棒圈起大片沙尘,尽吹向那面俞百龙几人。俞百龙等不防有变,登受一阻,不得立时跟进,均都迟定了一下。童未泯乘此时机,向三侠道声“走”,即便带领三侠远远逃开。离走之时,三侠倒是为童未泯方才那一手功夫暗自于心里惊赞了一番:好内功!
俞百龙见童未泯四人逃开,胸中气愤难当,一个顿足,须眉皆竖,扯着喉咙嚷道:“给我追,今日一个也不得放过!”说完,即拾了地下青竹杖,当先一个追了下去。
得了命令,四大长老虽并不很生情愿与童未泯为难,却也无可奈何,各自拾棒相追。一时,几人身后、左近又赶来众多弟子,一并随着追赶童未泯。
便在这时,忽地又杀过一队人众,竟是无端将俞百龙等一干拦截了住,不教其赶上童未泯。
俞百龙首当其冲,瞧得最是真切,那起人全都是丐帮弟子,领头一个竟是穆百川,当即又惊又怒,发疯般大喝道:“穆百川,你要造反么,竟然与叛徒和敌人勾结!”
穆百川反唇道:“俞百龙,我看是你要造反,你真以为你这帮主……”
俞百龙听得对方口气不对,心内一凛,急忙将话给打断了:“穆百川你莫要耍混,聚众闹事,你该当何罪!”
穆百川却道:“闹事?哈,这还没完呢,老子今日还要杀了你这厮!”
俞百龙气得七窍生烟,怒目切齿道:“你作死!”
却说童未泯,本来是与武当三侠一同向云枫众人那方奔赶,忽而听得身后动静有些不大对头,停下来回身一看,见得竟是穆百川为自己拦下了俞百龙的人马,当下急叫道:“穆躺足(堂主),你快走罢,你补四(不是)他对手!”
穆百川闻言也不回身,应道:“童兄弟,你快走,姓穆的信你,给你挡着他们!快走,我只能给你缠住俞百龙这里,其他的丐帮弟子,你们自己小心应对罢!”
童未泯道:“补行(不行),你……”
穆百川又自抢道:“童兄弟,这丐帮已经再不是从前熊老帮主在时的侠义之帮了,哼,而今藏污纳垢,脏乱得很,今天该是清理门户的时候了!你快走,以后光大本帮,全靠你了!走啊!”
童未泯听得心中好生感动,蕴泪道:“穆……穆大哥,你好生薄纵(保重),俺一定回来从正(重整)丐帮!”说毕深鞠一躬,挥泪而去。
穆百川却不再去理会童未泯,只向着俞百龙道:“姓俞的,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跟着又吆喝部下道:“来啊,兄弟们,结打狗阵!”
俞百龙见势大惊,嚷道:“反了反了,全部都造反了!尔等竟敢对帮主无理!四大长老,与我拿下这干叛徒!打狗阵!”
一时,众丐帮弟子竟形成了个两相对峙之局,说话间,便要来上一场火并。而云枫等人,却刚好乘此时机逃离开了污衣堂前广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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