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褚石崖 浅水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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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浅水上的海潮一浪一浪地拍打在轻舟顶棚上,股股咸湿气息涌进舱中,嗅来竟是颇有几分凉畅的感觉。
浪头打在轻舟顶上,啪啪怪响,却影响不了青衫等人,有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青衫几人谈性更浓,舱中本就细微的光亮忽而消失了。
“海水打进船舱了?!”青衫惊问,以为海水打进,熄了火把。
郑夷在一直在舟舱与船艄之间挡住,听到青衫疑问,探进头来解释道:“回将军,已经进了海峡照歧那一半了,恐怕会有迦蓝的舰船巡察,若是发现了火光,就不妙了。”
光火一灭,青衫等人便失了谈性,各都安坐下来,静静调息,等到一旦踏上了照歧海岸,这一战,便真正开始了。
轻舟继续前进着,海潮扑打,直如萧山夜鬼哀嚎,从无边黑暗中传来,便生出几分恐怖起来,那架舟的军士久经训练,也能在黑暗中视物,青衫等人更不用说,火光虽去,只要将体内真力运转,依旧能够清见舱中一举一动。
紫君一直闭目不语,却是正在沉思,这大战的第一步,几乎都是他和紫泰然定下的,不是他愿意就轻身赴沙场,行那杀戮之事,只是除他而外,再无更好人选,况且,他自己也有一些意愿,有些事情,终归是要来的,而杀戮腥血,对于真正的他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舱外呼啸依旧,如同鬼嚎,更有海水湿气席进,久闻之下,便不再是凉畅,而是阴寒,分外得恐怖。
一股温软轻糯的气息渐渐靠来,宫纯绯樱不自禁地在黑暗中便要将身微侧。
这无边的黑暗如同大幕将她笼罩,压抑着心神,呼吸几乎都要急促,不可抑制地从深心里生出脆弱的恐惧来,就在身侧不远,就有一道能够凭靠的伟岸,哪里是这心神苦捱在国仇家恨中日久,几乎崩溃的少女所能抵挡的,不能自禁地就下意识地将身靠去。
她的指尖微颤着,在黑暗里摸索,恍如落叶寻根,摇扶不定。
紫君心如明镜,心中喟叹,自伸手一把捉住那只纤纤素手,一道精纯的真力劲气潜渡过去,化成暖意,即时便将恐惧不安中的少女的心神安抚下来。
宫纯绯樱只觉手被捉住,暖流袭来,心中刹时安定,如靠港湾,分外得安慰,仿似儿时母亲怀中,暖意如潮,涌在心间。
阴暗之中正有某种情愫在缓慢滋长,生根萌发,勃发的生机不可抑制。
紫君自然是心无杂念,片刻之后,即将手松开,复又盘坐无语,心思沉静下来。这三千帝国杀器既然被他带到照歧,要给迦蓝人以背后痛击,那么,这样一副沉重的担负,便要死死压落在他的肩头。
温暖轻糯的气息愈加靠近过来,渐渐覆压到紫君的身上,带着些许微颤的恐惧,和黑暗里迷路的彷徨惘然。
自上船以来,紫君终于轻声说话:“就快到照歧了。”
这一声仿有魔力,宫纯绯樱立时安定,身躯不再颤栗,直如黑暗中的落水之人遥视到了灯塔,心有明灯,再无恐惧。
青衫等人看得真切,虬狮这厮竟低低地咂舌两下,青衫则暗叹不已,暗道可惜,果然是不能与自己的这位表弟常处一处,否则任你潇洒不羁,才学天人,也莫想留下一丝风头!
所幸青衫也不是什么痴情人物,这厮在帝都的名声,当真是风流得紧,宫纯绯樱的出身、形貌、气质等等,还不足以让这位风流世子沦陷入深,不过是见猎心喜罢了,倒也无忧。
当下再无人语,只有轻舟在浪涛之中穿梭,打开无数激浪猛流,飞沫乱舞。
不知多时,船身猛然一缓,随即减下速来,只在波涛浪头上缓进起伏,郑夷都尉砖身下来,恭声道:“大将军,公主殿下!要靠岸了!”
紫君猛觉自己手被抓住,也不闪避,那之手剧烈颤动着,连触及到的肌表筋骨都在,显然心神激动到了极致。
“到了,绯樱。”紫君轻声道。宫纯绯樱再踏故国,悲愤痛楚压上心头,更有不知多少的感慨,紫君自然心明,终归是也被运命摆布的可怜人罢了。
舱底发出沙沙沙沙的声响,却是已经近岸,舱底摩擦近岸的海底,船身缓缓止住,在浪潮中一晃一晃地荡着。
待船身止住,都尉郑夷已经拉开船艄顶棚,紫君当先起身,跃上船头。

船身依旧在近岸的潮水中跌宕起伏,三五丈外就是照歧国的海岸,踏上那片砂石滩涂,不远处,瞑灭的月辉倾洒在一片延绵向南北不知多远的高巍海岸山崖,漆黑覆压,直如厉鬼幢幢,崖顶百丈,棱角狰狞,分外得阴戾可怖。
又等候片刻,郑夷回禀:“大将军,未有敌人巡察迹象,可以登岸!”
青衫和宫纯绯樱也自跃身上来,紫君微微示意,宫纯绯樱吐气长吸,良久方止,心中激越澎湃着实难定。
黑色劲装宫纯绯樱将身纵起,在船艄轻点,掠过浪头,一步踏上了沙滩,刹时胸臆不可抑制,热泪滚涌,从潮红的眼眶之中迸溢出来,滴落故土之上。
紫君与青衫俱都看得分明,紫君不语,青衫也自微微唏嘘。
少时,宫纯绯樱轻抚秀颊,拭去泪迹,在滩涂上运起真力,振声呼喊:“诸位帝国将士!请上照歧国土!”
紫君低喝:“虬狮!”
“将军!”虬狮一翻身也上了船头。
“下令登岸,就地整列。”
“是!将军!”虬狮应道,随即狮吼如雷:“崽子们!上岸!就地整列!”
呼啦一片连响,三百艘梭云轻舟顶棚打开,玄甲军士鱼贯而出,就在那海潮中踏过,电也似的射向沙滩。
一片阴压,背负海岸山崖,紫君举步微跨,再落身已经在列阵齐整的军阵之前,看得身后青衫虬狮等人暗暗咂舌不已。
青衫虬狮与三名都尉也都飞身上岸,立在紫君身后,扫视眼前这一支杀器之师,帝国与迦蓝借照歧国土之一战,就将从此刻,这一支三千猛士登陆照歧海岸开始!
郑夷都尉也下了岸来,三百梭云轻舟之上,水军军士各立艄头。
“愿我帝国先锋,首功奏凯!”
紫君道:“有劳水军将士,郑都尉还是速回,此地终究不易久留。”
郑夷道:“是!属下就回,明日大军开拔,怒潮营首当其冲。”
当下郑夷上了轻舟,水军将士冲着帝国的先锋将士各行军礼,低嗬一声,轻舟转橹,少许之后,依旧电一般射去,渐渐便消失在茫茫黑暗的夜幕海峡上。
早有将士取了一堆物事来,却是许多儿臂粗的缆索,一段紧连两次长的铁钎,乃是早就勘察了地势之后做下的攀崖准备。
“青衫,匡扶。你们去吧。”紫君淡道,青衫暗叹一声,想他天王世子,何时竟要落到类于苦力的地步。
也不答话,自去抓过一抱缆索,匡扶却要应命一声,两人来到高崖下,仰望去,一片阴压如山,且两端无尽,沉暗无比。
两人对视一眼,青衫笑道:“匡都尉,也叫本将军试试你天山派有什么奇妙!”
匡扶道不敢,两人嘴上如此,却是就地猛然纵身,突起数丈,那一捆不下两三百斤的粗索铁钎竟如无物,随即足下发力,在崖山连点,崖下下众人只见两个黑点几个起落间,便在崖顶消失。
崖顶青衫大笑,状极畅快。很快十来道长索从崖顶垂下,不用紫君示意,虬狮喝令:“崽子们!列队,上!”
这些征北师的彪悍军士,区区百丈高崖,有垂索下来,自然不在话下,序列整齐,鱼贯而上,不过两刻功夫,三千人全部攀上了山崖。
虬狮,项一戟也都上去了,宫纯绯樱冲紫君微微颔首示意,身形蹁跹而起,也不攀索,拧转之间,比青衫匡扶还要轻捷些,轻点间也上了崖顶,紫君看得暗赞。
背望一眼浅水,目露几点精光,以他的修为境界,帝国仍旧遥遥在目。
举步微抬,不见动作,身如清风浮掠,百丈高崖如通平地,踏步即上,高崖那侧,转过数十里海岸山地,即是覆压无际的密林,往南百余里,就是那座照歧南方与帝国扬州郡城遥相对望的版南城。
征北骑师三千猛士依旧齐列,一入照歧境内,战事便真正开启,崖顶平添一片肃杀之气。
紫君挥袖横扫,劲风猛出,扫过崖下,那滩涂之上凌乱的足迹立时在劲风中被席卷一空,海浪冲将上来,不留半分痕迹。
战,于斯时而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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