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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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千只飞鸟呼啸而过,周围一片嘈杂。然而就在下一刻,一切又归于宁静。五彩的阳光带着温暖的气息从窗外射进来,刚才的漆黑仿佛只是幻境。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小木屋,室内的陈设极其简单。
安风哀看到刚才差点被自己的银剑所刺到的睚眦此刻正乖乖跪在一个白袍的银发巫术身旁。它的眼神温顺如水,如同一条被驯服的狗。而那位巫师坐在藤椅上,安风哀从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看到了岁月滑过的痕迹。他的眼睛像是布满迷雾般弥蒙而深邃,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能够将睚眦驯服的巫师,一定不会普通。
“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差点伤了我的宠物。”巫师挑了挑眉,轻笑着说。可是采儿看到了他没有笑意的双眼,这感觉那样熟悉。她又看了看安风哀。
此刻安风哀正看着这位貌似平凡的老人,眼前竟有种恍惚而飘渺的感觉。他感觉到自己有些涣散的意识。
难道是摄心术?
可是这感觉却不是冰冷的,不是他所了解的中摄心术后的感觉,而是一种阳光散过的感觉。
“安风哀……”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采儿突然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顷刻间清醒过来,有些惊讶地发现那巫师平静如湖水的眼睛里荡起点点涟漪。
巫师挥了挥手,睚眦呜咽了一声便离开了房间。
“你叫安风哀?”他的目光扫过安风哀银色的长发和似曾相识的面容,然后死死地定在了那把还未收回的银剑上。
“是你?”他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他站起来向安风哀走去,“是你?你来找我了?”
安风哀想伸出银剑挡住他,却怎么也抬不起手。
一些模糊的画面被拼凑起来,记忆渐次复苏。
“虽然你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巫师……”雪妍的话回荡在他耳边。
他仿佛看到周围一片姹紫嫣红,然后是瞬间的风起云涌。他看到那个男人用力握紧了黑色羽毛,手指的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然后他听到了母亲的哀伤的声音,“你走吧。”
采儿看着安风哀脸上聚拢了忧伤的迷雾,氤氲朦胧。倏然间,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父亲。”
他嘴里吐出让采儿不可置信的这两个字,泪流满面。他曾以为自己是恨着父亲的。是他,让母亲那样难过,到最后被族人逐出雪域,没有了家。可是,在看到他的刹那,他明白了那不是恨,只是一种幽怨,多年来一直游移在他体内。即使在天神国,他努力地想要忘掉过去只去信仰义父时,那股幽怨也始终没有离开。现在,他看着父亲半白的长发被风吹得四处飘散,整个人好像憔悴了很多。当年翩然的姿态不在,只剩下一个萧疏的身影。
或许,他也有苦衷。虽然他抛弃了母亲和自己。
“果然是你,我的孩子。”银发巫师抱着安风哀,轻揉着他碎银闪烁的长发,潸然泪下。
“孩子,我找了你很久,甚至去了雪域,可是始终没有你的消息。我曾怀疑你不在这个世上了,可是有一种感觉让我相信,有一天你一定会出现在我面前的。”
他端起安风哀的脸,仔细地看着,仿佛要从里面读出他这些年来的所有经历。
“你一直在天神国?”他的脸上浮起一阵惊讶。
“是的,是摄政王断婴收留了我,还认我做义子。”
“这不可能。师弟从没有告诉我他收留了你。而且,断狸也从没有提过你。”
“师弟?断狸?莫非您就是小狸的师父莘氐?”在一旁的采儿一脸迷惑,她曾听说过小狸的师父叫莘氐,是断婴的师兄,一位极其强大的巫师。可是,莘氐竟然是安风哀的父亲,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过安风哀?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自从他接替师父的位置掌管幽秘密谷后,就一直隐居在这里,除了收下的几名徒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人们早已忘记当年名震天下的密谷巫师,只以为这片诡异浓密的深谷里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异兽。
直到日头沉沉地落下去,西方被渲得一片紫红的天际也逐渐沉入一片幕蓝时,安风哀才向莘氐讲完这些年在天神国的事情,包括有关采儿的。
莘氐低着头,沉思着什么。他的表情有些黯然,有些疑惑,有些难以置信。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挥了挥手,“你们先离开吧,会有人带你们去住处的。”

看着采儿和安风哀离开,莘氐走到窗前,看着无法望穿的苍穹。月亮依旧泛着轻盈透彻的微光,好像从未变过。
“可是却是变了啊!”他轻叹口气,喷薄的雾气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脸。
天上飘着雪,洋洋洒洒好似细细的盐,顽皮地滑过他挺拔英俊的脸。
这样的天气怎么会下雪,他抱怨着掌管天气的天神不该这样为难他。
他来自天神国东方最神秘也是除了神庙最让人向往的地方——幽秘密谷。这里有着全天神国最强大的巫师,他们精通各种咒语和幻语,所拥有的力量绝对可以抵得上千万人的军队。可是,巫师自上古以来就是被人唾弃的职业。
“天神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人存在于世界上?就那些鬼把戏?那是对神的亵渎。”每当提前巫师时,人们总会这么说。
所以,即使幽秘密谷有再强大的实力,也只能屈居在天神国的东方。即使人们那么想知道这个神秘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没有人敢多打听。
它就像是漂浮在沙漠里的海市蜃楼般虚幻,让人想接近却又不敢。没有人真正了解那里。
这是他第一次执行师父的任务。
师父要他去天神国的北部寻找一种草,一种存在于神话中可以救人命的草。
他的师父束赫虽然是当时最强的巫师,却一直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从他被祖师父收留在密谷时他便患有这病。每年年末的几天他都会全身疼痛,像是血液从血管中爆裂一样。祖师父说这病是与生俱来的,没有办法治,只能缓解。
在祖师父的调养下他也渐渐习惯了这病,并没有太在意。只是近几年来,病症仿佛越来越明显,他渐渐知道,有一天这病可能会夺走他的命。于是,他日夜占卜,想需求解决的办法。终于在一天夜里,他发现了当年天神们在天神国北部种下的一种神草,可以治他的病。
师父的病只有莘氐和另几个徒弟知道。而且师父只派了他去寻找神草。
因为他,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
他缓缓向前走着。已经到达天神国北部的边境了,再往前就是极北之地了。神草应该就在附近。
可是要怎么找?召唤术明显不会对神草起作用。那么,就只能边走边看了。
他顺着山坡一路向上,举着手杖念动咒语化开周围的雪,捕捉着周围的气息。
“你不喜欢雪么?”一个清脆却魅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伴着阵阵寒意。他的心颤动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见坡顶一片雪白。
一个女子正看着他,浅笑着,恍若谪仙。他仿佛听到她的微笑融化了那些带着寒意的雪,开成一朵朵纯白的木槿。
“为什么要化掉它们呢?我还以为所有人都喜欢雪。在我的家乡,有着终年不尽的大雪。那些飞扬飘散的像芦花一样的雪是我见过最美的景色。”她莞尔而笑,倾国倾城。
他几乎呆在那里,任由四散的风吹乱他银色的长发。
眼前这个惊艳魅人的女子不带一点人类的气息,是天神降临么?
“你是……?”过来半晌,他才开口。
“我叫雪姬,你呢?”
“我叫莘氐。”
他看到她轻轻挥了挥手,四周突然涌起温和的气息,飘散的雪渐渐停了。
“是你造的雪?”
“是啊,我好久都没有看到雪了,真的很怀念呢。听说这里只有冬天才会下雪,于是我就造了一场雪。可是怕破坏了天时,不敢把雪造大。没想到还是被你看见了。”
“能够造雪的…莫非你是…雪魅?”他脱口而出。那个被神遗弃于极北之地充满着魅惑的种族,一直被人类所遗忘,没想到竟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了。
雪姬的眼光黯了下来,轻声说:“我曾经是雪魅,可是现在不是了。”
她黯然神伤的眼神扯着他心口一阵阵的疼。那双眼睛背后,有太多的无奈和不舍。
幽秘密谷里最了不起的巫师莘氐就这样遇到了从雪域逃出的雪魅领主继承人雪姬。
如果所有的相遇都能看到最后的结果,那么在一切开启的起点,你愿意改变一切么?
还是不管有多少次轮回,你都会坚持你最初的选择。
只是那时他们还不知道。
一切都是未知,如同浩瀚宇宙中漂浮的尘埃,没有人会知道它下一秒的去向。
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一切,不论千年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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