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四三回 穆百川邂逅侠士策动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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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枫**着上身,双目紧阖,鼻息凝重,盘坐着,一动不动。对面的娉婷,以左手拇指死死掐住他右腕脉门处,而右手掌却又是与其左掌相抵一处,同样是闭目端坐,只是鼻息却较之平和柔缓许多,默念着一个心诀,拼着功力为他度气驱毒。
约莫一炷香的辰光,只见云枫那条原本紫黑非常的右手臂,竟逐渐转回常色,那紫黑正在如同水流一般,沿臂上的脉络向手掌处褪去,没半晌,俱都汇聚去了掌心。这时见来,云枫那一条手臂尽已转得如同寻常之时一般,只是一只右掌却似是因为囤积的“紫黑”甚多而转成了黑碳颜色。
娉婷略一调息,吐纳一番,即便收功,张眼看时,见得云枫那只黑掌,反而显得颇放心的样子,似乎还轻吁出一口长气。当下,娉婷也不怠慢,在功力方收的同时间,又再将抵着云枫的那手和掐着脉门那指尽都撤去。只见,便在娉婷方将那掐脉拇指撤开之际,便有一股其黑无比的浓汁般的废血由云枫右手中指的中冲**处喷射而出。娉婷眼疾手快,赶着那股浓血攒出之时,以手掌将云枫手腕一带,便使那道血线喷向了二人身边的一只铜盆之中。
血入铜盆,片时间便将盆底遮盖了去,再一时,已是至了盆之三分处,隐隐泛起一股子恶臭,好不教人难耐,娉婷嗅得,也是不自禁地狠蹙了下眉头,却还是强自忍耐着。又再待得片刻,见那自云枫指尖汩出的血液已渐转为鲜红,娉婷这才完全安下心来。
当下,娉婷只又将拇指寻去云枫右腕上的脉门,发力一掐,那指尖的流血便是断了几断,此后也就不再淌出一滴。紧跟着,娉婷以另一只空闲之手取来一小块白布,口手并施,极轻巧仔细地将之包扎上云枫中指,这才将掐脉拇指放开,而为得稳妥,这后还是将云枫曲泽**给制了,以免血液继续汩出——原来于云枫的那中指中冲**附近,早便被割开了一条狭长的口子,只是因着先头在娉婷运功医疗云枫之时一直压制着脉门,遂才没见流血,而当娉婷得见到已将毒血尽都逼去了云枫手掌上的时候,这才将劲一松,教那些恶血放出,以为云枫彻底清除毒素。
时至这刻,娉婷已然弄了个满头大汗,一张娇俏的面庞也是被憋得红扑扑的,听得爱郎鼻息回转平常,这才安然地从面上展起一个会心的微笑,轻道一声:“枫哥总算无妨了。”说毕,似乎是因着气力消耗过大,目间一眩,身子便一个把持不住冲着云枫软倒而去。云枫本就处在沉迷之中,如何支撑得了娉婷,受撞之下,也便同着爱侣一尽倒了下去。好在此间二人乃是处在一张又大又软的床铺之上,如此,两个人儿便贴靠在一起儿,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辰光,一双碧人竟似相约妥帖一般,同时醒转过来,方一睁眼,便即见到对面彼此的面庞,心内俱是为之一暖。
娉婷由于并没受伤,只不过是劳累过度所导致的一时昏迷,时下一得醒来,神志上清醒得也就快些,见到爱郎面色红润且目中含光,知其已然大好,于是忍不得开心一笑,轻道:“枫哥,身上觉得如何了,可还有什么不妥么?”
云枫得问,将眼皮眨了两眨,也自回转过神,想起早前被季清臣毒掌震伤一事,当下紧忙暗中默提一口真气,运转一个周天,只觉畅通无阻,心下大喜,再见了娉婷的一脸欢色以及联想起她先时所问,已经猜出个大概,于是便道:“无妨了,气息已经很是通畅了。婷妹,是你救我的么,你真了不起,竟然还会解毒!”
娉婷听后“噗嗤”一笑,言道:“傻子,你这才刚醒来便又来了呆劲。你道我真会解毒疗伤不成?莫忘了,你受的是我师父的‘九阴寒掌’之伤,我自然懂得医治,若是换作了旁个,怕我可是真个没奈何了。”
云枫闻言心下一忖,暗道声“正是”,此后又再想起早前自家所经历的一番事故,不觉心内又再一紧,猛一提气,打床上弹跃而起并还叫道:“哎哟,你师父他们……”话至半截,便见到此间乃是一间布置得极其舒适的雅房,并且宽敞亮堂,绝对是那种教人一眼见了便想要好生在内里留住上一番而不舍离去的屋子。不觉间,云枫倒是怔住了,他是万万思想不通,自己二人怎的竟会来了这么一处地方,这里绝对是与早前在丐帮总舵中所经的那等险恶天差地远的。于是,云枫便即将本来要说的话语一转,抓腮狐疑起来,问道:“噫,这可怪了,方才我不是给你师父打伤了的么?他竟没有抓住咱们么?”
娉婷吃笑道:“方才?你道是过了多少光景呢?你可知道,你已经昏了整整三天哩!”
“什么,三天!”云枫惊道:“你说我被你师父打伤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一时于心内盘算一回,觉得此话听来倒确实可信,想自己为季清臣掌力所伤,虽不能说是极其严重且还有娉婷这么个“内行”看护医疗,但少说来,若想康复起来也该当是要过些时日的,这也还是在自己内功已大有进境之后的而今,若然放在早前,即使不死,要想康健起来,怕不得过个十天半拉月的呢!当下,云枫便信以为真,点了点头,忽而却又叫道:“那……那咱们竟是怎么到了这里的呢?有你师父在场,他怎会放得咱们走路呢?”
娉婷又自撇嘴一笑,回道:“你真道是咱们已经脱离出了君山么?”
云枫大愕:“怎么,这里竟还是在丐帮?”
娉婷似含着几分无奈地点点头,但面上却还带着笑意。——不管此后将会如何,现时爱郎身体的康健对她来说才真是最重要的,这确是该值得她高兴一下。片时,见得爱郎仍自是一脸纳罕之色并还带着些许不安,猜到他是因听得自己俩仍身陷丐帮而心生焦虑,于是便和声道:“枫哥你莫要着急,且先坐下,容我慢慢给你解释。”边说着,边轻伸莲臂,将云枫拉坐来了身侧,与之贴靠在一起,跟着又道一句:“你尽安心,咱们虽还在丐帮,但暂时他们是不会拿咱怎样的。”见云枫似有不信,便不再怠慢,详细为之解说起来。
原来那日云枫受伤之后被娉婷搀扶下去,季清臣与俞百龙竟也未再多找麻烦,反还是为二人安排了一进及稳妥的歇宿之所,还着人好生侍侯着,断乎不能怠慢了,若是他俩有什么需用,都尽量满足。只是,却仍旧不允许楚陈两个离开那房间半步,且还在屋外派遣了专人轮流职守。
云枫重伤之下自不消说,那是肯定不会离走去的。而娉婷,虽然觉出事有蹊跷、于此地多留一刻便会多一分危险,但事到如今,就算她心思敏锐鬼灵精怪,却也是再无多余闲暇考虑离走之事了,只先将爱郎抢救回来方是紧要。况且,就算娉婷欲要乘机携带云枫脱逃,然此间身陷丐帮总舵深处,如何有可能走脱得掉?便算守在外间的那干人她尚能应付得来,却也是不能应付得来整个丐帮中的人物们!再说,多了不消计算,便是师父季清臣就已足够要她头疼的了,而另一个俞百龙虽然武功远远不如季清臣,那也绝对是要胜出她不少的。一番前思后想,娉婷终于是完全打消了出逃的念头,只一心一意照顾起情郎来。
好在此间诸人均已得了俞百龙的帮主令,若非是屋中云枫娉婷两人亲自传唤或是有逃跑的意图,除去每天早、中、晚三刻派送吃食饮用的小厮于这三个时刻可携带规定物品进出,其余外间一尽人等都不可去打扰分毫,便是进出也都是不可。娉婷见此,倒是落得消停清净,得能专心为云枫运功疗伤。
其实,娉婷心内那重重的疑惑实在没有一刻消去过丝毫,总还是想要忖透师父季清臣究竟有何意图,时常还在想着:为何他只震伤了云枫却并不取其性命反还赠药搭救?为何他要将我俩软禁于此却还伺候得如此周到?他心内究竟在盘算着一些什么?他若是真有所图,为何自那日以后便再也没过来寻过我呢?为何他又会与俞百龙狼狈为奸呢?——等等一干。疑惑实在太多,却终究也是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偏生在这一尽的问题之余还有一件更为离奇之事。
每番娉婷在护理完云枫的闲暇时间(休息饮食的辰光),总都会反复盘问那送饭小厮关于季清臣的事情,然而小厮的回答却也总都是“谁个是季清臣?不认得。我丐帮中可是没有这么个人物。”先时,娉婷还只道是那小厮身份低微,帮中的许多大事他都不知。怎想到,便在昨日,忽然来了一个丐帮的六袋弟子,说是受了帮主之命特为“楚盟主”送驱毒药物的,娉婷接下看时,那分明便是师父的独门解药,于是又再发言问讯,却不想那六袋弟子的回答竟也同先时小厮一般无二,只一口咬定“不知道”。一时间,娉婷倒真个有些困惑了,心中纳罕非常,不知是丐帮弟子有意撒谎还是他们真个便不晓得师父季清臣在此,抓耳挠腮了许久,都忖不出个所以然。待时候一久,娉婷也便思念得乏了,此事只好就此搁下,总不再去多想了。——想来,她本也并非那等凡事都爱喜追根究底、死缠烂打、不死不休的人。
却说这日一早,头天那名六袋弟子又来了,并将一些可以将云枫身上毒素尽数驱除的方法告知给了娉婷,要她立即照做既是。娉婷听了,只觉这些个也定然与师父有关,然而自知多问也是枉然,便回了声“谢”放那弟子走路去了。此后,按着那六袋弟子所述之法给云枫一番疗救,果真见得奇效,半日光景便为其驱除了体内余毒,竟是比之自己先前三日的辛苦施为要来得有效许多,不禁倒也暗自佩服起师父:到底这姜还是老的辣!
书接前文。话说娉婷为云枫细心讲解了一番,便是此中在心内诸般的疑惑与不解,也都一并提及出来,和云枫共同参详。只是,饶是二人已然不乏江湖阅历,长久以来见得怪事也算不少了,终也还是不能想透这其中的一尽离奇。然而,好在楚陈二人也能了然于心,这季清臣与俞百龙凑合至一起,定然是憋不出什么“好屁”。娉婷由于此间爱郎已基本康健了,倒是再也懒怠去想那许多,只觉能得与爱郎如此的独处,多上一刻便是一刻;而云枫此番更为着紧的,却还是童未泯等一干亲朋的安危,毕竟他起先来到丐帮也还是为着这一干亲朋。
二人就这么依偎着,谈一刻话,自各思念一刻心事,竟也不知过去了多少辰光。忽而听得外间有人叫门道:“陈姑娘,楚盟主身子可是见好?小的奉帮主之命前来探望。”两人这才回转过神。娉婷辨了辨外间那声音,只觉与平日送餐那小厮不大象,就是仅来过两回的那名六袋弟子也似乎不是,不觉轻“咦”一声,疑惑着向门边照了一眼,这后却还是踱步过去开门,她只道定然是先前那小厮今日歇息,如此才轮换了另外一人。
门开处,一中等身材皮肤略显黑色一脸笑意的汉子立在那方,手里拎了一只竹牌,此时正要收去,似乎是方才将那牌子与外间人打照过。再瞧那汉子着装,显然绝非小厮,竟是正经丐帮弟子打扮,且肩上所挎布袋足还有四只之多。不禁的,娉婷倒是一愕,万想不到今日送饭的竟还会是个“高级小厮”——她竟认定人家是来送饭的了,却也不看看人家手中是否提有乘饭的竹篮。
倒是云枫眼尖,打量那汉子一回,便即认出,不是旁个,正是那日将自己俩带进这丐帮来的性格颇为豪爽的名唤穆百川的汉子。只听云枫惊喜着叫道:“啊,这不是……穆大哥么!”娉婷闻言,慌忙拿眼仔细一认,见到可不是么,于是也是惊异着道:“哎哟,怎的会是你呀?”
那穆百川倒也不急着答话,只是轻轻一笑,对道:“二位,且不忙问我,咱们里间说话。”面上神色很有几分神秘,教人难于猜度。
如此,楚陈二人心内虽还不免存着奇疑,却也还是先将穆百川相让了进来。这后,娉婷似是觉出穆百川大概有一些什么不好教外间人闻见的话语,于是待他一入得屋内,便紧忙将屋门掩了个严实。
入内坐定,未等云枫娉婷打话,穆百川便先是向着二人暗打一个眼色,似乎在示意着他俩一些什么,然而口上却装出一番客套打话的腔调说道:“啊哈,楚盟主身体可是完全康健了么?帮主着小的代为问候呢。”说时似乎是故意将声音略提得高了一些,好教外间人听见。
云枫一时尚还不解何意,怔怔的,不知如何答言。倒是娉婷见机得快,立即也是假装着扬声应道:“穆大哥客气了,枫哥已经大好,劳烦惦记了。”边说着,边又向云枫递去一个眼色。云枫这番倒是会意过来,紧忙也跟着应对道:“哈,正是,倒是教穆大哥牵挂了,云枫真的无碍了。”
这边穆百川又再扬声道:“哈哈,盟主没事便好,小的这也就好去回禀敝帮主了。”
娉婷跟着又道:“不知穆大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呢?”此话实在含着双重意思:表面似乎是问穆百川为何会被其帮主派遣过来,而此中隐藏的一重意思自然是在暗示穆百川尽快告知此来的真正意图。
穆百川听了自是了然,于是应道:“哈哈哈,陈姑娘果然心思敏捷,一眼便看出小的有事。不错,小的却是奉命前来与盟主商议一件要事。”言语如此,行动却又是另外一番,暗中由怀内取出一封书信,不动声色地递给云枫,并示意请他拆开来看。
云枫接下那信,只见封皮上书“师弟云枫启”,字体颇觉熟悉,不禁一纳,连忙拆开细瞧,一见之下,赫然竟是大师兄廖敬民的手书,自更是一惊,险些呼叫出来,好在他还是知道此间厉害干系,只强自憋忍住了叫唤,默言低头读信。
一边娉婷却仍还与穆百川假装对话道:“那不知贵帮主差穆大哥前来又是何事?”此举不为别个,仍还是为了不教外间人怀疑,并也好留出一些供云枫读信的间刻。
穆百川即道:“哦,是这么的。三日之后,便是敝帮主的正式登位大典,那时将告知天下武林,这丐帮帮主之位已正式由过世老帮主熊南雁手中传至我们而今的俞帮主手上。”
娉婷道:“那此事又与枫哥何干?”
穆百川佯笑道:“当然有关。这正位大典自然是要有个公证人的。本来嘛,以往丐帮正位典礼上的公证人都是由帮中的四大长老共同担任,但是……而今嘛,哈哈,这个……既然楚盟主在此,自然就该交由盟主你来代理了,如此的,倒是比之由四大长老共同见证都来得妥帖哩!”他说话时,故意将语气说得有些尴尬勉强,教外间听来似乎是将一些在丐帮内本来就不好为外人所明晰的事情隐讳了去,好使屋外把守们听来更觉真实。
然而娉婷云枫两人对于穆百川那话中的含义却是知晓的,料知俞百龙之所以要请云枫去作公证人,定然是因着帮内四大长老都不甚同意由俞百龙作帮主之故。虽然二小了然此中,却也只是心照不宣罢了,并不作他言。娉婷望着穆百川,憋不住捂嘴吃笑了一下,紧的又自强行收住,佯怒道:“哼,他俞百龙不是早便作了帮主了么,还用得哪个去见证!再说,你们帮里面的事情,如何好教枫哥去帮管。”
穆百川道:“啊,这个……陈姑娘,这不也是显出我们帮主对楚盟主的尊重么。”
娉婷再道:“尊重!呸!他俞百龙若是真拿我们当客,为何要如此软禁我们?”
穆百川装着辩解道:“哦,这不是敝帮主想要楚盟主安心静养么,可是万万没有软禁的意思。”说毕,左眉向着娉婷一挑,示意她继续“争吵”下去。
娉婷领会,于是再道:“别假惺惺了。他若有那好心,当初也就不会打伤枫哥了。”此番她已是了然丐帮中人大都是不知道季清臣的存在,遂也就不再提及,只将云枫被伤说成是俞百龙所为。
穆百川又道:“啊,这个……哈哈,想来定是误会了,啊,误会,小的……嘿嘿,就不知道了。啊,还是说说正事罢。”
刚好此时,云枫已将那信大致瞧完,当下抬目,向着穆百川微一颔首,表示已完全信任了他,这后又将信交与娉婷,要她自行去看,跟着即顺着方才话茬接道:“穆大哥,贵上若真有心拿我们当客,便不该如此的关着我们。而他若更还将我当作武林盟主,想要我替他见证登位大典,便应该亲自前来邀请而不是着手下人来随便带个话儿。另外,无论怎样,他也该先将我的那些朋友们一尽放出来给我见见罢。哼,若是他们真个平安,那么,曾经的事情咱们也便一笔勾销,但若是他们损伤毫发,莫说我楚云枫断乎不会去给他作见证人,便是他正位那天,我还要去给他胡搅上一番!”这边口上说着,手底下却也不闲着,以手指在舌尖上沾着口水于桌上写出个“如何”二字。
穆百川省得那两字含义,是在问他接下来打算如何施为,当下便又再由怀内取出一只信笺,递给云枫,并以手指点点那信再指画一下自己本人,示意那是他亲自写的,要云枫仔细看了便知。同时的,嘴上也还依然接道:“啊哈,楚盟主说得极是,既然如此,那么小的就先去回禀敝上,问问他的意思好了。”说时,也是沾着吐沫在桌上写道:我不可多停。
云枫即忙点头,跟着道:“也好,穆兄且去安排,云枫静待便是。”此话自然也是一语双关。
穆百川颔首一笑,即道:“如此,小的便先告辞了。”说毕,即再不多留,站起身来,推门出房。
云枫假意相送,并道声“穆兄慢走”。之后,又小心着将门掩好,回转至屋内。此时,娉婷也已将先时廖敬民的那信看完。云枫见得,便挨坐过去,将穆百川那第二封信取出,展开,二人一同阅读。读毕,云枫娉婷对视一笑,相互点点头,却不多言。此间再无别话。

却说廖敬民稍给云枫那信,其上内容大致是说穆百川时下已并非同着俞百龙一伙,乃是暗中帮忙解救云枫等人脱困的内线,值得信任,并告诉云枫,时下屠友勇梅三娘已与他“三侠”会集一起,不消担记,只需安心等待他们实施营救计划便是。而穆百川那信便是详告云枫他们这一整个营救计划的。

众人准备便在三日后俞百龙召开正位大典之际行动,那时丐帮大部分人马定然都齐集典礼之上,于旁的则难免疏于防范,如此,同着穆百川极其手下弟兄一番里应外合,给他搅个天翻地覆,到时趁乱,使云枫等人脱逃出来便是。
然而廖敬民信中却也再三强调,由于毕竟是身陷丐帮,因此那日就绝不可恋战,只且战且退、得空便逃,方是紧要。此事说来,也实在还是很有几分凶险的。
至于穆百川却怎的又会与廖敬民等人归了一道,这其中还是有着一番事故的。
那日,武当三侠将屠梅二人由丐帮迷林中带离出去以后,几个人便一同回转去了先时屠梅两人所投下的客栈安顿,如此,也好共同斟酌营救云枫等人事宜。
屠友勇见此间竟无端来了几个强力援助,不觉心气更旺,一时竟又吵吵着要再次去闯君山岛,说无论如何也要将那里闹将个天翻地覆方罢。
武当三侠见了屠友勇那一副莽撞情态,也都不觉暗自好笑,只在心内叫道:此人端的是个鲁汉!同时,却也都喜爱起屠友勇的这分直率。一时,廖敬民即向屠友勇解释,说他们确实要救楚云枫,而且各自的心内委实要比他屠友勇更加着紧,但时下却还不到行动的时刻,今番他三个上岛,也不过只为了考察地势探勘敌情,若说正式行动,却是还需要再等待一个人的到来。屠友勇听了便是急道:“等?还要等哪个?我可是等不及了,想来楚兄弟他们也是多等不得许久的。”三侠便又是一番苦口婆心地劝解,猜测丐帮既然将云枫擒了,定然是有大用,断乎不会一时便将其杀害。一边三娘也是不住拿话宽慰夫君。跟着,廖敬民又告知了屠友勇,他们所要等的人实在是个更强的援手,其人武功竟是比他三侠加起来还要了得。屠友勇听了这话,方才安心许多,暗想着多待几日再添个强援也好,毕竟此番是要同整个丐帮为难,于是便道:“那好罢,且再等他几日。不过你们所说那人到底是谁?他几时才能到来?”廖敬民神秘一笑,回道:“屠兄,贫道此间且先不告诉你那人是谁,你只消知道他是位了得非凡的武林前辈便是。至于他何时到达,我们已经约定好,两日以后咱们去渡头迎他。”屠友勇无奈,也只好再按捺了两日。
岂知道,待得约会之期来到,武当三侠领着屠梅二人赶去一早便订好了的码头等待那位高人时,却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直是过去了三个多时辰,那高人连一点影子也没出现。如此,三侠不禁同都感到错愕万分,齐是狐疑着道:“不应该啊,他老人家是绝对不会爽约的,莫不是路上生了什么事故?”此后却又觉着大大不会,料想凭那位高人的一身本事,还有何人何事能阻拦了他!这边三侠心内无限纳罕,另一边屠友勇却又是急噪了起来,不断嘀咕着:“我早就说不等罢,你三位偏偏就要等他,现可倒好,这都什么辰光了,还不到,他是打量着再晚些时候来了好与咱们一并去吃夜酒不行!”此话说出以后,方觉到甚为不妥,不禁尴尬着干咳了两声,再不多言。而三侠虽然觉得屠友勇如此数说那前辈,很有失礼之处,却也都了解他的脾气与此时的心情,于是也就都不好数说什么,只是越发心焦起来。
却说众人正自心急如焚的当口,忽听得屠友勇叫道:“咦,那不是那天将楚兄弟他们带走的臭乞丐么!四个布袋的,没错!”众人闻言,便顺其所指望去,果见得一名乞丐打扮的汉子在那里徘徊。一番辨认之下,三娘也跟着轻轻点头应道:“不错,便是他没错。”——那人不是旁个,正是穆百川。听得所认不错,屠友勇便摩拳擦掌道:“且待我先将那厮拿了再说!”三侠本待阻拦,却已然不及,那一个屠友勇早便吆喝着冲将了过去。
朝向之下,穆百川自然不是屠友勇的对手,虽说在二十几个回合之后那穆百川又来了两名帮手,也不过仅多支撑到了五十回合,三人便一尽给屠友勇制服了。莫瞧屠友勇行事莽撞大大咧咧,但却还是粗中有细,他自然知道拿着穆百川几人是大有用处的,因此,虽然将他几个制了住,却是并未下重手,只是点了他们身上的几处**道教其动弹不得。
此后,三侠及三娘一并也围上前来,见得如此,只好商议着带了穆百川等尽速离去,于先头所等的那位高人也再顾及不得了。只因生怕此间事情会教别个丐帮人物知晓,一时招来众多丐帮弟子那便不好脱身了。
众人将穆百川三人带回客栈后,一加盘问,这才知道,时下一尽的丐帮弟子竟都已齐聚在了总舵之内,便是那一些于早前被丐帮收降了的江湖帮派的门徒子孙们,也都留聚于君山之上,现刻在外间实在已没有几个丐帮弟子走动了,而他穆百川几个,不过是受了命令出来采买货物的。之后,屠友勇又问他几个究竟要采办些什么货物。穆百川等吞吐一时,终于还是实言相告了。原来,穆百川此行出来所要采办的便是几日后丐帮帮主正位大典上所用的一尽物事酒食——这穆百川在帮中虽然肩披四只布袋,大小也是个堂主,然而所掌管的却只是个“琐务堂”,顾名思义,此堂所管自然便是丐帮平日里包括待客接物采买日用等诸多杂碎之事,然而却也颇为重要,想那全丐帮上下的老老少少,有哪个能离了此堂!
再说穆百川此人,倒真不是那等胆小怕事的,此间对于屠友勇等人有问必答却并非是惧了他们,只因见屠友勇等都是楚云枫的朋友(屠友勇与梅三娘他是见过的),而如今虽然被其等所擒,却是没有受到丝毫为难(除了在盘问时屠友勇略显心急一些而口出粗言),不禁心内暗暗佩服起眼下这干人实乃真英雄也!半晌,穆百川通过屠友勇等人的不断盘问,多少猜出些用意来,于是便道:“几位大侠,你们可是要去救楚盟主?那么,最好便是在敝帮主登位大典那天。那日,帮里定然忙得七上八下,想必若非故意闹事而只是去救上个把人,凭几位的身手,应当不难。”
屠友勇等却是给穆百川一席话说得有些懵了,全弄不懂他原何竟如此配合,一时只道他有意耍诈。
穆百川见众人不信,于是又语重心长地道:“说句实话,我对楚盟主也是佩服得紧,我可是再没见过似他那般平易近人的大人物。素来,我只道举凡能当得什么盟主、帮主的,都是冷傲非常不可一世的,却不想……唉,早知如此,我当初上岛时就该多告诫他小心我们俞帮主!”
听得这话,众人不觉同都大惊,问道:“怎么,云枫出事了么?”
穆百川见无端骇到众人,紧忙解释道:“哦,不,盟主虽然给我们帮主打伤,却还没有性命之忧,而且此后还得了精心调治。只是,时下还是被敝上软禁着。”
这边,武当三侠由于是老没见了云枫,对于他近来情况不很了解,因此听了也就未有所疑,却是梅三娘心眼转得快,奇道:“这可怪了,那俞百龙是个什么角色我是知道的,虽然武功也还不弱,但终究只是同我们两个加在一起在伯仲之间(说时拿眼瞄了下丈夫),而我们两个自忖是绝对不会胜过楚兄弟的,他俞百龙怎的能够伤了楚兄弟,哼,莫不是你在……”
穆百川未等三娘说完,便即抢道:“我穆百川堂堂男儿,岂会是那等胡言乱语的宵小,纵然武功不高,却也不会教天下人看扁了,你这女人莫要在此侮蔑我!”语声显得很是愤愤。
“你……”三娘方要争辩,一边屠友勇却首先开怀乐道:“哈哈哈,好,你也算是条汉子,姓屠的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哈哈哈哈!来,我给你解了**道!”说着,也不管别人是否同意,便出手在穆百川身上一阵拍点,果真解去了他被制的**道。
穆百川得了解脱,竟也不盘算逃跑,只仍是跪地不起,向着屠友勇抱拳揖道:“多谢这位大侠了,小的穆百川在此答礼。”之后,转眼看看身边两名丐子,又道:“请这大侠也一并给他两个解了罢,我担保他们不会逃跑的。他们都是跟了我多年的好弟兄,断不能只由他两个受罪,若如此,不如你还是再将我制了的好,我陪着他们!”
屠友勇听了此言不禁心中更喜,只觉眼前这穆百川着实合自己的脾气,于是笑道:“嘿嘿,好,你果然是真汉子。行,听你的,给他们解!”说着,又是自行做主,举手拍开了另外两个乞丐的**道。此一番举动,直是惹得武当三侠很生哭笑不得,心道:当初抓他们的是你,而今放他们的还是你!倒是三娘颇习惯了丈夫脾性,一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悄没声的瞧着,心内暗自发笑。
这边,见得两个手下也都得了解脱,穆百川便又是伏身一个拜谢。屠友勇见到,赶忙将之搀扶起来,说道:“不必多礼,都起来说话罢,哈哈哈哈。”
一晌,武当三侠中的二侠康敬松也瞧出眼前这穆百川其实是个爽性豪迈的好汉,不禁斗胆问道:“这位朋友,贫道瞧你也并非是那等奸恶之徒,却是为何要助纣为虐地跟着那俞百龙祸害江湖呢?”
穆百川听得微觉奇怪,回道:“啊,我等是不大愿意他俞百龙做帮主,毕竟,凭他的武功还不足以傲众,但无可奈何,自熊老帮主与谢护法先后仙去以及那童未泯叛变以后,全帮上下,除俞百龙而外,也就更没有能教大伙全都拜服的人物了。不错,他武功确实与熊帮主几位相差颇远,但好歹也是能与帮内四大护法斗上百十来回合的,也算不弱了。况且,他手内又掌握着‘青竹杖’,我们也就只好听顺他了。细说来,帮内确实有很多人不愿奉俞百龙为主,传功、执法两位长老便是如此,然而,除了俞百龙,我丐帮却也实在是没人了。熊老帮主去得急,唉,竟是连镇帮至宝全套的‘打狗棒法’都没来得及留下。哼,那童未泯虽会,可他又怎可能告知给我们!好在,他俞百龙也没做过什么大恶之事,既然他要当帮主,我们也只好就此由得他了!”说时,面上显得颇为愁苦,显然是在心内慨叹丐帮的“衰败”。
却说屠友勇,一待穆百川说完,便即气哼道:“他没做过恶事?姥姥!”
穆百川一怔,随后又似恍然道:“哦,你是说俞帮主收并江湖各零星帮派的事情罢。本来帮里也是有多人不同意的,但无奈,为了壮大丐帮,却也只得如此,毕竟丐帮现而今当真已是不比从前了,实在是空有个虚名儿了哟!”
众人见穆百川说得真心实意,丝毫不象是知晓俞百龙一番恶劣行迹的样子,料知他是定然还被蒙在谷里,于是同发一叹,跟着便听屠友勇道:“唉,兄弟,你们可是给那小人骗惨了!”
“怎么?”穆百川见众人神色有些不对,不禁也是心下一抽,似乎觉察出来些什么。
当下,屠友勇便将自云枫处听来的有关童未泯“谋害”熊南雁的真正实情以及近来丐帮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一丝不落地与穆百川道了个清楚真切。
穆百川听后,心内愤然无比,只将脸面都憋得紫胀开来,切齿道:“他俞百龙真个做出这等恶事?!哼,好你个俞百龙,欺得爷们好苦!平日里见你一副道貌岸然,却不想竟是这等奸险小人,只为了一个帮主,弑主害友。天理难容,真是天理难容!”说时间,显然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一个挥拳,生生将手边的一只木几给打得断裂成了两段,这后,那副雄健的虎躯还兀自是不住地抖颤着,真是怒火中烧。
众人见此,也都相继发言解劝,要穆百川不必太过激动,毕竟事情还未真个坏到使大家无法施为挽救的地步。
穆百川直过了好一晌,才将心火渐渐的勉强压将住,随着,又轻饮了一口屠友勇递来的凉茶,这才清清喉咙,说道:“这事听起来本是蹊跷非常的,但姓穆的信得过诸位大侠,现下我便给你们起个誓,从今而后再不跟着姓俞那厮胡搅了,只与你们一道,想法子将楚盟主他们给救出来便是。哼,这他娘的丐帮我也不回去了!”
廖敬民听了,呵呵一笑,说道:“穆兄,这丐帮你如今还是要回去的,不然,岂不是要打草惊蛇了么!况且你回了去,在里面做个内应,到时候咱们两下里来个里应外合,行事起来不是要更为妥帖么!”
穆百川恍然顿悟,少不得连连称“是”。
廖敬民又道:“再有,穆兄你此番回去,确是要极其小心,千万别动声色,仔细着被人察觉,那样,于你的安危可就……”
未等说完,穆百川便应道:“大侠你尽放心罢,姓穆的虽然一介莽夫,但于这等大事上却还不糊涂,断乎不会义气用事!”又转头看看身边两名手下,再道:“我拿项上人头担保,他两个也绝不敢将此事泄露出去丝毫!”
廖敬民听得,含笑连应了几个“好”。
这边,穆百川又自发问道:“几位,这番姓穆的是死活都跟着你们干了。你们说罢,咱要怎么个干法?”
廖敬民思索一回,当下微笑道:“既如此,那咱们便依了你穆兄方才所说,就在俞百龙正位大典上给他搅和一番,乘乱把云枫他们搭救出来。”
穆百川想了想,却又迟疑着道:“这……单是救楚盟主他两个可能还不难,可若是想一并将童未泯那几人**,恐怕是要费些事的。要知,敝……啊,俞百龙对童未泯的看守还是很严密的,便是随他一同来的那几位也是一般。”
廖敬民闻言,心下也是忽然省起,若是真个去解救那么一大群人的话,自己这面的人手确实是不够用。念及如此,不禁眉头深蹙,良久无语起来。
一晌,还是严敬铎搭了话,听道:“穆兄,那你可知道云枫及他那些朋友们都被分别禁在什么地方么?”
穆百川应道:“自然晓得,每日里,我手下人都是要去与他们送食送水的。嘿嘿,别看我们做的都是杂事,可哪儿也少不得我们。”
严敬铎再道:“那么说,你是可以见得他们本人的了?”
穆百川道:“一般是不能常去,但偶尔使个借口,想必见他们一面应是不难。”
严敬铎即微笑点头道:“如此便好办了,咱们外面的人手虽不够,可里面的人手应当是足够了,而且也真是各个不俗的呢!”见众人不解,便含笑仔细讲解了一番。如此,大伙才都恍然,均道此法甚妙。
原来,严敬铎所说的“里面的人手”自然就是指云枫、未泯一干,他的计策便是要使穆百川想法子去通知到云枫各人,要他们全盘了然自己等人的营救计划以及实施时间。如此,里面诸人也可以配合着按照约定的时刻实施自救,这才是真正的“里应外合”。这一来,被软禁在丐帮之内的,除去云枫、娉婷、未泯,尚还有李敬常、晋冀双虎、白衣公子苏琴以及其妹苏菡,前后统共八人。至于苏琴的妹妹为何也会与众人到了一起,此间不消多说,且容后再表。只说这一干人武功均是不弱,加在一起,实力端的不可小觑,若是谋划精密布置妥帖,行动起来,即算保不得万无一失,也是稳当了许多。
当下,廖敬民便紧快修书二封,一交云枫一予敬常,但由于时刻紧迫,不及叙述详尽,只是将穆百川乃是内应以及大概的计划相告,而具体行事,便只得容后留与穆百川去想法通知了。毕竟,穆百川今次出来还是在执行帮务,若是耽搁太久,怕会惹人怀疑,遂廖敬民的书信也就不好长篇大论。至于穆百川将全盘计划详细告知给云枫等人的方法,自然也最好不过书信,而等到他回去了丐帮,却是有足够工夫将那一番前前后后细述于纸上的,此后再找个合理借口与云枫等人碰面将信传到便是。
一番计议妥定,廖敬民便将信件交穆百川收好,并郑重地道:“穆兄,全靠你了,你也要加倍小心才是。”
穆百川拍着胸脯爽然应道:“你大侠安心好了。”
略停,廖敬民又道:“哎,本来我们还是要等待一位前辈的,但看来今番却是不及如此了。也罢,到时他若能来最好,不来,咱们也已有了如此稳妥的计划,一切只全都看老天的了。正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屠友勇嘿嘿乐道:“我就说嘛,等什么等,等到他来了,那鸟都……啊,嘿嘿嘿。”话至一半,即又将后面的粗话给收了去。
这后,众人便待要放穆百川三个离去。忽而穆百川却又打话道:“哦,诸位大侠,咱们相处了半日,姓穆的还都不知几位该如何称呼呢,这个……能见告否?”
众人这才省然,均都连连作揖并叫“失礼”。跟着,又简略地一一通了一回姓名。
穆百川于屠梅二人倒是没有多想,单从名姓上,委实也想不到那许多,只是这武当三侠的名号一经说出,却是给唬了一跳,紧着是连连打拱作揖,几似见了前辈那般(若真按江湖辈分,三侠确实也比穆百川高着一辈,但依年龄数算,也只有天明子廖敬民稍长一些,但最多不过十几岁,而恂明、心明二子却只与穆百川在伯仲之间,都是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如此,也是弄得三侠好不为难。此后,穆百川便辞别了众人,领着两个手下,依计划行事去了。至此再无他话。
书接前文。却说云枫、娉婷以及童未泯那一干人,虽然都是先后见到了穆百川并也都明了了全盘计划,但于此前穆百川那番与武当三侠及屠梅二人的邂逅却是不得而知,信中均无提及,此间委实不必要更无暇多提这些。
只说各人了然事故之后,便都按捺不动,私下准备,静待着俞百龙正位之期的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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