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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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天以后,那些人又一次出现在我的城堡里。
我不敢相信,他们会答应我的要求。让我离开这座囚禁我多年的牢笼。
是什么原因使他们愿意给我自由?我不解。
父亲坐在沙发上,点着烟。眼睛不时瞟向身旁的母亲,眼里有着恨意。
他说,这是我和你母亲最后商量的决定,但你别高兴得太早,苍泽。
高兴?我有吗?我在心里苦笑。静静地等待他下面的话。
猛地吸一口烟,带着讥屑看我。苍泽,我们可以给你自由,但是,期限只有三年。在这三年里,你要做什么我们不管你,也不会过问。但三年后,你要回到这里来。不要妄想逃跑,你是知道的,我们有办法把你找回来。
然后再一次判我下地狱。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就是知道得太清楚了,所以才会如此无奈,无力挣扎。
我明白了。我低声说。但是我想知道你们愿意放我自由的原因。
必须知道。
坚定的语气令人头痛,父亲抚着太阳**,不经意地流露出倦意。才发现,发鬓上的雪丝,显示他的垂垂老矣。
原来,他已经老了。我不禁怔忡。
漫长的一声叹息,母亲打破了沉默,柔柔地开口:苍泽,你的自由,是铃用她的一生来换的。她愿意延长和我们订下的契约,永远留在殷家,以此换取你三年的自由。
殷,父亲的姓。
而铃,用她的一生来换我这么短暂的自由。
三年,水滴落在叶上回响的刹那,根本来不及回味什么。
我想起铃说过的话。
林,你这么寂寞,比任何一个孩子都要寂寞,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可是,现在,她选择的是殷家,而不是我的身边。叫我如何相信呢?
我不需要自由。我需要的是铃。
于是,我再一次将手里的东西丢到了窗外,这一回,我丢的是父亲的手机,不准他向那个男人通风报信。
回头看着父母错愕的表情,我走向楼梯上的铃把她拉下来。紧紧地盯着她说:
一年。我只要一年就够了,但条件是我要把铃带走。
我绝不允许她离开我的身边。一年也好,让我和铃到外面的世界好好地生活。她是我唯一的亲人,谁都可以离开,只有她不可以。
按照当初的约定,父亲派人把我和铃送到了西班牙的一个小镇上,并且和母亲一样,每个月给我二十万
的生活费。美金。
当然,他不会忽略顺便派人监视我。我们的新居上下所有的仆人乃至周围的邻居,全部都是他的线眼。
虽然这些人并不会来打扰我和铃的生活,但他也不应该以为我们这样便会满足。
他忘了,他的儿子是个恶魔。
可怜的老人,他没想到一个星期后我和铃就离开了,乘搭当地凌晨三点的最后一班行机,离开了他一手安排的华丽的地狱。
我们去了土耳其,那个落后而古老的国度。
事实上,土耳其并没有我们想像中的那么糟糕,我们在那里生活得很好。在铃的建议下,我在网上找到了一份在室内设计的工作,把我们在英国的城堡的建筑风格和精致特色运用在作品里面,受到大家的喜爱。
而铃,她不会插手我的工作,尽管她的设计天份比我高。她只会安安静静地呆在我身边,偶尔提点建议,心血来潮的时候会为我的作品写上两句点明意境的文字,使它趋近完美。
至于父亲和母亲给我们的生活费,一直原封不动地存在瑞士银行里,月复一月,我和铃都懒得去数它到底累计了多少位数。
有一次,铃在夜里发起了高烧,病得很厉害。
我抱起铃就往医院跑,连身份证和钱都没拿。等到去医院挂了号,才打电话到隔壁请邻居把东西送来。
那时,护士小姐捂着嘴微笑,问我铃是不是我的女朋友?
我摇头,说:不是,她是我的亲人。
她一脸的不敢置信。
我一直这样向身边的人说明,铃是我的亲人。唯一的亲人。不管有没有人相信。
每当我这样说的时候,铃就会在旁边无声地微笑。那是她最幸福的样子。
还记得,当初来到土耳其的时候,也有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而我也作了同样的回答。
结果,铃就在一边疯狂地大笑。我第一次看见铃笑得那样开心,那样的灿烂。比冬日的阳光还要耀眼。直笑到气喘吁吁地扒在我肩上,边笑边擦泪。我想,如果她有声音的话,大概也会笑到沙哑。

身边的人们都叫我苍泽,认为这样显得没那么生疏。只有铃,她唤我的姓,和她的名字相近的发音。老实说,我比较喜欢铃这样叫我,当她叫我林的时候,我觉得我和她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
铃,林。
我们都是对方的影子,同时也是对方的亲人。唯一的亲人。我们的名字靠得这么近,没有一点距离。谁也不能**。这是我最欣慰的。
有时候,我们会留在小院里,什么事情也不做,只是相互依靠着,坐在树下。
我会叫她:铃。
然后她会在纸上写下:林。
我再唤她。
她再写下。
再唤。
再写。
一直这样下去,差点就到了天荒地老。
在公司里,我很受女性的欢迎,其中有一位叫芙拉尔娜。汉玛多利的女孩子对我特别感兴趣,经常在公司里到处找我,约我去吃饭。有一回,打到了我家里,我听得不耐烦,就挂了电话。没想到,她还厚着脸皮打第二次。那时我刚好在浴室,铃接了电话。
等我出来,瞧见铃拿着话筒,轻蹙眉头。我飞快地夺过电话,不期然听到一连串的怒骂,我想也不想地甩了电话,狠狠地摔得它五脏俱裂。
铃看着我,半响在纸上写下:林,我没事。
我叹口气,抚抚她的脑袋。对不起,铃。是我的错。
她摇着头。
我刚才应该咒她下地狱的!我说。
她学我叹息,将写好的纸贴到我脸上。
林,你这样会惹她生气的。
活该!我讥笑道,谁叫她得罪你。我管她生气不生气,那是她的想法,与我无关。林苍泽,本来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是她不知好歹,自寻死路。
对我而言,除了铃,谁都不重要。
铃一再叹息,漫长无声。如屋外的雪,不经意落了一地,埋葬了大地。
这样的沉重,悲哀得连心都要冻结成冰。
过了冬天,我在那家公司的试用期刚满,上级又给了我一件美差。心情好得很,回到家特意叫铃不要煮饭,我们到外面的餐馆吃一顿。
吃过饭,我和铃在附近的小街道上慢慢地散步,看着成群的孩子在周遭快乐地玩耍,有种不知名的温暖充斥空气,跟心细细地缠绵。
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好。我微微地笑着,眯着眼感受这种难得的安宁。
但铃却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不舒服吗?我想起她现在的身体很差,虚弱得像刚出生的婴儿。一碰就碎。
她摇着头,不停地摇着,仿佛永无止境。那细细的脖子激烈得像要断了。
我扶住她,大声地喊:铃,你怎么了?
她抬头,泪流满面。递上刚写好的字:
会结束的。
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写得这样绝望。真实得如我和铃的命运。
像被人打了一拳,我闷哼一声,别过脸去。如果可以,我想逃避。带着铃,逃到天涯海角,逃到这个世界的尽头。哪怕灰飞烟灭,至少能够自由。
可是,我们却连这样天诛地灭的机会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这个世界,开始下沉。。。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我和铃,谁也没有提起回去的事。怕一开口,就毁灭了所有的希望,毁去了我们曾经有过的美好。
我问她:铃,假如有一天,一直在你身边呼吸、快乐的人,突然就消失了,干干净净的。你会怎么样?
铃用钢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为什么这样问?
我想知道。我老实地回答。
铃望着我,眼里闪砾着复杂的情绪。如果是你,你会怎样?她反问。
只要不是铃,就可以。谁生谁死,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影响。只有铃,她的我的天下。
如果是呢?她不放弃地追问。
我皱了眉头,冷冷地说:没有如果。就算有,我也不会让它发生。谁敢抢走你,哪怕是天我也要诅咒它永不超生!!
铃是我的亲人,天也不能夺!
她满足地扯唇,勾起一勒魅惑众生的笑意,慑了魂。
谢谢你,林。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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