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毒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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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同龄习武,但是年岁相差五年,武功高下立见一把是初出茅庐的利剑「落梅」,一把是流传千年的宝剑「皂光」,两者相交,其声清脆利落,然而红叶技不如人,假使换上「龙吟」或「无影」在手,亦难逃一败,更何况手执「落梅」?对方长剑一挥,自己的头颅在地上滚滚,看着对方手持血剑,一步、一步踏入总坛,见一人、杀一人,杀得血流成河,无一幸免……
「哇!」红叶坐立床上,捧着面庞,流得满额冷汗。
张复光闻声醒来,说道:「怎麽了,又发噩梦?」红叶匆匆靠向张复光,喘气不绝,拉住张复光的衣袖说:「我在梦中见到师姐,她……」张复光遂搂住红叶的头,说:「别怕,只是梦境而已。」
此时,门户忽然自行张开。一名年轻女子侧身站在门槛外,幽幽地凝视地板。
此女子身穿一身白衣,披上淡紫披肩,戴上紫腰带和紫玉钗,皮肤白晳,没有施上半点胭脂,那片嘴唇也不怎地红,唯有眼皮涂上薄薄的紫粉,在月色下隐约能见;微风一吹,散出淡淡花香。她像女鬼,却是勾引众生的美艳女鬼,还用那柔弱的声线,甜笑道:「红叶,原来你已有如意郎君,太白应该放心……」
红叶大吃一惊,拿起软剑便跃到门前,苦着脸说:「难道指使韩太白的人,真的是三师姐吗?」三师姐紫薇没有讲话,只是笑得更甜,然後转身而去。红叶拿起外衣便拔足狂追上,拦在前方,说:「红叶并无责怪师姐之意,只是希望知道因由。」
紫薇见张复光无前来,便拿起纯白的剑鞘,握住纯白的剑柄,拔出那口黝黑的剑身,说:「你知道这是『皂光』,门派五大信物中排名第四,意即剑舞门中,有三人的地位比我高,一人是师父,我认了。可是其余两位师姐,只不过早我入门,受人敬重,才得此位。我的武功不输给二人,才智见识更胜过她们,本门最棘手的事情,一直都由我来承担,门主之位该由我来继承。但如今只有二人悉数离开剑舞门,我才能继任门主之位。」
红叶终於明白一直以来剑舞门的麻烦,都是这位师姐安排,说:「师姐,早晚入门都是命中注定。况且我们自幼相亲相爱,各自安守本分,还用计较门主谁属吗?」
紫薇淡淡说道:「我比二人迟入门,就要落得排在二人之後,是甚麽本分?我不相信命,只相信单凭一双手、一把剑,赢得师父信任,继任掌门之位。红叶,师姐已想通,要向师父提出举行入室弟子的比武大会,再定继任次序,我要光明正大地击败二人,得到同门支持。既然你已受『无影』,也是候选人,我们先来一战,一决高下。」
红叶忙道:「师姐,红叶无意争夺门主之位,请别动手!红叶只想知道,师姐的安排,是否单纯剑舞门之事……」
紫薇讥笑一声,说:「红叶,你果然聪明了。刚才只想知道因由,今时只想知道牵连谁家,只想、只想,甚麽都想尽了。好、好!师姐疼爱你,把安排都告诉你。韩太白是我的情郎,东方皓亦是我的情郎,二人都甘愿替我收拾你,由奸污到追杀,全是我的意思。至於他们私下有何勾当,我不会管,也不知道。但他们办事不力,被人关进大牢,全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红叶心痛难当,犹疑一阵子,才说:「韩太白也在牢中?在何处的牢中?」
紫薇忽然抱住红叶,逐字、逐字道:「在.神.女.山.里.的.牢又笑,笑得有点狂,狂得令红叶内疚,皆因她知道韩太白看上自己,当日才会舍命相救,所以她是勾引别人情郎、不守贞节的坏女人。紫薇看穿红叶的心,续道:「我惩罚他,把他关进大牢,还要韩家灭门绝後……」
红叶即时推开对方,惊道:「你……你杀死韩师伯?韩太白知道吗?」她心念一转,记得裴衡口中的杨再惜,是从韩府救出,而且怀有韩太白的骨肉,千祈万求师姐不知此事,否则又要送去两条性命。
事与愿违,紫薇又道:「可惜小杂种藏在东方客栈中,否则……」
红叶压住心慌,说:「师姐,你已经杀人生母,怎麽要害人绝後呢?凡事该留有余地!」
紫薇微微侧头,道:「好师妹,你在提醒师姐吗?你知道吗?众人之中,你生得最像师父,最喜欢讲道理,但是明明是小师妹,竟然教训长辈。本门之中,你长得最清秀无邪,老是装模作样,似是任何事也不在乎,却是狼子野心。你别以为师姐不知道,你剑法不到家,却练成一身绝世轻功,是为得到师父赏识,学习本门历代门主的秘传的『剑舞诀』。不过当年祖师娘娘单靠这套剑法,便取得唐明皇赏识和天下英雄的赞美,亦难怪你要处心积累。」

红叶深感冤枉,只道:「师姐,红叶确是无意争门主之位。况且继承正统大事,该由师父主持和决定,门生只有遵从……」
紫薇挥剑一下,和蔼笑道:「师妹亦应遵从师姐之命。既然你已知道我的想法,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去,反过来,你亦可以将我正法;天亮之前,你我只有一人能存活……红叶,众师姐妹当中,我最疼爱你,也只看得起你,可惜偏偏同生於剑舞门,结下这段恩怨……来,我们就来一场生死对决,把前事都抹去,就如那三位师姐妹!」
红叶眼圈一红,道:「果然,三位师姐死於你的剑下……三师姐,回头是岸,我们一起回去剑舞门,说不定师父会原谅你。」
紫薇只道:「红叶,我要出招了。」她长剑一挑,教对方踉跄躲避,然後使一招「流水」,由於剑身又硬又尖,比起用软剑时更快、更狠。打不中,回身拍出一掌,正是「凝壁掌」的招式,全身内力集於掌心劳宫,任意拍打对方任何一个位,都能使对方经脉脏腑受损。
凝壁掌、拂指剑和余音步,加上内功心法「如意功」,皆是只准由门主亲传入室弟子的秘传武学,即使入室弟子收徒,亦不准教授。上代有公孙玲、韩燕及另外两位师姐妹学会,今代则有五人。
红叶及时回身,以一招「临山」反击,可是对方恃着长剑锋利,不守反攻。她徐徐落地,心想用「落梅」硬挡,早晚会被削断,只得边用「断弦」掩护、边後退着,说:「三师姐,停手……」
紫薇没有留情半分,右手一剑、左手一掌,呼呼接连而来,忽然使一招「酒狂」,剑姿夸张而气雄浑,力道至猛而步难测。红叶又使一招「断弦」化去。但是紫薇出其不意,连使韩家剑法的「白鹤横天」、「玉盏开花」,其快无比。红叶轻轻呻吟一声,护住了咽喉要害,但是手臂已中一剑,庆幸伤口不深。紫薇遂乘胜追击,边打边说:「红叶,再不使出真本领,可要丢命了。」
刚才两招,几乎夺去红叶性命。红叶逼於无奈,终要还击,使一手「离骚」,同样夸张而雄浑,却是正气凛然,剑势纵横分明,没有半分取巧之处。可是紫薇张开步法,避而不接,还以一招「流水」,大破舖张的「离骚」。接着红叶,换使一招「池沼」,则容不得对方退後,直指胸腹要害,再者软剑剑影幅度大,只要稍为提腕,已可取人咽喉五官。紫薇却借身後树上,使一招韩家剑法的「雷行雨飞」;数套剑法,她早已融会贯通。红叶则以「临山」拆解,两剑相交,乒乒乓乓乱声四起。
二人落地,紫薇用「流水」、红叶用「断弦」,同曲异工,又是未分高下。然而紫薇又快一步变招,突然用劲挑起软剑,追上一掌拍向对方肩头。红叶错身一闪,回身踢一腿,接回跌落的软长。紫薇回身避过红叶一腿,即用长剑突刺。红叶用剑格开,还以一掌,恰巧打在对方的手臂,振得对方几乎长剑落地。但是紫薇重新握剑潜身,横砍红叶下盘,逼得红叶跳起,再上刺对方小腹,正是「玉盏开花」的变招。然而红叶以剑护身,顺势连踢十余腿,亦不过是转瞬之间。
可是紫薇棋高一着,正是等待对方使出此着,立时一手「飞龙入洞」,将红叶摔到地上。红叶卸去劲道,免得摔坏肩膀,一下旋风腿扳回架势,出其不意使一招「五龙齐呼」,逼得对方节节败退。
紫薇身经百战,找得对方变招之际的一丝空隙,突然发一枝银针,逼使对方慌忙回避,然後趁对方脚步乱了,立时右手使一招「流水」;尽管红叶避开剑锋,却终於避不过一招凝壁掌。紫薇的掌正正击正中红叶的背心,红叶「哇」的一声,便吐出一口鲜血。紫薇正要用杀着,忽有几块碎石,直飞她的面庞,她只得勉强收招避开,还一时真气错乱,含了一口鲜血。
接着,她见一名白衣男子,骑着神骏的红蹄白马,一手提起红叶受伤之躯,转眼已消失於树林,骑术好不精湛,难以追赶,便哭笑道:「师妹,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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