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投考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白景泰与无邪、元重以及王韶、沈括勉强在破庙中渡过一夜,次日一早,前往位于华阴城中的云台观。
玉泉院北行约二里,就是云台观。其地“原为古明堂地”,即远古时天子宣明政教及举行朝会、祭祀、庆赏、选士、教学等大典的地方。周末时,天子巡视诸侯的次数减少,各种大典仪式不再举行,这里逐渐门庭冷落,华山道士便来占地为观,讲经布道,使之成为老子之徒的领地。到了北周武帝时,道士焦道广居云台峰,避粒餐霞,有三青鸟常报未然之事。武帝宇文邕亲谒山庭,临轩问道,就在这块明堂地建云台宫,供焦道广居住。大宋初年,陈抟从武当山云游到华山,选此处为栖身之地,披荆斩棘,筑庵崦居,云台观得到宋朝廷的重视。宋真宗时谒岳庙时亲临云台观视察,免除了云台观道士的地税田租,并指示陈抟弟子贾得升在观内营造三官殿,仁宗时增建集真殿,历代不断扩建,至此时面积已达四百亩,与玉泉院南北相对,蔚为壮观。
白景泰一行人来到云台观时,还未到正式入观投考的时辰,前来投考的道人士子都聚于观外等候。
白景泰见此刻聚于门外的几达千人,还有人不断的从城中各处行来,总数该有数千人之多,怪不得昨夜到各处投宿不得。
白景泰注意到人群约有三分之一书生装束,三分之一是道士打扮,剩下的三分之一有似王韶这般的武生,也有似自己这样的江湖豪客,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异人,其中也不乏轻纱覆面的女子。
这些人也并非全部前来投考的考生,其中有多半数是陪伴参考的亲友师长,在白景泰身前不远处就有身材肥胖的富家子弟,身边围了数十人,看那装束多为仆从,都是陪同他来参考的。
考生中年纪未及弱冠者居多,也有五六十岁的老者,有道是“朝闻道,夕死可矣”,修道者本不分老弱。
白景泰听沈括介绍说,每三年进行的一次经考,每次仅录取九十人,看这考生总数,十中尚不能取一,经考的难度之大,比之朝庭正式的文武科举考试,也不逊多让。而且据说这仅是初试,初试合格者入玉泉院学习,还要九中拔出二三人才能到华山圣地继续深造。
白景泰不禁暗叹:“自隋唐开设科举以来,总有万千人通过了科举考试,而成了文武进士。而自太古以来,修炼成仙的又有几何呢?人说科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看这经考修仙更是远为艰难了。”
白景泰在观外等候入院,闲来无事左右旁观,眼见观前有古柏一株,其枝干龙虬,形态苍劲,看样子总有七八百年了。古柏下有八角井一口,井北置一大石,看上去略显突兀。
沈括虽然也是初来云台观,但他学识渊博,对云台观各处圣迹很是了解,见白景泰注意柏、井、石,就介绍道:“此柏是晋武帝太康八年,华阴太守魏君实所植,距今足有七百七十五年,那井名为“云门池”,是太祖皇帝的饮马池,至于那块巨石,陈抟祖师曾于石上为太祖皇帝分金,云台观虽几经扩建,因是圣迹,故保存下来。当地人所说的‘一百(柏)一十(石)一眼井,就是指此而言了。”
白景泰点了点头,正要靠前近观圣迹,忽见人群一阵喧哗,他抬头望去,原来是云台观的大门打开一线。
投考的考生以为将要开始经考,都向前涌去。哪知大门打开一线后,走出了两个青衣道童,大门随即又关上。
众人一愕,停止了喧哗,那两个道童当阶一站,左首朗声叫道:“从东京来的白景泰居士可在这里?”
白景泰初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只到那道童又喊了一声才答应。
右首道童向着他的叫道:“安乐先生有请,白居士请随我进观。”
众人听了无不侧目以视。要知道这安乐先生名叫邵雍,乃是玉泉院的院主,也是这次经考的主考之一,未等开始经考而召见参考之一,自然是引来周围人注目,或艳羡,或奇异,或鄙视,或疑惑,都在窃窃私语。

白景泰也很奇怪,拉着无邪挤到观门前,问那道童:“安乐先生如何知道在下在此?”
左首道童抿嘴一笑,道:“数日前有位江南的客人来到,说是白居士将要来到敝观,今晨安乐先生偶尔推算了一下,就知道白居士已经来到观门外,要我二人出来相迎。”
白景泰这才知道是下三滥在到东京送信之后,又来到华阴城,这必是金台的安排了,心里很是感激。同时又骇异那位安乐先生的神算,自己昨日才到华阴,今晨来到云台观还不到一刻钟,他竟然就推算出来。
只听身后有人赞叹:“安乐先生的‘铁板神算’天下闻名,果然是名不虚传。”
又有人道:“据说安乐先生推算本届经考将出现一位成就直追陈抟老祖的修真者,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位?”
白景泰与无邪、元重随道童进入观门,后面的议论也就听不见了。
三人跟随道童经三清、玉皇、西岳诸殿,过无量、北斗诸宫,来到文昌阁外。未等道童到阁外通报,“呀”的一声,阁门大开,里面走出一人,向白景泰稽首为礼,微笑道:“白居士远来辛苦,老夫邵雍有礼”。
白景泰见这位安乐先生高冠木屐,宽袍缓带,面容慈和,长须垂胸,看上去不像似高道,倒似位鸿儒。他急忙还礼,说道:“不敢,在下白景泰拜见安乐先生。”
众人到阁中落座,白景泰将金台所写书信奉上。邵雍粗略一看,叹息道:“老夫与金相公旧时同学,匆匆一别,已有二十年不见了,老夫垂垂老矣,昔时的少年郎也是华发早生吧。当真是人生苦短,动静如参商呀。”
感慨一番,又对白景泰道:“数日前金相公的仆从叫做下三滥的曾来到玉泉院,说明了白居士的来意,就请令公子上前,由老夫稍微诊断一下。”
白景泰未想到此行如此顺利,都是金台先期安排的结果。忙叫无邪上前,请邵雍诊治。
邵雍诊治之法,与金台又是不同,金台以真气渡脉,邵雍却是连脉也不把,只把无邪从上到下仔细端详。
过了好一阵儿,邵雍言道:“白居士即能与金相公结义,必定是胸怀磊落的当世豪侠,老夫也就据实直说。令公子眉心隐现黑气,泥丸宫微胀,鼓倨、鼓质、鼓矫三尸蠢蠢欲动,正是邪气入侵之像,金相公说有邪魔潜隐于令公子之身,所料不差。”
白景泰虽然已经金台的书信说明,听了明确的诊断,还是大吃一惊。当时在清涧城上他亲见那团黑气先后据朱雀、田灵素之身,法力之强大,并不逊于金台,无邪若为此气侵害,只怕有性命之忧。
白景泰立时忧形于色,忙道:“此事金台义兄也与在下提及过,就是他让在下前来华山圣地寻求医治。不知先生可有好的解救之方?”
邵雍抚须道:“驱除附体的阴魂本是道家常用的法术,但其间也有难易之分。这既要看附魂的强弱,也要看附体的强弱,若是附魂弱而附体强,寻常的道士施法也可驱除,若是反之,则法力高强的高道也难有所作为。”
“令郎先天体健,又经后天培炼,算是神坚精足,原本不会为邪气所扰,可是新经大创,精神和气血都是大亏,只怕无力再与邪气抗争。而老夫听金相公介绍侵入他体内非是一般阴魂,甚至是鬼仙之流,蛰伏他身内不过休养生息,只怕一旦阴魂重新壮大,令郎轻则入魔,重则殒命。”
白景泰闻言大惊,冷汗直流,话也说不出。邵雍劝道:“居士莫慌,既是金台相托,老夫竭尽全力也要想出妥善之法。”
他闭目凝神,用手轻敲桌角,又思虑了好一阵儿,才说道:“为今之计最好让令郎在华山修道,内炼精神,外强体魄,纵不能驱除邪魔,也不至于为其所害。”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