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亲情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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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因为没有人敢得罪大老板。
大老板摇骰子,落定。
陈子狄动也没动,也没有说话。
当然,每个人都明白,他依然下大。
陈子狄赢。
桌子上的钱已经放不下了,只好移到地上。
大老板居然也沉得住气,继续摇骰子,开局。
一直到第十三局,才开小。我很想这么说,可惜不能,事实就是事实,我也改变不了,第十三局依然是大。
人群的吆喝与吃惊渐渐稀落下来,到最后就是鸦雀无声,满堂寂静。
因为大老板的脸色已越来越难看。
陈子狄才不管这些了,他依然每局都下大,毫无收手之意。
愿赌服输。这就是赌场的规矩。所以大老板不得不继续开局。
就是他!就是他!突然从门外冲进了一帮人。
说话的是刚才那位庄主。身后跟随的则是一批官役。
我说过,要经营就得有关系,赌坊更不能例外。
没有关系,别说是经营,即便是活着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因为生活中,总会有一些人骑在你的头上拉屎。所谓的法律,只不过是这种人的避护伞而已。
衙役们三五成群地冲了过来,将陈子狄五花大绑。
陈子狄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盯着那未开的局。
听说有人在此砸场子,我立马赶了过来,不想是这小子,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官员哈哈大笑地走到大老板跟前。
刘县令,有劳了!大老板拱手相迎。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原来这只是一个缓兵之计。
王老板笑呵呵的来到了庄主跟前。
是你请来的衙役吧?我真该好好谢你。
庄主这时已有些受宠若惊了,因为大老板还真没谢过一个人。庄主的嘴惊讶得可以放下一个鸡蛋了。
作为赏赐,就将这一锭金子赏给你吧。大老板亲自将一锭金子送到了庄主跟前。
庄主的眼中放出了光。他的手每天都抚摸着无数金银。可是没有哪一锭是他自己的。这种痛苦的感觉,我想大多数人都能体会。
金子踏踏实实地放在了他的手心。甚至还带有一些温暖。
庄主恭恭敬敬地接下。
你好像忘了什么?大老板提醒似地说道。
谢谢大老板!大老板是小人的再生父母,大人的恩情,小人莫齿难忘。他着点跪了下来,只等叫大老板一声老爹了。
可是他没有跪下来,因为正当他准备跪下时,已被大老板托住了他的双膝。
我说的不是这事。
那......小人确实不知。
你不验证一下这金子的真假吗?大老板说着从他手中拿过金子一把塞入了他的口中。他的微笑是和蔼的,他的动作是迅捷的。
庄主似乎有点热泪盈眶了,喉头哽咽,已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是因为太感动,只是那锭金子已自喉咙缓缓滑向他的肚里。
这里有两个事实:
经常和钱打交道的一定能分辨出钱的真假。
吞金而亡也是杀人的一种方式。
等到庄子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锭金子已彻底滑入了他的肚中。
大老板,这......冷汗从庄主的额上渗了出来。
我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大老板手一挥,身后的几个随从把庄主拖了出去。
等待他的自然是死亡。至于他临前是否会从大老板的祖宗十八代开始骂起,那还要看他是否有这个胆量。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生追求金钱,最后却为它而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这下轮到悬令吃惊了。
刘县令,这位公子是在下的一个朋友,所有的一切只是个误会,还望您高抬贵手。
刘县令先是惊愕,既而哈哈大笑来打了个圆场。
既然是王老板的朋友,这定是个误会了。来人,快,给这位公子松绑。
几个衙役赶忙冲过去将绳子解开,还帮他把衣服抹平。这些人绑得快,松得也快。
公子受惊了!
而陈子狄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般仍冷冷地盯着那未开的局。
小人管理不严,劳烦刘县令白跑一趟,来日定当登门赔罪。
哪里哪里!都是那些该死的奴才惹的祸,这么说来,为兄只好告辞了,若真有哪个家伙敢砸场子,只凭王老板一句话,本县令立刻将他绳之以法。
是是是!王老板吩咐随从端来一盘金子道: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给兄弟们买点茶水,以后还要劳烦众衙役了。
呵呵,客气,客气。那就不妨碍您做生意了,告辞告辞。
他们三五成群地来,又三五成群的去。同样是那些人,不同的是手中多了一盘金子。
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白跑这一趟,可惜我不是当官的。
这,就是百姓的悲哀。
公子受惊了!王老板诚心给陈子狄道歉。
开局!陈子狄只冷冷说了这两个字。
王老板的笑意凝在了脸上,结起了一层冰霜。
看来公子是不肯罢休了。
哼!
那我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大老板开局,大!
他的脸色已变绿了。
又是十几局,无论是谁也输不起了。
大老板,大老板......有人在他耳畔小声唤道。
没看到我正在赌博吗?大老板大声吼道。
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你还吵?不要命了?
是...不是...只不过......
大老板回头,恶狠狠地盯着那人。
什么事?
钱库的银子...已经差....不多都赔光了。账房先生颤微微说道。
老板脸立马变得铁青,似要从上面冒出一阵青烟来。
还剩多少?他的声音竟也略带一丝颤抖。
这...这...账房先生迟疑着。
说啊!大老板一声怒吼。
是!仅剩二十六两了。
什么?大老板如坠冰窟。
哼!陈子狄一声冷哼。没钱玩了吗?开赌坊的都会没钱玩,真是笑话。
众人冷若寒蝉,汗如浆出。
呵呵!大老板这时反而笑了。
把我的房产和地契拿来。
什么?账房先生似没听清。
我说,把我的房产和地契拿来!大老板大声的重复了一遍。
账房先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僵立当场。
快去啊!
是是是!他连滚带爬地跑进了账房。
公子见笑了。大老板又恢复了和气。
呵,连本钱都没了,你还能笑?不错。陈子狄也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呵,只要公子能玩得尽兴,无论输多少,王某人都照陪无误。
好,痛快!陈子狄一把将所有的钱全压在了大上。

这时,账房先生也将房产和地契取了过来。
大老板接过,看也不看,将其扔在桌上。
这些够陪这局了吧?
嗯,开吧!大老板毫不犹豫地将局揭开,还是大!
说吧,你还有什么可陪的。
这时,大老板从怀中取出一张契子,将其放在桌上。
王家男奴三十六人,女婢八十四人,这该够下一局了吧!
哼!陈子狄的眼中露出一丝不悦。
第二十一局,毫无悬念,仍旧是大。
你还有什么可赔的?
王某妻妾一十三人,子女二十七人,家眷五十二人,合计九十二人,若还不够,他从腰间取出一柄匕首仍在桌上。
王某愿以项上的人头作为下局的赌资。
陈子狄暗暗吃惊。
你是个疯子!他露出了嘲讽的笑意。
人有时候难道不要疯狂一下吗?要不然,人生岂不是太无趣了?我讨厌无趣的人生!
呵呵!陈子狄竟也笑了起来。
你也不过问一下你的家人是否愿意?
他们一定会愿意的!王老板坚定地答道。
一定?何以见得?
因为——
因为我们是他的妻子,我们一定会支持我的丈夫,无论他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他的!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十三个女子。
我也支持我的儿子。另两个老人蹒跚地走了进来。
我们也支持我们的父亲!这一次进门的是二十几个孩子。
接着,一大群男女老少全涌了进来。
你们都来了?王老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而苦涩的笑意。
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因为你是我们最爱的人。他们同时说道。
难道?这就是亲情的力量?
一个有伟大事业的男人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强有力的后盾作为支持。
这个后盾就是他的家庭。
可是,陈子狄呢?
穷得只剩下钱了。
一种巨大的悲哀铺天盖地般袭卷着他的心里。
你不必死了!说他。
不必?
有了这么多爱你的人?难道你还忍心去死吗?难道你还忍心离开他们?
我不忍!
所以你不必死!
我非死不可!
非死不可?
是的,非死不可!你认为我失去了他们我能活得下去吗?
错了!
错了?
你认为你死了你就对得起他们?
至少,我心里会好受一些。
你是个自私的人!
自私?
是的。你死了,你自己也就解脱了。但是他们还活着,他们得承受更大地痛苦。
两行泪从大老板的脸上滑了下来。他不是一个亲易流泪的人,久违的泪水,原来也充满着辛酸和幸福。
一时间,他的家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陈子狄却心如刀割。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如此温暖的家庭。
可此时呢?
一切都已化作尘埃。
你说得对,我不必死!我要活着!王老板将桌上的匕首拿起,坚定地说。
你不必!
我要好好的活下去。
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有翻本的机会。
你会有的!
好,那我们就开始下一局。
不必了。
不必?
我已经输了。
你输了?还没有赌你怎么会输了呢?
是的,输了。彻底输了,我从心底输给了你。这些钱,你也拿走吧。
你叫我把这些钱拿走?
它们本来就你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开赌坊了。
为什么?
你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就因为赌博而弄得家破人亡吗?刚才的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王老板陷入了沉默,顷刻,他接着道:
这就是作为我拿走这些钱的条件?
嗯。就算是吧!
不!我不接受。
你不答应?
是的,我不答应。
难道你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你家破人亡?
不,我只是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怜悯,我只相信实力,绝不会同情眼泪。
实力?
没错,这正是我能有今天的原因。
呵呵,实力。所谓的实力,只不过是牺牲别人,成就自己而已。当初黑羯也说过杀人是他实力的象征。
一个人要成功,就必须有那所谓的实力?
陈子狄的眼神这时变得更深邃,也更冷酷了。
好,实力!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实力?他狠狠地说道。
一股寒意自大老板的脚底升起,一直涌遍全身。
下一局开始,王老板骰子,落定。
陈子狄将那堆金子和地契还有房产全压在了大上。
王老板的手这时更加颤抖了。也许,这是他一生中最后的赌注。
所谓的翻本,只不过是活下去的一个借口,一线希望。
一个让他的家人活下去的希望。
有了希望,人才可以活下去。
不管它有多么渺茫,希望总比绝望好。
王老板慢慢揭开了赌局。
众人都凝住了呼吸,整个世界仿佛静止。
第一声尖叫响了起来,王老板扑嗵一声跪倒在地。
他一生中从来没有给人下过跪,但此时为什么会下跪呢?
是害怕?还是岂求?
不是,是感激。
紧接着,扑嗵扑嗵之声在赌坊里响了起来。
全家大小九十三口人都跪在了陈子狄面前。
谢谢公子手下留情。
不必!
咚咚咚!王老板又嗑了三个响头。
也许,这就是你的实力吧!陈子狄微微叹息。
而我呢?我究竟有多少实力呢?
我只不过是个废物!
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也许连废物都不如。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转身向门外走去。
公子,请留步!王老板喊道。
何事?
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呵呵,尊姓大名?我还对得起我的姓吗?他竟似喃喃自语。
公子既然不便相告,小人也不再免强。小人姓王,名叫博豪。
我记住了,你叫我陈无能好了。
陈无能?王博豪顿时惊愕。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日后要是能有帮得住陈公子的地方,您随时吩咐王某人好了。他憨笑一声。不过,凭陈公子的本事,我大概是没有什么忙可以帮得上了。
呵呵,凭我的本事?我有什么本事?只不过会赌赌博而已。我很无能的,他自嘲地笑道。
陈兄若不介意,不防交个朋友。
我没有朋友!
人活一世,若没有朋友,岂不会孤独?
人这一生,难道不是孤独地生,孤独地死?只在愚蠢者才会让别人为他陪葬。
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这就是所谓的兄弟情,这就能摆脱人生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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