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第二章 散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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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萝纱身上属于魔族的那一部分血统开始觉醒,心性似乎日渐变得淡漠,情感也越来越难以受外界牵动。渐渐地,与人交往时只是按著“萝纱该有的样子”,让自己做出合宜的反应,而真正的心灵,却像是隔著透明而冰冷厚重的冰墙静静旁观一切。
刚开始时,她也为这个陌生的自己而羞惭惶恐,幸而当时有维洛雷姆在身边帮助,艾里虽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却还是以温柔宽容的态度对待自己,心才渐渐宽了下来。而在习惯之后,便开始发现这样的生活也自有其乐趣。
抽离出一段距离看待发生在身周的一切,自然而然地便会以单纯的旁观者心态来揣摩人的心理,更加清晰地分析判断事情。
久而久之,她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能透彻地掌握人的心理和控制局势。而既然情绪很难受外界牵动,就更谈不上会不会被对方的气势魄力什么的所压倒了。
一股复杂的滋味在她心头流转著。当初让萝纱烦恼不已的事,应用于现在这样的场合,竟是再合适不过,不,这种特质不仅可以在这种场合发挥,只要有心应用的话,它应该也能让“圣女”成为一个不错的领导者,带领黑旗军继续生存下去。
而眼下该怎么做,萝纱已经心里有数。
如果能展示出凌驾于人的统御能力来说服这些使臣,不仅那些怒气冲冲的使臣们的怒火会被安抚下来,想趁机敲黑旗军竹杠的人知道黑旗军仍是不容轻侮,也不敢再兴风作浪,而那些怀疑黑旗军未来走向的人也会知道,就算没有了圣剑士,黑旗军仍将会是南方举足轻重的一股力量,便也没有理由再去阻挠。
同时,要稳定突然失去首领的黑旗军的军心,自己同样也必须显示出足以支撑黑旗军的能力!
当使臣们回复了自制力,停止责问萝纱,直接便要拂袖离去。抓紧这声浪平息而使臣尚未离去的这片刻空隙,萝纱又开口了。
“请问,各位来到亚布尔所背负的使命是什么?”
众使臣没人理会她,各自率众行往萝纱等人身边,要绕过他们走向大厅出口。萝纱静立不动,垂眼斜瞥著从旁而过的众使臣。
“如果臣子的所作所为已经危及到了国家的兴亡,这样的臣子还是死了对他们的国家比较有利吧?”
仍旧是平和自若的语气,也依旧是气死人不偿命的暗讽。
“圣女殿下!请注意你的言词!!”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们在危害自己的国家!?”
“我要求你为污辱我忠诚之心的行为道歉!”
勉强压下的怒火再度被撩拨旺盛,几个气盛的使臣按捺不住,纷纷回身喝问。其他的使臣也停下脚步观察事态。
黑旗军战士们不由再度紧绷了心弦,同时又微微松了口气。他们明白若是使臣们走出这里,联盟会谈就算彻底玩完,虽然方式可议,但萝纱的话总算是成功阻住了使臣们的脚步。
萝纱知道使臣们的火气差不多到了极限,不好再撩拨下去,便开始直截了当地倾倒出她要说的话。
“我们之所以不公开凯曼将有炮击会场行动的消息,正是因为会谈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如果大家知道有危险,恐怕更是要返回各自的国家。就算事情解决后,还能再次召开会谈,这之间也必定得耗费掉不少的时间。各位以为,我们还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等吗?”
她的目光冷锐似冰,冷冷扫视在场的大臣们。
“所以,我们明知黑旗军在亚布尔实力薄弱,仍是试图由我们自己不引人注意地解决此事。当时身在会场的各位在此次事件中,确实面临著一定风险。但是,为了阻止凯曼的行动而四处奔走,直接与他们交手对抗的我们,所承受的危险恐怕并不比各位少吧?圣剑士……圣剑士他,也因为此事而失踪……”
这段话,萝纱说得抑扬顿挫,情感起伏,提到艾里时更是让话声隐约透出哽咽之意。
不过,她虽确实因艾里的失踪而伤怀,却不可能让私人情绪在这个将决定黑旗军命运的时刻跑出来干扰。最后一句**些许哭腔,实是为了制造效果──先前惹毛了这些使臣,现在适当提醒他们一下“我们比你们更惨”,骗点同情,对消解对方的怒火应该相当有效。
“我们这么做,无非是希望能促成这次会谈顺利取得成果。而各位大臣也是为了协商联盟之事,才会聚集到这里吧?”故意清了清喉咙,彷彿是强压下心头波动,萝纱继续道。
“可是,这大半个月的会谈进展如何,大家应该都非常清楚。个中的原因,相信也不用我多说。如果联盟之事不成,各自孤立甚至互扯后腿的南方众国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步入中部国家的后尘,一一沦入凯曼手中!而各位使臣自来到亚布尔后,都做了些什么呢?”
回想起这十多天来的事,一些使臣若有所悟,现出几许愧色。
大部分使臣的情况都是大同小异。在前来亚布尔之前,实力较强的国家的国主们多半都交待使臣在商议盟约的同时,尽量给本国争取到更有利的地位,更多的利益。
而本来不少南方国家历史上难免就有些宿怨,凯曼入侵后又受影响而激化了许多,谈判时再多了利益为诱因,在会谈时引发的矛盾的火爆程度还要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没有人能控制得住局势。到得后来,会议甚至沦为了脾气不够沉稳的使臣们意气之争的场所,自然难以取得任何成果。
现在迎头被萝纱这么毫不客气地一顿痛斥,他们猛然回想起离开自己国家时主君的交待,虽是希望能为本国多争取些利益,前提却是要缔结成同盟盟约。反省这些天来自己的作为,确实是有些被意气之争冲昏头,本末倒置了。
而在自省之余,众人亦有些奇怪。在场的大臣们多半都是三十岁以上的中壮年人,不少人的年纪算是圣女的父执辈,有几个甚至看著像是她爷爷辈了。一群大男人听这么一个年轻女孩劈里啪啦地一顿教训,却奇异地没有人感到羞恼。
萝纱虽只是端立不动,不过说到激昂处身躯微晃,轻柔飘逸的白衣随之轻轻飘飞,莹玉般的面容肃穆沉凝,真有如天人一般的风范,令在场众人的心不由得被她牵引而去,浑然忘了她其实比在场的大多数人年幼。
“就在大家为了多为本国谋得一些利益而争吵不休的时候,凯曼时时刻刻都在加紧准备将大陆南部也纳入他们的囊中!这次的炮击事件虽和我黑旗军牵连较大,但同样也是凯曼为了破坏南方联盟而采取的行动。如果这次会谈不能结下盟约,恐怕再没多久,凯曼大军就要发动真正的大举进攻了。”
从她口中说出的言词虽如刀般犀利地戳入人心,然而众大臣们望见她此刻面上神情,被戳到痛处的愤怒却奇异地被平抚下了。因为她给人的感觉像是置身事外,并不是在指责什么,只是单纯地陈述事实罢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什么是小利,什么是大局,我想大家应该都很清楚。我要说的,只有这些了。”
说完这句话,萝纱的口气忽地变得谦和有礼:“不管怎么说,昨日我们的行动,确实给大家带来了危险。虽然事情如果重来一遍,我们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但还是应该由我代表黑旗军,在这里向大家表示深深的歉意。”
她向聚拢在厅门一带的众大臣深深一躬身,又道:“至于联盟会谈是否要继续下去,还请各位大人慎重考虑。”
众大臣相互看看,发现彼此原本指向黑旗军的怒火都消退得差不多了。萝纱的话如一盆凉水兜头淋下,让他们清醒过来。分清了事情轻重,出于愤怒以及想著趁机敲竹杠而刁难黑旗军的人,此时都不想再因小失大。萝纱最后的道歉也给他们找好了台阶下,至此再没有反对黑旗军的理由。
至于那些质疑黑旗军前景的人,亦折服于圣女此刻所展现的手腕和大将之风。他们开始相信,就算失去了圣剑士,黑旗军也不会就此衰亡。那么,没有必要执意惹上黑旗军成为自己的敌人吧?
至此,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化作一片平和。萝纱已经摆出了较低的姿态,使臣们便顺势下台,各自说了一段场面话表示黑旗军虽有错失,也还是当以大局为重云云。退出会谈之事,再没有人提起。
目送著使臣们陆续折回会场,萝纱这才由衷地松出一口大气。这时,衣裙下的双腿终于难以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几乎要坐倒在地。她才知道刚刚的自己面上虽从容,实则紧张得要命。
身旁的维洛雷姆察觉到她的虚软,一边不著痕迹地轻扶了她一把,让她稳住身子,一边随口道:“看来今后的会谈,应该会比较顺利了吧!”
这些使臣们经过此事,会谈时想必会对贪欲和冲动有所收敛,应该过不了太久就会取得进展了。
萝纱回以一个感激的笑容:“希望如此吧!”
“做得漂亮!”维洛雷姆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萝纱不但一举平复了使臣们对黑旗军的怒气,更令他们调整心态促成会谈顺利进行。虽然昨日送她回来时看她的神态,已感觉到她对今天的事有所准备,却也没有料到她能做到这种程度。原本还想要不要替她出头斡旋,看来根本用不著自己出马了。
本还待说些什么,看到萝纱面上并没有什么喜悦得意之色,反而浮现淡淡的悒郁,维洛雷姆轻轻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萝纱摇摇头。看看大部分代表都已经进入了会场,她也向厅内行去。
走了几步,在维洛雷姆以为她无意多说时,她幽然道:“只是想到我刚才承受的压力,过去都一直是艾里在负担,他却从没有说过什么。就是近来,我明明察觉到他因为光炮造成的杀戮而有心结,虽然心里也曾想过为他做些什么,却还是习惯依赖他,一直没有真正去做什么……”
“萝纱……”维洛雷姆欲言又止。
“如果之前我们有开导他,让他不至于因为光炮而背上那么沉重的心理负担,或许昨天他就不会拼著自己的生命去挡住光炮的炮击。”
“萝纱……”维洛雷姆再次尝试开口。
“直到现在他不在了,我才懂得反省过去。只是已经太迟了。再怎么做,也没有办法挽回他……”
“呃,我从刚才就想说了。”维洛雷姆终于强行插口打断萝纱的自责:“说什么‘过去’,什么‘不在了’,什么‘挽回’的,艾里那家伙好像还没死吧?”
萝纱错愕地抬眼望著他,愣了一阵笑了起来,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头:“是呢!我在说什么啊!艾里又没有死。”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她整个人的精神已经重新振奋起来。接下来的谈判,还是一场必须由自己一个人去打的硬仗呢!
过去确实有种种令人懊悔的地方,但追悔无益。至少要做到让艾里回来后看到的,还是原先那生气勃勃的黑旗军。

见萝纱恢复了活力,维洛雷姆放下心,跟随萝纱身边一同步入会场。忽然想起,自己此刻所占据的位置原本是属于艾里的,却不知艾里现在的情况究竟怎样?
“……喂,醒醒!”
别吵。
“快醒醒!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耗啊!”
吵死了!
从虚无中浮现的第一个意识,是洒在身上的暖洋洋的阳光。紧闭的眼皮被映得一片明亮,或许是太温暖舒服了,艾里只觉得四肢百骸都提不起劲,懒懒地不想动弹。可惜一直有个声音在耳边吵闹。
“喂!怎样也该醒过来了吧?我明明已经用愈伤魔法治好你的伤了啊!”
不想理会这声音,艾里只想就这么一直什么都不想地躺著。不过一股突然灌入口中的冷水,呛得他不得不回复意识。
“唔……咳!咳!咳!”
艾里呛咳著抹去口边喷出的水液。虽然呛得厉害,乾渴的喉咙喝过水还是舒服了许多。只是身子仍旧虚软,感觉像是一团提不起来的面团。他勉力坐起身来,抬头望见一个粗壮汉子正俯视著自己,手中提著一个牛皮水壶。看来刚才的水就是他喂自己喝的。
那汉子见他醒转,问道:“喂,你是什么人啊?昨天在那个荒宅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什么人?
艾里抬起一只手挡住直射眼睛的阳光,低头默想。
昏乱的意识逐一回笼,他想起来自己是艾里,想起自己是黑旗军的首领兼圣剑士……因为光炮之事而滋生的懊悔和迷惑,也在同时如毒蛇一般再度紧紧缠绕上心头。
当初决定创立黑旗军,便是为了能摒除外力的压迫,可以随自己心意来生活。而讽刺的是,当收到维洛雷姆带来了光炮被夺的消息,他才猛然醒悟到自己在得到黑旗军力量的同时,也将对等的责任揽上了身。
身为黑旗军首领一天,便不能只凭个人的好恶而行动。而这个重担一旦背上了,就不是说抛就能抛下的。
在以身阻挡光炮发射的那一瞬,虽说是为了保护城中民众不受害而迫不得已采取的行动,其实他心底隐隐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当时自己可以有两种选择,一是坐视部分亚布尔城民死伤,以第一时间制服哈尔曼等人,夺回光炮;一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保住无辜城民安全,同时阻止哈尔曼的行动,摧毁光炮。
虽然平时被大家开玩笑叫作“二剩”,但自己很清楚现在的黑旗军如果没有圣剑士便可能轻易覆亡。如果自己真的能完全以责任为重,当时便该采取第一种行动,也保住自己的生命。
可以预料,如果这么做的话,自己这一生恐怕都将受良知的谴责,同时也意味著未来还可能要继续面临更多的困难艰险。对于战斗理由已经变得暧昧不清的自己来说,活下去比用死亡结束一切更辛苦许多。
不过情势紧迫下无法详加权衡思量,内心深处重视人命的天性便占了上风,令自己做出了牺牲自己的选择。以安心的死亡代替将来要面临的深切自责和更多两难的艰难抉择,这算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
但是,自己居然没有就这么死去。
在地狱门口打了个转,却又兜了回来捡回一条命,这该算是件好事吧!不过,这也令本以为可以因死亡而永远回避的难题,重新摆回了面前。今后要往什么方向走?要如何面对越来越违背自己本性的黑旗军首领的责任?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啊……
艾里呆呆坐著不动,眼神空洞而没有焦距,实在不像一个刚刚死里逃生回来的人的神情。而他心中也确实并没有多少欢喜,就连接下来该做什么都懒懒的不想去想。或许这流落在外,还没有回到黑旗军同伴那里的短暂时间,是最后可以放纵自己不去理会什么责任的时间了。
“喂,兄弟?”
一声迟疑的话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那汉子等了一会儿不见艾里报出姓名,又看他的神色一片茫然,突然惊吓地跳起来:“千万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就赖著要我照顾啊!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救了你一命而已!”故事小说里失忆之类情节可太多了,不会衰到真的碰上这种麻烦事吧!?
艾里一愣,回神勉强笑道:“啊……不是。”一开腔才发现嗓子哑得不像样,像是大喊大叫过一场。
他咳了几声,整了整嗓子才嘶哑地继续说道:“我只是想一些事想出神了。对不起。”
打量了一下周围,他发现自己身在一片荒草坡上。顺著延绵而下的山势望去,可以看到一座四四方方的城池,环绕著护城河,城墙高厚,像是一个要塞。亚布尔城是商业大都,接通的道路四通八达。
艾里一眼就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亚布尔。而亚布尔地区的其他城市受亚布尔影响颇大,建筑风格都偏向华丽堂皇,和下方这个城市大相迳庭,这里应也不属亚布尔地区。
看天色已经是下午了。从昨天傍晚自己出事到现在,差不多过了将近一天。从爆炸时的光景看,可以确定光炮已经被爆炸摧毁,哈尔曼之事的善后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要给参加会谈的使臣们做个交待,可能有些麻烦,而且萝纱他们也不知担心成什么样了,还是尽早回去的好。
能属于自己的时间,终究还是不多。艾里微微一叹,开始考虑回去的事。不知道这里的确切方位,再加上自己混乱的方向感,如果没有人能帮忙的话,想必回程会是一段艰巨的路途……
他向那自醒来后便在自己身边的汉子问道:“请问这里是哪里?呃……我怎么会和你一起到这里来的?”
“昨天遇见你时,你好像是昏迷的,难怪不记得。”那男人笑道:“我叫伊萨姆,不过说不说名字也没差啦,反正我们以前互不相识,待会儿就分道扬镳了,以后也不会有什么瓜葛。昨天我路经亚布尔城一座荒宅附近时,听到你的惨叫声。过去一看,便发现一个狠毒女人正在用魔法折磨你。我看不顺眼,就把你从她手下抢过来了。”
他像是要准备离开了,一边收拾包裹,一边嘀咕:“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招惹上那个凶悍的女魔法师啦!那女人实在不是好惹的角色,话都没说一句,就直接拿闪电轰人!要是我手脚慢一点,现在恐怕就和你差不多下场了。”
狠毒女人?折磨?艾里听得一头雾水。昨天自己不是在阻止哈尔曼时,被光炮轰击才失去意识的吗?这人的话怎么和之前的情节一点都衔接不上?
愣了一阵,他突然回想起昏迷的间隙好像见过萝纱,还问过她几句话,也依稀记得从她手掌传入的怪异力量……那时正因为许多股魔法能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而痛苦不堪,而从萝纱那里传来的怪异力量一进入身体,就如烈火燃纸般,迅速瓦解销蚀掉体内一切与它接触的力量,在体内捣乱的魔法能量被迅速削弱。
可是,才刚觉得轻松些,那怪异力量所到处又生出另一种不同先前的销骨蚀髓的剧痛,痛得自己后来的意识七零八落……
艾里突地张口结舌。对照这自称救了自己的男人的话,难道这人口中的女人就是萝纱?萝纱折磨自己,而他见义勇为地出手相救!?……不会吧?萝纱那时候应该是在为自己治伤的啊!
虽然还不是很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已经可以确定其中必定闹出了个大乌龙。而另一边喋喋不休的伊萨姆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走题,忙把话头转了回来。
“……不过你放心,我虽然打不过那女人,她飞得却没我快。我把她甩掉后,又带著你飞了大半天。”托著下巴估算了一下,他接著道:“这里差不多是拉夏的边境吧!已经离亚布尔很远了,应该不会再有人能来找你麻烦。你身上的伤,我用愈伤魔法也给你治好大半,只剩下一些皮肉外伤还没那么快完全愈合,应该没有大碍。”
听他这么说,艾里看看自己身上,发现一身衣物虽然被那场爆炸给炸得破破烂烂,只能勉强蔽体而已,不过身上的外伤倒不算太多,不怎么痛了。深吸口气按按胸部,爆炸冲击造成的内伤似乎也好了七七八八。
然而在这些之外,身体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醒来这么会儿了,身子还是像被梦魇住般软绵绵的提不上劲,真有些奇怪。
忽地发觉右手握著个硬物,抬手一看,却是短短一截剑柄。剑身只剩下寸许,断口参差不平,像是被巨大力量硬生生震碎的。
迟疑了一下,他终于确定这柄断剑就是裂天剑。想来是用裂天剑**那光团时,爆炸的威力将剑身震得粉碎。而自己在昏迷时依旧紧握住它,把它带到了这里还没放手。
见十几年来与自己朝夕相伴的裂天剑毁于一旦,艾里心中不免有几分感伤。而想到千锤百炼的裂天剑也承受不住那场爆炸的威力而碎裂,自己能保住性命已是幸运之至,身体有些不大舒服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伊萨姆看自己救下的这人似乎很喜欢发呆,一醒来时发呆,现在没说几句话又看著手中断剑发呆,便觉得有些没趣,不想再多说什么。他加快收拾好东西,将包袱甩上肩,拍拍**上的灰尘,便要准备走人。
临走,他回身跟艾里招呼道:“看你的兵器和打扮,应该是懂得武技的人。既然伤已经没大碍,一个人上路没问题吧?我自己还有事要赶路,先走一步了。”
“呃,多谢了。”艾里回过神,向他道谢。虽然其中应有不小的误会,伊萨姆总是出于好心来“相救”的,还帮自己治了伤,理当向他道声谢。
“不知你想往哪里去?”他一边随口问伊萨姆,一边站起身来握拳运力,试试力量究竟恢复得如何。
一开始运力,全身筋脉忽然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烈刺痛,令他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这应该是因为经脉在爆炸中遭到冲入体内的魔法能量冲撞而受到了伤害。好在这股疼痛并不是不可忍受的。艾里努力忽略掉它,试图将真力运往自己的双手以检查自己恢复的程度。
一旁的伊萨姆豪爽地挥挥手:“不用介意啦!我们本来素不相识,现在能在一起说话也算是有缘,我也就不瞒你了……”
艾里本是带著笑听他说话,忽地脸色一变。并不是伊萨姆的话有什么不对,而是……一运力之下,发现体内竟是空空如也,全无力量可运!?
一时间,他以为自己伤势未愈,感觉有误,然而一再运力,仍是毫无所得。大惊之下,他试著探寻体内的情况。原本总是如江河般流动著充沛真力的筋络气脉,现在却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了乾涸的河床!二十多年来修行而得的真力,对武人来说至关重要的力量,竟然烟消雪融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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