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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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漳州正是花香飘飞之际,冯皋谟的一十一万大军水陆并进,浩浩荡荡而来。冯皋谟并非庸才,他早已探听到林朝曦、萧雪峰将飞龙军兵分三处,分别占据着漳州、武安和山城,互为犄角之势。他心中早就有了对策。
由于漳州、武安、山城坐落在博平岭山脉之间,处在九龙江之滨,地势复杂,路面狭窄,冯皋谟索性将其十万步骑军列队而进,十万大军绵延二十余里。
当冯皋谟的大军进入峪口,穿行在陆天云和林朝曦、萧雪峰的夹击地带时,陆天云不由得犯难了。因为冯皋谟的军队排成一条长蛇而来,穿行在他们夹击范围之内的官军充其量也只不过一两万人马。若击,则反被后续的官军对飞龙军形成包围之势;若不击,这一路官军如入无人之境般径向漳州进发,漳州显然要腹背受敌,“九臂神龙”张天均所率两万伤残飞龙军怎能敌得过这两拨训练有素的官军的夹击?!
陆天云从山城派往漳州和武安的信使也迟迟不归,他估摸着不仅林朝曦、萧雪峰也左右为难,连“九臂神龙”张天均也失了主意。陆天云赶忙召集慕容华、路中天、骆宇志和伤势大好的徐岚、“猫王”常光先,还有那名被唤做“神臂将军”的狼兵统领孙不华以及各裨将各路千夫长,升帐议事。
除了“神臂将军”孙不华之外,众将大多均是行走江湖之武士侠女,只是近来才在大军之中历练了一阵,对于冯皋谟如此这般的大兵压境还是第一次遇见,均一脸茫然,计无所出。好在“神臂将军”孙不华身经百战,又在狼兵之中做统领多年,对当前局势还是有自己独到的见地。
“神臂将军”孙不华朝陆天云拱手道:“前时将军手下留情,我孙不华才捡回一条小命,今又承蒙将军不弃,委与重职,我孙不华无以为报,常感心内惶惶,今将军为冯皋谟之大军犯难,我孙不华理当揭尽所能替将军分忧。据我所知,冯皋谟向来居功自傲,不仅不依附严嵩,而且对义军一向心狠手辣。这样一来,不仅飞龙军对其恨之入骨,就是同朝为臣的首辅严嵩,也对其耿耿于怀,在朝野处处制肘冯皋谟。我们何不采用离间之计,煽动冯皋谟军中严嵩之死党,专与其唱反调,势必扰乱军心。他们纵使不倒戈相向,但至少也可让官军引起内讧,令冯皋谟左右不能兼顾,到时飞龙军一举便可将其击败,岂不妙哉!”
陆天云仔细聆听着“神臂将军”孙不华的阐述,微微颔首笑道:“孙将军所言极是,只是怎样才能蛊惑冯皋谟部将的军心,又派谁去煽动呢?!”
“神臂将军”孙不华立即站了起来,抱拳道:“我孙不华敬重将军的为人,又承蒙将军眷顾,理当为将军和飞龙军效犬马之劳!”
陆天……
云赶忙摆手道:“孙将军言重了!”
“神臂将军”孙不华仍是抱拳,极为认真地道:“是将军客气了,我孙不华愿为将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陆天云见“神臂将军”孙不华说得很是诚恳,也就不再言语,沉思片刻之后,突然异常坚定地道:“此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不但前功尽弃,反而还要搭上孙将军的性命,得不偿失!”
“神臂将军”孙不华斩钉截铁地道:“在官军之中我孙不华一向略有口碑,也结识了不少将军和统领,此去我孙不华定当不辱使命。”
“那也只有这样了!”陆天云环顾了一下众人,向帐中众将投去问寻的目光。见众人没有什么反应,又极为严肃地问道:“众位将军有何异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吱声,惟独徐岚站立起来道:“若是这样的话,我也愿意一同前往,在冯皋谟的军中,也有我父亲的许多旧识。”
陆天云略微愕了一下,将眼光慢慢地瞄向徐岚,随即又环视帐中诸将道:“众位将军以为如何?”
帐中诸将均不知怎么回答,只是叽叽喳喳地开始议论纷纷。因为大家都知道,徐岚乃当今嘉靖皇帝宠臣徐阶的千金,有她陪同“神臂将军”孙不华到冯皋谟的军中蛊惑军心,自然是最好不过,也多一筹胜算。可徐岚在陆天云心目中又占据了太重要的位置,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不但陆天云要遭受重大打击,而且还会殃及到飞龙军反围剿的成败,众人不得不为之慎重考虑。
见众将议论纷纷,却又讨不到一个结论,陆天云于是挥了挥手道:“好了,算了算了,还是让徐岚陪同孙将军一同前往吧!”其实他内心里十二万个不情愿徐岚前往敌营中去冒这个险,可他知道自己毕竟是独统一军的将领,他不能徇这个私情,他要为三军的胜败负全责。
最后还是慕容华笑了笑道:“这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只不过……”慕容华欲言又止。
陆天云知道,慕容华一向比较了解他的心思,知道她话中有话,便赶紧寻问道:“只不过什么?”
慕容华看了看徐岚,又看了看众将道:“只不过徐姑娘乃千金之躯,况且天下同道中人大都知道徐姑娘跟我们陆主帅的关系,就这样到冯皋谟的军营中去,难免会引起冯皋谟的怀疑,结果却适得其反。”
众人连声附和。陆天云却是一脸严肃,不置可否。
可徐岚却突然站了起来,有点生气地道:“你们也太小瞧我了,我又不是到敌营中拜见冯皋谟,我们只是悄悄地潜伏到敌营中去,蛊惑他们的中层将领,这有什么危险?纵使被他们发现,我自然也有脱身之计。”其实,徐岚完全是为了陆天云,他一要促成陆天云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为其排忧解难,又要……
促其在众人面前树立无上的威信,所以他不想让陆天云为难,别人误以为她又发起了小姐脾气。
众人均知徐岚的脾性阴晴不定,却向来倔强无比,与其摆道理只能被她犀利的口舌憋得无话可说,因此众人均噤了声。
陆天云见徐岚心意已决,众将又无话可说,便吩咐道:“那就这样决定了,由徐岚和孙将军带几个能说会道的士兵潜入敌营,按计划蛊惑敌军的军心。不过,你们可千万小心,飞龙军的胜败在此一举。”
徐岚和“神臂将军”孙不华立即应声而去。
陆天云目送着徐岚和“神臂将军”孙不华渐渐离开军营,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他有万夫不挡之勇,可面对冯皋谟的十万大军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是采取这样一种较为卑鄙的手段去赢敌!更为无奈的是,他还要眼睁睁地目送着自己心爱的人去冒这么大的险,他于心不忍。可有什么办法,成大事者,应当不拘小节,他只能以此来安慰自己。
徐岚和“神臂将军”孙不华去后不久,陆天云便着手进行攻略布防。陆天云最擅长的便是游击作战,他此次也不能例外。
徐岚和“神臂将军”孙不华从冯皋谟的军营中传给陆天云情报,他们业已联络到不少相识的官军中的中层将领,这些将军们本就不受冯皋谟节制,只是此次因为朝廷的谕旨,才被调集到漳州来,接受冯皋谟的统一调遣。可编入冯皋谟的军队,接受他的调遣之后,最使他们不能接受的是,凡与飞龙军交战,他们总是冲在最前面,冯皋谟却坐镇最后,坐收渔翁之利。这些本来就怀有二心的将军们一经徐岚和“神臂将军”孙不华蛊惑,均怨忿不已,不愿再猛冲猛打,均想着要保存自己的实力,如此便有退意。

听到这些消息后,陆天云立即组织一万五千飞龙军悉数出城,分四拨向冯皋谟之军队冲杀而去。
陆天云自己仍是率领最大一拨人马,从中路进行冲杀。慕容华、路中天、骆宇志则分领三路人马成扇形状从其后进行掩杀。
由于陆天云先前知会了林朝曦和萧雪峰,他们也兵分数路,与陆天云之飞龙军形成对官军的夹击之势,一路向前猛冲而来。
因官军之中业已发生内讧,那些经了蛊惑的将军们见飞龙军来势猛如潮,便纷纷撤向两旁,遂作壁上观。
没有了这些将士们的抵挡,飞龙军奋力挺进。冯皋谟之谪系军,虽然训练有素,但被眼前的这一情势所打懵,倒有点不知所措。由于他们行军于山道之上,顿被飞龙军冲下山头,余下的互相践踏,往回狂奔。飞龙军的乘胜追击,迅猛无比,而且又有陆天云、慕容华、路中天、骆宇志这一班年轻好手,不消片刻便将冯皋谟的大军冲得七零八落。
官军统帅冯皋谟还不知就理,……
就被如潮的后撤之兵所阻,哪还能往前指挥三军,被迫跟着这些后撤之兵一起往后狂退。这样一来,十万大军有如潮水般往后退出,谁还能阻止得了。冯皋谟遂大败而归,无功而返。
且说陆天云、“九臂神龙”张天均和林朝曦、萧雪峰大败冯皋谟,嘉靖皇帝震怒,朝臣震惊,大明王朝随遣都督刘显、参将俞大猷率朝中之精兵二十余万,兵分六路向义军包抄而来。并晓谕张臬、冯皋谟重整残败之兵二十万,协助刘显、俞大猷共同围剿。
俞大猷为大明肱股之将,向来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前时在围剿东洋倭寇战事中屡建奇功。他的率军到来,无疑给义军以极大的震慑。
飞龙军之将士们也大都知道,陆天云、“九臂神龙”张天均均为俞大猷之师弟。而现在陆天云手上又握有三万飞龙军,且为义军之精锐,难免会引起飞龙国众文臣武将的猜疑和造历帝“飞龙人主”张琏的惶恐。况且,张琏身边之谋士也不在少数,飞龙国右将军杨舜首先出来奏道:“陛下,陆天云为天下之枭雄,若让其坐大,将无人能制,若此,则陛下忧矣,飞龙国忧矣!”
张琏沉思良久,猛然笑道:“朕知道陆天云之为人,重情重义,豪气干云,他还不至于背叛朕。”
殿前将军李东津也出列奏道:“有句老话,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使陆天云现在没有背叛之心,也难保今后不背叛陛下。况且,现今正是我飞龙国存亡之际,若陆天云这小子念及同门之义,反戈相向,到时就悔之晚矣!还望陛下三思。”
张琏前时便有些惶恐,今见列位文臣武将又规劝不止,心中大动,可又苦于无可奈何,便寻问道:“那各位爱卿又有何高见?!”
朝内一班文臣武将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议论开来。
当是时,南部沿海又有不少倭寇入户扰民,使义军后方混乱一片,张琏不得不下定决心要派兵前去进行围剿,清除倭患。因此,众臣大都主张削去陆天云兵权,责令陆天云抗击倭寇。
其实张琏内心里也犹豫不决,因为眼下正是多事之秋,用人之际,况且陆天云于他还有救命之恩,他不能忘恩负义,所以他才左右为难。
最后,还是杨舜拱手坚定地劝道:“依臣之见,削陆天云兵权,遣其抗击倭寇乃当务之急,还望陛下莫要犹豫。有句俗话说得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李东津见机也赶忙规劝道:“此乃天佑陛下,若此时派陆天云和‘九臂神龙’张天均前去剪除倭患,正是最好的借口,况且凭他们的武功,足可以驱除倭患,乃一箭双雕之举,陛下还犹豫什么呢?”
群臣立即随声附和。
张琏内心叹道:“成大事者,不应有妇人之仁!”于是当机立断道:“好吧,那立即下……
一道圣旨,削去陆天云兵权,责令其立即动身前往南部沿海抗击倭寇!”
陆天云和“九臂神龙”张天均正在犹豫怎样对付自己的大师兄俞大猷之际,柏松关便传来谕旨,说是南部沿海倭患又起,人民苦不堪言,必须派遣能征善战者前往阻击和驱除,因此责令多次曾与倭寇交战之陆天云和“九臂神龙”张天均俩人即刻交出兵权,火速赶往南部沿海,共同荡除倭患。
陆天云和“九臂神龙”张天均心里均清楚,这是造历帝“飞龙人主”张琏过于小心和多虑,怕他俩念及同门之情,而不卖力阻击之故。但他们没有想到张琏会忌惮陆天云,怕他慢慢坐大,功高而震主。因此陆天云和“九臂神龙”张天均只是无奈地相视而笑,打点行装携徐岚一同前往南部沿海地带。
正当他们准备出发之际,慕容华、路中天、骆宇志、悟法、空心及“神臂将军”孙不华均打点行装而来,心甘情愿陪同他们一同前往南部沿海抗倭。虽然张琏晓谕慕容华、路中天、骆宇志、悟法、空心、“神臂将军”孙不华继续引领陆天云所有人马共抗官军,但慕容华、路中天、骆宇志、悟法、空心均是江湖人士,一向不追求荣华富贵,也不太受礼法之节制,便执意要一同前往。
但陆天云以为不妥,况且飞龙军现在正与官军对垒,这样不但有负造历帝张琏,也有愧于心。他只能对这些兄弟姐妹般的义士侠女们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诸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诸位的情谊在下也铭刻在心。现时正是飞龙国生死攸关之际,我们不能有负于人,也不能弃天下大事而不顾。至于抗倭,有我和二师兄,还有岚儿、‘猫王’常大哥就足够了。等现时这两件天下大事一了,我们再相聚,再把酒言欢。”
慕容华便嘟囔道:“造历帝怎么不派别人去抗倭,却偏偏要派陆大哥去,我们不服!”
陆天云赶忙阻止道:“慕容姑娘可千万别这么说,抗击倭寇也是我们分内之事,为我们应尽之职责,我们不能犯上,只能无条件地接受谕旨,服从命令。”
慕容华噘起了小嘴,很明显仍然很不服气,但也没再说什么,显得有些闷闷不乐。路中天见状,赶忙对陆天云嬉皮笑脸道:“陆兄,其实俞大将军与我们也是有缘,他现在不仅官复原职,还被提拔为都督参将,不如我们还是去投奔他吧,我们本来就是那边的人。”
“喂--”陆天云不由生气道,“越说越不像话了,身为飞龙国肱股之将,却怎能朝秦暮楚,这也绝非侠士所为,以后千万莫要再提此言,否则,莫怪我陆天云翻脸不认人,以军法论处。”
路中天悻悻地躲到了众人身后。
一直沉默寡言的徐岚此时很是认真地道:“众位大哥大姐们,你们还是遵照陆大哥所说的行事吧,等你们赶跑了官军,我们驱除了倭寇,便可再次相聚了。到时,我们再共创一番伟业!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只是一个劲地低着头,谁也不愿吭声。
在这一拨人之中,“九臂神龙”张天均最为年长,也有一定的号召力,他于是友好地笑了笑道:“那就这样吧,天云--徐姑娘--常老弟,我们走,大家后会有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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