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去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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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两尺三寸长,佩有黑鞘的北斗宫镇宫至宝魔刀「饮雪」,一支载有斩舞刀诀后六式秘笈的卷轴。
三天后霍去病离开荒山时,身上多了这样两件东西。
当日他被青衫人突然出手点倒,然后在山洞里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他不清楚,在自己意识全然空白的这三天光阴里,师父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
但,醒来时,霍去病领略到一种浴火重生、脱胎换骨的奇妙感觉,并清晰地察觉到体内的九阳龙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彷佛经历过一场盛大的甘霖滋润,昔日的涓涓溪流,霍然成长为一条浩荡奔腾、生生不息的长河大川。
由此他的九阳龙罡境界,也从第五层的「潜龙入渊」不可思议地一举迈入到更高层次的「亢龙有悔」。
「这是为什么?」带着难以解释的疑惑,霍去病走下荒山向定襄城行去。但他已经无法向师父求证了——青衫人在霍去病苏醒前便已飘然离去,却在他的身边留下了一柄刀、一支卷轴。
右贤王颜海果然信守誓诺,撤走了所有围攻定襄的兵马。然而劫难之后的定襄城外已是十室九空,满目疮痍。
红色的是鲜血,黑色的是余烬,往日葱郁肥沃的大地面目全非,分外寂寥。唯有几羽秃鹰在高空盘旋,不时发出一两声凄厉的长唳。
行出四十多里,霍去病终于碰到一支从定襄城中派出的汉军斥候小队。小队长姓赵,曾在定襄城楼上亲睹霍去病力斩魔雕,刀压拓寒的凛凛神威,对这位年纪几乎仅和自己军龄等同的少年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毫不迟疑让出一匹坐骑,并命令两名部下护送霍去病回返定襄城——尽管霍去病用不着他们的保护。
刚到定襄城北门外,三个人便遇见了意想不到的状况。一见霍去病,正聚集在城门口观看告示牌的一群男女老少中,也不晓得是谁先喊了一嗓子「他不就是霍英雄吗!」众人登时蜂拥而上,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是我先发现他的!」说话的人拼命抱住霍去病右腿高喊。
「什么嘛,明明是我第一个瞧见的!」另一个人也冲上来,紧紧抱住马脖子不放。
「是我!」、「是我!」、「都别争了,见者有份!」人们七嘴八舌地叫嚷,一只只胳膊挥舞着寻找霍去病身上可以下手的空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陪同霍去病返城的两名斥候急了,坐在马上大声呵斥。
「别挡道,都给我闪开!」霍去病作出了令任何人都难以想像的举动,挥鞭将一只只拉拽自己的手从身上抽开,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英雄形象登时又一落千丈。
「哎哟,霍英雄怎么打人啊?」、「英雄怎么能打人?」愤怒与不解的叫嚷四起。
「让你们的英雄见鬼去!」霍去病毫不顾虑他的行为会令这群热情的民众有多么伤心、多么失望,纵马冲出重重包围的人群。
「霍英雄,等等我!」、「霍英雄跑了,快追啊!」、「喂,我的鞋子,鞋子!」扑空的人们立刻转身,前呼后拥穿过城门,一个个健步如飞地追赶霍去病。
于是,从北门到定襄都尉府的这段路上赫然出现了一幕百年难遇的奇景:一个少年在前旁若无人地飞马狂奔,一大群越聚越多的人们在后面浩浩荡荡地苦追不停,即使跑得气喘吁吁也不肯停下来缓一缓。
「偶像的力量真是强大啊!」两个被远远抛在后头的斥候,望着如同滚滚洪流尾随霍去病而去的壮观人群由衷感叹。
但等他们愕然看见那块新立在城门边的告示牌时,才发觉这个结论下得太早了。
「呼。」像一阵风似的,霍去病在都尉府大门前跃下坐骑,足不点地强闯了进去。守在门口的卫兵甚至还没看清刚才过去的人是谁,便瞠目结舌地望见,在他身后正有数百定襄军民争先恐后汹涌奔来。
面对数万穷凶极恶的匈奴骑兵也未曾惊惶失措的卫兵,顿时慌了手脚,一面努力封锁大门阻拦浩荡的人流,一面急忙向府内通禀。
「喂,快出去!这里是都尉府,严禁闲杂人等入内!」霍去病脚步刚停,背后追上来的两名卫兵便大声斥喝道。
「我找高凡和鲁鹏。」霍去病猜想,他们应该会在这里。
「小霍!」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高凡从议事厅奔出,开心地将霍去病一把抱住。鲁鹏、厉虹如,还有几名正在商议军情的侯官也冲出了议事厅,兴奋得如在过节。
「似乎一夜之间,我就成了全定襄城最受欢迎地人物。」霍去病回头望着那些卫兵正奋力阻挡往府内奔涌的人群,有些迷惑地自嘲。
「你想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吗?」高凡用大拇指向身后的厉虹如一挑。
「是我又怎么样?」厉虹如莫名地俏脸微红,娇哼道:「谁让这傻瓜莫名其妙失踪了三天?」
「幸好是三天,要是三十天,定襄城准会被揭地三尺。瞧瞧这个吧!」
高凡奔到府门外,千辛万苦地从人群里取出一块竖立在台阶前的告示牌,回身交给霍去病。
「悬赏一百两银子寻找我的下落?」霍去病瞟过告示牌,问道:「谁想的馊主意?」
「当然是厉大小姐咯。」鲁鹏回答:「在一个时辰前绘有你相貌的悬赏告示已经布满全城,连城外都放了十几块。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霍去病微觉诧异地看了厉虹如一眼。厉虹如的脸更红了,嗔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有钱人吗?」
霍去病摇头说:「只是有点好奇,你凭什么确定我还活着?」
「这是本小姐的直觉!」厉虹如有些得意,「如果带走你的那人要害你,根本不必多此一举。现在你该知道谁是定襄城最聪明的人了吧?」
「反正不是大小姐你。」鲁鹏检举说:「不知是谁在今天早上还说过「死马当作活马医」来着?我和小高可都有听……」
话没说完,厉虹如已飞腿踹向鲁鹏。鲁鹏吃疼大叫,忽然「咦」了声问道:「小霍,你背后这柄刀哪儿来的,能不能拔出来给我瞅瞅?」
「不能。」霍去病看向门外,转移了话题:「厉大小姐,你打算怎么打发他们?」
「看来一百两银子是不够用了。」鲁鹏说:「没想到会产生这么巨大的轰动效果。」
「要不抓阄吧,既公平又简单。」高凡建议说。
「用不着。」厉虹如转头向一名侯官低声耳语了几句。侯官面露惊诧,犹疑地问道:「可是这样行吗?」
「孙二叔,就按我说的办吧。」厉虹如点点头,眼睛里泛起一抹不舍。
「她是把厉将军留下的祖宅卖了,才凑足了三千多两银子,全部分发给了外面那些百姓。每人十两,连看热闹的都没拉下。」当天晚上,高凡从那位孙侯官的口中探听到真相,悄悄告诉了霍去病和鲁鹏。
「本小姐总不能对定襄城的百姓食言吧?况且……很多人都因为战乱一贫如洗,连房子都被匈奴骑兵烧了。就当我用父亲留下的遗产为定襄做点善事吧。」
几年后,当霍去病问起厉虹如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时,她浅浅笑着回答说。
但厉虹如并未告诉霍去病,其实在将三千多两银子分发一空后,她很快就开始后悔:当时也许应该偷偷藏起几两银子,那样就不至于为了一日三餐而沦落到被迫替人做保镖的地步……
「全怨你,昨晚点了一大桌酒菜,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太奢侈了!」
「是,我没吃几口。可那些酒菜到哪去了?喂猪喂狗还是喂笨熊了?」
「好啊,你骂我!看来孔夫子的话一点不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你比我好养?不见得吧,一天下来消耗的饲料比八头牛还多!」
吵架的是鲁鹏和厉虹如,有幸旁听的是霍去病和高凡。
只是霍去病始终置身事外冷眼旁观,而高凡平日挂在嘴边的诗词歌赋此刻也全然派不上用场,连插嘴的机会都找不到,只好呆呆瞧着这两人如斗鸡般,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两人争吵的原因很简单,从定襄到长安的旅途刚过一多半,盘缠就快见底了。
在定襄城休整了几天后,确认匈奴大军的确已经退出汉境,四个身世来历各不相同的年轻男女一致决定前往长安,连鲁鹏也放弃了前往成都与父母团聚的计划。
他们此行的目的各不相同,但一根无形的丝线却已将四个人的命运连接在一起。
「我看,还是卖马吧。」高凡无可奈何地提议,「咱们总不能饿着肚子爬到长安。」
「不成!」鲁鹏断然否决,「卖你也不能卖了老子的青云骢。」
「开什么玩笑,这儿离长安还有好远,没有马你要我们走着去吗?」
刚才还和鲁鹏吵得不可开交的厉虹如也帮腔道。
「那怎么办?」高凡两手一摊问鲁鹏,「要不你卖艺,我卖唱,只要不卖身就成。」
「五音不全的家伙,你一开口还不把所有的听众都吓跑了?」鲁鹏一拍巴掌,说道:「小高,干脆你重操旧业,解决咱们存亡大计。」
「太卑鄙了,太无耻了!」高凡的手指愤怒所向正是鲁鹏的鼻尖,「我曾对亡母发誓终生不再偷盗。为了填抱阁下的肚子,就要高某破誓,你这是在逼良为娼!」
「原来你以前干这行的啊?」厉虹如睁大杏目:「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是过去,那是过去,而且是被先父棍棒逼迫,不得已而为之。」
高凡面红耳赤,急忙表白说:「敝人早已痛改前非。」
「你们想吵架,不妨等吃过午饭有了力气以后再吵。」霍去病问道:「还剩多少钱?」
厉虹如将她负责看管的荷包摊开,没好气地说:「都在这儿了,我可没贪污。」
「酸枣你个熊,足够今天中午吃顿好的!」鲁鹏松了口气,瞧见街边的一家酒楼。
「鼠目寸光!」留下正准备反击的鲁鹏,霍去病转身向那家酒楼走去。
「王八蛋,你骂谁呢?别以为救了定襄城,老子就得对你低三下四。」
鲁鹏甩膀子追上去,那模样摆足了想跟霍去病干上一架。
高凡回过神来,扭头对厉虹如苦笑:「好像又是我们两个落在后面。」
目光落处他不禁一怔,原来厉虹如一声不吭早就冲到了酒楼门口。
「天啊,人心不古!」高凡痛苦地抱头反省:「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同流合污了!」
四个人将坐骑交给伙计照管,登登登登上了二楼,找了张临窗的桌子落座。

点菜的照例还是厉虹如。她千方百计地想节省一点儿,犹豫了半晌才点完酒菜。
「我已经很节俭了。」当一大桌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山珍海味上齐,面对高凡几乎可以杀死人的眼神,厉虹如很委屈地说:「你刚才也没说不要点嘛。」
她在自我检讨的时候,鲁鹏已经敞开胃口,开始享受最后的午餐。
「喂,朋友!别嚼得那么响。」隔壁桌边,一名侍立在主人身后的中年男子说。
「咦,奇怪了。」鲁鹏用油腻腻的大手抹拭嘴角,回敬道:「是不是你没得吃,瞧着老子觉得眼红?没关系,过来坐,我请你!」
中年男子浓眉的眉毛微微一挑,看了眼正在静静享用午饭的主人,忍着没吭声。
「老鲁,注意点儿吃相。都快到长安了,可不像咱们定襄是个小地方。」厉虹如也看不惯鲁鹏恶形恶状的模样,提醒他说。
「原来四位是从定襄来的。」坐在隔壁桌上的人忽然回过头问道。他是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浓眉虎目,方形脸庞,虽然微微含笑却让人觉得不怒自威。
「听说定襄之战打得十分惨烈,连厉都尉都壮烈殉国,血染城楼。」
「那是!」高凡偷偷瞥了眼厉虹如,吹嘘说:「其实「惨烈」二字远不足形容当日定襄大战的景象。若非有三位……嗯,是四位少年豪杰横空出世力挽狂澜,只怕十几万定襄城军民就要被匈奴蛮子屠杀得一乾二净。」
「这个我也有听闻。好像有位姓霍的少年勇士力擒拓寒世子,逼迫右贤王颜海签订城下之盟,才侥幸保全定襄城。」青年人微笑道:「不知几位是否见过他本人?」
「是否见过?嘿嘿……」鲁鹏得意道:「我告诉你,此人远在……」
「此人远在定襄,我们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霍去病打断鲁鹏。
「哦。」青年人略感遗憾地点点头,回转过身不再继续攀谈。
「你干嘛不让我说?」鲁鹏尽力压低嗓门,终于把话音成功控制在二楼范围之内。
「出门在外,小心为上。」厉虹如瞟过青年人,反问鲁鹏:「你清楚他是什么人?」
「不清楚,那又怎么样?咱们干的又不是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丑事,为什么不让说?」鲁鹏嗓门又大起来,指了指背后斜插的一对裂魂鬼斧说:「就算碰见有不长眼的小贼,老子这玩意儿也不是吃素的!」
「是啊,今晚你想吃素都没门。」霍去病的话噎得鲁鹏半天说不出话,满嘴塞着驼峰肉喀吧喀吧一通猛嚼,把郁闷发泄到了食物上。
「今朝有酒今早醉,休管明天街上睡。」高凡很有点彻底看开的味道,高举酒杯说:「大不了咱们风餐露宿,向老天爷要温饱。」
「长安啊长安,如果通向你的官道都是用五芳斋的桂花糕铺筑,那该多好?」厉虹如感慨万千地东望汉都,又补充说:「当然,前提是能让我们免费享用。」
「最好路边的柳树上都挂满猪头肉,河塘里也装满了好酒。」鲁鹏接着憧憬说。
「四位是去长安?正巧我家主公也要到长安公干。」那名中年男子似乎得到青年人的指示,忽然问道:「不如我们一起上路,你们的食宿全由我家主公承担。」
「咦?无事献殷勤非……」在将后半句说出前,鲁鹏的油嘴已被高凡一巴掌堵住。
「萍水相逢,这么做不太好意思吧?」高凡像是在推辞,但谁都能听出他已动心。
「这个嘛……」中年男子笑着道:「其实是我家主公想聘请四位作一回临时保镖,和在下一起护送他安全抵达长安。」
「我说嘛,天上哪会白掉馅饼?」鲁鹏突然有了牧场主的精明,「雇主管吃管住天经地义,不另给酬金,傻瓜才会答应当你们的保镖。」
青年人不假思索地说:「每人一百两黄金,做不做?」
「什么?」高凡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急忙掰着手指开算四个人该得多少。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厉虹如反应奇快,好像害怕对方会反悔。
「就这么定了。公孙,结账!」青年人站起身,又道:「连他们那桌也算我的。」
「你凭什么肯定咱们能胜任保镖?」总算高凡在钜金面前没有完全丧失警觉。
「四位身佩刀剑,又是从定襄城远道而来。」青年人笑道:「敢和匈奴蛮子拼命的人,又岂会怕了打劫的小毛贼?我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
他大笑下楼,公孙侍从在桌上放了块金锭,亦步亦趋地跟在青年人身后离开。
「我有预感,这事有点邪门。小霍,你怎么说?」高凡这才想起徵询同伴意见。
「那个姓公孙的中年人,高手中的高手。」霍去病站起身,眼眸里又有了一丝戏谑,「也许比你们三个人加起来还要强上许多。」
「也就是说,事实上那位青年公子根本不需要请我们四个人当他的保镖?」有了从天上掉下来的四百两黄金,厉虹如似乎也恢复了定襄城第一智者的本色。
「放屁!」鲁鹏怒道:「为什么不算上你自己?老子倒很想试试他到底有多高?」
他大步流星追到公孙侍从身后,假装刹不住脚步合身往对方背上撞去。
「砰!」公孙侍从像是丝毫没有察觉鲁鹏的用意,被撞得一晃,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追上青年人。
「怎么样,他有多高?」高凡瞧着龇牙咧嘴的鲁鹏,答案不言自明。
「酸枣你个熊!」鲁鹏盯着下到一楼的公孙,揉着肩膀大骂,「高得都没谱了!」
然后他便看到霍去病若无其事地从一旁擦身而过往楼下走去。可鲁鹏怎么瞧都觉得,这家伙朝向自己的背影全是在幸灾乐祸,但想到自己刚刚大失颜面的表现,只好颓然低声咕哝了两句作罢。
「看来,从今晚开始,咱们几个睡觉时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厉虹如说。
「我们到底是在替他们防贼呢,还是已经把他们防成了贼?」霍去病悠悠地问。
听到这话的三个人,却是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异口同声道:「防贼之心不可无!」
当夜,六个人借宿在一家大客栈中,除了青年男子和厉虹如住了单间外,其他四人合宿两间客房,鲁鹏被安排与公孙一间。
也许是觉得天太热,鲁鹏索性抱着铺盖睡到了屋外的过道上,却惊讶地看见厉虹如正独自坐在石阶上,双手支颐仰望着夜空明月怔怔出神。
「喂,在想什么呐,还不睡?」鲁鹏把铺盖摊到地上。
「老鲁啊,吓了我一跳。」厉虹如略微慌张地擦了擦面颊,回过头来指着公孙住的厢屋,问道:「你干嘛不睡屋里?」
「天太热,外面凉快。」鲁鹏拿着客房里的蒲扇,呼哧呼哧用力猛扇。
原来她刚哭过。瞥见厉虹如眼角未曾拭干的泪痕,鲁鹏心里一动。
这些天来,厉虹如和大家谈笑风生,好像渐渐忘却了丧父之痛。直到现在鲁鹏才醒悟到,她只是用开朗活泼的伪装将悲伤埋得更深。
其实,自己和小霍、高凡,以及每一个经历战乱失去了亲人的幸存者,又有谁能真的忘却了心中的创伤和痛楚?这一切,都需要用时间来沉淀,用友情来温暖。
厉虹如凑到跟前,享受着鲁鹏的风扇,「你是怕被人家半夜里黑吃黑吧?」
「熊!」鲁鹏好像完全没把厉虹如当作少女,习惯性地口吐脏字,「老子会怕他?」
厉虹如笑笑,问道:「听说定襄大战前,你和小霍还闹过不愉快,差点当街决斗?」
「小高说的吧,小霍是不可能多嘴的。」鲁鹏怅然一笑道:「其实我已经不恨小霍了。这家伙总让人琢磨不透,有时像个十足的混蛋,有时又让你佩服得不行。」
「你恨过小霍?」厉虹如惊讶地睁大眼睛:「为什么,是他干了对不起你的事?」
「原来小高没告诉你我找小霍决斗的原因?」鲁鹏一愣,摇头说:「都是过去的事,再提也没啥意思。」
两人陷入沉默,片刻后厉虹如又问:「老鲁,你和小霍怎么认识的?」
鲁鹏回答说:「那是两年多前,有一回我和几个牧场上的朋友到得意居喝酒。正巧小霍送完柴禾从后堂出来,跟我一个喝醉的朋友撞了个满怀。」
「小霍修为很高,应该能躲过去才对。」厉虹如打断鲁鹏,异议道。
「他能深藏不露啊。不是匈奴蛮子打过来,有谁晓得小霍的刀法那么厉害?」鲁鹏继续说道:「我那朋友一身挺值钱的新袍子被酒打湿了,他抓着小霍要赔。」
「你这朋友要倒霉了。」厉虹如同情道:「惹上这个家伙的人,很难有好下场。」
「我那个朋友其实是在借题发挥。他早对小霍的做派看不过眼,便对小霍说衣服可以不赔,但必须把桌上的三碗酒全喝干了,算是赔罪。」鲁鹏摇摇头:「这个小霍,二话不说三碗酒一滴没剩全喝了下去。」
「那这事不就了结了吗?」厉虹如问。
「要这样了结啦,我的那位朋友倒也走运了。」鲁鹏笑道:「他当时也没想到小霍真能喝,又不甘心就这么放他过门。于是提出跟小霍拼酒,谁输了就把他身上的那件湿袍子顶在头上到镇子里转一大圈,一边走一边还得吆喝「我尿裤子啦」!」
厉虹如噗哧一笑,说:「你们这些大男人真是无聊。结果呢?」
「结果才拼到第三碗,我那朋友就吐了。」鲁鹏回忆道:「可他还不肯服输,觉着自己先前喝了半坛多,让小霍占了便宜。」
「我要是小霍,就一脚把这醉鬼踹到椅子底下去!」厉虹如怒道。
「小霍可没踹他。」鲁鹏摇着头说:「他一仰脖,连喝两坛。然后把空坛子往桌上一放,问那人还比不比?
「我这朋友早醉的认不得东南西北,趴在桌上直点脑袋。小霍拍拍他后背,说了句「朋友,你要尿裤子了」。说来也怪,那家伙真个稀里哗啦屎尿齐流,搞得酒楼里臊气熏天。」
「这一定是小霍在暗中使坏。」厉虹如笑吟吟说:「这个恶棍什么坏事做不来?」
「现在我是清楚了,但那时候还以为事有凑巧,该当我朋友喝醉了出丑。」鲁鹏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也笑出了声,「就这么着,我和小霍算是认识了。」
厉虹如眼眸里闪烁着光,喃喃道:「唉,我要是能早一点儿认识你们该多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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