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和若真乘一叶小船追赶抓走火凤凰的乌鬼，未想到陡遭水中怪兽攻击，将小帆船毁去，全凭若真“一心一意”化法袍为布桥才避开这一劫。
两个人落在画舫之上，却见原本停在船上的乌鬼已经失去了踪影。时近午夜，只见白洋淀水面上薄雾升腾，笼住了天光湖色，四周四现白茫茫一片，这停在水中的画舫又似泊到了云上。
四周静寂无声，画舫上也似空无一人，若真禁不住打个冷颤。无邪这才注意到她方才为了飞越湖面，撕去了外衣当做布桥，现在只剩下贴身的小衣，雪肌冰肤隐露，耐不住九月深秋夜的清冷。
无邪急忙将外罩长衫脱下，披到了她的身上。这时忽听一个娇脆的声音格格一笑，画舫舱门外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异族服色，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正是昨日清晨所见的那个与俞龙珂的小慕容。
“这些人果然是一伙”，无邪既然知道对方是吸人血，食人肉的妖魔鬼怪之流，虽然面对着一个小姑娘，也是毫不客气，厉声道：“那个被乌鬼掳来的女孩子呢，快将她交出来。”
小慕容格格一笑：“原来是哥哥来找妹子呀！可是哥哥来找妹子，为什么身边又带着个妹子？哥哥身边既然带着个妹子，就不该再来找妹子，否则哥哥的两个妹子都要生气的。”
这一次她说的都是汉语，说起来又脆又快，绕来绕去，无邪都听得糊涂了，愕然不知如何回答。
他身边的若真却冷然道：“哥哥来找妹子也好，哥哥带着妹子也好，都不关你这个小妹子的事。你这个小妹子若是再啰嗦，故意拖延时间，让哥哥要找的妹子受到任何损害，我这个哥哥带来的妹子就绝不饶过你这个小妹子。”
小慕容听了，格格大笑：“你这个人可有趣，说得比我还要多，如果你是我们羌人就好了，我一定让母亲也收你做女儿。”
无邪闻言心中一动：“昨日这个小慕容也说过类似的话，难道他们掳走火凤凰，不是为了祭祀乌鸦，而是要收她做女儿，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他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只听小慕容微笑道：“我们不要再纠缠哥哥妹妹了，我的母亲已经收了火家姐姐作女儿了，她今后就是我们的家人，与你们再没有什么关系，就请离开吧。”
无邪怒道：“你们怎么能够随意收人家作女儿，可曾得到火姑娘本人和她的家人同意？”
小慕容睁大了明亮的眼睛，满脸都是惊诧神色，好像听了最为奇怪的事情：“我的母亲收人作女儿还要你们同意么，巴蜀康藏陕甘数百万羌人谁不想成为我母亲的儿女？”
无邪越听越觉古怪，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强逼人为儿女的。如果是膝下无女，或抢或买未成年的孩童以为养子的倒也曾听说过，可是火凤凰早已成年，又有父亲在世，怎会拜入别人膝下做女儿，分明是受人所迫。
他大声道：“是我亲眼所见火姑娘被你们强掳而来，我要听到她亲口说愿意拜入你们家门，否则我绝不离开。”
小慕容未置可否，却听船舱中有个女人低声说道：“这人即是执意要见凤凰儿，就带他进来吧。”
古灵精怪的小慕容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立刻收起了顽皮模样，变成了个乖乖女，躬身道：“是，母亲。”依言拉开了舱门。
无邪早就想看看这个“母亲”到底是何模样，不等小慕容束手让客，就拉着若真抢入船舱中。
这船舱布置成个暖阁模样，宫灯高挂，馨香微燃，一个宫装丽人坐在正中。只见她三四十岁的年纪，容貌甚美，雍容华贵，既似豪门贵妇，又似诰命夫人，端庄中透着妩媚，威严中不失典雅。
无邪第一次是在祠堂中听到这个“母亲”的声音，苍凉老迈，感觉上像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婆；第二次是在前往市集的路上看到她的纤纤素手，看上去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他根据四旬开外的俞龙珂称呼其为母亲，判断她年纪在五六十岁之间；按照她的子女都是羌人的特点，猜测她应该着异族的服饰，哪知道一见之下，先前的种种猜测全都错了。
这宫装丽人看到无邪迷惑的样子，微微一笑：“老身虽然来自于异域，却一向心慕中原大汉民族的文化，所以也入乡随俗，着汉家女子的衣装，两位莫要作怪。”
无邪本来还要喝斥这个“母亲”纵仆行凶，任由乌鬼食人掳人，听她说的有礼，反而不好发作，拱手道：“夫人即是明理之人，还请将乌鬼掠走的火姑娘释还。”
宫装丽人微笑道：“老身让乌鬼带走凤凰儿，非是掠掳，而是营救。白日里贱妾在湖上亲眼见你这位少年郎遇到危险舍凤凰儿而去，任她被几位道士抓走，而后被强指为盗，囚禁此来，老身是不忍羌族的女儿受你们这些汉家的男子欺侮，才让乌鬼救出她的。”
无邪脸上一红，低声道：“这中间有些误会，在下已经与这位钱若真姑娘讲清楚了，正要释放火姑娘出来，不想被乌鬼抢先一步。”
宫装丽人：“既然少年郎与贱妾都是为了营救凤凰儿，那么算是同仇敌恺了，那好，老身亲眼所见正是这位你带来的姑娘日间捉走了凤凰儿，算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先将她除灭了，再与凤凰儿见面。”
无邪吃了一惊，忙道：“这位若真姑娘是在下同门师妹，在下说过了，这其中有误会。”
宫装丽人冷然道：“她是你的师妹，凤凰儿又是你的什么人，你们这些汉家男子，果然个个都是薄情寡义之人。”
小慕容也嗔叱道：“不错，凤凰姐姐还管你叫哥哥呢，你这个做哥哥帮着外人来欺负自家妹子，真不知羞。”
无邪大为尴尬，硬着头皮道：“在下与火姑娘非亲非故，但是我们从沧州一路走来，在下不能任由她下落不明，她的事情在下虽然无权过问，可是她还有父亲健在，夫人要收养她，应当征求她父亲的同意。”
宫装丽人面沉似水，冷如冰霜：“凤凰儿的父亲是清涧城的青龙吧，他骗娶了凤凰儿的母亲凤仙，为了保住军官，又将她们母女弃之如遗，十年前老身便想取这个薄情郎的性命！”
无邪大吃一惊，惊疑道：“夫人倒底是何人？怎么会对火凤凰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宫装丽人未答，小慕容抢先道：“西域北方万民尊她老人家为菩萨，党项、青塘、先零、黑水、参狼、白马、可兰、保塞、林台九羌奉她人家为母亲，你说她老人家是何身份？”
无邪一怔，若真伏在他耳边道：“她是九子鬼母。”无邪闻言一震。
据佛经上说，有个魔女罗刹，生育五百子，号“九子鬼母”，嗜食人间婴儿血肉，被佛陀以神通抱走其中一子，魔女罗刹呼天抢地，哀嚎擂心，痛哭如得急心疯似的，最后望见佛陀全身放光，现慈父相，手中正抱着魔女罗刹之子，并对其言之，失去自己的小孩，会让她感到如此心痛，而你吃了那么多的小孩，那些丧子的父母又作何感想呢？九子鬼母听了佛祖的开示，遂为之大撤大悟，从此投入佛祖座下。
而据华山五云精舍贾善翔所编撰的《异志录》中所载，西域昆仑深山中有千年尸鬽，也号称鬼母，专门吸噬人的精血以保长生，若是有人不幸与之遭遇，唯为奉其为母才能保存性命。从前无邪以为这不过是贾老道编撰出来的故意，想不到竟然真有其事。
那宫装丽人听见若真识出她的历，微笑道：“你这小姑娘倒有些见识，可惜你不是羌人，我不能收你为女，就留下我身边做个婢从吧。”
无邪见这个老精怪随意收人为女，又逼人为婢，正要怒斥，若真却淡然一笑：“想要做主人，总想让下人们见识一下真本领。”
鬼母：“老身方才见了小姑娘的把戏，也算小有能为。这样吧，你们两个可以尽出本领，若能够在三招之内让老身移动分毫，老身允你们与凤凰儿相见，就放你们离开。否则就一并留下为仆婢吧。”
若真心中一喜，她见这鬼母气定神闲的样子，本没有把握能够制服于她，可是鬼母托大，正给了她机会。
若真一笑：“老人家要说话算话。”手作法诀，清叱一声“水深火热”。用“一心一意”向船舱外湖面上一招，又在两边悬挂的宫灯中一引。
受道家法器招引，湖水横流，形成一股洪流冲破船舱窗口，向鬼母席卷而去。与此同时，宫灯中用以照明的那一点微火陡然间爆燃，化做两团熊熊烈焰向她扑将过去。鬼母一下子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以鬼母的力量无论闪避还是抵挡，当然都可以化去洪水烈火的攻势，但她说明不能移动分毫，否则既算输了，谁也想不出她有何方法能够消除这滔滔洪水、熊熊烈火。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