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卅九回 异乡巧遇行吟阁上惹诗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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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云枫见了俞百龙那份书笺,心内蘧然一凛,竟忍不得急发一呼。这一番呼叫,倒是动静稍大了些,直将海云天、屠有勇等人尽都引了过来。
几人来至间内,见了云枫神情,只觉其颇有些魂不守舍,便是旁边的娉婷也都不似平日间的机灵活泼了。一时,众人均都觉知定然是出了事故,如此,便全部围拢过来探察究竟。
海云天首先发问道:“兄弟,出了何事?”继而屠友勇也道:“是啊,怎的你俩人儿都跟没了魂似的?”三娘则是轻踱去娉婷身边,拉起其一只柔荑道:“娉婷妹妹,你与楚兄弟这可是怎的啦?怎的半刻没见,便全都怔了神,究竟是何等了不得的事情?”只惟独一个明净是没曾言语的。
云枫心绪繁乱异常,哪里还有神思与诸人解答,只还是自个儿怔愣着。反是娉婷因受了三娘那一拉而回转过心志,见得众人诧异神情,粗略讲述了一番方才经历,言罢又再指了指云枫手中那纸,续道:“喏,就是那个了。”
众人顺目而望,便也都瞅见了俞百龙那信,于是海云天便又向云枫道:“兄弟,那信可否与大哥看看?”
得言,云枫却还是未有丝毫反应,就连眼皮也都不曾眨动半下,到底还是娉婷见状后以臂肘轻顶了他一下并于耳边又再知会了一句,要他将那信拿与众人观瞧,如此的,云枫这才略觉回转过来,当下即将信递去海云天手中。
海云天接了那纸笺,展开,与众人念了一回,见得落款时,却不觉惊诧道:“噫,怎的丐帮传书邀请楚兄弟的居然不是帮主熊南燕反而是他的护法?”
屠友勇闻言即上来同看,见了,便道:“哦,海兄弟你尚不知道,丐帮熊老帮主早已辞世多时。”
“什么!”云天听后自然大惊,叫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一直以来率领丐帮的竟不是熊南燕么?你……这是听哪个说的,真切么?”
屠友勇点首道:“自然真切。说这话的不是旁个,便是楚兄弟。”说着又瞥了下云枫,见其神思尚还没完全回转,也就不再唤他,只是自个儿又将曾经由云枫处听得的丐帮易主一事简略叙述了一回,之后跟道:“哦,那日你们结拜,其间连带上的那位童未泯兄弟,据楚兄弟所言,他其实本是熊老帮主惟一的弟子,本该是丐帮下任的帮主。唉,不想竟是生了这事,如今丐帮上下全都当他是杀害熊帮主的叛徒,竟逼得他不得不亡命天涯,反教了那真凶逍遥法外!哼,丐帮上下,全他***一群浑蛋,是非不分!”
云天闻此,着实骇异,竟想不到事情能有如此复杂,只是愤慨道:“当真如此!”不觉又转目望望娉婷(之所以望娉婷而非云枫,乃是自知云枫现时尚还是不能完全清醒来),见其频频点首,心内便也只好信服了,继道:“看来,如今的丐帮帮主该当就是这写信的俞百龙了。”各人想想不错,也都相继点头称是。一时,云天心内又是一紧,惊觉道:“啊哟,不好,这信上说三弟现刻乃是在丐帮。想丐帮上下尽都已当他是谋害熊帮主的凶手,自然恨他入骨,那他现刻岂不凶险!”
这一番提及童未泯,云枫却是无端转醒了过来,也跟着急叫道:“哎呀,未泯!”略瞧眼众人,又道:“不行,我得去救他!”说着,便待要蹿窗而出,好在是给众人及时拉扯了住。
只听三娘劝解道:“哎哟,傻兄弟,你那三弟现下是定然无碍的,你想想,他若是早已被丐帮处决,那俞百龙又怎会再以他为饵引你前去呢?”
屠友勇却道:“这只怕是个陷阱罢!我看……”见三娘一眼瞪来,后话未完,便即收了口,方觉到此刻当还是先劝下了云枫要紧,不好多言别话。
三娘又道:“况且,那信上既然说你三弟他们是客于丐帮,那么想来,丐帮一众当还是客气待之,不然于丐帮颜面也是有损。”闻言,众人皆都赶着称是,生怕云枫还有他想。
如此,云枫心内这才平静下来,点点头,轻舒了口气。
这后,娉婷却又是似问非问地道:“那……咱们现刻该当如何?到底去不去丐帮呢?”
众人听了,也都怔住,相互顾盼一回,却又不约而同地再望回云枫。云枫见状,迟疑着忖度片刻,竟毅然道:“去,便是赴汤蹈火也是要去!”听得,诸人皆劝不可。云枫于是再道:“那信上既然点名要我去,我又如何能够不去?况且,未泯及师兄他们都身在丐帮,我总是要想法子去救他们的呀!”
海云天想想,跟道:“也罢,咱们一道去,协力将三弟救出来。”屠友勇也道:“对,要去一块去,人多也好有个照应!要么便会同了嵩山上的各家豪杰,咱们一起打去他丐帮!”
岂知云枫却道:“不,我想,这次还是我自个儿去罢,信上也是说了,只要我一个过去。想来丐帮此举,实也是有些忌惮于天下豪杰的实力。他们既然如此,若是我再拉着那许多人同去,真逼得他们紧了,怕未泯他们难保没有危险。”
云天得言急道:“可是,你一个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这明摆着是丐帮的一处陷阱。再说,咱们已然结拜了,那么救未泯我也是有责任的,你又怎能将我撇下!”
云枫道:“大哥,这次不行,这次兄弟是不能依你的。况且这里也还要你来主持,毕竟嵩山那边还要来人的。”
这番倒是提醒了海云天,于是跟道:“对呀,嵩山。兄弟,我看,此事不如待到嵩山的人马来了,咱们重新计议了再说罢。”
云枫断然道:“不行,事不宜迟,我明早即便动身。”“这……”海云天本还要再说,却又被云枫截了道:“大哥,这番兄弟却真个要摆回盟主的架子了。此番,我以盟主的身份命令你……不得随我同去,任何人也是不能!”
众人见云枫说得断然,确是不好再作多言,不想娉婷竟突然叫道:“怎的,你竟也要丢下我一个么?你竟忘了咱们的誓约了么?婷儿今生永都不要再与你分开的,便是死也要……”说时目中已是蕴起泪花,言至末了时已然泣不成声。
云枫见得心疼不已,紧忙将娉婷揽入怀中,柔声抚慰道:“是,咱们永都不分开,其他人不能去,但惟独你是必须与我同去的,我也是不愿舍下你呀!”
娉婷听了,这才塌实下来。众人见得此景,也同都感动不已。
一时,三娘却又道:“既然如此,那么咱们明儿一早便尽快动身。”旁人闻言未解,俱都纳然望来。三娘笑笑,转对云枫道:“你虽不许我与老屠两个跟你同去,但却不能阻了咱们与你同路呀!”
云枫怔道:“这什么意思?”屠友勇也是茫然不解,搔头道:“婆娘,你傻了罢,怎的说话颠三倒四!”
三娘瞥了夫君一番,并不理会,只道:“我打量着这许些年都没回家去过,倒是趁着今番回去探望一下老父亲。”而后又转向屠友勇道:“况且……你这过门女婿怎也都该拜见一下老丈人的呀!”
屠友勇闻言大笑道:“哈哈哈哈,不错不错,我确是该与你回去见见岳丈大人的,嘿嘿。”
如此,云枫也就再难有反对之言,只得是无奈着点头应了。
于是,几人便议定,待翌日早间,四个便即起程,再不耽搁。至于明净,云枫则将其托付与了海云天,要其将之带去到嵩山少林。海云天一面自无不妥,欣然应下。
第二日天方破晓,云枫娉婷并屠友勇夫妇,即打马起程,所骑自然还是那黑白二匹神骏之物。——至于惜别时,众人自又是一番依依不舍,云枫云天的兄弟之情且不消说了,便是云枫与明净也还因着早年积下了的一段情谊直惹了个热泪满眶。
此后,云枫一行加紧赶路,晓行夜宿。而云天则是待嵩山来人以后,领着明净及一干手下部众随着同去了嵩山,将诸般事宜告知与嵩山上的众家英豪,大伙只好共同计议以后的应对之策,自然的,明净到得了嵩山,即也与云天分开,自去了少林谒见。如此众家无话,不再多提。

话说这日云枫等人行至武昌,方待过城,却先于城前给官兵截了。那把守略瞧瞧几人,见得并非本地人物,于是与身边另外两个同伴暗打了个眼色。这时,便有个人展开来一张一直都卷在其手内的似乎是何等图纸样的物事,先看看图,再又打量一回云枫诸人,大概是在比照着些什么。半晌,那看图之人摇摇头,即收了那纸,后又轻声与同伴们道了声:“似乎不是。”另两人听得也都点点头。
云枫等人见此情形,不觉心内生疑,只是一时却也不好去探问究竟。
这边,那个首先将云枫诸人拦下的守卫却先是开了口,只听道:“哎,我问你几个,你们不是本地的罢?以前从未见过。”
云枫见问,也只好实言相告:“哈,官爷说得是,我等却非本地之人。”
“那来此有何公干?”守兵又再问道。
云枫回道:“路过,并无甚要事。”
那兵士狐疑着瞅了瞅云枫,道:“只是路过?要去往何地?”
云枫道:“湖南。”
“湖南?”兵士托腮自语一回,又再仔细着向云枫瞧了三瞧,再转而对向屠友勇,又半晌,这才重向云枫道:“尔等是做什么的?”
云枫紧忙随口邹道:“行商,商人。”
兵士惊疑道:“商人?商何物?怎的不见你家驮着货来?”
“这……”云枫听了不免为之语塞,暗自急叫一个“苦也”,直怪自己信口胡邹怎的也不先打算仔细,而今倒是教人给问住了。却不想一边娉婷竟是见机得快,接上道:“这大哥,一见你便是外行了,我等这般做大买卖的人,所带货物是如何能教外间人窥探得出的呢?(说着即又行近些许,凑到那兵士耳边,佯作极其小心之状)实话与你说了罢,我们的商物便是这两头骏物咧。”说时,即指了指那红黑二马。
那兵士因与娉婷离得甚近,只觉到其说话时吐气如兰,不免心神一荡,再又拿眼打了下娉婷,见她肌肤白嫩胜雪且玉靥含羞动人,竟险些失了魂魄,于娉婷所说之话却是再无了丝毫质疑。此间就连另外两人,也都是对娉婷看得有些目光呆滞,只心中垂涎道:端的是个可人儿啊!
娉婷见一计果真奏效,心内不觉笑道:哼,好一起下流坯子。口上却还是温言软语道:“这大哥,你……怎的啦?我等能否入城去了?”
三个兵士得言尽都清醒过来。早前那个迟疑一回,言道:“啊,是,这个……(又再以目光顺了顺云枫与屠友勇两个)你们真是做生意的?此间有没有和尚?”
云枫等人听这话问得离奇古怪,一时都大惑不解,诧异相望。却说那屠友勇早已是在一边待得有了很大的不耐烦,至此,即张口叫道:“我说你家有完没完?什么和尚不和尚的!眼瞎怎的,这人脑袋上有毛没毛都瞧不出么?”
经得这一吼,那几个兵士也是动了火气,同声喝道:“放肆!”而后,先头那人即又嚷道:“你这汉子,是否讨打?竟敢与爷们吼叫!看先拿了你再说!”说着便待要吆喝同伴过来拿人。
这边屠友勇也不示弱,回道:“老子还怕了你这几个小毛崽子,有本事……”岂知话未说完,却先被梅三娘推去了一边。
另一面三个兵士方要挺身上来,梅三娘紧忙又弃了夫君迎将上来,强施一个媚眼,笑着嗲声道:“哎哟,我说官爷们这是动的哪门子恼怒啊,何必与我家仆从置这闲气呢!”听得三娘称自己作“仆从”,屠友勇自然更加着恼,方待发作,却又给娉婷拦了,只听其耳语道:“屠大哥,咱们不可多惹是非,而今还是紧快过去的要紧。”如此,屠友勇方才觉察到此番又是自己造次了。
却还说那三个兵士,本来早前因见得娉婷的娇美,便已是有些魂不守舍,而今再见了三娘那一副媚姿,又更觉消魂,险些便要将全部神思都抛飞去了九霄天外。
一面,三娘又向前凑了两凑,轻道:“几位且消消气,都怨我家奴才不懂得规矩,一时竟是冒犯了,您家莫怪。”说着,又回首佯怒着向屠友勇嗔骂道:“你个死奴才,主人家的事岂容你多嘴杂舌!”屠友勇听着老婆的假嗔,这回却是默然而立再不还口。三娘见得暗自一笑,即又转回向那三名兵士,悄从袖内摸出一只二十两的锭子,笑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权当是我家公子赠与诸位买酒罢。”说着,便将锭子塞了过去,而眼角则是引着三人向云枫那边瞅了一遭。
那三个兵士先都随着三娘再瞧了瞧云枫,听其被称为“公子”又见之确实面上颇有富贵雍华之相,一时倒也信服了。于是,便由其中一人笑眯眯地伸手接下三娘手中的银锭子,其时更还乘机在三娘纤掌上抓了一把,只觉入手处温软嫩滑,登时惹得心内狂跳不已,如此竟又是怔了一怔。至于另外两人,因着不能亲手摸到三娘纤掌而好不艳羡同伴,只都是盯着三娘那只柔荑,不愿错目一分,实在心痒难搔。
三娘故作无知,借机抽回手掌,跟着笑言道:“三位官爷,我家公子问咱们可否过去入城了呢?”
三人这才回过神来,同看看三娘,再瞅瞅云枫。而后,那接了银子之人便即应承道:“哦,是,你家公子。哈,你们去罢,这里没事了。”说着,即是一个摆手,示意放行。
云枫见得,便知机地行前谢道:“如此,谢过几位大哥啦,而后待小的发了财,再回来重谢罢。”
三人相笑道:“好说好说,公子慢行。”然而说时间,那六只眼目却只是不住地在三娘和娉婷二个身上游转。
云枫见能得放行,便也不去管那许多劳什子,紧忙唤上屠友勇牵了马匹入城,再不去理会那三个兵卒。却不想方才行得几步,却又被唤住。
只听一个兵士道:“哦,公子,顺便与你家提一声,这两日封城,只许进不许出,你家若要赶路,怕还要在城中多待上几日咧。”
云枫等人闻言同是一愕,即问道:“什么,这是为何?”
那兵卒笑笑道:“这个……个中情由我等便不好相告了,总之是官家的事务,你们却也是不好过问的。不过公子放心,只要你们在城内规矩着,我们是断乎不会为难你的。再说,你们到来此地,本也不该太急于赶路,武昌美景众多,倒是可乘此时机游览一番。你看,这岂不妙哉。”
云枫心内虽颇有疑惑,但一时间确是不好多问,于是也只得应承着:“说得确是,咱们正要去东湖见见呢!”说着,就告罪一声,领了娉婷等人入城去也。
直待云枫等人行去多时,那三个把城兵士还都是久久不能平复去心内的波荡,眼前还都不住闪现着娉婷的娇美容颜与三娘的妩媚姿态,实在是羡煞云枫之艳福不浅(三人只道陈梅二人只都是云枫妻妾)。
只还说云枫一行。众人入来武昌,本来起先只待于此略微歇息一日,第二天便即上路。今番却好,竟是想走都走不得了,无奈下,也只得是改了主意,决定先且寻家客店安顿下来,而后则是“即来之则安之”,姑且于这儿游玩一忽罢,待哪天开城放行,这再盘算着上路。当下,因着再不急于赶路,众人便缓步而行,刚好也得借此观览下武昌风土民情,顺便也待觅一家舒适些的店铺。——一路行来,几人还都是尽量教吃住来得好一些,这实在全都是依了三娘和娉婷两个女儿家的性子。
却说屠友勇,倒是没什么玩耍的好心情,行路间只都是在口里骂骂咧咧,背地斥责着方才那三个“不长眼的拦路狗”。——在他口中是这般唤的。三娘见得好笑,便自在一旁不住地宽慰着,一忽而又是柔言蜜语地半劝解半撒娇,片晌就惹得一个屠友勇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许时,即没了些微恼怒。
旁边云枫娉婷二个见了屠梅俩那番亲昵情状,也都是不住发笑,于是也就并和着一起,玩笑开来。
半时,娉婷却又再想起先前之事,不觉自语道:“这话说来倒也算怪,这武昌城怎的偏就入得出不得?瞧来他们竟是在找人罢。”
三娘闻言也自接道:“似乎是,只是,听方才那三个坯子的口气,找的竟还是哪家的和尚,哈,真是奇哉怪哉!”
娉婷忽而又似想起什么,禁不住“噗嗤”一笑,道:“也难怪方才屠大哥骂他三个不长眼,竟会问咱家四人里有无和尚。”
屠友勇哼道:“若非你二个拦着,我早便海捶那几个一顿了,***,与你家屠大爷耍横!”
三娘忙又劝道:“你瞧,怎的又来了你,竟没完结了么,行啦,别与他们几个别扭着了。”
云枫却是独个在边上思忖了好一刻,这才发言道:“我看此事大有蹊跷,瞧他们的神情,似乎找寻的并非一般人物。啊,只不知此人是谁?”
娉婷乐道:“管他的,总与咱们无干系的。反正,待过得几日,他们找见了那人抑或是根本就找不见,开城放了行,咱们就去,尽快赶到洞庭湖是真。”
娉婷此话倒是提醒了云枫,当下便以手掌轻击脑门道:“啊,正是,自古来官家拿人也已不再是什么稀罕事,为今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救了未泯他们才是。”
当下,众人思之不通也就不再多究,只继续前行。行将半刻,不觉到来一处湖畔,时下只觉轻风拂面,好不凉爽怡人。众人都道定是至了东湖,于是少不得一番欢喜,岂知道寻路人相问之下,才知此地竟还不是东湖,乃名沙湖,那东湖且还要再向东面寻找里许呢!如此,众人又好是一番遗憾,然而立时的,却又再欢欣起来——只因见得这沙湖便已有着如斯美妙的风景,想那东湖既是武昌之名胜,岂不是要更加优美数倍。正想念间,众人猛地抬头,只见得前面不远处临湖坐落了一间三层的大厦,厦顶上扬挂着如巨帆一般的旗旆,迎风而动,发着猎猎之响,旗上火红着四个大字云:濒湖客栈。
三娘见得,不禁脱口而赞:“嗬,好个安泰所在!想来此店必不一般。”
娉婷也是随道:“是啊,瞧来就是气派呢!”
三娘再道:“这还是其次,只说它这般落在湖畔,宿在里面得能随时眺望湖水感受清风,便是一层惬意咧!”
屠友勇乐道:“嘿嘿,老吹风就不怕吹歪了嘴么?”
直引得云枫娉婷欢笑不已,三娘却是嗔骂向屠友勇道:“你懂个屁!”
当下,众人也就商定于此处宿下便了。于是,即入去店中,要了两套朝湖并且相临的上房。各自入房收拾一回,便聚来厅堂吃食,至于那黑白二位,自然是要求店家拉去厩中配给最好的草料,断乎也是不能亏待了它们。
一餐吃毕,几人即决定去到东湖游耍一番。当下问明了道路,就连翩着朝东湖漫荡而去。然而到临了湖上,两对人儿却又是自各分散了开来。——娉婷因着小女孩儿家脾性,欲要先搭舟游湖,云枫虽然厌水(特别是还对年前那次落入额尔古纳河一事心存余悸)却也无奈,只得是陪伴着;而屠友勇梅三娘夫妇两个,则是领着手儿,自去观览各方名胜古迹了。
且只说云枫娉婷二人。双双并立舟头(云枫其实是硬被娉婷拉着如此的,若是依他本意,实在是愿意藏在舟内的),迎着水面上的徐徐清风,眺望湖中,只见水光潋滟碧波澄莹,直是教人气爽神清,不觉得,二人竟是彼此欢笑了开来。一时,那舟子因见客人高兴,便也就助兴地随意哼唱起了一只小调,确是凭添了几些特别的情调。
半晌,也不知怎的,娉婷竟忽而敛了笑容,吧嗒吧嗒地落起泪珠子来。云枫见得大惑不解,紧忙关问道:“咦,婷妹,你这是怎的了?好好的,哭得哪门子?”得问,娉婷这才省觉自家失态,于是急忙挥袖将泪水揩去,重又堆上一副笑脸,摇首轻道:“无事,只是无端思念起了些微心事,没紧要的。”云枫察言观色,再又思忖一回,旋即了悟,心道:哎哟,是了,定是婷妹思念起她爷爷来了。
原来,方才娉婷之一番无端伤感确是因为念及起爷爷陈友谅来。要知,这武昌宝地本就是陈友亮当年称王之地,而汉军兵败陈友亮身亡之后,这里也正是乃子陈理携其尸身逃回之所在。虽然此后陈理是随家臣遁逃去了海外居住并等待着东山再起的时日,但于陈家说来,这武昌实在乃是他们的故土。虽娉婷从未来过武昌,也更加从未见过祖父陈友谅,但自小耳濡目染,于此一干也还是有着一重特殊的情谊。方才娉婷借着舟子那楚味的小调,忽而触景生情,自是少不得心酸落泪。

云枫忖透爱妻心思,为着不再引得其悲伤,便转而言道:“婷妹,咱们去到别处逛逛罢。”娉婷闻言不答,只是顺从着点了点头。于是,云枫便要舟子将舟儿掉头回航。许时,因回望见远方岸上的行吟阁,云枫不觉重又来了兴致,即教舟子直接将舟荡去那方,并对娉婷道:“婷妹,咱们去阁上瞧瞧,哈,说不得一时兴来倒能邹出几句诗文与你来听呢!”娉婷此时心情也好转许多,听了云枫话语,轻笑道:“哈,你那穷酸脾气又来了罢。”——想来平日里,云枫也定是爱喜诵读一些诗词歌赋的。相笑间,那舟已然靠上了岸头。于是,二人别了舟子,双双向行吟阁上赶去。
将至阁前时,却听得一清朗的男子声音由阁上传出,吟道是:“
阁上览东湖,不觉更叹服。
和风乘细浪,碧波载舳舻。
酒若琼浆液,花似女含羞。
擎杯倚栏叹,此阁胜玉楼。”
听毕,二人不觉同赞声“妙哉”,于是便急欲要见见此人,瞧瞧到底是何方的雅士,当下且加紧了脚步前行。怎知至来阁下时,却见到竟有兵卒把守,楚陈二人不觉微怔,齐疑道:“怎的还有人守阁?”心内虽奇,脚下却是不停,只将行来跟前。
那干守阁兵卒见得云枫二人,齐都举枪拦阻,并听有人呼道:“尔等止步,不得前行,快快退去!”
云枫不免怪道:“这行吟阁不是随意上得的么?”
那人道:“平日行得,惟独今日不可,快快退去,莫要惊扰到里面大驾,尔等担待不起!”
云枫方还要询问,却先被娉婷抢了话去:“哟,这倒奇了,竟不知里面的是哪一家的娇气人物,咱们在这里说些闲话都能受惊,哈,这样的,却不如整天闷在家里的好,何必出来受罪?”
那守卫一听,即时怒道:“大胆,你当里面是谁?莫不是小妮子你家不想要脑袋了!”
娉婷哪是那等受得闲气之人,莫瞧她早前入城间于劝解屠友勇时说得是好一番在情在理,然而当事情着落上自家身上后,便再难有那些个矜持了,当下便即回骂道:“你才不想活了咧,敢惹你家姑娘我!今日便教你尝尝我……”话未说完,即又被云枫拉了回来,只听他道:“婷妹,好好的莫要多事!”娉婷气道:“是他们先咱们无理的,当官了不得啊,这阁难道他上得咱们便上不得么?哪有如此道理!”
这时那些兵卒也都已被气急,均道娉婷乃是故意生事,于是竟全部围将上来,只听一人道:“小妮子这张嘴好不伶俐,哼,看我将你拿了赏你几个巴掌,那时你可还能如此吵闹!”
娉婷虽被云枫拉着,行动上不得便宜,但嘴上可是毫不示弱,又回道:“你家姑娘何只嘴皮子了得,一会儿便让你知道厉害!”
那人怒道:“放肆!来呀,将这二人绑了!”说着便待领人扑上。
正值此间,只听得先时于阁上吟得一首好诗的那个声音竟忽然沉声念道:“住手,尔等休要造次!快快退开,请客人上来。”
众兵卒闻言,竟当真不敢有丝毫违逆,只都是一改方才神态,静退去一边,恭敬地向云枫二个作请,示意他俩上阁。
如此来,云枫娉婷倒是有些迷惘了,实在猜想不透那阁上究竟孰人?而此人究竟又是何意?——想他既然不愿被外人打扰而谴官兵把守此间,却又突然将自己俩称作“客人”并还教请上,实在使人难于理解。
这时,只又听阁上那人道:“二位,快请上来品一盏香茗或是纯酒,歇息一忽儿,解解乏渴罢。”
云枫俩一个对望,彼此狐疑片下,之后娉婷就道:“管他的,去便去,还怕了他不成!”说着,便拉起云枫,举步朝阁内迈去。云枫无奈,苦苦一笑,也只好跟上。
入阁之后,二人即便沿梯阶朝上层行去。娉婷口上虽说不怕,但因见得方才外间的那等阵仗,却也是对于阁上之人心存了些许忌惮,云枫自更是心内忐忑。岂知方一到来上层,娉婷倒还没有怎的,云枫却是忽然惊喜开来,只听叫道:“哎哟,这不是……啊,刘方!”
见得云枫,那面那人也是喜道:“哈,皇……哦,这个……楚兄,对对,楚兄别来无恙啊!”说时便待要展臂迎上与云枫相拥。这时,其人身后一直静立着的一名少年人物却是身手敏捷地抢了过来,直扑向云枫,瞧来竟似是要阻止云枫行前。那人见了,紧忙叫道:“落雁,不可造次!”少年闻言,虽还心内有疑,但却很是听话,即刻便凝身立定,退了下去。只是因着这么一回,那人与云枫也便再没有真个拥抱上一起。
云枫前进至那人跟前,不自禁地抓握住他双手,语声激动地言道:“刘方,真的是你么,你真个是刘方啊!”说时,目中似还蕴有泪水。
迎面那人此时也已是喜极成泣,直是接连着猛点了几下头,这才答应出来:“是是,便是我,我便是刘方。啊,你也真个是……楚兄啊!”
却说云枫二人这一番情状倒是将怔立旁边的娉婷搞得是一头雾水,全弄不懂郎君今个儿是怎的了,竟会和一个瞧来颇觉陌生之人“一见如故”,只是见得那人身形笔挺相貌堂堂,年纪或与云枫相仿,一身锦衣华服,因而猜出其人来历定非寻常。至于那方的那名瞧来身手不凡的少年,也自是在一边于心里面不断发着疑问。
还说那华服之人,确实便如云枫早先口内所唤,正是当今诚意伯刘景的公子刘方无疑。
刘方与云枫二人四手相握,默然而望,只是泣着,脑内不禁浮现起许些往事,良久无话。直是待了好一晌,云枫这才省起娉婷来,当下即忙止住眼泪,言道:“哦,刘兄,我与你介绍。”边说着边撒开了手,回身将娉婷拉来身侧,又道:“刘兄,这是内人娉婷,耳东陈氏。”继而又转对娉婷道:“婷妹,这位是刘公子,你们见见罢。”娉婷得言,就待前来与刘方见过,岂知那边刘方却是先来一愕,之后又听其向云枫道:“怎么?你……又成家了么?(话一出口即觉不妥,于是又连忙改口)哦,不,哈,我是说,楚兄你已然都成家了呀!”云枫得言,当下会意,无奈现出一个苦笑。
原来刘方起初言说云枫“又成家”不过是指他曾经做皇帝时已然完过一婚(作者按:建文帝之妻皇后马氏,史料上于此人记载不详,在燕王入宫之后也同建文帝一般失了踪影,有说是随建文帝一起出逃走了,也有说后来于后宫中发现的数具也同样是死于**的尸体中便含有其人),本是出自无心,然而因着即时省觉到,遂又改了回口。这其实本来是好意,一是怕引起娉婷误会,再也是免得又勾起云枫早年的伤痛。
却说刘方这一番改口,反是引得娉婷猜疑起来,只听其惊“咦”一声,接着即是一脸诧异地向着云枫瞪来,只道是云枫有什么事情隐瞒了自己。云枫见状,不觉大吃一惊,连忙摆手又摇头地辩解道:“不不,婷妹,不是,刘兄是说我……早年在……这个……啊、在应天(南京)时……哈,那个……”本想着继续说下去,却忽而想到此间尚还有个莫名少年存在,一时究竟还不知其底细,生怕言说太多会惹来麻烦,于是即忙止了口,但又因尚还没与爱侣解辩清楚,为此神情上还是颇显焦急。娉婷见得爱郎如此,又再忖度了一回他那些话语,心中大亮,当下了然其意,于是暗怪自家多心,面上则是温柔一笑,回应道:“啊,是了,我省得了。”云枫见娉婷再无误会,这才塌实下心。
刘方见了楚陈俩这番小儿女形状,也自忍不得“噗嗤”一笑,跟着言道:“那真是恭喜楚兄了,瞧来,你二个也当真登对。”边说着,那语声中依旧微存着几些笑意。
云枫听得苦笑道:“你个刘方,又来取笑于我。”
这边娉婷却又缠上云枫,问道:“枫哥,这刘公子可就是以前帮你从……”话未说完即被云枫打眼色示意止住,于是,这也才省起此间尚还有个并不相识的少年。
刘方却是了然云枫心意,当下笑道:“无妨,哈,楚兄,咱们说话不必顾忌的,落雁也并非外人,哦,我与你们引见。”说时又转对身后少年道:“落雁,来,你不是一直想见见你们那个武林盟主么?哈哈,见罢,眼前的便是。”
那少年闻言一怔,望望云枫,惊得脱口道:“怎么,你真的就是楚云枫?”
云枫听了也是微愕,不解道:“是,是呀,正是在下,怎么?”
少年紧忙恭敬为礼,拜道:“哎哟,在下华山酆落雁见过盟主,先时颇有失礼,望盟主海涵。”
云枫见状笑道:“哈,这小哥,你莫要如此拜我,实在承受不起,称我一声楚兄便了。”
“这……”少年颇显得迟疑:“这个怎生使得,我……”
“我说不如这样,”一边刘方截断道:“你本来与我跟楚兄年纪也相差不远,楚兄既然要你不必拘礼你也就别再拘礼,咱们彼此接着称兄道弟便可,只当着你爹时再改口不迟。”
少年听得顿喜,笑应道:“啊,对对,公子所言极是!”
然而云枫却又是茫然起来,拉着刘方道:“他爹?刘方,他爹是谁啊?听你那话,似乎还与我有关系咧!”
“哈哈哈,”刘方笑道:“怎么,你还没猜出来么?他不都说他姓酆了么,又是打华山而来。”说毕,见云枫仍还是满脸疑惑,于是苦笑一下,自又少不得详细解释了一回。
原来,那少年不是别个,却是华山乾坤子母剑酆毕信之子。其实,若是云枫能稍微多的知晓一些武林中的名人及地方轶事,便当可从酆落雁之名字上忖出其来历——之所以取名“落雁”,乃是喻华山落雁峰之意,需知早年酆毕信居住华山时,居所便是在落雁峰之上,想来其子也定必是于此处出生的。而今,酆落雁会追随于刘方身侧,则也是酆毕信的一番安排。约莫三年前,酆毕信忽然接到华山急书,上说其掌门师兄孙毕忠已主动引退,要之尽快赶回派内接掌华山门户。如此的,酆毕信就是再与诚意伯情投意合却也是不能长期留住于他的府邸了,必要赶回去华山,只是还是因着一分情意的干系,却又将自己的儿子由华山遣去了青田县伯爵府。本来诚意伯也说了不必如此,只教酆落雁于府上耍玩几日待得他腻烦了便即回去罢,岂知道儿子刘方却是与落雁一见如故,如此着,便同当年诚意伯与酆毕信结交时一般,两个小子也难分难舍了起来。于是,就因为这一层,落雁便也在伯爵府内久居了下来,平日里因刘方总爱四处游历,落雁也就陪同着,刚好也能借此增长一些见闻、见识一些华山之外的名岳大川。
由于刘方大落雁数岁再又因其乃是诚意伯之子暨未来将要世袭爵位之人,另外也是刘方见多识广,除武功一道,实在通闻甚博,遂落雁平日便对刘方礼敬有佳,总都“公子”相称,但实际上二人还都是以兄弟相待,落雁也并非是伯爵府内的下人,就连食客也都不算,细说来,倒应当算作半个主人,日常不出门远行居于府中之时,他也是有下人仆从的。
却说刘方其人本就是个爱走动的,此番又因有了个落雁迎合着,于是走动则更为频繁起来,往往方才同落雁打外间回家,未待过半月,竟又欲出门。诚意伯先时本来还稍加约束,到得后来,由于自己的许些事务与应酬上的繁忙,也就无暇多顾,好在知道落雁武功不俗,有他伴随左右,却也还安心,于是渐而再不对儿子管束。况且刘方也是个明晰厉害事故的,虽然放荡贪玩,却也从不在外间仗势惹事,很多时候还都同落雁两个乔装成平民,走览于乡村之间,为此也体会了不少风土民情。
还说那落雁,武功尽得乃父真传,虽然年纪尚轻,却也是小有了一些成就,在五岳盟派的一众少年高手中实在是个佼佼者,更有着“乾坤追魂剑”的称号,只是因着年轻,尚还未真个名扬江湖,然成名却也指日可待。至于方才落雁之所以听得云枫要与其互称兄弟而犯了难,却也并非是因为云枫那武林盟主的身份而自觉高攀不得,实在是因为若严谨的细算起来,他落雁却还是云枫的晚辈。——云枫本乃张三丰亲传弟子,实已与酆毕信同辈,那怎么也该是落雁的叔叔辈。为此,落雁方会觉得与一个长辈人互道兄弟,无论其年纪是否与已相仿,也都还是不大妥当。好在云枫倒是从来不计较这些个辈分礼数,只觉得若是彼此情投意合,无论差出多少辈分也都是无干紧要的,毕竟这辈分一节不过也只是人为编排出的,结交朋友何用顾忌那么许多!
书接前文。话说云枫一得知晓了落雁来历,心中不觉又是一喜,只上前拉着落雁,含笑道:“哎哟,我就说早时一见你脸面便颇觉眼熟,可一时竟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哈哈哈,却原来是与令尊见过呀!”
落雁被云枫这一拉,真是很觉有些受宠若惊,心内却暗喜道:不想楚盟主竟也是个不拘礼节的人。这还真是颇投其所好。原来这落雁其人也是个厌恶世俗礼教的,原本在华山时,除了乃父而外,平日里总也是与一干师叔侄、师兄弟们没大没小惯了,为此,也是没少受到酆毕信的管教。还说时下,因着一时的心喜,落雁也便忘了形状,只迎着云枫道:“小弟早年听家父讲述过一些楚兄的事迹,近年来楚兄又是名声鹊起,委实一早便想要结交了呢!却不想今日竟真个能得遇见。”
云枫乐道:“这可不是天意!哈哈哈。”
少时,落雁见得娉婷,便紧忙又来与娉婷招呼见礼,因瞧娉婷貌美,不觉倒有些痴了,口内竟喃喃念起道:“姐姐好美!”
娉婷也被落雁说得一怔,再见了落雁神情,心中却不禁暗笑,只觉落雁而今虽然无端愣目注视着自己,却也并非似那些个登徒子孙一般的卑鄙下流,反觉其诚然坦荡毫不做作,再因听了被落雁唤了声姐姐,心内真是好声受用,于是便喜爱起落雁来,当下回应道:“弟弟日后定会找到一个美过姐姐几倍的人儿,莫着急。”说着,抱以嫣然之一笑。
落雁见了娉婷那笑,更加神驰,竟是未能留意于娉婷前面的言语。
刘方见得如此,生怕落雁少不懂事一时失礼而恼了云枫二人,便轻喝道:“落雁,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张罗请楚兄俩坐下!”
落雁吃得一喝,即时醒转来神思,自知于娉婷女儿家面前丢了礼貌,不禁面上大红,轻言了一声“抱歉”,继而再不敢望娉婷一眼,只是依着刘方之言张罗着云枫娉婷二个落座并又喊人重新换过糕点香茗美醑。
娉婷见得落雁那番拘谨,却是笑了,言道:“弟弟不必慌张的,姐姐又没曾怪责于你,你只还照旧便好。”云枫也是一旁笑道:“对对,你莫听刘方的,咱们一起,断没那许多劳什子规矩!”娉婷复接道:“正是,你楚大哥几年没做皇帝……”话至半途突然省觉此间说话不便,紧忙止住,同时又是不自禁地朝窗外探目瞧了瞧。
刘方明了娉婷意图,便道:“哦,此间都是自家人,有些什么话但说无妨,外面那些人没我的允许,给他们八个胆也是不敢上来的,况且也都是我的心腹,不必担心他们。只消咱们言语时在意一下别使声音太大就好。”
如此,娉婷云枫也才安下心来,自各点了点头。
却说娉婷因见落雁不失少年童贞,不免心内越发喜欢,于是也就斗胆道:“落雁,你喜欢姐姐么?可愿做我弟弟?”
落雁手内本是捧着一碗凉茶的,忽听得娉婷那话,险些竟将茶水泼洒一身,继而怔道:“什么,你要做我阿姊?”
娉婷道:“是啊,但你若不愿意也就罢了。”
落雁赶紧放了茶杯摆手解辩道:“不是,不是这样的,落雁愿意,哦,阿姊在上,受小弟一拜!”说着便待要起身行礼,却是给娉婷拦了下。
边上云枫见得大笑,即对爱侣道:“哎哟,怎么?有了个乌拉还觉不够,这番又认了个弟弟。”
娉婷努嘴道:“怎的,就许你满世间结兄拜弟的,便不许我了么?”说完也是“噗嗤”笑出。
听得二人所言,落雁竟是有些不解,脱口道:“乌拉,什么乌拉?”刘方也是跟道:“怎么?哈,嫂嫂还有个小弟么?”
娉婷听被刘方喊成“嫂嫂”,不觉耳根一热,方待要嗔上刘方几句,却一想,而今自家与云枫已然成婚,他刘方是个拘礼之人,于此,是自然要唤自己“嫂嫂”的,于是也就不好再去计较,当下只是应了刘方才刚的问话。
跟着,云枫也便籍着时机,随口将自己二人此前于草原上的经历简略叙述了一番,其中自也连带上了一些而后南来的种种故事,于此不消多提。
却说云枫讲述完毕,几人又吃了一回茶。忽而觉到外间起来一阵疾风,由窗口吹入阁内,直引得众人衣衫俱都随之而动,片时,天色又渐有阴沉,半盏茶的辰光,竟再响起闷雷,雷声方隐,便听见外间噼里啪啦地落起雨来。
当下,众人不禁同都向窗前拢来。凭窗而望,只见东湖上早已人净船绝,整个湖面上都似被无端罩了一层水幕,豆大的雨滴子成群结队地向着湖水冲击着,竟好象是在拼了命比看谁个击出的涟漪最美,只是因着彼此间接连太过紧密的缘故,那些个本来是要渐荡开去的縠纹却因着左近的其它纹路也要挣抢着荡将开来,便都干脆挤作了一团。如此的,本该是锦蔟绽放开的水花们就全部化作了一个个的坑点。这番一来,东湖早前那平净的水面上,而今多了这许些坑点,倒像是一张美人的光滑玉面上无端长出了无数的麻点子一般。但是,雨点毕竟还不是麻点。——麻点总是煞风情的,雨点有时却会使人见得心旷神怡。
果然,众人见得如此的骤雨,却都并不觉得这是搅局,反而是平添了几些兴致。
只听刘方先是乐道:“好,来得实在好,当真是‘好雨知时节’呀!哈哈哈。”
云枫也是跟道:“此雨来得甚妙,竟似是知晓我等要在这里览景一般。”
娉婷却是抢道:“啊,对了,方才刘公子晴天时作了一首好诗,那么枫哥,你便乘此时机也赶上一首如何?”
刘方闻言道:“正是,哈哈,楚兄,咱们可是许久都没有吟诗作对了罢,今儿个确是个机会。”
云枫苦笑道:“啊,我现在可是比不得你了,习了几年的武功,于此一道却是生疏了哟。哈,也罢,姑且便献丑一回,你可莫要见笑。”
刘方道:“岂敢。”
云枫于是就凭窗眺望了一回湖上,又抬头望了望天间,思索一回,笑对刘方言道:“那我且还按着方才你那首的韵律邹上一篇罢。”言罢,又自酝酿片晌,便听他朗声诵道:“
倾雨落东湖,骤然把浪逐。
平滩幻茫霰,静波转纶縠。
晴时比西子,雨辰胜姑苏。
香醴且斟满,交错引觥筹。”
一诗吟罢,刘方笑赞道:“楚兄你当真好雅兴啊!哈哈哈。好,咱们且就借着楚兄那最后一句,便来觥筹交错一回。”即时便呼唤道:“来啊,多取些酒来。”
许时,美酒奉上,众人复又围坐回桌前,这便待作开怀畅饮。岂知正彼此欢笑间,却听阁下竟有人高声叫唤道:“你爷爷的,这般的大雨哪有不让人进阁躲避的道理!”之后另一个声音回道:“往日都可,惟独今日不行,你家快快离去另寻别处罢。”先头那人似乎听得更怒,吼道:“简直没有道理,哼,今日你家爷爷我偏要上去,你待怎的!”正说间,只听得又是响起一阵金铁鸣音,看来竟是阁下的众守卫都已擎出了兵刃。跟着,又听那发怒之人道:“哈,好啊,真要动手么?爷爷正觉憋闷呢!来来,且与你家几个小毛子耍上一回。”听至此处,刘方眉头一蹙,轻言道:“这人怎的如此蛮横!”说时,一边的酆落雁便待要起身下去查看。而云枫娉婷听了阁下那愤汉的声音后,却是彼此对视着莞尔一笑,只听云枫举手示意落雁道:“哈,落雁,你去也好,且不必和那人为难,只管教他上来便是。”刘方怔道:“怎么,是你们的朋友么?”落雁也是微有错愕。然而,云枫却并不答言,只又是教人莫测高深的一笑。落雁无奈,只得是莫名其妙着依言下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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