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阴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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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田昌幸长得浓眉大眼,人高马大,有如中国的西北汉子。但他见悟法进来,并没有起身,只是淡淡地道:“哦,是奈良招提寺的大师,真是稀客,稀客!”
真田昌幸表面上虽说笃信佛教,但对悟法却是异样的冷淡。悟法并不以为然,因为自来四国岛后,悟法渐渐地发现如真田昌幸之流并非真的是笃信佛法,他只是在利用佛法这一神圣的教义,来统治和驾驭他的部下和四国岛的民众。
悟法见真田昌幸这样一副傲慢、亵渎的姿态,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的神情,只是在心里冷哼了两声,不紧不慢地双合什,缓缓地道:“久闻真田将军大名,今之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了,过奖了!”真田昌幸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态。
悟法也不再兜圈子,于是试探性地道:“小僧知道,将军政务军务繁忙,现在又组织属下远洋西渡,可谓日理万机!不知忙里偷闲之中能否和小僧一起小论佛法?”
经悟法这一奉承,真田昌幸也有点心花怒放,遂站起身来,扬了扬手道:“讨论研究佛法实在是折杀我了,还是聆听大师的教诲吧!”
“岂敢,岂敢,小僧只能是和将军谈一些心得而已,何谈教诲二字!”悟法话语虽然有点慢条斯理,但仍是很为犀利。
“那好吧,谈一谈,谈一谈!”真田昌幸俨然一股霸主的做派,轻描淡写地道。
悟法再度双手合什,一脸肃穆地道:“佛说,菩提本无树,尔心即菩提,将军乃盖世英雄,文韬武略自不必说,又笃信佛教,不知将军对佛法有何见地。”
真田昌幸笑了笑,故作谦虚地道:“在大师面前,不敢谈见地。”转而又洋洋自得地道:“但依本帅看来,佛法也无外乎一个‘法’字,那就是法自然,一切依照自然而行。作为人,就只有顺其自然了,弘扬的应该是审时度势,不逆天行事,让生者融融,逝者安息。”
悟法在心中不由嗤笑道:“看来,真的是把佛法歪曲了,真的是强词夺理!”但表面还是装得若无其事,微闭着双目道:“将军不愧为人中龙凤,真的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但是,佛法无边,佛法的真谛说到底就是要心存善念,普渡众生,让人从贪婪、噬血、暴力、恐怖之中解脱出来。佛法弘扬的是众生平等,皆为主。无论你以前是十恶不赦的大恶棍,还是屠宰生灵的刽子手,只要放下屠刀,悔过自新,心存善念,也就能够立地成佛。所以我们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听了悟法这一通说教,真田昌幸感觉到悟法是在影射自己,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不无愠怒地喝问道:“你怎么把我看成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棍?!我真田昌幸可也是个有血有肉之人!能辩忠奸,识是非。”
悟法微微一笑,转变……
了一下话锋道:“将军,是您多心了,小僧绝无此意。本来,善恶只在一念之差,谁又能够自圆其说?!”
“对,谁又能够自圆其说!”真田昌幸似乎找到了一个说话的台阶,很想做出一种洒脱的姿势,但最终也没做出来,只是皮笑肉不笑地道:“在这个世界上,弱肉强食才是生存的法则。如果你软弱,他人并不会来同情你,可怜你,更不会来拉你一把,只会合伙来欺负你;假若你强大了,别人就会想方设法来结交你,讨好你,与你结成联盟。所以,我真田昌幸必须强大,也渴望成为主宰他人的霸主,而非阶下囚。但是,如何才能够强大呢?这并非泛泛而谈。别人根本不会拱手来送给你,只有靠自己不断地打拼。通过这十几年来的打拼,我也懂得了许多,知道怎么使自己强大起来。那就是远交近攻,联强攻弱,不断地积累资本,积蓄力量。俗话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就是这么个道理。”

“这不是穷兵黩武么?会激起老百姓的不满的!”悟法适时地故做担心地说道。
“哈哈哈,大师这就有点外行了!”真田昌幸得意洋洋地笑道,“也难怪,大师乃遁入空门之人,当然不会知道其中的奥妙。几百年来,我们大和民族就是信奉着这一信条,一步一步强大起来的。我们也深坚信,只有强者才能赢得推崇,惟有勇者才能赢得尊重。”
悟法见穷兵黩武的思想已经在真田昌幸脑海中根深蒂固,也就不再在这一问题上作无谓的口舌,遂转变话题道:“可是,中国离日本这么远,为什么不实行远交近攻的策略?!”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远交近攻的策略是相对于对自己具有较大威胁的国度而言的。像中国离我们这么遥远,我们何必要去实行远交近攻的策略?说白了,中**队根本就渡不过这茫茫大海,对我们形不成威胁!”真田昌幸摆了摆手道。
“那将军为什么还要派出大批军队去侵占中国呢?!”悟法不由得紧问道。
“根本谈不上侵占,中国那么大,岂是我们这区区万儿八千武士所能征服的!听说如今的大明王朝奸臣当道,那个嘉靖皇帝老儿又足不出户,一心一意修炼什么长生不老之术,此正是中国的软肋,我们不趁此机会大捞一把,更待何时?!”真田昌幸一副意气风发的神态。
悟法不由得摇了摇头,到此时他才真正知晓,他们之所以要派出如此众多的武士去骚扰中国,纯粹只是捞取财富,为自己的霸业奠定基础。但悟法还是耐心地劝戒道:“将军,此去中国远隔重洋,风高浪急,将士们此去九死一生啊!难道将军忍心让您心爱的将士们如此冒险,不等于将将士们白白地葬生鱼腹么?众生皆有命啊!”
真田昌幸嘿嘿一笑道:“成大事者,就必须不拘小节,就要有献身精神。我的将士们愿意为我真田昌幸的霸业牺牲一切,这不值得恭贺么?他们都是勇者,他们都不甘于安乐,不甘于平平庸庸,碌碌无为,愿意成为我真田帝国的英雄,载入我真田帝国的史策,他们是自豪的,也是无怨无悔的。”
“他们之中就没有被胁迫的么?!”悟法轻嗤道。
“没有,这都是他们自愿的!他们都为这感到无限的光荣。”真田昌幸掩饰道。
悟法知道,这纯粹是真田昌幸的一面之辞,但他也不可否认,真田昌幸的这种思想其实也代表了广大的日本人的心声,也是他们的生存之道,那就是推崇强者,尊崇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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