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褚石崖 浅水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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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涛拍岸,叠浪如山。转载 自 我 看書 齋
浅水海峡虽窄,却由南北两端通往大东海,北潮阴寒,南流温热,相激于浅水峡中,形成恶流,凶险异常。不绝而来的波涛拍打在礁石和海岸的山的崖岩上,打开如许浪沫,夜幕下的月色星辉里,映照出无数惨白。
海水黑泽,潮腥扑面。湿气涌入肺叶心间,彻骨得寒凉,却越发地发人清醒。
褚石崖在浅水岸扬州港以北不过百里处,由此处起再向北,即是连绵的海岸山脉,直到北境幽州,是以帝国这一片数千里海岸虽长远,却也没有一处船坞港口。同样,这也造就了扬州港与扬州郡城的繁盛。
顾名思义,褚石崖之谓褚,是因为此处海岸山岩尽是褚色。褚石崖背后是连绵的山林,向南百里即是扬州港,斜至扬州郡城也不过二百里之遥。
夜来潮去,褚石崖下砂石铺承,露出一片滩地。
寂阑无声,紫君遥望向夜幕里的浅水,静静伫立在礁岩上,无人敢扰。一叠一叠的海涛在前下处礁岩的褚色石壁上激打起层层白沫,水雾升腾着缭绕开来。身后是一片寂静肃立着的玄甲军士,这些着黑色轻甲的军士个个神情敛静,静立有序,任由凉彻的海风清割着脸颊,不动分毫。人人腰佩长刀,背负军粮,右臂上捆着一柄比之军中制式要稍大些的短军弩。
细看去,这一众约莫数千的黑甲军士阵前肃立着的,竟是虬狮,匡扶,壮汉和那位霸王后人项一戟!
这是……征北骑师!
青衫在海风里犹自轻抚折扇;宫纯绯樱玄衣,身形极是婀娜,秀发长盘,媚丽无双。二人安静地在紫君两侧略后站着,也一同远望去,不知是浅水的烟波,还是照歧的硝烟。
许久的伫立,紫君缓缓启声道:“青衫,酒力可是醒了?”
青衫洒然一笑:“君儿表弟,为兄谢过了。”原来紫君为他度去一道劲力,待一坛烈酒入腹后,竟从百骸中生出一股极大的真力,被他尽数吸纳入丹田气海,竟然抵得过他两三年之功!于他青蛟氏《蛟龙劲》上又是大步精进了一段。
“公主……”紫君欲言又止。
宫纯绯樱糯糯地低声说道:“紫君君,外敌祸乱敝国,绯樱不曾上阵过。如今既是随圣王大军而来,定然要亲历杀阵,好为我照歧亡民略雪血仇。”
紫君自然是知道的,宫纯绯樱心中不可抑止地认为照歧惨遭此祸是因为她自己的缘故。非但好色,更加无耻荒唐的迦蓝老莫卧儿王竟以照歧国宫纯绯樱公主不肯下嫁为由,大起刀戈,以至倾力而功,三月而几乎灭其国。虽然世人皆知这不过是这个老色鬼的籍口罢了,然而独有她自己不能释怀。
紫君微叹:“你我一样,尽受运命所摆布,不能自已……”宫纯绯樱转头望去,虽是区区数字,然唯她却能感知出字字之间的悲愤刻骨。“……公主勿忧,至少,在下会护你周全。”
宫纯绯樱眼眶微湿,眸中的水意不知是否这潮湿的海风所致。
“紫君君于敝国有大恩,请叫我绯樱吧。
照歧国的公主殿下略略低垂下了螓首,她那削尖的下颌绽露处丝许微羞的晕意,发梢拂动过她的颊,牵动起动人的风情。可惜,紫君不曾去看,他默然地远视着。
“虬狮。”紫君淡淡地叫道。
虬狮一个激灵,连忙奔行几步,“将军。”
“军士们的酒可都醒了?”
“这些酒算什么!这海风一凉,这些崽子们就全部醒了。保证不会误了过海,将军放心好了!”
“那便好。”紫君视线一凝,“来了,让军士们准备好了过海。”
虬狮极目去,却也看不到远处的浅水波面上有什么异常的物事,却不敢相问。
少时片刻,那水浪跌宕的浅水之上,果然就有片片黑影飘来,又过刻许时间,终于虬狮等人也能看清,正是片片轻梭箭舟,在浅水海峡的波涛滚浪中穿行,正往这处褚石崖电般激射而来。
虬狮低嗬一声,征北骑师的三千军士沉声低应,知道时辰已到,就要乘舟跨过眼前这道海峡,直达照歧,做帝国东征大军的第一批!
黑暗里亮起点点幽灵一般的光火,从海峡上飘摇过来,数目在二三百以上,一憧一憧,形同鬼火。
光火近前,终于在滩涂前止住,果然是条条三丈长的轻舟,船艄燃起火把,各有两名皮甲军士在船头船尾,掌橹摇桨。
青衫虬狮等人都知道,这必然是紫君与紫泰然安排接应的帝国水师。当先一艘轻舟上闪身跳下一名军士,近前一看,是一名年轻都尉。
年轻都尉见了紫君立在礁岩上,几个纵跃,飞身过来,显然也是修为不俗,并且举动间明显的有紫龙氏的痕迹。
都尉见了紫君,神情似是略有激越,连忙就礁石下将身拜倒:“东海水师怒潮营都尉郑夷拜见两位大将军,公主殿下!”
原本见这都尉行动间很有几分紫龙氏的痕迹,紫君与青衫都以为大约是紫龙氏的家臣,见他以将军相称,便知只是外围罢了。

“郑都尉请起。”既然是紫龙氏的人,自然就由紫君来答。
都尉恭声道:“谢大将军!”
年轻都尉起身见到紫君等人身后的一众黑甲军士,序列整齐,肃气凛然,不由在心中暗叫一声,征北骑师,果然不虚!随即抱拳道:“禀大将军,末将奉命带我怒潮营梭云轻舟三百,特来接应大将军与麾下渡海。”
这个策略本就是紫君与紫泰然一同议定的,自然知晓得清楚:“有劳都尉了。虬狮!”
虬狮猛吼一声:“在!将军!”
经大营之中一事,虬狮早已对这位主将百般佩服,紫君唤他,立时便猛声相应,却反叫郑夷都尉心中又是一突,这位杀将,果然也是名不虚传。
“带你的人上船,海峡对面定然有迦蓝的舰船巡察,天明之前,我们务必要渡过海峡!”
“是!将军!崽子们!十人一列,给老子上!”
这些征北骑师的军士都是悍将,军令一下,顿时全部行动起来,依旧序列齐整,十人一列,淌过近滩的海水,各上了停靠在岸滩边,正在潮浪中起伏的轻舟。
自然有一艘已经为紫君等人备下,郑夷当先引去,紫君青衫等人都将身掠起,在那礁岩浪头上轻点,转眼间也进了一艘。
这轻舟只有三丈长,两头削尖,大海战中本无用处,被那艨艟巨舰一撞,就是有上千百艘也无用处,然而这种轻舟却能在惊涛骇浪中穿梭,速度极快。用来刺探送迅却是极好。
紫君等人一进船舱,火把光亮一照,才知这轻舟腹内奇异,舱底极深,便于吃水,在那波涛中穿行,自然就稳当许多,顶棚可以移动,郑夷将舟两头的顶棚一拉,整个船舱便严实密封,只在两侧留有许多通风气孔。
青衫笑道:“果然奇妙,这种小舟,穿浪而过,如同静水,我虽也在南洋水军中待过,却也不曾见过。”
紫君毫不给他面子:“你去了南洋水军,你家哪位家将有胆子让你上这种小舟?”
青衫闻言呐呐,也确实如此,宫纯绯樱可是从来不见紫君如此,竟然打趣青衫,不由掩口轻笑。
青衫有些着恼,便对郑夷道:“郑都尉,开拔吧,莫要误了我先锋军的大事!”
郑夷哪里敢笑他这天王世子,应了声是,就船艄上呼啸一声,取过一只海螺,呜呜吹响,立时三百艘梭云轻舟上一片螺声,齐相呼应。
舟中早有横栏供扶持,舱底有席褥,也是他们这一艘中特例,其余轻舟中,军士们都是就舱底坐倒,不可能有这样的受享。
青衫和虬狮,匡扶,壮汉,项一戟都是一坐倒,紫君低声让宫纯绯樱也坐下,便自顾盘坐下来,闭目不语。
轻舟本就在波浪上起伏,那螺声一响,舟身一震,缓缓地开始移动,离了这处褚石崖的岸滩。
少时之后,轻舟猛然加速,向前猛发,若从天上看去,便见条条船影如同水中恶兽,点点光火更如恶兽凶睛,俱都一头扎入海峡浪涛之中,电也似的飞蹿出去,径直往浅水对面开进。
舱中倒是还算宽敞,可知其他轻舟中各有十名军士,也不会拥塞,虬狮吼吼道:“他大爷的!老子马上半辈子,也曾坐船渡过江河,这渡海还是头一遭!”
项一戟已经去了心结,虽然远远不能就此轻易释怀,却也是渐渐回转了心思,暗忖紫君倒是没有必要和自己这等小人物耍甚花样,既然出言保他无事,那么大抵就是没有问题的了,也道:“我是初次坐这海船,晃悠得很。”
青衫听他两人话语,笑着插话:“这哪里是什么海船,那真正水军艨艟大舰,百丈长的也是寻常,在海上移动起来,与那一座小城头也没有什么两样!”
匡扶却是个极有学识和见识的,道:“将军自然见过,我帝国东海、南洋水军天下无匹,多得是这种巨舰,只是我们常在边塞,漫天都是飞雪阴云,低头即是隔壁砂石,哪里见识过这些。”
青衫虽然不及紫君,却也能看出这匡扶都尉非但来历不一般,过往极深,胸中也定然颇有丘壑,不是读过几年书的寻常江湖草莽出身的武人那么简单。
说话间,船也行出有片刻,两头水军军力士奋力摇橹划桨,以这梭云轻舟的疾速,怕是已经出了帝国海岸十数里了。
青衫和虬狮等人又说了一些,自从出帝都,他就日常里常与这些征北师的将士在一处,不似紫君,行动独我,也没有人敢于轻近,兼之本性就是爽荡得很,不过旬月之间,青衫便越发得毫无顾忌,哪里还有他天王世子的气势,和帝都风流公子的儒雅?
只有紫君和宫纯绯樱一直不与参言,各自默默静坐,不知是在运转功法修炼,还是各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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