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绝处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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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岚和“猫王”常光先被尉迟松、易正雪引领的一小队锦衣卫俘获后,被众锦衣卫推搡着沿梅花山小径一路往北而行。这一片为飞龙军异常活跃之地带,尉迟松和易正雪自然万分小心,双目也警惕地四处张望,时时刻刻注视着前方的动向。
尉迟松和易正雪领着众人自梅花山去往连城,径往连城附近的蝴蝶谷而去。
蝴蝶谷坐落在连城附近的崇山之中,整个蝴蝶谷茂林修竹,深邃幽篁,蝴蝶成群。蝴蝶谷谷主乃在朝廷选秀大会上大显身手,现在却与尉迟松和易正雪同在锦衣卫中做指挥使的萧远才之父,唤做“蝶王”的萧正雨。尉迟松和易正雪从北京千里迢迢赶到连城,就是为了联合“蝶王”萧正雨襄助大明官军围剿张琏的飞龙军。萧正雨被江湖中人称之为“蝶王”,自然有其过人之处,那就是能够自在驾驭各样蝴蝶,更是能够驱使这些蝴蝶做武器,有如指挥千军万马,直击对方。在三十年前那场声势浩大的灭魔大战中,萧正雨只十七八岁,便驱使十数万只蝴蝶帮助正道势力剿灭魔教妖人数百人,曾轰动整个武林,不仅为蝴蝶谷挣足了颜面,也为其创下了赫赫威名。
快要进入蝴蝶谷时,尉迟松命人解开了徐岚身上捆绑的绳索,并道:“徐大小姐,我们并非硬要绑你而行,也并非硬要拿你是问。只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便是协助我朝大军剿灭叛贼,而你却反其道而行之,却去投奔叛贼,真令我等失望,也辱没了你家老爷子的威名,实在太不懂事,太不知轻重了!至于你是否通敌,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到了蝴蝶谷便会自由了。”
徐岚虽然身上酸痛无比,心情仍是很坏,但总算有了一点自由,人也精神起来,可听了尉迟松的这一席话,便有点讶异,随即谑说道:“为什么?你们现在却立地成佛了,可令本小姐大开眼界了!”但稍后又辩道:“我并非投奔叛贼,只是去找寻一个人,而你们却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我们拦下,将我们打的伤的伤,死的死,你们可真够狠的!”按徐岚的性格,早就大喊大叫起来了,但她在锦衣卫指挥使的面前不敢这样,她深知锦衣卫一向的作为,尽管她爹已是二品大员,但在锦衣卫眼里却什么都不是。
尉迟松只淡淡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反而是易正雪接上了话茬:“不狠?就不在锦衣卫里混!”
徐岚摇了摇头,哂笑道:“谁不知你们锦衣卫横行无忌,除了皇上,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世道就是如此,弱肉强食,成王败寇!”易正雪说出来的话总是这样冷冰冰的,听了令人不寒而栗。徐岚已经领教过易正雪的骄横,也吃到了她的苦头,因此只有暂时忍住自己的脾性,只是小声地嘟囔着,并不去和易正雪……
作口舌之争。
反倒是尉迟松哈哈大笑起来,徐岚听来却是异样的刺耳,心下不禁悚然,不由皱了皱眉。还没等徐岚的心境平静下来,尉迟松的笑声却戛然而止,有点阴阳怪气地说道:“锦衣卫再狠,可也得看一看严大人、你父亲徐大人等朝中大员的脸色啊!”
在徐岚眼里,锦衣卫的人都有点变态,因此她也不愿再跟已经在锦衣卫里磨炼得性格有点怪异的尉迟松和易正雪多说话,只是见“猫王”常光先很痛苦地被两名锦衣卫推搡着趔趄而行,禁不住朝尉迟松哀求道:“我说尉迟大人,他已经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为什么还要绑着他呢,这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徐岚这哪是在哀求,简直就是在诘问。
但尉迟松并不介意,只是朝身后的锦衣卫挥了挥手,两名看守锦衣卫很理会尉迟松的意图,赶忙走近“猫王”常光先身后,三下五除二地便将“猫王”常光生身上的绳索全部解开。只是仍被两名锦衣卫推搡着往前而行。
众人来到蝴蝶谷时,已近黄昏,但满天的彩蝶迎风而舞,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仿佛进入了一个童话般的世界,场面煞为壮观。
在谷口,萧远才早早地便等在了那。尉迟松和易正雪只和萧远才很随便地打了声招呼,便带着锦衣卫及徐岚、“猫王”常光先慢慢地进入了谷内。
迎着在头上不断飞舞的彩蝶,其他人均是表情肃穆地跟在萧远才身后一声不响地慢慢地往谷内而去,只有徐岚心情忽地开朗起来,禁不往伸出双手抓向彩蝶,但萧远才赶忙大喊着阻止道:“不要动,不要动这些蝴蝶!”
徐岚不禁怅然若失地收回了手,嘟囔道:“你们谷内的蝴蝶可真金贵,动也不能动一下!”
萧远才只轻笑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并没回答徐岚的话。倒是尉迟松嘴快,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小傻冒,你想要么?尽管去抓吧,这些蝴蝶可完全不同于其他地方的蝴蝶,它们全身上下都带着毒,只有蝴蝶谷才有独门的解药!”
其实徐岚此前对蝴蝶谷的彩蝶也有所耳闻,许多江湖中人也谈及过这些彩蝶的厉害,但也只是听闻而已,并没有亲见,也就不以为然。现在听尉迟松这么一说,又见众人均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便也信了,倒是有点畏惧,但还是疑惑不定地望向尉迟松和萧远才。可他们均是一副轻蔑的表情,徐岚只有低着头跟在他们后面默默地往前而行。只是心里大感纳闷,蝴蝶本是一种美好而善良的小昆虫,这些蝴蝶和外面的也是一样的色彩斑斓、绚丽无比,可怎么浑身上下就带着毒了呢?这倒令徐岚不可思议。
蝴蝶谷虽然不是很长很深,但谷中杂木丛生,藤蔓缠绕,毒虫遍布,行将起来便比较艰难些,前行的脚步也……
异常的缓慢,一不小心,不是被藤蔓挂伤,便是被毒虫甚至是彩蝶所毒。好在有蝴蝶谷的少谷主萧远才引路,他们才未招致意外。否则,凭他们这十几个人,怕是要吃些苦头。
因此,赶在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赶到了蝴蝶谷谷主萧正雨的府邸。
府邸为七出七进的大套房,四周均是一丈有余的高大栅栏相围。越靠近府邸,彩蝶便越多,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彩蝶的海洋,一个蝴蝶的王国。这些彩蝶看起来温驯得很,在空中翩翩地飞舞着,时而上下翻飞,时而静悬高空,时而停靠在树杈枝头,让谁见了均不由得心生爱意。
徐岚他们十几个人踏进蝴蝶谷谷主府邸大厅时,大厅里已经点着了清油灯,只是显得有点昏暗,有点苍凉。
“蝶王”萧正雨一身青衣长袍打扮,褐色的发髻和短髭更衬出他不平凡的一生。而令徐岚最为讨厌的是,一个鼠目短项肥耳的大腹便便青年出现在了她眼前,这就是她最不愿见到的“花花太岁”严尚。
“花花太岁”严尚一见徐岚也来到了蝴蝶谷,惊讶之色溢于言表,便极尽所能地讨好着。可徐岚的表情有点怪怪的,虽然心里万分的不乐意,但也只能一味地敷衍着。
“花花太岁”严尚迷恋徐岚,这在北京的上流圈子中有不少人知晓,尉迟松和易正雪也是知道一二的,所以他们也有意要将徐岚交由“花花太岁”严尚来处置,也让“花花太岁”严尚欠他们一个人情。
坐在厅上的“蝶王”萧正雨是何等样精明之人,早看出了“花花太岁”严尚跟徐岚之间的端倪,便哈哈大笑道:“我蝴蝶谷乃绝世圣地,严公子何不就此与徐小姐共结秦晋之好,也给敝谷带来一些福祉。”
徐岚不由得把眼睛白向这样一位刻意奉迎严家的糟老头,脸上满是怨恨之色。
“花花太岁”严尚却喜形于色,但担忧之情也尽显脸上,只见他微微地拱手道:“有萧谷主出面,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只是……只是徐大小姐……”
“蝶王”萧正雨大手一挥,声音响彻整个厅宇:“这有什么,在老夫的地界,自然是由老夫做主了!”

徐岚气极,哆哆嗦嗦地大喊道:“你……你们也太霸道了吧!我宁死也不从。”
“这可由不得你,我们的徐大小姐!”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萧远才此时才阴阳怪气地谑道。
徐岚环视着这些人,更是觉得这些人的可耻和卑鄙,心里不但悲凉,而且满是愤慨。但是她能做什么呢?徐岚心道:“我又不是你们的玩偶,为什么要任人摆布和戏弄。大不了就是一死!”意念及此,她便撒腿往厅外狂奔而去。
尉迟松和“花花太岁”严尚准备往外追去,但只听“蝶王”萧正雨哈哈大笑道:“不必追,她逃不出蝴蝶去,到时她……
还得乖乖地跑回来。我们现在就准备着等着为严公子成婚吧!”
徐岚往门外狂奔而去,她也不知该往何方跑,只是借着朦胧的夜色往谷外狂奔。但慢慢地,她就找不到路了,横在她跟前的不是枯藤老树,便是荆棘丛生。稍不留神,就碰触到了这些树枝荆棘。无数的荆棘不但挂绊着她的皮肉火辣辣地痛,而且还引出了歇息在树丛中的无数蝴蝶和毒虫小兽。起初,徐岚憋着一股气跑出来,乱闯至这丛林之中,自然全无惧意。徐岚现在虽然万分心焦,却是独自一人待在这阒寂无声的夜色中,心中不免大感后怕。可她别无选择,就是死在这丛林中,她也不能回蝴蝶谷谷主的府邸去,那不是再投虎口么?!
尽管徐岚身上已是簌簌发抖,汗毛倒竖,但她还是艰难地往前攀爬着,任凭荆棘树枝撕破她的衣裳,划伤她的皮肉。可是,越往前行,蝴蝶聚集得就越多,无数蝴蝶已经盘旋在她的头顶,粘在她的衣服上。见这些蝴蝶扑棱到自己身上,自己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映,徐岚的心也放宽了些,继续着前行的路。她心里也思绪万千。
但是,只过了盏茶的工夫,她就感觉到身上的异样感觉,浑身不但奇痒无比,而且还有一些肿胀的感觉,心跳的频率也在加速。徐岚不禁大惊。他这才意识到尉迟松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自己一不小心碰到这些令人倒楣的无赖小人!她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她已经深入到丛林深处,但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起来,浑身的奇痒是没有了,换之的便是浑身的火燎针扎般的刺痛无比,炽热难当,心神恍惚,现在支撑她站立着的只是潜意识的一股毅力。她虽然痛苦万分,但她嘴角却流露出一丝笑意,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如此的坚强,完全没有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那种金贵的娇躯。想到这,她不由得在内心深处呐喊着,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她是为他而来的,也是为他而受这般的煎熬和痛楚,但她无怨无悔。她这才发现,他在她的内心深处已经深深地扎下了根,他甚至要比她的生命还重要。只是,令她有点惶惑的是,只不知这个人是不是知道她遭受的这些苦痛,是不是也在挂念着她,也和她一样,视对方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可随即,她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痛苦和无奈的神色,她也不由得哂笑自己,现在是彼此音讯不通,山水相隔,他怎么能知道她遭受的这些苦痛呢?怎么能感应得到她被这些无耻的小人逼到绝路上呢?惟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的苦痛。除非他真的跟她有心灵感应,有灵魂的相通。可这是不可能的。她现在多么渴望他能够出现在自己身前,将她扶住,轻轻地将她揽在他坚强有力的臂弯……
。就是死在他的怀中,她也感无比幸福和惬意。
当思绪四处飘荡之时,她也已经在丛林中跋涉了一个多时辰,尽管她毅力非凡,但到这个时候,她再也支撑不住了,顺着枯藤老树慢慢地躺倒下去,躺倒下去……,仿佛掉入一个无比黑暗的深渊。
……
时间仿若静如止水,在这无边的混沌之中,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徐岚从迷迷糊糊中醒转过来,只感觉浑身仍是火烧火燎般灼痛万分,但整张脸却是沁凉无比,也不见有什么肿胀,反而觉得清爽异常。只是脸上湿漉漉的,而且头顶仍旧有水珠慢慢地滴溜下来,滴溜在她的鼻尖上。她想躲开这些令人讨厌的水滴,但她已经没有力气来移动自己的躯体了,而且她被染上蝴蝶之毒后,四肢也已经麻木了,她只有无奈地长长地皱了皱眉。不过,她感到庆幸的是,至少她现在还没有死,仍然还有最后一口气。
她不由得抬眼望了望天,但她望不见天,只是从稀疏的叶片中隐隐地感觉到天空的皎洁和明亮。当望见遮挡住自己的却是一株硕大的乌头树时,她更是一惊。她本来就偏爱花草,而且又走南闯北地在江湖上闯荡了好一阵,对之花草虫鱼还是了解一些的,也当然知道乌头树叶含有剧毒。而这些山间的雾气透过茂密的丛林,在乌头树上凝结成露珠,然后又滴落到她的脸上,这无疑把乌头树之毒又带到了她的身上。可令她不得其解的是,这乌头树之毒没有毒到她,反而使她在蝴蝶之毒的浸染下,又醒转过来。她找不到答案,也只有用“以毒攻毒”来解释了。
尽管如此,但她还是不能动弹,想要继续前行更是不可能。她也只好就这样静静地躺着,静心等待着时间的来审判。
夜已经很深了吧!肯定已经很深了。想到这,徐岚不由得开心地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带着无尽的酸楚。她在心里恨恨道:“哼,你们就白忙活吧,就是死,也不让你们遂了心愿!”
她正躺在枯枝碎叶上胡思乱想之时,在她的不远处出现了几丝亮光。她心里不由一喜,可随即又泄了气,在这样怪异的蝴蝶谷,又有谁能来呢?不是蝴蝶谷的人又能会是谁!她便在心里急急地狂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呀!”
可凡事往往事与愿违,这一束亮光反而越来越亮了。凭感觉,徐岚已经感觉到这一束亮光乃是朝她这边移动过来的。
徐岚心中大急,一急便猛然坐了起来。徐岚心中也是大惊,想不要自己原来还可心坐起来。她又试着站起来,可四肢仍是麻木不仁,并不能动弹一分。不过,她现在可以较为清晰地望见那束火光了。原来是两个谷中下人打扮的蝴蝶谷弟子,举着一根火把朝她这边走来。
徐岚内心已是绝望至极,不由得闭……
上了双眼。
当她再度睁开双眼时,这两个蝴蝶谷弟子已经走到了她跟前。只见他们将火把在徐岚身前晃了晃,凑上前来仔细瞧了瞧,忽然张开嗓子大喊着:“在这——在这——,我们找到了!”
徐岚再次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就这样被他们弄回去了么,弄回去被他们肆意凌辱么?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咬舌自尽。这样一想,徐岚反而镇静了许多,她已经做好了咬舌自尽的准备。
这两名蝴蝶谷弟子叫唤了好一阵,但也没有一个人影来接应,看来蝴蝶谷的人为找寻徐岚已经找了好一阵,已经很分散了。这两名蝴蝶谷弟子只好将徐岚抬了起来,抬着她一路往回走。他们知道徐岚已经浸染了蝴蝶之毒,浸染了这种毒素后,人就会变得四肢麻木,浑身绵软无力。
徐岚已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这两名蝴蝶谷的弟子任意来摆布了。
但他们行走了大约百十来步,一团黑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两名蝴蝶谷弟子不由大声叱喝道:“是谁,你们是谁?!”
徐岚不由得睁开了双眼,她借着火把微昏的光芒放眼一望,内心也不由一惊,但随即狂喜起来,原来这团黑影他是认得的,不是背上背着幽兰的“武痴”孤独焱还能是谁!
徐岚不由得放开嗓子大喊着,却怎么也没喊出声来,她的喊声只有她自己才能够听清楚。
但她现在仿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绝不能放弃这一线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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