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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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丽的霞光渐渐敛去,天空化为明亮的蓝白色。亚布尔又迎来了新的一日。
而城中,新的波澜亦随之开始掀起。
举行联盟会谈的会场前,一群黑旗军侍卫如往日一样护送首领前来参加今日的会议。只是若是仔细去看,便会发现些许不同于往常之处。不仅战士们的神色隐隐透著忧虑沉重,就连他们所护送的人也不同于以往了。
黑旗军一方向来是由圣剑士和圣女共同代表,联袂出席会谈的,而今日的队伍中却只剩圣女而不见圣剑士。取代圣剑士的位置走在圣女身侧的,是一个之前城民们都没有见过的灰眸流浪艺人打扮的俊挺男人。圣女面上亦不复往日的轻快,而是令人陌生的端肃之色。
城中对政局变化有所关心的人,都很难不留意到这个变化。黑旗军一行人沿路行来,也不知接收到多少好奇臆测的目光,不时还可看到路边街角处的人们窃窃私语。而萝纱却对一切都视而不见。肩背紧绷,腰杆挺直,头颅微微向上扬起,今日的她,仿佛是一个正凛然奔赴战场的女战士,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不复往日轻快明朗,而多了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威仪之感。
随行的侍卫们亦察觉到了圣女今日似乎有异于常。不过今天的情况本就非同寻常。首领失踪,生死未明,黑旗军又成洛uU方怒火所指向的目标,联盟会谈之事前途渺茫┅┅大家的内心都是忧惧难安。在这样一个时刻,萝纱的异样表现反而奇异地有一种安抚人心的作用。
昨日搜寻拦截哈尔曼的行动中途发生了出乎意料的变化,之後,情况便似乎完全失控了——能够统领他们行动的艾里、萝纱,甚至是维洛雷姆,一个接一个地失去影踪。那场发生在荒宅中的不明爆炸让侍卫们十分担心他们的安危。在处理了哈尔曼的余党之後他们四处搜寻,仍是无法确定究竟发生过的事和首领等人的安危去向。
另一方面,虽然哈尔曼一党的行动最後并没有发生什麽毁灭性的灾难事件,但是这件事还是在亚布尔引发了一连串的骚动。
当时哈尔曼的帮手太多,为了阻止事态演变到最糟糕的地步,艾里不得不令他们把事情通知附近的亚布尔城士兵请求他们协助。亚布尔士兵们协助黑旗军士兵处理完哈尔曼余党後,自然便派人将事情呈报上去。没过多久,总督本人便怒气冲冲地赶到了现场。
虽然他们所得到的消息不足以描绘出整件事情的始末,但只要稍加推想,就可以大略猜知此事黑旗军是事先知情的,却刻意压下了情报企图自己解决。
知道城市安全受到如此大的威胁,自己先前却被完全隔离于事态之外,总督自是对黑旗军在事先隐瞒不报的做法相当震怒,语气激烈地将留在现场处理善後的黑旗军侍卫叱责了个狗血淋头。偏偏艾里萝纱等能说得了话的人物一个都不在,大家群龙无首,只得一面忍受总督继续发泄怒火,一面暗自为首领等人的安危担心。
好在等到天明,总算等回来了圣女和维洛雷姆。大家虽稍微松了口气,但艾里仍是下落不明。每个人的感觉就像是被抽走了支撑身体的主心骨,无论如何也无法振作起精神。
在听萝纱说过事情的大致经过,大家只有更加担心他的安危。曾参与过与奥瓦鲁人那一战的人都很清楚,光炮爆炸对人体的伤害根本就无视本人的实力和防护。虽说艾里承受的是不完全的爆炸,威力必也不容小视,一样令人十分担忧艾里究竟能否承受得起┅┅
而察觉到圣女有异于常,也是从那时开始。
以往有接触二圣的人,都觉得萝纱相当倚赖艾里。将两人的关系来打比方的话,艾里就像是拿主意的大人,而她则是跟在长者身後只知嬉戏的少女一般。艾里重伤後失踪,她所受的打击应是最大的,然而她自从回来後虽然神色较往常凝重,却并没有哀伤或是萎靡之色,在当时更展现出迥异于常的冷静理智。
“你们相信,圣剑士是那种会无声无息地死在不知名地方的弱者吗?”
看到本该是最忧虑,最手足无措的萝纱以明锐冷静的目光扫向自己,原本惶恐不已的战士们一时反被震住了。愕然片刻,他们的眼光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
“是啊!首领可不是一般人,是圣剑士啊!”
“他有过那麽多经历,怎麽会简简单单地死掉?”
最初是近乎自我安慰的口气,笑容是勉强挤出的。但人心总是倾向去相信好的一面,当看到大家也都这麽说,再看看圣女坚定的微笑,便认真地接受这个理由让自己安下心来。希望的亮光从他们心中一丝丝闪现,变得越来越明亮。众人周围的气氛因萝纱一句话而为之一变。
“虽然一时还找不到艾里,但我相信,圣剑士总有一天会摆脱困境,回到黑旗军,回到他一手创立的天地中来的。而在那个时候到来之前,我们能做的,该做的,也就是替他继续守住黑旗军这个他可以回来的家园吧?”
萝纱似乎并不因自己造成的影响而自得,说话时语气神态都十分诚挚,实是出自肺腑。这几句话开解的不止是战士们,同时也包括了她自己。
“今後一方面,我们会派人继续搜寻首领的下落,另一方面,大家平时该做什麽,便还是继续做什麽,尽我们所能的把黑旗军搞好。至少,要能维持在原本的水平。如果他回来後却发现黑旗军变成了收拾不起来的烂摊子,我们大家的脸可就丢大了哟!”
在人们迷惘失措的时候,明白地告诉他们应该去做什麽事,往往是最有效的安定人心的方法。片刻前众人上空还是一片沉郁无望,听到萝纱最後一句,却有几个人忍不住轻笑出声。原本因艾里生死未卜而变得晦暗不明的未来,似乎因洛uo的一席话而变得明晰了起来。
战士们彷徨的情绪因萝纱的言词表现,成功地被安抚下来。艾里不在,她也开始学著如何掌握人心了┅┅
维洛雷姆交叉著双臂倚著後头墙壁,挂著淡淡笑意,只是默然旁观这一幕。
内部的动摇虽然算是暂时解决了,却还有更棘手的问题摆在黑旗军眼前。如果无法顺利解决的话,黑旗军最终恐怕还是难逃覆亡的命运。
失去了首领的黑旗军,现在能做得到吗?
每个黑旗军战士都在暗自质疑。一股彷徨无助的感觉阴魂不散般缠绕著他们。
惴惴不安地护送萝纱来到会场近前,战士们抬头望见前头森然而立的众多人影,神色不由得都为之一僵。
会场外入口大厅处,几乎各国的代表都到场了。一张张面孔或阴沉,或愠怒,神色各异,却都称不上是善意的表情。所有的视线,或先或後地集中向这里。
冰冷而充满恶意的气息,无声而如有实质地逼压过来。这麽多股强烈的意愿集中于一处,汇聚成如山的气势,散发出火焰般逼人的气势。本来是宽阔堂皇的入口大厅,此刻仿佛一下子变得狭窄黯淡了许多。
果然是来者不善!
在感受到这股威压感的一瞬,黑旗军战士们的脚步都不由得有些许迟滞。
然而本是首当其冲的萝纱却没有半分停顿,正视著那群虎视耽耽的王使大臣,昂然大步走去。察觉到自己稍为落後了她的步伐时,战士们都是忽地一怔,随即警醒过来快步跟了上去。刚才生出的动摇,因之自然而然地被抹消了许多。
萝纱等人方一踏进门厅,等候在那里的使臣们略一交换眼色,便由沙曼公国的利夫特大公率先发难。
“圣女殿下,对于昨日有不法之众企图炮击会场,贵方明知内情却隐瞒不报的做法,在您给我们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之前,请恕我们无法继续就联盟之事再商谈下去了。”
大公的措词口气虽是官气十足的优雅客气,话中的意思却是十分决绝。一旁另一位使臣脾气直些,直接把愤懑之色表现在了脸上,愤愤道:“贵方应该很清楚,隐瞒不报这件事而只靠自己的少量人手来处理,等于置我们于极洛uM险之地!我们无法想象如此轻忽对待我们生命的人,怎麽能结成互信互助的盟友!”
周围诸人亦纷纷出声附和。抗议声一浪接一浪地袭来,逼得萝纱等人一时无法做声。被不满的声浪三面围绕的萝纱等人,显得那般势单力孤。怒气、轻蔑、怀疑,还夹杂著几许幸灾乐祸,各种负面敌意的意念交织成了一张令人窒息的网,密密实实地笼罩向黑旗军众人。
战士们明白对方确实有理由愤怒,事实如此,根本无法辩驳,气势上全然无法与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的各国抗衡。而现下如果不能依从众使臣的要求对之前隐瞒的行为作出交待,联盟之事想必便要就此告吹。先是失去首领,又无法缔结南方同盟,势单力孤的黑旗军,还能在凯曼和南方其他一些野心勃勃的国家环伺下生存多久呢?
想到这些,战士们心中愈发慌乱不定,从三面涌来的压迫感更是强烈。这些在战场上与千万大军厮杀也不曾露出惧色的勇士们,此刻许多人的身体却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明明还是寒意未褪的春天,大厅的空气却不知洛uo十分燥热。细密的汗珠带著躁乱不安,迅速浸透他们全身。战士们茫然地互相看向彼此,下意识地想在同伴那里找到可以支撑心灵的东西,然而却只在彼此眼中找到彷徨和无助。
“各位要我给出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不知你们又是期待听到什麽样的理由呢?”
当使臣们的声浪稍弱,清清亮亮的话声响起。不带丝毫火气,也没有半分动摇。一瞬间有如一股冰凉的清泉流过心头,黑旗军战士们都为之心神一清。
他们随即讶然发现,这的声音是站在队伍最前的圣女发出的。让大家不堪负荷的压力,似乎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见圣女终于表态,在场的使臣们纷纷噤声,场面一时静了下来。只是众人都不解圣女这话究竟是什麽意思,集中在萝纱身上的视线充满了疑惑。
“事实不是已经很明显地摆在那里了吗?我们这麽做,就是为了避免联盟会谈因为破坏行动而拖延搁浅。至于各位使臣的安危,倒确实是不甚在意。”
此话一出,场中顿时一片哗然。不管是在场的各国使臣,还是黑旗军自身的将士,一时都错愕得不知该说什麽,只剩下一片无意义的噫哦之声。随即,当使臣们恢复说话的能力时,愤慨的指责声以十倍于前的凌厉程度冲向萝纱。
使臣们本已怒火中烧,萝纱这几句话不啻于在火上又浇了一大瓢油。明著被萝纱直说是不在意他们死活的使臣们此刻全忘了什麽礼仪自制,顾不得一个个来,几乎每个人都在同时质问著圣女怎能说出这种话。
萝纱却依旧是不为所动。跟随她身後的黑旗军战士们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在等待这股声浪平息的间隙,还转头与立于右侧稍後的维洛雷姆事不关己般小声议论著。
“看来听到人家说老实话,对政客们果真是蛮严重的冲击呢!真是的,不知道还要多久他们才会静下来,好好听我後面的话呢?”
“┅┅听1的口气,後面好像还有更刺激他们的话要说啊?”维洛雷姆微挑眉,似笑非笑地应道。“我很期待。”
怎麽这样?!战士们骇然无语,怔怔望著圣女的身影,却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麽┅┅虽然她说的算是实话,但是总该想办法修饰得委婉一些吧?
跟在萝纱身边也有一些日子,大家开始渐渐了解她的本来面目。“圣女”的耀眼光环下,其实是一个性子单纯爱玩,时常有些脱线的女孩。难道┅┅先前她的“处变不惊”,其实只是神经太大条的结果?眼下艾里不在这里,她就根本搞不清事情的严重状况,才会说出这种不知轻重的话?——不少人都生出了这样的不祥揣测。
大家如果不是站在萝纱的背後,若能看到萝纱此时的神情,应该就不会还有人有这种想法了。与她对峙的人们群情汹涌,她扫视他们的眼神却是清冷颖慧。那是掌握著事情的细微动向之人才会有的眼神。
眼下的场面虽然看起来嘈杂混乱,实际上萝纱非但不像一些部下以为的搞不清状况,反而是有如明镜在胸,将一切都看得明白通透。
这些怒冲冲前来兴师问罪的人,大部分是受著怒气的驱策。哈尔曼之事,黑旗军的做法确实给他们的生命带来了不小危险。这些使臣多为身居高位的文官或皇族,几乎都不曾亲临战场等险地,多半很少经历过真正的生命危险。萝纱几乎可以想象到当他们接到情报推测出事情原委时後怕的样子。恐惧越是强烈,转化成的对黑旗军的愤怒和排斥便越深。
再加上原本会谈就因各方的利益难以协调而矛盾重重,难有进展,参与众人对这次会谈能否有实质成果日趋悲观。现在他们对组织这次会谈的黑旗军生出怨怼之心,人心更是涣散,难免会萌生一拍两散的想法。
眼光扫过几个态度不像其他人那麽激烈,神色中却隐隐透著几分狡狯的人,这几个人的态度是比旁人更温和些,却不会是出于他们对黑旗军抱有更多的善意。那暧昧不明的表情下,转的念头都是如何利用黑旗军的不利地位,为他们代表的国家从黑旗军这里多抠出些好处吧!

不过这也是自然之事。在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中,虚浮不实的所谓人情义理本就难以相信,纯粹的利害关系还更能让人信赖。
而另外那几个眼神闪烁,不时从眼角鬼鬼祟祟地瞟向这里的家伙,心神似乎更多地放在观察自己和估量黑旗军细微情势变化。驱使他们刁难自己的,应该不仅是因哈尔曼之事而生的怒火,更多的应是对黑旗军今後前途的质疑。
这也是难怪。昨日之事不仅触怒了这些国家的使臣,同时也给黑旗军将来的走向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有留意黑旗军的人应该都很清楚,领导黑旗军的“二圣”之中,艾里才是真正控制黑旗军的人物,而圣女向来只是从属附庸于他。黑旗军能在这麽短时间内迅速成长壮大起来,“二圣”的号召力亦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现下黑旗军突然失去了灵魂人物圣剑士,“二圣”只余其一,他们难免会怀疑只靠不曾担当重任的圣女,黑旗军是否还能保持住眼下的强势劲头?
而黑旗军如果失去了未来发展的强大潜力,单凭自身目前所拥有的实力,是还没有资格与其他国家坐在对等的位置上商谈同盟之事的。政治本就是再现实不过,没有任何国家愿意承担风险与走向衰亡的势力结盟。
琉璃般澄澈的紫黑眸子中,映出了抱持各种不同心态的人们各异的神态。萝纱只是以极之平和的心境来观察分析他们。眼下反对黑旗军的人虽是出于三种不同心态,摆平他们的手段却只要一种就行。不管是为了眼前还是未来,“圣女”都必须显示出强悍的领导能力,黑旗军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自从她身上属于魔族的那一部分血统开始醒觉,心性似乎日渐变得淡漠,情感越来越难以受外界牵动。渐渐地,与人交往时只是按著“萝纱该有的样子”,让自己作出合宜的反应,而真正的心灵,却像是隔著透明而冰冷厚重的冰墙静静旁观一切。
刚开始时,她也为这个陌生的自己而羞惭惶恐,幸而当时有维洛雷姆在身边帮助,艾里虽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却还是以温柔宽容的态度对待自己,心才渐渐宽了下来。而在习惯之後,便开始发现这样的生活也自有其乐趣。
抽离出一段距离看待发生在身周的一切,自然而然地便会以单纯的旁观者心态来揣摩人的心理,更加明晰地分析判断事情。久而久之,她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能透彻地掌握人的心理和控制局势。而既然情绪很难受外界牵动,就更谈不上会不会被对方的气势魄力什麽的所压倒了。
一股复杂的滋味在她心头流转著。当初让萝纱烦恼不已的事,应用于现在这样的场合,竟是再合适不过,不,这种特质不仅可以在这种场合发挥,只要有心应用的话,它应该也能让“圣女”成为一个不错的领导者,带领黑旗军继续生存下去吧!
而眼下该怎麽做,萝纱已经心里有数。
如果能展示出凌驾于人的统御能力说服这些使臣,那些怒气冲冲的使臣们固然被安抚下怒火,想趁机敲黑旗军竹竿的人知道黑旗军仍是不容轻侮,也不敢再兴风作浪,而那些怀疑黑旗军未来走向的人也会知道,就算没有了圣剑士,黑旗军仍将会是南方举足轻重的一股力量,便也没有理由再去阻挠。同时,要安定下突然失去首领的黑旗军的军心,自己同样也必须显示出足以支撑黑旗军的能力!
当使臣们回复了自制力,停止责问萝纱,直接便要拂袖离去。抓紧这声浪平息而使臣尚未离去的这片刻空隙,萝纱又开口了。
“请问,各位来到亚布尔所背负的使命是什麽?”
众使臣没人理会她,各自率众行往萝纱等人身边,要绕过他们走向大厅出口。萝纱静立不动,垂眼斜瞥著从旁而过的众使臣。
“如果臣子的所作所为已经危及到了国家的兴亡,这样的臣子还是死了对他们的国家比较有利吧?”
——仍旧是平和自若的语气,也依旧是气死人不偿命的含义。
“圣女殿下!请注意你的言词!!”
“你究竟是什麽意思?难道是说我们在危害自己的国家?!”
“我要求你洛u簸d我对我王忠诚的行为道歉!”
勉强压下的怒火再度被撩拨旺盛,几个气盛的使臣按捺不住,纷纷回身喝问。其他的使臣也停下脚步观察事态。黑旗军战士们不由再度紧绷了心弦,同时又微微松了口气。他们明白若是使臣们走出这里,联盟会谈就算彻底玩完,虽然方式可议,但萝纱的话总算是成功阻住了使臣们的脚步。
萝纱知道使臣们的火气差不多到了极限,不好再撩拨下去,便开始直截了当地倾倒出她要说的话。
“我们之所以不公开凯曼的人将有炮击会场行动的消息,正是因为会谈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如果大家知道有危险,恐怕更是要返回各自国家。就算事情解决後,还能再次召开会谈,这之间也必定得耗费掉不断的时间。各位以为,我们还有那麽多时间可以等吗?”
她的目光冷锐似冰,冷冷扫视在场的大臣们。
“所以,我们明知黑旗军在亚布尔实力薄弱,仍是试图由我们自己不引人注意地解决此事。当时身在会场的各位在此次事件中,确实面临著一定风险。但是,为了阻止凯曼的行动而四处奔走,直接与他们交手对抗的我们,所承受的危险恐怕并不比各位少吧?圣剑士┅┅圣剑士他,也因洛u麂⑥茈Ⅹ陧K┅”
这段话,萝纱说得抑扬宛转,情感起伏,提到艾里时更是让话声隐约透出哽咽之意。
不过,她虽确实因艾里的失踪而伤怀,却不可能让私人情绪在这个将决定黑旗军命运的时刻跑出来干扰。最後一句**些许哭腔,实是巧妙达成的效果——先前惹毛了这些使臣,现在适当提醒他们一下“我们比你们更惨”骗点同情,对消解对方的怒火应该相当有效。
“我们这麽做,都是希望能促成这次会谈顺利取得成果。而各位大臣也是为了协商联盟之事,才会聚集到了这里吧?”故意清了清喉咙,仿佛是强压下心头波动,萝纱继续道。
“可是,这大半个月的会谈进展如何,大家应都非常清楚。个中的原因,相信也不用我多说。如果联盟之事不成,各自孤立甚至互扯後腿的南方众国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步中部国家的後尘,一一沦入凯曼手中!而各位使臣自来到亚布尔後,都做了些什麽呢?”
回想起这十多天来的事,一些使臣若有所悟,现出几许愧色。
大部分使臣的情况都是大同小异。在前来亚布尔之前,实力较强的国家的国主们多半都交待使臣在商议盟约的同时,尽量给本国争取到更有利的地位,更多的利益。
而本来不少南方国家历史上难免就会有些宿怨,凯曼入侵後又受影响而激化了许多,谈判时再多了利益为诱因,在会谈时引发的矛盾的火爆程度还要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没有人能控制得住局势。到得後来,会议甚至沦为了脾气不够沉稳的使臣们意气之争的场所,自然难以取得任何成果。
现在迎头被萝纱这麽毫不客气地一顿痛斥,他们猛然回想起离开自己的国家主君的交待,虽是希望能为本国多争取些利益,前提却是要缔结成同盟盟约的。反省这些天来自己的作为,确实是有些被意气之争冲昏头,本末倒置了。
而在自省之余,众人亦有些奇怪。在场的大臣们多半都是三十以上的中壮年人,不少人的年纪算是圣女的父执辈,有几个甚至看著像是她爷爷辈了。一群大男人听这麽一个年轻女孩里啪啦地一顿教训,却奇异地没有人感到羞恼。
萝纱虽只是端立不动,不过说到激昂处身躯微晃,轻柔飘逸的白衣随之轻轻飘飞,莹玉般面容肃穆沉凝,真有如天人一般的风范,令在场众人的心不由得被她牵引而去,浑然忘了她其实比在场的大多数人年幼。
“就在大家为了多为本国谋得一些利益而争吵不休的时候,凯曼时时刻刻都在加紧准备将大陆南部也纳入他们的囊中!这次炮击事件虽和我黑旗军牵连较大,但同样也是凯曼为了破坏南方联盟而采取的行动。如果这次会谈不能缔结下盟约,恐怕再没过多久,凯曼大军就要发动真正的大举进攻了。”
从她口中说出的言词虽如刀般犀利地戳入人心,然而众大臣们望见她此刻面上神情,被戳到痛处的愤怒却奇异地被平抚下了。因洛uo给人的感觉像是置身事外,并不是在指责什麽,只是单纯地陈述事实罢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什麽是小利,什麽是大局,我想大家都应该想清楚。我要说的,只有这些了。”
说完这句话,萝纱的口气忽地变得谦和有礼:“不管怎麽说,昨日我们的行动,确实给大家带来了危险。虽然事情如果重来一遍,我们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但还是应该由我代表黑旗军,在这里向大家表示深深的歉意。”
她向聚拢在厅门一带的众大臣深深一躬身,又道:“至于联盟会谈是否要继续下去,还请各位大人慎重考虑。”
众大臣相互看看,发现彼此原本指向黑旗军的怒火都消褪得差不多了。萝纱的话如一盆凉水兜头淋下,让他们清醒过来。分清了事情轻重,出于愤怒以及想著趁机敲竹杠而刁难黑旗军的人,此时都不想再因小失大。萝纱最後的道歉也给他们找好了台阶下,至此再没有反对黑旗军的理由。
至于那些质疑黑旗军前景的人,亦折服于圣女此刻所展现的手腕和大家之风。他们开始相信,就算失去了圣剑士,黑旗军也不会就此衰亡。那麽,没有必要执意惹上黑旗军成洛u灾v的敌人吧?
至此,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化作一片平和。萝纱已经摆出了较低的姿态,使臣们便顺势下台,各自说了一段场面话表示黑旗军虽有错失,也还是当以大局为重云云。推出会谈之事,再没有人提起。
萝纱目送使臣们陆续折回会场,这才由衷地松出一口大气。这时,衣裙下的双腿终于难以自抑地微微颤抖起来,几乎要坐倒在地。她才知道刚刚的自己面上虽从容,实则紧张得要命。
身旁的维洛察觉到她的虚软,一边不著痕迹地轻扶了她一把,让她稳住身子,一边随口道:“看来今後的会谈,应该会比较顺利了吧!”这些使臣们经过此事,会谈时想必各自会对贪欲和冲动有所收敛,那麽应该过不了太久就会取得进展了。
萝纱回以一个感激的笑容。“希望如此吧。”
“做得漂亮!”维洛雷姆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不但一举平复了使臣们对黑旗军的怒气,更令他们调整心态促成会谈顺利进行。虽然昨日送她回来时看她的神态,已感觉到她对今天的事有所准备,却也没有料想到她能做到这种程度。原本还想看看要不要替她出头斡旋,看来是根本用不著自己出马了。
本还待说些什麽,看到萝纱面上并没有什麽喜悦得意之色,反而浮现淡淡的悒郁,他只是问道:“怎麽了?”
“没什麽┅┅”萝纱摇摇头。看看大部分代表都已经进入了会场,她也向厅内行去。
走了几步,在维洛雷姆以洛uo无意多说时,她幽然道:“只是想到我刚才承受的压力,过去都一直是艾里在负担,他却从没有说过什麽。就是近来,我明明觉察到他因为光炮造成的杀戮而有什麽心结,虽然心里也曾想过为他做些什麽,却还是习惯依赖他,一直没有真正去做过什麽┅┅”
“萝纱┅┅”维洛雷姆欲言又止。
“如果之前我们有开导他,让他不至于因为光炮而背上那麽沉重的心理负担,或许昨天他就不会拼著自己的生命去挡住光炮的炮击┅┅”
“萝纱?”维洛雷姆再次尝试开口。
“直到现在他不在了,我才懂得反省过去。只是已经太迟了。再怎麽做,也没有办法挽回他了┅┅”
“呃,从刚才起就想说了。说什麽‘过去’,什麽‘不在了’,什麽‘挽回’的,艾里那家伙好像还没死吧?”
萝纱错愕地抬眼望著他,愣了一阵笑了起来,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头。“是呢!我在说什麽呢!艾里又没有死。”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她整个人的精神已经重新振奋起来。接下来的谈判,还是一场必须由自己一个人去打的硬仗呢!过去确是有种种令人懊悔的地方,但追悔无益。至少要做到让艾里回来後看到的,还是原先那生气勃勃的黑旗军。
见萝纱恢复了活力,维洛雷姆放下心,跟随萝纱身边一同步入会场。忽然想起,自己此刻所占据的位置原本是属于艾里的,却不知艾里的情况究竟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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