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帝星现 将星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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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末年,周幽王沉湎酒色,荒废国事,百姓怨声载道。而周幽王行事荒唐,甚至为了博取美人褒姒的展颜一笑,不顾众臣劝阻,在骊山上把战时救急用的烽火点了起来。临近的诸侯看到烽火台上起了狼烟,以为犬戎打过来了,赶快带领兵马来救,却想不到是大王在找乐子,都气愤地带兵回去了,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烽火戏诸侯事件。等到犬戎当真打过来的时候,幽王再点燃烽火,诸侯却再不理会周幽王,结果幽王大败,带着美人褒姒和王室珍宝逃至骊山,最终还是逃不过被杀的命运,而美人褒姒的命运,是被杀还是被俘,也不得而知。后来犬戎攻破镐京,西周从此灭亡。后人形容女子容貌的“一笑倾国”典故就是出自于此。
公元前七七零年,也就是周幽王死后的第二年,周平王姬宜臼继位之后,鉴于京都镐京经历战火,残破不堪,又处于犬戎威胁之下,便东迁洛邑,东迁之后的周王朝就被史家称之为东周。东周时期又分为春秋、战国两个时期,其时周室已渐式微,大小诸侯割据一方,隐然自成势力,表面上仍以周天子为尊,事实上周天子已无法号令诸侯。只是周天子毕竟是诸侯名誉上的共主,哪个诸侯也不愿冒犯周王室,怕招来其他诸侯的围攻,因此周天子窝在洛邑一隅,夹在诸侯的斗争中倒也相安无事。
春秋时期是中国历史上最乱的时期之一,当时大大小小的诸侯国多达一百四十多个,而各诸侯国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争夺土地、人口,不断地爆发战争。司马迁曾出语形容春秋“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哪个诸侯国强大,就可以强迫其他诸侯国承认自己的霸主地位,先后称霸的五个诸侯分别是齐桓公、宋襄公、晋文公、秦穆公和楚庄王,史称春秋五霸。
公元前四七六年,中国进入战国时期。历经两百余年的战乱动荡,在不断的兼并和消灭中,剩下的大国有秦、楚、齐、燕、韩、赵、魏。而这个时段,则被后人称之为战国七雄。
而本文所讲的故事,便是发生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战国乱世。
公元前二五九年,赵国邯郸。
此时的赵国刚经历了长平之战,举国四十万兵士于是役中被秦国战将白起尽数坑杀于长平。赵国自颠峰时期的强盛跌落谷底,国力一蹶不振,国中人丁单薄,只怕就算学当年越王勾践“十年生聚,十年教训”那样休养生息,也未必能回复赵国颠峰时期的强盛,何况秦国也不给赵国喘气的机会,接二连三的派兵攻打赵国,若非山东各国不愿看着秦国灭赵,派兵来援,赵国离亡国也不远了。
夜幕降临,此刻邯郸城中街道行人冷清,街上的店铺酒楼也早早地关上了大门,只有三两户人家灯火寥寥。秦军已攻至邯郸城下,全城的男丁凡是十三岁以上,都已被派去守城。
一户人家的院内,屋内隐约闪烁着灯火,映在窗户上明灭不定,里面传来阵阵痛苦的呻吟之声。
一对中年夫妇神色焦虑地在屋外守侯,那中年汉子大概五十多岁,脸上带着焦急神情,不停地在院中来回踱步,口中念叨着“咋还没生出来呢?”
妇人也是心中焦急,瞪他一眼道:“你就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晃得我心烦。你急也是没用。”
中年汉子停下脚步道:“怎么能不急呢,这到底是志儿遗下来的骨肉……”忽然住口叹了一口气。
妇人听他说话,也想起了在战乱中死去的爱子,忽然就眼圈一红。
中年汉子见妻子如此模样,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哄道:“志儿虽然去了,好歹儿媳妇也给我们赵家留了后,今后我们好好把志儿的骨肉带大**也就是了。你说生男好还是生女好?”他怕妻子想起亡故的儿子伤心,便故意提问题分散妻子的注意力。
妇人语气哽噎道:“生女的倒也罢了,若是生了个男的,只怕长大了又被征往沙场……”
中年汉子想了一想,道:“不论是生男还是生女,我们都带他到远离赵国的地方去住就是了。”
妇人道:“你说的倒是轻巧,怕是我们没走出邯郸就被乱军杀死了。就是我们走得出赵国,又能去哪里呢?天下哪个地方没有战乱?”
中年汉子怔了一下,搔首道:“倒也有道理……要不我们带他躲进深山里住好了。”
妇人横他一眼道:“你倒想得好,深山里即使没有强盗也有豺狼老虎吧,就算没有,我们也不能在深山里住一辈子啊。”
中年汉子待欲再说,忽然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啼划破夜空。妇人也顾不上与丈夫说话,连忙闯进房中,便听到房内接生婆欣喜的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生了个男丁。”
中年汉子也甚是激动,在房门外高声道:“抱来我看看!抱来我看看!”却听到房内二人忽然同时“啊”地一声惊呼,心中一紧,连忙破门而入,正好看见妻子怀里抱着的婴孩额上血红之光大盛,亮光似乎要破开房顶,冲入天际。
中年汉子怔了一怔,连忙自接生婆手中接过婴孩。婴孩在襁褓中很不安分地扭动着,啼哭一声响过一声。一片红光却始终包裹着婴孩,半晌才消褪。
这时接生婆回过神来,连忙道:“哎呀不得了,老妇为人家接生这么多次以来从没见过一次像小公子这样一出世便天降异象的。这位小公子将来肯定是人中龙凤,非富则贵。”
躺在床上的年轻女子大汗淋漓,脸色苍白,疲惫的脸色却掩盖不住初为人母的喜悦,柔声道:“让我看看孩儿……”
妇人也回过神来,从中年汉子手中抱过婴孩,递给儿媳妇。年轻女子小心地接过还在大哭的婴孩,脸上露出慈爱的神色。
中年汉子面露欣慰之色,正准备退出房间,却发现门口突兀多出一条影子,抬眼望去,一个全身上下包裹在黑衣里的人正站在门外,连面庞也被黑部包裹住,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眸子,竟似与院子里的夜色融在一起。
中年汉子甚是惊骇,高声道:“你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进来的?”房内其余数人听到他的叫喝,都顺着他的目光往房门口望来。
那黑衣人也不看他一眼,举脚踏进房来,扫了众人一眼,最后定在榻上那年轻女子手中抱着的婴孩身上。那年轻女子似乎感觉到黑衣人注视着自己怀中的婴孩,不由把婴孩抱得紧了一些。
这时黑衣人走进房来,众人才发觉黑衣人右手还提着一口明晃晃的长剑,不由紧张起来。中年汉子连忙上前陪好话道:“这位……这位侠士深夜到访,原谅小老冒昧……不知侠士是否短了盘缠,小老大可资助一二。”他以为黑衣人是入屋行劫的强盗,是以希望破财挡灾。
黑衣人瞧也不瞧他一眼,径直走到床边,冷冷地瞧了年轻女子一眼,忽然开口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把婴孩给我。”赫然是女子声音,这名手持长剑的黑衣人竟也是名妙龄女子。
众人听得黑衣人说出的话语,也呆了一呆,不明白她要这婴孩来干什么。婴孩的母亲也怔了一怔,下意识地抱紧手中的婴孩。中年汉子连忙道:“侠士您是不是搞错了……”
黑衣女子仍然是眼睛盯着年轻女子道:“我再说一次,把你手中的婴孩给我。”
年轻女子身边的妇人回过神来,恼怒道:“你胡说什么!这是我赵家的骨肉……”话音未落,忽然寒光一闪,那妇人到口的话便说不出来,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下,显是没了气息。而妇人颈部迸出的鲜血飞溅到旁边那年轻女子的身上,连她怀中的婴孩也溅了一脸。
那年轻女子表情惊恐,抱着婴孩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发抖,似乎全身失去了力气。而一旁的接生婆则吓得呆了,那中年汉子也表情僵硬不能接受爱妻已然死去的事实。
一瞬间房内静得只听见婴孩的啼哭声,黑衣女子仍一步一步向抱着婴孩的年轻女子走过去。中年汉子额上青筋暴起,忽然惊天动地的一声长嚎:“你还我妻子命来!我与你拼了……”直向黑衣女子的背后冲去。
黑衣女子眉头一皱,竟似背后也长了眼睛,长剑往后一撩,便精准地刺进中年汉子的心窝。中年汉子闷哼一声,无限留恋地望了地上爱妻的尸首一眼,也倒了下去,

接生婆惊叫一声,两脚一软便瘫倒在地上。黑衣女子抽出长剑,任由剑上的血迹顺着剑尖向地上滴落,慢慢向那年轻女子走去。那年轻女子惊恐地想向后退去,却靠在墙上无法再后退,口中不停说道:“不要伤我孩儿,求求你……”手中仍紧紧抱着婴孩。
黑衣女子摇头道:“我不会伤害你的孩儿……”忽然剑光一闪,年轻女子向后倒去,一双无神的眸子紧紧盯着屋顶,似乎想透过屋顶看到苍穹。她抱着婴孩的双手也松了开来,鲜血自她双手流下,把婴孩的襁褓染得通红。
黑衣女子才平静地对年轻女子的尸体道:“但是你,必须死。”上前抱起还在啼哭的的婴孩,一双冰冷的眸子凝视着襁褓中的婴孩。而婴孩还在号哭不止,丝毫不知道自己顷刻之间人生已遭逢大变。
这时接生婆早回过神来,拖着软倒的腿爬出庭院想逃脱性命。黑衣女子左手抱了婴孩,右手提着还在滴血的剑,一个闪身便到了接生婆面前,冷冷地盯着她看。接生婆全身颤抖,连连磕头道:“女侠,女王,你饶了我罢,我不会说出去的。”长剑挥落,接生婆连哼也来不及哼一声也倒在血泊之中,黑衣女子凝望着剑上残留的血痕,低声吐出一句话:“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这时庭院之内,只余黑衣女子一人,那她怀里的婴孩也不再啼哭。黑衣女子静静伫立在庭院之中,默然望着怀里的婴孩,婴孩小脸上还留着血迹,却似乎哭得累了,慢慢入睡。幽淡的月光洒在庭院中,照得屋内屋外,便如人间炼狱一般。
赵国王宫。
宣成殿内,一片丝竹之乐,国君孝成王正在大宴群臣。
孝成王怀里正搂着一名容貌姣好的妃子饮酒作乐,忽然殿下一名官吏出列拜道:“臣有一天大喜讯启奏大王。”
孝成王正了正身子,颇感兴趣地道:“哦?卿家有何喜讯告知孤王?”
“近日微臣夜观天象,竟发觉大赵境内升起一颗耀眼明星,泛出红光,隐隐有帝王之气。臣推算,此必是帝星降世之兆,主大赵他日必定可以一统乱世,成就帝业!”
孝成王砰的一声摔碎了手中酒杯,脸色铁青,推开怀中妃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殿下那人道:“大胆!尔胆敢在孤王面前妖言惑众!什么帝星降世、一统乱世!孤王才是赵国国君!”乐声戈然而止。
端坐两侧的文武大臣纷纷站立起来拱手道:“我王息怒!”
而大殿中间那名官吏本来想奉承孝成王几句,哪里想到马屁拍在马脖子上,吓得两腿发抖,连忙跪下道:“罪臣该死!罪臣该死!”
孝成王嫌恶地盯了他一眼,挥手道:“很好!既然你自己也说你该死,孤王今日便赐你一死。来人!拖出宫外斩首示众!”
那人吓得面无人色,如捣蒜般拼命磕头道:“罪臣该死……不,大王饶命……”早有殿上侍从上前强行扯起,往殿外拖出。
孝成王重又坐下道:“再有人敢妖言惑众,下场便是如此!”
满殿文武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皆默然。
孝成王大声呼喝乐师继续奏乐,却毕竟心里不甚舒服,便唤过一名近侍吩咐道:“孤王令你,将邯郸城内这三日出世的婴孩统统给孤王召入宫中。”那名近侍怔了一下,面露为难神色。
殿下一名年长的武将匆忙出列奏道:“大王!此事万万不可!”
孝成王眯缝着眼打量那名武将一眼,道:“孤王处事有何不可,廉颇你说来听听。”
廉颇高声道:“大王对惑众之言何必耿耿于怀,如今秦军攻至邯郸城下,形势危急。而国中又人丁单薄,若大王再行这荒诞之事,难免动摇民心,后果堪虞。臣恳请大王三思!”言毕跪了下来,廉颇身后的一众大臣也纷纷跪地奏道:“臣等恳请大王三思!”
孝成王怒道:“你等……”眼神闪烁,忽然语气平缓下来,笑着说道:“廉卿家误会孤王意思了,孤王又怎会听信那妖异邪道的一派胡言。孤王就是想及我赵国目前人丁单薄,才对那些初生婴孩爱护有加,绝无他意。”
便有大臣奉承道:“大王亲善爱民,实乃我大赵百姓之福!”
廉颇心中长叹,也不愿多说,奏道:“如果大王没有别的事,臣请告退,去巡察一下邯郸的城防。”
孝成王望着廉颇退出大殿的背影,脸色阴冷下来。
秦国都城咸阳。
王宫大殿内一片肃穆气象,秦国国君端坐殿上,一脸沉静之色阅览案上奏折,具是有关秦军围攻邯郸失利的消息。秦王阅罢闭上双目,手指在案上轻扣。半晌张开虎目,犀利的眼神盯在殿下一名小吏身上,开口道:“你这次去见武安君,他怎么说?”
殿下小吏拜伏在地,道:“武安君要小臣跟大王说,倘若昔日长平之战过后马上乘胜追击的话,或可一鼓作气打下邯郸,灭掉赵国。而如今时机已过,赵国已做好防御准备,再想攻打邯郸就很难了,况且山东各国也不会坐视赵国被灭,必定救援。武安君说请大王为秦国着想,收回成命……”
“啪!”秦王忽然拍案而起,却一句话也不说。
那小吏吓得立刻闭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秦王脸色不善,目光扫向满殿群臣,沉声道:“孤王要做的事从来都不会改变。”又冷冷的道:“白起自恃军功,屡次抗命,是否当真不把我这个国君放在眼内了?”
满殿文武哪敢在这个时候捋虎须?一个个沉默不语。
秦王思索半晌道:“王龁听令,孤王命你即日增兵十万前往围攻邯郸,务必要把邯郸拿下,如办不到,提头来见!”
殿下便有一员武将出列道:“末将领命!”
秦王冷然道:“白起你以为大秦除你以外当真无人为将?他日邯郸城破之日,孤王便要好好羞辱你一番!”
太乙山,玄天崖,玄天宫。
庭院中站立着一名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此刻他心有所感,怔怔地望着满天繁星出神。
这时从内厅走出一名少年,看到老者目不转睛地望着天际,不由也转过头顺着老者的目光向天上望去,却只见满天的繁星不住的闪动,直把眼睛都看花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少年疑惑地问道:“太师父,星星有什么好看?”
那老者收回望向天际的目光,看了一眼少年,笑道:“昊儿,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啊?”
那名唤昊儿的少年调皮笑道:“太师父你不也一样没睡吗?”
那老者低低地嗯了一声,又把目光投向天上璀璨的星空,道:“太师父睡不着,所以起来夜观天象。”
少年疑惑地道:“天象?那太师父看出什么了吗?”
老者叹了一口气,道:“不知为何,日渐兴盛的秦国星图中,将星晦暗不明,隐隐有坠落之象;而近年惨败的赵国星图内,竟升起一颗斗大的帝星,却委实令人费解。”
少年听得云里雾里,忙问道:“什么将星帝星?那是什么?”
老者沉吟一下,解释道:“将星者……我想应该是指秦国的武安君白起……”
少年咋舌道:“就是那个在长平之战中杀了四十万赵军的杀人狂魔白起啊。”
老者怔了怔,想道:“杀人狂魔……唔,这个外号倒也适合他。”
少年又问道:“那么帝星的意思是不是说赵国出了一个要做称帝的人?但我看赵国现在被秦国围攻,马上就要灭国了呀。”
老者沉思道:“根据我占的卦象显示,赵国虽弱,却气数未尽,眼下还不至于要灭国。只是我也不明白,这帝星为何会显现在赵国……”
少年颇有些不信的神色,又问道:“那帝星出现是不是表示天下很快要统一了?”
老者笑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也。”
少年低声咕哝道:“老说天机不可泄露什么的,难怪别人叫你天机老人。”
老者也不以为意,道:“夜深了,快睡吧。”
少年嗯了一声,回房睡去了。
老者也转身步入内厅,却又停了一下,遥忘天际叹道:“这天下纷纷扰扰数百年的局面,终究要到头了么……只是这帝星隐隐呈现冲天煞气,恐怕非天下黎民百姓之福啊……”又苦笑道:“天道玄远,岂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窥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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